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教育 2012.

11 名篇探赏

余华《在细雨中呼喊》中的母亲形象
霍蓉光

内容摘要：本文梳理了《在细雨中呼喊》中的母亲形象，研究她们的个性，如温顺的孙母、忍辱负重的冯玉
青、病态的李秀英；总结她们的共性：弱势的地位、苦难的人生，缺乏主体意识等。最后，探讨这些母亲形象的意
义。
关键词：余华 《在细雨中呼喊》 母亲形象

《在细雨中呼喊》是余华的第 孙母的温顺还突出体现在她 典型的病妇形象，她脸色苍白、终

一部长篇小说，对于余华的创作 对丈夫的态度上。她的丈夫孙广 日有气无力。小说描写了孙光林
生涯有着重要意义，评论家普遍 才是一名彻 头 彻尾的乡村无赖 。 和她初次见面的场景，首先是她居
认为这部小说体现着余华由先锋 他贪婪好色、残暴嚣张。当孙广才 住的环境，她的房间里有许多小凳
向现实的回归，是余华创作风格 大模大样地 出 入何寡妇家时，母 子，上面摆着众多的内衣内裤。她
转型的标志。近年来对于《在细雨 亲没有表现出对丈夫的丝毫不 所做的就是移动凳子，好让那些色
中呼喊》 研究主要涉及了小说中 满，而是选择了忍气吞声，装作若 彩纷 呈 的内衣始 终 沐浴 着阳 光 。
的恐惧主题、苦难主题、成长主 无其事；当她与何寡妇打架，被何 这一描写揭示了李秀英压抑的生
题，而对于小说中的人物形象特 寡妇骑在身上痛打后，她也没有 活空间和乏味的生活状态。接着
别是女性人物形象缺乏鞭辟入里 指责罪魁祸首的父亲，而是向一 是她的外貌描写，突出了她的眼睛
的分析。本文选取了母亲形象的 个已经死去的儿子求救：
“ 要是孙 和声音：
“ 当她向我转过 脸来 ，我
塑造这一角度去研究 《在细雨中 光明还活着，她饶不了你。”母亲 看 到 了 一 双 大 而 空 洞 的 眼 睛 ”、
呼喊》这部小说，以孙母、李秀英、 唯一的一次反抗是在她临死之 “很细的声音，像一根线穿过针眼
冯玉清这三位母亲为代表研究她 际，这个一生都沉默寡言的女人， 一样穿过我的耳朵”。 ［２］ 这些描写
们的个性，总结她们的共性，探讨 大声喊叫着、罗列着被丈夫偷运 则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病”和李秀
这些母亲形象背后体现出作者的 到寡妇家中的物件，而这反抗是 英的关系。
情感和价值取向以及现实意义。 如此地无力。 小说刻画李秀英这一人物主
一．孙母：温顺愚昧的母亲 可悲的是在男权社会中，她的 要是通过写她的“病”。小说写到
《在细雨中呼喊》的主人公孙 思维方式也被同化，虽然生育了三 她对于空气湿度的敏感。每天早
光林的亲生母亲，在这里我们简 个儿子，但在长子为重的传统观念 晨“她从印着蓝花的布蚊帐里伸出
称孙母。正如许许多多默默辛勤 支配下，她看重长子，喜欢哥哥孙 一只手，像是抚摸着什么东西似的
劳作、默默承受苦难的母亲一样， 光平。二儿子孙光林则在很多时候 抚摸着空气，以此来检验这刚刚到
这位母亲最大的特点就是温顺 。 被她忽略。小说中写到孙光林考取 来的一天是否有些潮湿”以及在那
这位生活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 大学后，母亲的表现：
“在我临走的 些阴雨连绵的日子，她就会发烧不
乡村的母亲，她的温顺首先表现 那些日子，母亲总是不安地看着我 止，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小说还写
在她心甘情愿地成为家庭和丈夫 哥哥，她更希望的是我哥哥去上大 到她对于风的惧怕：
“ 李秀英是一
的一件“工具”—劳动的工具、
—— 学。她知道一旦大学毕业就能够成 个真正弱不禁风的女人，她告诉我
泄欲的工具和传宗接代的工具 。 为城里人了。”［１］ 可见孙母既是男 风是 最 坏的东西 ，它把尘 土 、病
她不仅每天要勤劳地在田间耕 权社会的受害者，又是一个不自 菌，以及难闻的气味吹来吹去，让
作，而且还要温顺地满足丈夫随 觉的被同化者。 人死去。她把风说得那么可怕，使
意的性要求，生育更是她作为女 二．李秀英：病态的母亲 我在童年的印象中，风有着青面獠
人责无旁贷的任务之一。 孙光林的养母李秀英是一个 牙的模样，在黑夜里爬上我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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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玻璃磨得沙沙乱响。” 母的勤劳、温顺、坚忍、逆 来顺 受 生活中仍然 处于 弱 势的 地位 ，可

三．冯玉青：屈辱的母亲 是七十年代农村家庭妇女的缩 “《在细雨中呼喊》所表达的
以说，
鲁鲁的母亲冯玉青是一个被 影。她可以强忍着产后的虚弱和 就是令人恐惧的非理性的世界”［４］
侮辱的、被损害的母亲。曾经洋溢 剧烈的疼痛，给在田间干活的丈 这个非理性的，令人恐惧的世界
着青春气息的女子冯玉青不幸失 夫送饭，但换来的却是丈夫的不 在作者所描绘的母亲形象上体现
身于乡村无赖王跃进，这似乎是 满的怒吼。她的善良沉默换来的 得尤为明显。
她不幸人生的开端。冯玉青在南 是丈夫一次又一次的背叛，直到 其次，余华小说中的这些母亲
门的最后一年里，她的主要经历 自己孤独地死去；苍白虚弱的李 形象还反映了女性自身固有的缺
可以总结为两个字“屈辱”。从她 秀英不仅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要 陷。纵观《在细雨中呼喊》中的孙
当众执拗地抱着王跃进的腰要求 忍受强壮丈夫的“同房”要求，
“每 母、李秀英、冯玉青，她们 都不 同
他跟自己去医院检查开始，她在 隔几天我上床睡觉后，便会听到 程度地存在着自身主体意识的缺
南门的名誉就已经丧失殆尽。没 李秀英的哀求和呻吟之声。”最终 失或压抑。女性主体意识是指“女
想到，当初占有了她身体的男人， 李秀英的丈夫因欲壑难填而另寻 性能够自觉地意识并履行自己的
并不想为她负责，还当众羞辱她， 新欢；而冯玉青则一直饱受男人 历史使命、社会责任、人 生义 务 。
之后王跃进还跟别的姑娘结了 伤害，先是被无赖王跃进欺负，后 又清醒地知道自身的特点，并以
婚，满怀屈辱的冯玉青则跟着一 来又被货郎抛弃。最后她彻底沦 独特的方式参与对社会生活的改
个货郎逃离开了这个让她充满耻 为男性的玩物。 造，肯定和实现自己的需要与价
辱的南门。 其次，对于自己的孩子，她们 值”［５］。而余华笔下的母亲们则在
再次回到故乡的冯玉青领回 的母性被压抑，无力给予更多的 生活等各个层面无意识地以男子
了五岁的儿子鲁鲁。这次她仍然 保护与爱。当儿子孙光平的第一 （丈夫）为中心，自己或者 局限 家
没有逃脱屈辱的命运，而且堕落 门亲事被父亲荒 唐 地破坏 后，孙 庭的生活空间，或者局限于母亲、
得更深了。为了维持母子两人的 母的表现就是“坐在厨房的灶头， 妻子这样的附属性角色，缺乏对
生计，冯玉青白天洗刷塑料薄膜， 用围裙偷偷擦了一天的眼泪”，当 自我的认识，在潜意识里服从于
晚上开始操持着皮肉生意。饱受 儿子们遭受父亲的暴力时，她无 男性或者一个高于自身主体的
屈辱的冯玉青在外貌上也发生了 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免于悲惨的命 “他者”，而只是很温顺般地依从
变化，借由主人公孙光林的眼睛 运；穿一件潮湿内衣就会发烧的 于“他者”给自己的命运安排。她
描述了一变化“这一刻我清晰地 李秀英，对于养子孙光林的照顾 们当面对现实困境的时候，都缺
看到了她遭受岁月摧残的脸。脸 与爱是极其有限的，她五年间只 乏改变现实的主观意愿与能动能
上的皱纹已经清晰可见，她丧失 出过一次家门，更多的时候是在 力，而只是默默地、被动地承受着
了青春激情的目光看到我时，就 床上躺着。在丈夫王立强死后，李 社会、他人给自己的压迫和伤害。
像灰暗的尘土向我漂浮而来”。最 秀英独自回了娘家，抛弃了养子 这样的母亲形象充满了悲剧意
后冯玉青和客人交易时被警察抓 孙光林；生活艰难的冯玉青经常 蕴，令人深思，发人警醒。
住送往七桥监狱劳教，儿子鲁鲁 粗暴对待儿子鲁鲁，斥骂追打是
则成为了流浪儿。 家常便饭。最后冯玉青因为卖淫 参考文献：
［１］余华．在细雨中呼喊［Ｍ］．北京：
四．共性：灰暗的母亲群像 被抓，鲁鲁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成
作家出版社．２０１１．
虽然《在细雨中呼喊》的母亲 了流浪儿。
［２］余华．在细雨中呼喊［Ｍ］．北京：
形象各有特点，但她们也有共性。 五．《在细雨中呼喊》母亲形象 作家出版社．２０１１．
首先她们都是家庭中弱势的一 的意义 ［３］富华．人性之恶与人世之厄——
—
方，是受虐的对象，是苦难的承受 余华《在细雨中呼喊》中的母 余华小说中的苦难叙述［Ｊ］．华东师范大

者。苦难是余华小说中的一个重 亲形象书写，反映了二十世纪六 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２（５）．

［４］王学谦．恐惧：人生、世界的黑色
要主题，研究者富华曾指出余华 七十年代中国农村和乡镇不同生
体验［Ｊ］．名作欣赏，２００７（５）．
所叙述的苦难有两个层面上的涵 活环境下女性的命运，一定程度
［５］祖嘉合．试论述女性的主体意识
义：
“ 人 性 之 恶 ”—人
—— 物 的 现 实 上揭示了女性实 际 的生存 状态 。 ［Ｊ］．妇女研究论丛．１９９９（２）．
层 面 上 的“ 生 存（命 运）之 难 ”和 她们的人生命运 虽 然各不 相同，
“人世之厄”—人物的生命体验
—— 但都笼罩在男权社会的阴影之 霍蓉光，石家庄科技工程职业学院讲
层面上的“存在（灵魂）之苦”［３］。孙 下，在社会生产、道德价值和日常 师，主要从事中文教育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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