2007年 9月 江 苏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Sep.

, 2007
第 9卷 第 5期 Journal o f Jiangsu U n iversity( Soc ia l Sc ience Edition) V o .l 9 N o. 5

论胡适的章回小说研究
张 蕾
( 北京大学 中文系, 北京 100871 )

[摘 要 ] 胡适寄予章回小说研究以理想的纯学术姿态, 这可见于他考证小说时的传统学术功
底。当然, 胡适研究章回小说的方法不仅考证一种, 也有关于文本层面的外来元素, 即小说叙
事, 在胡适建构的白话文学系统中体现出他对于叙事的兴趣。而作为白话文学史最重要组成
部分的章回小说, 其白话叙事功能可以促成新文学的建设与传播。这样一来, 章回小说研究不
再是纯学术的工作, 而是能指示出现代文学生成的历史意念。
[关键词 ] 胡适; 章回小说; 学术
[中图分类号 ] I206. 6 [文献标识码 ] A [ 文章编号 ] 1671- 6604( 2007) 05- 0068- 08

胡适在回忆他的学术生涯时谈道: / 从一九 持着他理想中的学者本色, 然而要达成 / 讲学复

二 O( 民国九年 ) 到一九三六 ( 民国二十五年 ) 的 议政 0之间的平 衡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
十六年之间, 我就化了很多时间去研究这些传统 竟胡适是由五四而来的学者, 不同于清代的朴学
小说名著。0 这些名著包括胡适当年在 宣扬文
[ 1]
大儒们。
学革命时所反复提到的 5水浒传 6、5西游记 6、5儒 胡适说他研究章回小说的目的 / 不过是赫胥
林外史 6、5红楼梦 6, 以及后来从事研究时关注到 杜威的思想方法的实际应用 0, 他的 / 几十万
黎、
的 5三国演义 6、5镜花缘 6、5醒世姻缘传 6、5老残 字的小说考证, 都只是用一些 -深切而著明 . 的实
游记 6等等, 大都是中国古代及近代的长 篇章回 例来教人怎样思想 0
[ 5] 452- 464
。胡适似乎并不怎样
小说。据易竹贤先生统计, 胡适所论及的小说有 看重他考证小说的具体成果, 相反, 他把一篇篇严
20余种, 写成的相关文章约 30多篇, 达 40 余万 谨的学术文章整合起来降格到 / 实例 0的位置上
以运行一种示范功能。这样的姿态和他的 5中国
[ 2]
字 。可见胡适在 这方面的用心 用力之深。而
研究章 回 小说 的 16 年 恰又 是 胡 适 / 讲学 复 议 哲学史大纲 6是一致的, 同 样开一代学风。或许
¹
政 0 的时期。陈平原先生认为这时期的胡适 / 有 胡适并没有预料到他的一系列 5红楼梦 6考证文
意识地 区分政治 与学术 0, / 其 论政固 是影 响加 章会促成 / 新红学 0的诞生, 他希望的是学界能就
大, 可学 术上则无形中作茧自缚: 重历史而轻现 此走上科学化的发展道路, 运用他所示范的研究
实, 重文史而轻社科, 重训诂而轻义理, 重知识论 方法来思考各类学术问题。这既是五四时期所提
而轻价值论 ) ) ) 后者都因可能接近现实政治而被 倡的科学精神的延展, 也是 胡适所谓的 / 教人怎
视为 -非学术 . 0 。把这一概括具体落实到胡适 样思想 0的表层解释。胡适谈 5 3红楼梦 4考证 6时
[ 3]

的章回小说研究上, 依然可行。在小说考证的世 说: / 我在这篇文章里, 处处想撇开一切先入的成

界里, 胡适投入得可以为他的一个小假设花上好 见; 处处存一个搜求证据的目的; 处处尊重证据,
让证据做向导, 引我到相当的结论上去。0
[ 6] 416- 448
几年时间来搜求证据, 确实是在知识论的层面实
践着他 / -为真 理而求真理 . 的 态度 0 和主 张。 胡适想要强调的是 / 证据 0二字, 而实现 / 让证据
[ 4]

然而这无可避免地造成了 胡适学术上的 某种缺 做向导 0的前提 是撇开成见, 撇开非由科 学证实

憾。这种缺憾是由胡适力图弥补学者议政所带来 的观念, 撇开千年来的思想重负。这又是思想革
的损失而生。尽管胡适在他的学术研究中极力维 命时代的特殊印记, 胡适即便在埋头于整理国故,

[ 收稿日期 ] 2007 - 03- 28

[ 作者简介 ] 张 蕾 ( 1979- ) , 女, 江苏苏州人, 博士研究生, 从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
¹ 参见陈平原 5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 ) ) ) 以章太炎、胡适之为中心 6 (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8年版 ) 第三章第三节 / 讲学复议政 0。
 张 蕾 论胡适的章回小说研究 69

力求建构一种客观的考证式的学问之时, 仍然不 证, 便贯彻了他从清儒那里得来的启示。然而可

忘 / 教人怎样思想 0。 以具体实施这一考证方法的最佳所在, 即如胡适
赫胥黎与杜威的怀疑与实证的思想方法给予 在 53红楼梦 4考证 6里所划定的, 只是著者与版本
胡适的学术研究以很大启迪, 不光在于胡适能够 两处。于是胡适的文章便在这两方面最为用力。
自如应用他所受到训练的西方实证思维, 更在于 可以把胡适写作章回小说研究文章的一般程
他重新估价了中国的治学传统。当用从西方得来 式梳理为: 考定著者 ) 辨别 ( 版本 /故 事 ) 源流 )
的科学法则打量中国传统学术时, 竟发现两者是互 文本评价。三部分中, 最后一部分在一些文章里
通的, 这就是胡适整理国故时的思想基础。为此, 显得无足轻重, 前两部分则是论述重点, 因为最能
他把 / 国故 0二字所包含的范围尽量扩大, 以说明 显出功力, 也最能体现运用科学方法的实际成效。
国故本身拥有的有益于现代的思想资源。在为 5国 5 3醒世姻缘传 4考证 6在考定著者方面的功绩十
学季刊 6撰写发刊宣言时, 胡适说: / 中国的一切过 分突出。因 5醒世姻缘传 6的故事结构与 5聊斋志
去的文化历史, 都是我们的 -国故 . ; 研究这一切过 异 6中的 5江城 6十分相近, 于是胡适假设 5醒世姻
去的历史文化的学问, 就是 -国故学 . , 省称为 -国 缘传 6的作者西周生就是蒲松龄。然后通过内证
学 . 。0 这 / 一切过去的历史文化 0当然包括传统
[ 7]
外证的材料, 通过对蒲松龄写作白话能力的验证,
治学方法。若把与现代科学法则相通的清儒之法 通过 文字学 上的 核准, 终于在 四五 年之后 考定
运用在国故的整理研究中, 岂不既适应于研究对象 5醒世姻缘传 6的作者即为蒲松龄。文章是按时
的需求, 又不悖逆于时代精神吗? 这就是胡适反复 间顺序记录出胡适的考证经过的, 步骤十分清晰,
强调其治学方法的内在原因。 足见出科学论证的艰难与严谨的轨迹。有关 5水
浒传 6的系列文章可以代表胡适在版本流变上的
一、考证方法与文本技艺的弥合
考证实绩。胡适充分凭借他的历史进化观念, 以
章回小说研究作为整理国故的一部分, 很为 及在 5古史讨论的读后感 6中通过概括顾颉刚 / 历
史演进的见解 0 来应和自身对历史与事实的认
[ 10]
胡适看重, 其特殊性就在于研究过程中所使用的
方法, 因此可以成为示范性的实例而存在。事实 知。在此他同样利用时间因素来描画一部小说在
上, 胡适关于章回小说的研究文章都有一种教导 历史流变中的进程。他说: / 5水浒传 6乃是从南
作用, 一步步地教予人如何才是学术正道, 并不惜 宋初年 ( 西历十二世纪初年 ) 到明朝中叶 (十五世
在论文中叙述自己的实际经验, 例如怎样艰辛地 纪末 年 ) 这 四 百 年 的 -梁 山 泊 故 事 . 的 结
晶。0 5水浒传 6的成书经过历史的不断演
[ 8] 363- 396
寻找某种材料。尤其是他最初的几篇小说研究文
章, 论述口气分外委婉。在 53水浒传 4考证 6里他 进与文人的修补创作才最终完成, 分辨出其间流
说, 他有 / 两种老毛病 ) ) ) 历史癖与考据 癖 0, 所 传的故事和形成的不同版本是胡适的兴趣所在,
以 / 想替 5水浒传 6做一点历史的考据 0
[ 8 ] 363- 396
。 也是他最为得意之处。因为这样的工作能够充分
在 53红楼梦 4考证 6里他说: / 我们只须根据可靠 体现出客观求证的姿态, 是胡适心目中真正的科学
的版本与可靠的材料, 考定这书的著者究竟是谁, 研究作风。他希望这样可以尽 / 微薄的能力 0, 教
著者的事迹家世, 著书的时代, 这书曾有何种不同 / 少年朋友们学一点防身的本领, 努力做一个不受
人惑的人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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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本子, 这些 本子的 来历 如 何。这 些问 题乃 是 。且不论这希望背后蕴藏的对
5红楼梦 6考证的 正当范围。0
[ 6] 416- 448
这类论 述, 时势趋向所指与激进风潮的不满, 单就对科学方法
一方面是为了纠正以往研究之偏, 另一方面则明 的指示而论, 便注定了胡适学术上的偏向, 在 / 不受
晰指出其研究的具体方法, 以成示范的功用, 致使 人惑 0的同时, 也不敢轻易抛出自己个人的见解, 否
后来成书题名即为 / 中国章回小说考证 0。 则也就沦为一个 / 惑人之人 0。
/ 考证 0是清人最为得力的治学方法, 胡适的 尽管胡适在他的文章中不太愿意直接对小说
5清代学者的治学方法 6一文, 分析了文字、训诂、 文本品头论足, 但却对能够 这样做的 5中 国小说
校勘、考订之学, 最后 总结道: 清代学 者 / 用的方 史略 6评价甚高, 当然其中的原因不可能 是单一
法, 总括起来, 只是两点。 ( 1)大胆的假设, ( 2) 小 的。胡适说: / 在小说的史料方面, 我自己也颇有
心的求证。假设不大胆, 不能有新发明。证据不 一点点贡 献。但最大的 成绩自然是鲁迅 先生的
充足, 不能 使人信仰 0 。胡适对章回小 说的考 5中国小说史略 6; 这是一部开山的创作, 搜集甚
[ 9]
70
勤, 取材甚精, 断制也甚谨严, 可以替我们研究文
学史的人节省无数精力。0
[ 11] 41- 148
国小说史略 6当之无愧。而且胡适在研究他的章
回小说时, 经常会引用鲁迅的相关评述, 足见这一
评价并非 虚张声 势。另 一 方面, 当 鲁迅 在写 作
5中国小说史略 6, 或编写 5小说史大略 6的 讲稿
时, 胡适的章回小说研究已卓显成绩, 鲁迅也有参
照胡适之处。例如 在第二 十四篇 5清 之人情 小
说 6中有: / 迨胡适作考证, 乃较然彰明, 知曹雪芹
实生于荣华, 终于苓落, 半生 经历, 绝似 -石头 . ,
著书西郊, 未就而没; 晚出全书, 乃高鹗续成之者
矣。0 胡适的 53红楼梦 4考证 6在曹雪芹家世生
[ 12]
平上的用力前所未有, 依着这一思路, 很自然地得
出 5红楼梦 6是一部自叙传小说的结论。胡适对
5红楼梦 6中段落的引用都是为 了与曹雪芹的自
叙相印证, 这和鲁迅截 然不同。在 5清之 人情小
说 6的前半部分, 鲁迅用他简洁而又富含 韵味的
笔调梳理了几乎整本 5红楼梦 6故事, 他对 5红楼
梦 6的引 用, 为的是彰显作品 本身的魅力。后半
部辑录各家之说, 包括胡适的考证成果, 最后依然
回归到作品之中。这些正是 5中国小说史略 6的
特色, 为胡适所无。胡 适对小说文本的赏析似乎
不太胜任, 这就使他对能够在考证与评价两者之间
取得平衡的 5中国小说史略 6分外赞叹。
在小说考证方面, 胡适当然是堪为人师的, 但
对于自己研究中的失衡, 既然已经认识到, 就必会
有所补救。在后来的章回小说研究中, 胡适对清
代后期作品的研究方法就有意于关注文学性的一
面, 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现象。 53三侠五义 4序 6
表面看来仍然是一篇关乎文本历史演进的考证文
章, 但是胡适的着眼点已稍有偏向。这篇序关注
的并非是 5三侠五义 6版本之流变, 而是小说中两
个人物故事的变迁: 一个是包公的故事, 一个是李
宸妃的故事。且不论把 / 故事 0拈出作为认真研
究的对象在当时已非同小可, 单就胡适比较由不
同叙述所导致的故事而言, 他使用的方法就很有
意思。先分别列出故事的 / 情节 0, 然后再比较综
合其中的 / 分子 0, 最后得出结论:
传说的生长, 就同 滚雪球 一样, 越滚越
大, 最 初只 有一 个简 单的 故事作 个中 心的
/ 母题 0 (M otif) , 你添一枝, 他添一叶, 便像个
样子了。后来经过众口的传说, 经过平话家
的敷演, 经过戏曲家的剪裁结构, 经过小说家
的修饰, 这个故事便一天一天的改变面目: 内
江 苏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2007年第 5期
容更丰富 了, 情节 更精细圆 满了, 曲折更多
如此评价, 5中
[ 13]
了, 人物更有生气了 。
此论述极具文学性。在胡适眼里, 文本的历史演
进已不仅仅是关乎考证的问题, 其最终归宿乃是
一部具体生动的文学读本, 考证只是因这一文学
读本生发出来的行为而已。在此, 传统的考证之
法开始为 / 母题 0这类西方概念所置换, 一种文本
叙事的法则悄然侵入胡适对晚清章回小说的评价
之中。他说: / 5怪现状 6的体例还是散漫的, 还含
有无数短篇故事; 但全书有个 -我 . 做主人, 用这
个 -我 . 的事迹做布局纲领, 一切短篇故事都变成
了 -我 . 二十年中看见或听见的怪现状。即此一
端, 便 与 5官 场 现 形 记 6、5文 明 小 史 6 不 同
了。0 他又说: 5九命奇冤 6的倒装叙述 / 一
[ 14] 183 - 241
定是西洋小说的影响。但这还是小节; 最大的影
响是在布局的谨严与统一 0, / 他用中国讽刺小说
的技术来写家庭与官场, 用中国北方强盗小说的
技术来写强盗与强盗的军师, 但他又用西洋侦探
小说的布局来做一个总结构。繁文一概削尽, 枝
叶一齐扫光, 只剩这一个大命案的起落因果做一
个中心题目。有了这个统一的结构, 又没有勉强
的穿插, 故看的人的兴趣自然能自始至终不致厌
倦。故 5九命奇冤 6在技术一方 面要算最完备的
一部小说了 0
[ 14] 183- 241
。如此精辟 的评价致 使当
代的研究者也只能故步于胡适的言论之内了。毋
庸置疑, 胡适的西学素养使他容易识别出这类小
说在叙事形式上所搬弄的技巧。清代后期特别是
晚清以来的小说并非像 5红楼梦 6、5水浒传 6那样
是传统中国的特产, 而是已夹杂了某些外来因素
的作品。这些新的因素首先使传统小说在表层的
形式结构方面发生变异, 成为这一时代小说的共
同趋向与特色, 引发了专业研究者的兴趣。胡适
对清后期章回小说研究的偏向, 与此相关。
然而胡适的研究并非是被动的。如他选择历
史考证之法是为了 / 教人怎样思想 0, 同样他对清
后期章回小说的关注也有出自他意向的目的, 不
仅是单纯的为学术而学术的研究。 1928年, 胡适
在 5治学的方法与材料 6一文里, 开始对当初所极
力推崇的方法有了某种保留态度, 呼吁青年一代
走出一条学问的活路来。于是, 经世致用的一面
不禁从胡适理想学者的背后探出头来。他对章回
小说的研究兴趣也可作如是观。胡适清楚他的研
究对象的特殊性, 虽然不曾为章回小说单独撰写
文章, 但在具体的小说研究中并不忘涉及。例如
 张 蕾
在为 5宋人话本八种 6写的序言中, 胡适得到的结
论是: 章回小说是从 / 短篇话本里演 变出来的 0,
/ 一 -回 . 不是一章, 只是一 -次 . 0, 是说书先生为吸
[ 15 ]
引听众使用的伎俩 。这种断语为后来的章回小
说文体研究奠定了基础。当然胡适选择章回小说
作为他的一项学术事业, 并非只在考察源流, 抑或
示范方法。倘若把胡适对章回小说的研究纳入他
整体的学术构架与思想观念中, 那么所得的也就不
仅仅局限于胡适小说研究的实绩之内了。
二、白话研究的叙事职责
章回小说所叙述的故事对胡适来说具有极大
的吸引力。看多了这样的故事, 不免技痒, 于是胡
适就写出了一篇 53西游记 4的第八十一难 6, 把原
作的不称心处改写一番。非但如此, 他还把这一
回小说编入他的 5论学近著 6中, 与众多的学术文
章为伍, 可见叙述故事的小说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胡适曾为他钟爱的中国小说撰写过一篇总论
性质的文章, 范劲先生发现这是一篇轶文, 未被收
入 5胡适全集 6, 于是把德文稿译成中文, 题为 / 中
国的小说 0或 / 中国 的叙事 艺术 0。这 是胡 适在
1926年的一篇讲稿, 清晰描述了中国小说的发展
历史, 虽然有些地方不免简陋, 但毕竟 / 提供了一
个完整的叙事文学大纲 0, / 胡适关于中国小说演
变的看法的真正成熟始于这篇文章 0 。在此文
[ 16]
中包容的不仅有胡适研究单部章回小说的成果,
也有一些总体论断。可见胡适在撰写他的章回小
说研究文章时, 心里存有一个关于起源与演变的
叙事文学总体构架, 他在这个总体构架中拈出一
些著名实例来从事他对具体问题的研究, 这就是
胡适看取章回小说的角度。
倘若把这一角度向外扩展开来, 便可明白胡
适研究章回小说的出发点 与安放章回小 说的位
置。根据 5中国的小说 6的写作年代, 此文 / 构成
了 5国语 文学史 6和 5白话 文学史 6间 的一个 桥
梁 0 。这话针对的是胡适的某些具体观点是如
[ 16]
何成型与表现在 5中国的小说 6与上述两部文学
史著述之中的。可以借用这一思路而撇开那些对
具体问题的讨论, 来看胡适对章回小说的处理方
式。在 5国语文学史 6的最后一章 / 南宋以后国语
文学的概论 0中, 胡适用了相当的篇幅来 讲述小
说。他把中国小说的历史分为 4 期: 第一期主要
是历史演义 体小说; 第二 期是 5水 浒传 6、5西游
记 6之类真正可 被列入文学门类的小说; 第三期
论胡适的章回小说研究 71
是 5红楼梦 6、5儒林外史 6等有著者署名的小说;
[ 17] 126
第四期是清末小说 。当然这样的论 述非常
简略, 仅仅是一个纲要, 比 5中国的小说 6还要粗
疏很多, 有些内容并没有展开论述, 只是附带提到
而已。不过到了 1928 年的 5白话文学史 6阶段,
这种附带提到的部分甚至被完全忽略了。 5白话
文学史 6只写到 唐朝诗人元稹和白居易, 是一部
未完成的著作。胡适后来曾多次表示要潜心著述
以完成该书, 但终未实现, 是一大遗憾。这部书是
对 5国语文学史 6的修改与重写, 无论是资料的整
理还是观点的表述都比 5国语文学史 6详尽、
严谨
许多, 可见胡适是不愿意在他的这部著作中看到
草率行事的痕迹的, 附带提及的部分当然不可能
出现, 于是就只能有待于将来的续篇。虽然续篇
未写, 但根据胡适拟就的大纲和 5国语文学史 6中
草就的部分, 可以想见那未完成的篇章中小说所
占据的重要位置。如果说 5中国的小说 6是从历
史的角度梳理了小说的发展脉络, 可以对应 5白话
文学史 6中尚未写就的相关段落, 那么胡适的章回
小说研究文章则可以就具体问题来扩充 5白话文学
史 6的学术涵养。也就是说, 章回小说是 5白话文
学史 6的重要构成部分, 胡适把章回小说作为他的
一大研究课题, 从属于他的整个白话文学史研究。
5白话文学史 6虽然没有完成, 但章回小说的研究
实绩多少可以弥补这一缺憾了。
5白话文学史 6中缺少的这一部分小说, 其实
在完成的部分中已有所体现, 这就是胡适对叙事
或故事的看重。小说是一种叙事文体, 可是在此
文体出现之前, 叙事的因子已存在于中国文学之
中, 胡适对此特别敏感。 5白话文学史 6的第六章
专论叙事 诗, 是其他 文学 史 中少 有的。胡适 说
5上 山 采 蘼 芜 6 是 / 叙 事 的 ( N arrative ) 讽 喻
[ 17] 189
诗0 , 这一英文标志表明 / 叙事 0已成为一个
概念而不是随意可以使用的了。胡适还说:
绅士阶级的文人受了长久的抒情诗的训
练, 终于跳不出传 统的势力, 故只 能做有断
制, 有剪裁的叙事诗: 虽然也叙述故事, 而主
旨在于议论或抒情, 并不在于敷说故事的本
身。注意之点不在于说故事, 故终不能产生
故事诗。故事诗的精神全在于说故事: 只要
怎样把故事说的津津有味, 娓娓动听, 不管故
事的内容与教训。这种条件是当日的文人阶
级所不能承认的。所以纯粹故事诗的产生不
在于文人阶级而在于爱听故事又爱说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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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0
[ 17] 189 [ 14] 183- 241
民间 。 。所以, 章回小说的势 力不可低 估,
胡适区分叙事诗与故事诗的概念, 是为了说明文 潜移默化的感染有时会 比有意图的鼓吹 更具力
人文学与民间文学的不同。正因他清楚这一点, 量。鉴于这样的好处, 胡适当然要把章回小说的
所以在写作 5白话文学史 6时特别注意行文风格, 地位与功能尽量抬高, 因为它们不仅是白话文学
以期他的著述也能被 / 爱听故事又爱说故事的民 史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也是推翻旧文学, 建立白
间 0所认 同。且不论胡适把陶 潜、李白的 诗作归 话新文学的基础。无怪乎胡适会说出这样的话:
入白话文是否具有学理性, 单看介绍这些诗人, 或 / 中国国语的写 定与传播两方面的大功臣, 我们
不能不公推这几部伟大的白话小说了。0
[ 14 ] 183- 241
者他们作品的来历时, 胡适的文字总是平和得像
在说故事。这样的行文很能与论述的对象 ) ) ) 白 正是由于胡适认定传统白话小说在国语文学
话文学 ) ) ) 配合无间, 也可以说 5白话文学史 6是 的建设过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因此, 把白话
被胡适当成一个大叙事创造出来的。倘使再有后 章回小说作为学术研究的一项重要内容便成了顺
半部的完成, 那么小说的参与更能成就这一大叙 理成章的事情。而当他把这一融会着时代背景的
事的制作。 考虑扩展开来时, 便产生了 5白话文学史 6。胡适
正如上文所述, 故事对胡适来说具有极大的 说: / 白话文学史就是中国文学史的中心部分, 中

吸引力, 不仅是因为它们 / 津津有味, 娓娓动听 0, 国文学史若去掉了白话文学的进化史, 就不成中国

更因为胡适所欣赏的故事都有某种附加功能, 这 文学史了, 只可叫做 -古文传统史 . 罢了。 ,,这

是由这些故事本身具备的条件所决定的。胡适既 一千多年中国文学史是古文文学的末路史, 是白话

文学的发达史。0
[ 17 ] 189
或许是受到胡适的影响, 后
然能把 5上山采蘼芜 6、5日出东南隅 6这类说故事
来郑振铎也说过类似的话: / -俗文学 . 不仅成了中
的诗作为白话文学的代表, 那么就更别说那些为
国文学史主要的成分, 且也成了中国文学史的中
他所看重的章回小说了。叙述故事的章回小说是
心。0 无疑这些论述都附着了五四文化背景, 成
[ 19]

由古代白话写成 的, 这是谁都无法否认 的事实。

就了一种学术选择, 也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当郑振铎把 5三国演义 6、5西游记 6、5红楼梦 6这
胡适对白话的宣传与注重, 使他在研究章回
些长篇章回小说归入 / 俗文学 0的范畴时, 实际上
小说时也会关心到小说的话语层面, 因为章回小
就已默认了这类小说在话语上的通俗性质。胡适
说的语言艺术是白话造就的。胡适在比较了 5老
早在新文化运动发轫期就已经很重视章回小说的
残游记 6的风景 描写与其中的诗句后说道: 了解
这种特点。他说: / 我以为我们提倡新文学的人,
/ 散文的描写何 以远胜那六句五言诗, 便 可以明
尽可不必问今日中国有无标准国语。我们尽可努
白白 话文 学的 真 正重 要了 0
[ 20 ] 394- 411
。他 还 说:
力去做白话 的文 学。我 们可 尽量 采用 5水 浒 6、 5老残游记 6 / 白描的工夫真不容易学。只有精细
5西游记 6、5儒林外史 6、5红楼梦 6的白话 , ,这 的观察能供给这种描写的底子; 只有朴素新鲜的
样做去, 决不愁语言文字不够用, 也决不用愁没有 活文字能供给这 种描写的 工具 0
[ 20] 394 - 411
。由于
标准白话。0
[ 18]
原来章回小说可用来作为写作白 白话能给章回小说以艺术的生命, 也必然会给中
话文学时的范本, 这在新文学刚进入摸索阶段的 国文学带来新的生命。胡适在评述章回小说的白
当时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方案, 当然这一方案是针 话语言时, 处处都会与他对新文学的期待相联系。
对想要推广白话的 / 文人阶级 0而言的。对于 / 爱 例如, 他在 5 3海上花列传 4序 6中说: / 如果这一部
听故事又爱说故事 0的民间百姓来说, 他 们所能 方言文学的杰作还能引起别处文人创作各地方言
够受到的白话文 教育, 也是靠章回小说 的流行。 文学的兴味, 如果从今以后有各地的方言文学继
胡适在 5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 6中把白话文学的 续起来供给中国新文 学的新材料, 新血液, 新生
发展分为 5 个时期, 认为 / 这五个时期的白话文 命, ) ) ) 那么, 韩子云与他的 5海上花 列传 6真可
学之中, 最重要的 是 0明清 / 五 百年中 的白 话小 以说是给中国文学开一个新局面了。0 这种盼
[ 21]

说。这五百年之中, 流行最广, 势力最大, 影响最 望着 / 一个新局面 0到来的学术 研究正可以显现

深的书, 并不是 5四书 6、5五经 6, 也不是性理的语 出一个现代学者所负担的职责。
录, 乃是那几部 -言之无文行之最远 . 的 5水浒 6、
三、独特的文学眼光
5三国 6、5西游 6、5红楼 6。这些小说的流行便是
白话的传播; 多卖得一部小说, 便添得一个白话教 就胡适所向往的学术状态而言, 考证使他在
 张 蕾 论胡适的章回小说研究 73

章回小说的研究中体验到一种科学价值; 就学术 方的小说不同。在 5国语文学史 6的写作中胡适

的内在驱力而言, 白话 作为胡适极力强调的一个 就已经涉及类似的南北文学观念, 只是因为仅仅
文化课题在他的章回小说研究中得到贯彻。章回 从语言的角度来谈, 立论不免显得偏颇。在 5五
小说对胡适的吸引很大程度取决于它们白话叙事 十年来中国之文学 6中, 胡适对文学之南 北的思
的特征, 当胡适把白话文学史作为 / 中国文学史的 考就成熟得多了:
中心部分 0时, 多少体现出胡适的文学趣味。虽然 这五十年内 的白话小 说出的真 不在少
胡适在章回小说的文学话语层面倾注的心力比著 数! 为讨论的便利起见, 我们可以把他们分
者、
版本的考证少很多, 但既然章回小说被纳入他 作南北两组: 北方的评话小说, 南方的讽刺小
的学术视野之内, 便可暗示出某种文学眼光。 说。北方的评话小说可以算是民间的文学,
胡适在答钱玄同的一篇小文中这样来描述他 他的性质偏向为人的方面, 能使无数平民听
所认可的文学: / -文学有三个要件: 第一要明白 了不肯放下, 看了不肯放下; 但著书的人多半
清楚, 第二要有力能动 人, 第三要美。. ,,美在 没有什么深刻的见解, 也没有什么浓挚的经
何处呢? 也只是两个分子: 第一是明白清楚; 第二 验。他们有口才, 有技术, 但没有学问。他们
是明白清楚之至, 故有逼人而来的影象。0
[ 22]
这 3 的小说, 确能与一般的人生出交涉了, 可惜没
个要件中 / 明白清楚 0是前提, 也是文学之美的根 有我, 所 以 只 能 成 一 种 平 民 的 消 闲 文 学。
源。胡适要求用白话、 用国语作文, 就是因为白话 5儿女英雄传 6、5七侠五义 6、5小五义 6、5续
或者国语能够满足 / 明白清楚 0这个使文学得以 小五义 6 ,,等 书, 属于 这一类。南方的讽
成立的前提条件。白话的 / 明白清楚 0在胡适的 刺小说便不同了。他们的著者都是文人, 往
理解中范围很广: / 一是戏台上说白的 -白 . , 就是 往是有思想有经验的文人。他们的小说, 在
说得出, 听得懂的话; 二是清白的 -白 . , 就是不加 语言的方面, 往往不如北方小说那样漂亮活
粉饰的 话; 三 是明 白 的 -白 . , 就 是明 白 晓畅 的 动; 这大概是因为南方人学用北部语言做书
话。0
[ 11] 41- 148
所以只要是用非古文来表述, 就可以 的困难。但思想见解的方面, 南方的几部重
被列入胡适为白话所制定的宽泛标准之内, 也就 要小说都含有 讽刺的作用, 都可以算是 / 社
可以满足建设新文学的需求。这样, 章回小说叙 会问题的小说 0。他们既能为人, 又能有我。
述的白话故事就能够使它 们与古文传统 区别开 5官场现形记 6、5老残游记 6、5二十年目睹之
来, 进入到胡适为文学所开设的标准之内, 以及他 怪现状 6、5恨海 6、5广陵潮 6, ,,都属于这
为新文学所设置的框架之中。章回小说的文学性 一类。 (南方也有消闲的小说, 如 5九尾龟 6
[ 14] 183- 241
在胡适看来最重要的就在于白话的语言, 所以他 等。)
在评述 5儿女英雄传 6时, 愿意舍弃其中的迂腐思 从作者、文本、读者的角度, 胡适把小说之南北概
想而肯定它的文学价值。他说: / 5儿女英雄传 6 括为评话与讽刺两类。北方评话小说的作者无思
是一部评话, 他的特别长处在于言语的生动, 漂 想, 故这类小说只是 / 为人 0的; 南方讽刺小说所
亮, 俏皮, 诙谐有风 趣。这部书的 内容是很 浅薄 包含的社会意义使之兼有 / 为人 0和 / 有我 0两面。
的, 思想是很迂腐的; 然而生动的语言与诙谐的风 / 为人 0指向读者, / 有我 0指向作者。胡适对此有
趣居然能使一般的读者感觉愉快, 忘了那浅薄的 一个解释: / 大凡文学有两个 主要分子: 一是 -要
内容与迂腐的思想。旗人最 会说话; 前有 5红楼 有我 . , 二是 -要有人 . 。有我就是要表现著作人
梦 6, 后有 5儿女英雄传 6, 都是绝好的记录, 都是 的性情 见 解, 有 人 就 是 要 与 一 般 的 人 发 生 交
绝好的京语教科书。0 涉。0 北方小说缺少 / 性情见解 0, 就不如
[ 23] 370 - 382 [ 14] 183 - 241
这就不难解释许多
学者的困惑: 胡适为何会把 5儿女英雄传 6放到可 南方小说那样具有完整的文学价值。胡适所列举
以与 5红楼梦 6相比的位置上。因为语言实在是 的小说皆出于晚清, 晚清讽刺小说的发达及其在
进入文学领地的第一道门槛, 也是进入胡适文学 文学史上的地位, 在胡适南与北的文学划分中颇
观念的第一步。 具理论上的阐发性。虽然这种阐发依托于地理的
5儿女英雄传 6之所以语言生动, 胡适认为这 疆界, 但实则蕴涵了 / 人 0与 / 我 0的文学观念。
是由于它属于北方的评话小说, 评话小说的 / 长 南方讽刺小说的作者因为是文人, 所以能使
处在口齿的犀 利, 语言的 漂亮 0
[ 23] 370- 382
, 这与南 他们的作品具有思想价值, 以启民智, 这里体现出
74 江 苏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的 / 人 0、/ 我 0关系意味深长。余英时先生指明了
其中所隐藏的思想背景, 他说: 胡适 / 在美国受了
7年的民主洗礼之后, 至少在理智的层面上已改
变了 -我们 . 士大夫轻视 -他们 . 老百姓的传统心
理。正由于这一改变他才毫不迟疑地要以白话文
学来代替古典文学, 使通俗文化有骎骎乎凌驾士
大夫文化之上的趋势 0
[ 24]
。士大夫即知识阶层对
平民的在乎, 是新文学得以推行的前提。余英时
把它与白话文学、 通俗文化连接起来去看待胡适
的思想脉络, 自有一种敏锐的眼光。就胡适评论
晚清小说而言, 无论是评话还是讽刺, 他都能看出
其中的 / 为人 0倾向, 可见小说在胡适观念中所具
备的通俗特性。传统章回小说的通俗性表现在它
们的起源、
传播和白话书写之上, 胡适对章回小说
的考证与评述似乎都在证明着这一特性的毋庸置
疑的存在。他曾这样诚恳地说道:
至于我这篇考证本来也不必做; 不过因
为这几百年来读 5西游记 6的人都太聪明了,
都不肯领略那极浅极明白的滑稽意味和玩世
精神, 都 要 妄 想透 过 纸 背 去 寻那 / 微 言大
义 0, 遂把一部 5西游记 6罩上了儒释道三教
的袍子; 因此, 我不能不用我的笨眼光, 指出
5西游记 6有了几百年逐渐演化的历史; 指出
这部书起于民 间的传说和神话, 并无 / 微言
大义 0可说; 指出现在的 5西游记 6小说的作
者是一位 / 放浪诗酒, 复善谐谑 0的大文豪做
的, 我们看他的诗, 晓得他确有 / 斩鬼 0的清
兴, 而决无 / 金 丹 0的 道心; 指出这 部 5西游
记 6至多不过是 一部很有趣味 的滑稽小说,
神话小说; 他并没有什么微妙的意思, 他至多
不过有一点爱骂人的玩世主义。这点玩世主
义也是很明白的; 他并不隐藏, 我们也不用深
[ 25]
求 。
说作 53西游记 4考证 6只是为了证明 5西游记 6并
无 / 微言大义 0, 而是一部 / 极浅极明白 0的通俗小
说, 似乎过于简单, 但既然胡适认识到这一性质,
也就能更加清楚他研究章回小说的意义。在评述
晚清小说时胡适用了 / 平民的消闲文学 0一词, 在
某种程度上道出了章回小说在文学族类中的地位
与功用。正因章回小说易于被平民大众接受, 所
以在文化大转型时期宣扬与研究它们, 便能应和
那一时代的文学主张。所谓 / 使通俗文化有骎骎
乎凌驾士大夫文化之上的趋势 0, 就是那 时的现
代知识者与学者所希望成就的文化变革: 把 / 我 0
2007年第 5期
与 / 人 0放到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重新看待与评估
这个世界, 包括传统文化与现代精神。至于是否
实现, 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胡适在章回小说研究中体现出的关乎文学的
思考, 还可直接见于他所使用的两个术语: / 文学
技术 0与 / 文学观念 0。在评 5三国演义 6时他说:
/ 文学的技术最重剪裁。会剪 裁的, 只消 极力描
写一两件事, 便能有声有色。 5三国演义 6最不会
剪裁; 他的本领在于搜罗一切竹头木屑, 破烂铜
铁, 不肯遗漏一点。因为不肯剪裁, 故此书不成为
文学的作品。0 这种对 5三国演义 6的评价虽然
[ 26]
苛刻, 但颇具文学眼光。胡适在评 5水浒传 6时也
论及类似的剪裁技术问题, 并与 / 四百年 来逐渐
成熟的文学技术 0一起促使他 / 从文学的技术 0层
面阐发对 5水浒传 6的感想
[ 8 ] 363- 396
。可见, 胡适使
用 / 文学技术 0这个术语主要针 对的是文本的形
式问题, 文学 的价值很大程度上取决 于此。 5三
国演义 6正是因为缺乏这方面的功夫而不被胡适
看作是 / 文学的作品 0。 5水浒传 6在文学技术上
受到的批评要比 5三国演义 6轻很多, 否则便不利
于作为范例来阐释胡适的 / 文学观念 0。胡适说:
/ 这种种不 同的时代发生种种不同的文学 见解,
也发生种种不同的文学作物 ) ) ) 这便是我要贡献
给大家的一个根本的文学观念。 5水浒传 6上下
七 八百年 的历史 便是 这个观 念的具 体的例 证。
, ,这叫做历史进化的文学 观念。0
[ 8 ] 363- 396
这个
熟悉的观念在胡适的 5文学改良刍议 6中已经声
明过了: / 文学者, 随时代而变迁者也。一时代有
一时代之文学。0
[ 27]
胡适的文学观念和他对历史
的见解紧密相连。在章回小说的研究中, 不仅用
历史考证法验证了一部文学作品的发展轨迹, 而
且胡适安放章回小说的位置也说明了它在文学史
上的地位 ) ) ) 白话文学史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是连接传统与现代的桥梁。由是观之, 胡适的章
回小说研究不只是享有一种纯净的学术乐趣, 也
担当了一份促生历史的使命与建造文学的任务。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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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 Shi. s Research of C lassical Chinese N ovels

ZHANG L e i
( D epartm ent of C h inese Language and L iterature, Pek ing U n ivers ity, Beijing 100871, Ch ina)

Abstract: H u Sh i. s research of classical Chinese nove ls is pure ly academ ic, wh ich cou ld be seen from
his traditional academ ic grounding in his tex tua l research. H owever, H u. s research w as no t confin ed to tex tua l
research; in stead, his research also in vo lved fore ig n elem ents at the text leve,l called narrat ion. H u. s in terest
in narrat io n w as shown in h is construct ion o f a vernacular literary system. C la ssica l nove ls, as the m ost im por-
tant part in the vernacu lar literary h istory, could prom pt the construction and popularization of the new litera-
ture w ith the ir vernacular narration. Thus, the research o f classical novels is no longer purely academ ic; it can
revea l the h istorical id ea o f the birth of m odern Ch in ese literature.
K ey w ord s: H u Sh;i classical novels; academ ic re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