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fessional Documents
Culture Documents
郑海婷
摘 要: 朗西埃用感性分配理论改造“文学性”这一术语,把“文学性”置于政治和文学联系的中心,将其定义为沉默文字
的可用性或词语的过度。沉默文字不受控制的四处游历扩展了文学的表现空间,也扰乱了文学的边界,这是文学性的民
主政治,也是民主文学性的悖论。文学采取各种自我取消的方式对文学性的民主予以压制,这种博弈使得民主文学性的
悖论成为文学的生产性矛盾,同时也使美学体制下的文学呈现为书写的不规则形态。文学向无限的可能性敞开,实现了
再现诗学的规范言语与不合规的沉默言语之间不可能的调和。
关键词: 文学性; 感性分配; 词语的过度; 沉默的言语
作者简介: 郑海婷,文学博士,福建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主要从事西方当代文论研究。通讯地址: 福建省福
州市鼓楼区柳河路 18 号省社科院文学所,邮政编码: 350025。电子邮箱: 275874595@ qq. com
·161·
文艺理论研究 2019 年第 6 期
·162·
雅克·朗西埃论“文学性”
再分配。 根据不同的上下文会作出不同选用。
2000 年前后,朗西埃把主要精力转向对文学和美学 朗西埃用“活 的 词 语”与“沉 默 的 词 语”对 举,指 出
的研究,多次使用了“文学性”这一术语,一方面不断将其 “文 学 性 就 介 于 这 二 者 之 间”( “Literature, Politics,
与“文学”加以区别,另一方面将其与“文学特性”进行区 Aesthetics”7 - 8) 。“活的词语”指的是在共同体内能够
分,在这一过程中,赋予“文学性”越来越多的政治上的重 合法散播的词语,比如教师向弟子传授知识、神父向信徒
要性。这些著作包括但不限于《词语的肉身: 书写的政 布道、将军向士兵作战前动员演讲,这些话语的发出者、
治》( 1998 年) 、《沉默的言语: 论文学的矛盾》( 1998 年) 、 接收者、目的、场合、传播模式等都有很明确的规定。也
《美学的政治: 感 性 的 分 配》( 2000 年) 、《文 学 的 政 治》 就是说,共同体自有一套存在方式、说话方式和做事方式
( 2006 年) ,等等。 的固定的自然的联系,形成了再现体制下的等级制度,对
综上,朗西埃的“文学性”概念要结合“感性分配”来 应着现实社会生活的感性分配。在此体制内,话语从意
理解( Dissenting Words 8) 。文学性是一种独特的可感性 义的生产到输出到接收,意义体系的整条线索都很明晰。
逻辑,始终致力于推动感性的再分配。用感性分配理论, “沉默的词语”则不一样,它用不受约束的自由游历来冲
朗西埃 在 双 重 意 义 上 改 造 了 学 界 对“文 学 性 ”的 流 行 击既定的感性分配。那些不被共同体秩序计算在内的部
解释。 分,他们说的话不被听见,比如亚里士多德就认为人与动
首先,文学性是某种感性分配的原则。“艺术作品被 物的区别就在于人能够发出有意义的声音,而动物只能
界定为艺术作品,是因为它属于某种识别体制,这一识别 发出无意义的嚎叫,人的声音是逻各斯,动物的声音就只
体制规定 了 艺 术 作 品 中 可 见 性、可 说 性 和 可 能 性 的 分 是噪音而已。同时,也正因为不被共同体秩序所承认,沉
配。”( Dissenting Words 232) 如果文学性是使文学成其为 默的词语就有了脱离秩序四处流浪的特征,过度和越界
文学的东西,那么这里核心的问题就是关于什么是文学 是其常态,这使得再现体制所确立的美文范式受到了等
和什么不是文学的评判标准,某种识别体制,于朗西埃而 级体系和意义体系瓦解的双重冲击。
言,就是某种感性分配的原则。 首先,沉默的词语不属于任何人,是孤儿的言语,没
其次,文学性致力于推动感性的再分配。文学性使 有一个师长随行,教导它各种各样要去遵守的规则,它可
文学实现感性再分配,产生文学的政治。这一点尤为关 以自由游荡,向四面八方传播。正如柏拉图当时将诗人
键。朗西埃不满足于简单套用“感性分配”的概念,他的 驱逐出理想国的理由,书写是不受控制的民主。其次,沉
工作重点是在其中引入政治的维度。前文提及,朗西埃 默词语的不受控制还体现在诸多方面。它的发出者是不
把文学性定义为词语的过度,定义为沉默文字的可用性。 合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应该说话,什么时候、
在这里,文学性并不仅仅服务于文学,也可以服务于其他 什么场合不应该说话。它同样不知道最后要到哪里去,
艺术门类。落实到 文 学 书 写,文 学 性 指 的 是“孤 儿 的 文 被谁接收。因此,沉默的词语意味着一切确定性关系的
字”在没有父亲相随的情况下自由流通,从而破坏了既有 中断,没有什么是确定的了。就像朗西埃所引用的伏尔
的艺术再现体制的感性坐标( Dissenting Words 193 - 94) 。 泰对高乃依的艳羡之语,高乃依的时代是古典美文秩序
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理解何以“做文学就是做政治”。 的鼎盛时代,比如他在宫廷剧场上演道德教化剧,有明确
因为“写作本身就构成了行动,是一种配置和划分感性的 的受众、明确的目的。但是到了伏尔泰的时代,文字和书
共享领域的方式”( 131) 。 本普及开来,剧场也向大众开放了,这时,文学的受众就
简单来说,“文学性是政治和文学联系的中心”( The 有可能是任何人,说话的效果也没有任何保证( 《文学的
Flesh of Words 108) 。文学性用“词语的过度”来瓦解“话 政治》15—16) 。意义不再是从一个意志到另一个意志,
语 秩 序 与 其 社 会 功 能 之 间 的 关 系 ”( Dissenting 意义变成了是从一个符号到另一个符号,这中间没有什
Words 84) 。文学性的词语过度威胁着治安秩序———朗 么是确定的。“意义变成一种‘沉默’的符号与符号的关
西埃的两个重要论断“人是政治动物,正因为人是文学动 系”( “The Politics of Literature”19) 。
物”“做文学就是做政治”都应该从这个角度去理解。 文学性的悖论就来自沉默言语的这些特性。朗西埃
首先明确了一点: “平等的预设”。即任何人、任何物都拥
二、文学性的悖论 有平等的话语能力或者潜能。那些被认定为“沉默”的话
语,不是没说,也不是不能说,而是没被听见。这样,文学
文学性是沉默文字的可用性。“沉默的文字”( mute 就是要为这些不能自己发声的存在服务,文学要做的就
letter) ,朗 西 埃 所 用 到 的 类 似 表 述 还 有“沉 默 的 言 语 ” 是去解读沉默物件上的符号。作家要让那些不被计算在
( silent / mute speech) “沉默的石头”( mute pebbles) “沉默 内的部分发声,不投入个人的任何好恶情感,只做忠实的
的书写”( mute writing) “沉默的符号”( mute signs) ,等等。 记录员,给他们舞台,让他们自己说话,就像福楼拜所做
在他的概念谱系中,这几个短语在政治指涉上是一样的, 的一样。朗西埃说,这是文学的另一种政治,即“症候式
·163·
文艺理论研究 2019 年第 6 期
·164·
雅克·朗西埃论“文学性”
此之前,先谈谈《布瓦尔与佩库歇》,这是福楼拜的最后一 男性的话语在爱玛这里都是无声的,她沉浸在自己的感
部小说,小说的大意是两个碌碌无为的小抄写员突然在 官里,什么话都听不见,在她被罗多尔 夫 诱 惑 的 这 个 瞬
某天获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于是,他们放弃工作,用这笔 间,在她又一次爱上一个男人的瞬间,她听到了自然界的
钱投身科学事业,一门接一门地研究学问,农业、化学、医 沉默的言语: 她闻到了罗多尔夫胡子上香草和柠檬的气
学、天文、地理、文学、历史、教育、社会学等等,他们用全 息,她瞥见了远处旧驿车行驶扬起的长长烟尘,她的内心
部的精力和热情投入科学研究,完全按书本指示行事,不 像被阵风扬起的沙粒在芳香里起舞,她尽情吸进攀在柱
听任何经验之语,这使他们的试验全都失败了。最后,一 头上的常春藤的清香气息,把这些感官都调动完后,爱玛
事无成的两位主人公重操旧业,又干起了抄写员的工作。 才透过自己太阳穴的汩汩脉搏声,听见了人群中的嘈杂
小说所提出的困难仍然是由文学性引起的———把生活完 声响和参议员的单调演讲( 福楼拜 140—41) 。这里,沉
全交付给书本文字。两位抄写员不知道书本知识仅仅是 默的言语喋喋不休,充满了小说的空间。但是,这种沉默
书本知识,不愿意把书本的文字封闭在一个适当的空间 言语的嘈杂喧嚣并不是杂乱无章、肆意生长的,它们有共
之内,要让它越出书本的空间。一有机会,他们就按照书 同点。这些微观的分子式的存在在爱情的名义下实现了
本上所记录的规则来经营生活,碰到任何问题都从书本 总体化,它们共同服务于一种总体性。香味、烟尘、沙粒
中寻求解决之道,结果是无一例外的失败。福楼拜给出 所形成 的 复 合 效 果 共 同 写 出 了 爱 玛 对 罗 多 尔 夫 的 爱
的解决方案是让主人公放弃对文字的应用,而只是去复 情。———这样的总体化是对文学纯粹性即“美文”的 回
制它们,这是文学对文学性的另一种抑制形式———兜兜 归。体现 出 福 楼 拜 对 民 主 文 学 性 游 历 的 收—放 力
转转,一切又回到原点,书本的文字仍然待在适当的空间 度。———文学以总体化压制了文学性。
内,小说的情节自我取消了。 从以上三个案例中,我们发现,引导主人公犯下罪行
《包法利夫人》是一个更好的案例。福楼拜在小说中 的是书写,而不是金钱。这是文学性的罪过。在这些作
一方面放纵文学性,给沉默词语以极大的流窜空间,另一 品的结尾,民主的文学性无一例外都被压制了。书写在
方面,他又用了杀死爱玛·包法利这种最极端的方式来 自然的感性分配体制之外游荡,流向 不 知 名 的 所 在,但
压制文学性的民主。我们知道,福楼拜把风格 / 笔法作为 是,为了让它们被听见,它们又得向自然体制靠拢,这样,
一种彻底看问题的方式,他要让艺术隐形,作者的意志潜 它们通常总是又回到自然体制之内,成 为 里 面 的 一 环。
入幕后,一切都为风格服务,作者对句子和情节的各种处 在文学中,不被计算在内的部分如何从不可见变得可见?
理也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然而,他笔下的爱玛·包法 沉默的言语如何从不被听见变得可被听见? 这种“犯罪
利在跟他唱反调,爱玛接触了不该接触的浪漫小说之后, + 赎罪”的模式是其基本的实践模式。平等“以一种特定
要让艺术在生活中显形,用艺术来装点生活。所以,可以 的过错形式”对社会秩序发挥作用: “正是过错将共同体
在小说中看到两种沉默的言语。一种是爱玛·包法利式 建构成为一个奠基于冲突之上的共同体”( The Flesh of
用艺术来装点生活,让蜡烛台、跪凳、服饰珠宝等等沉
的, Words 71) 。他们犯下的过错是被既定的感性体制所认
默之物为她罗曼史式的生活作证。另 一 种 是 福 楼 拜 式 定的过错,而他们补救的方式就是用既定体制认可的方
的,让沉默之物自己说出他们愿意说的。比如让小地方 式,
所以,不外乎两个结果: 一个是他们由不可见变得可
的农家女成为小说的主角; 比如对各种各样的静态细节 见,取得被承认的成功; 另一个是他们重新回到不可见的
作事无巨细的描写,让阳光、尘土、绿草等等沉默之物都 位置,重新在体制内隐身起来。但是,事情没有这么干净
出来说话。福楼拜式的沉默言语“成为无理由事物的纯 利落,这里仍然有偏差存在,即便补赎了罪过,还是有什
粹强度”,是“从意义王国里解放出来的物体那自由的呼 么东西改变了。比如铭刻在土地上的沟渠和水流———从
吸”( 《文学的政治》34—35) 。以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沉 无意义的噪音变成了有意义的话语。由于民主的文学性
默言语。福楼拜以此在他的艺术和他的人物之间划下清 的介入,无分之分犯下了过错,但是,由于这个过错,无分
晰的界线。但是,为了达到这一效果,福楼拜就得更多地 之分也从不被看见变得可以被看见了。这就是偏差。这
让沉默之物发声,让沉默的言语成为小说的日常,最后, 种偏差构成了对既有的感性分配体制的微调和修正,所
我们发现,小说的情节基本是由这些平常生活的沉默串 以,朗西埃说“书写是话语正当秩序的失衡”( The Flesh of
连起来的。文学性的过度使《包法利夫人》成为日常生活 Words 103) 。另一方面,通过吸收这些界外之物,文学不
的洪流。 福 楼 拜 采 取 的 补 救 方 式 是 用 文 学 总 体 化 断调整自身,形成新的规范。尽管不断地在越界,但文学
( totalized) 来整合溢出的细节。 还是有一套规范,并不是说没有规范了,所以文学还是有
举例来说。小说第二部第八章著名的农业展览会的 其界限。“文学并不是简单地、完全地遵循文学性的解离
段落,多声部话语同时发声,一片嘈杂。参议员在台上发 所追踪的那个将身体与政治联系在一起的路径。相反,
言,鼓动小镇农民继续为国家服务; 罗多尔夫在爱玛耳边 文学总是倾向于建立自己的政治或元政治。”( Dissenting
低语,鼓动爱玛献身于他。但是,有那么一个时刻,两位 Words 194) 文学的政治需要书写的不受控制的民主; 而
·165·
文艺理论研究 2019 年第 6 期
政治的文学又要求文学仍然是文学,不论如何重组感性 民主体系的增补和修正。这位激进美学旗手的底色是改
经验,最终都是要让其变得可见,这就不能过分跳出美文 良主义的。
的框架。美学体制下的文学就在二者 的 紧 张 关 系 中 活 朗西埃论述的矛盾之处远不止这一点。回到本文开
动,交出一份份文学的答卷。从这里我们就能知道,朗西 头所引朗西埃对文学和文学性的区别定义,“历史”成为
埃为什么说“文学性是一回事,文学又是另一回事”。文 一个关键字眼。但也正是“历史”让朗西埃的文学和文学
学是文学,需要民主的文学性为其注入创新的活力; 而文 性概念陷入自我论证的循环。一方面,如果文学的政治
学性则属于所有的书写体制,它是所有的沉默文字的可 是偶然的,那就等于“剥离了政治的任何具体的历史衔接
用性。 关系”( Rockhill 203) ; 另一方面,如果朗西埃对文学的定
“平等只是以一种在个别情况下可资铭刻的形式、一 义“历史性的书写体制”能够成立,那就不存在脱离历史
种与处于治安秩序核心之平等的争议和确认有关的形 的文学政治。朗西埃对“文学性”的定义也存在同样的困
来提供政治现实。”( 《歧义》65) 文学要提供的就是这
式, 难———“沉默文字的可用性”,可用性如果要成立,就不能
种个别情况。巴尔扎克《乡村教士》⑤ 的第三章曾经被指 脱离具体的历史语境; 这就反驳了文 学 政 治 之 偶 然 性。
责为完全多余。一方面,作家采取了倒叙的方式,案件很 而如果文学政治之偶然性是不成立的,那朗西埃的整套
快就发生了,然后是破案的过程。以侦探小说的视角来 论证基础就全部失效了。
看,或者从故事情节的完整性来说,小说的最后一章确实 朗西埃在不同场合就外界对他的批评做出过回应。
多余,因为谜底在第二章就已经揭开了。另一方面,从巴 他并不否认其论述中存在武断和自相矛盾。但是,他强
尔扎克的初衷来看,他就是要以乡村神父为主人公,写一 调这种矛盾性论述必须被更好地理解。他希望读者把关
位教士用上帝的言语感化人心、改变乡村的故事,这也不 注点放在文学的发现上。如他所言,文学是一种可能性
需要描写韦萝妮克死亡的第三章。那第三章留着干什么 体制,实现了再现诗学的美文范式所明确的规范言语与
呢? 朗西埃分析认为第三章才是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前 不合规的沉默言语之间不可能的调和。通过文学,无限
两章写了罪行发生的前因后果以及侦查的经过、改造乡 的可能性空间被打开了。这种向不可能的敞开使文学不
村的事迹。第三章写了主人公的心路历程,她的忏悔和 断地超越自身。什么是文学? 什么是文学性? 朗西埃回
死亡。这使小说在神父用圣言感化人心的线索之外,多 答说,文学性并不是要去定义什么是文学,而是要使文学
出了另一条线索,专属于韦萝妮克的故事,不是神父的功 不断地突破现状,自我超越。“文学的概念永远是不准确
绩而是她本人如何去赎罪的故事,文学性的“犯罪 + 赎 的。因为明确的概念意味着异议空间的关闭。”朗西埃坚
罪”的链条在这里才得以完全。因此,恰恰是第三章才最 持了他的乐观主义: 对无限可能性敞开的文学总归意味
充分地体现出巴尔扎克对当时社会上由民主所带来的混 着希望,指向更美好 的 未 来 ( Dissenting Words 198 - 99;
乱的思考。这并不是无关紧要的。我们发现,虽然巴尔 Mute Speech 172) 。
扎克是保皇派、福楼拜是漠然派,但作家的政治立场似乎
注释[Notes]
并无关系,恰恰是这些保持了探索精神的作家给予文学
的政治最大的实验空间。反而是那些要用文学传递政治 ① 因此,我们可以发现,埃里森·萝丝在《朗西埃: 关键
观点的作家,最后只能铩羽而归: 他们一开始就有了明确 概念》一书的相关章节中对朗西埃使用“文学性”的历史
的答案,没有困惑,文学的政治也就少了演武之地。无论 考证由于仅以英译本为资料,用 literarity 来检索,追溯就
什么时候,文学创作都是一个探寻答案的过程,这种探寻 并不可靠。参见《朗西埃: 关键概念》,让 - 菲利普·德
与民主的不确定性相互生发,使文学性的悖论成为文学 兰蒂编,李 三 达 译 ( 重 庆: 重 庆 大 学 出 版 社,2018 ) ,第
的生产性矛盾。 171 页。
朗西埃把平等的预设导入对文学之政治的讨论,他 ②“感性分配”是朗西埃使用的一个专门术语。法语原
对“文学性”的重构拒绝了排他性的文学定义,着重指出 文为 le partage du sensible,英 译 为 the distribution of the
任何人都有能力打破生活的假面,重新创造与历史的联 sensible。就字面意思来看,sensible 在法语里指“可感觉
系。这是一个彻底的激进民主派。但是,朗 西 埃 的“政 的、能感受的、感性的”; partage 则同时具有“分割、分配、
治”并不是没有限制的。就文学来说,文学的政治是偶然 分享、瓜分”的意思; 不论取哪一个意义都不能完全言尽
的。即便主人公们最后仍然无法逃脱 被 体 制 收 编 的 命 其义。目前汉语学界较为通行的译法“感性分配”是参照
运,只要他们曾经在体制之外游荡并冲击体制,曾经政治 英译选取其较为中性的表述。就术语的具体含义来看,
过,就够了。因为他们已经以他们的昙花一现改变了共 “感性分配”指的是“一套统治感知秩序的隐性法则,在一
同的风景。朗西埃 说,政 治 只 是 偶 然 的,它 不 会 一 直 发 个共同体中,通过预先建立内在的感知方式来分配参与
生; 关键是,文学制造了无分之分的现身场域。从这个角 的位置和形式。因此,感性的分配产生了一个基于固定
度看,朗西埃的文学政治理论是对资本主义现行代议制 视野的不证自明的感知体制,这一体制形塑了什么是可
·166·
雅克·朗西埃论“文学性”
·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