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年 11 月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Nov，2011

第 6 期（ 总第 154 期总第 27 卷） Journal of Shandong Youth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No． 6 Nov． No． 154 Vol． 27

顾农《文选 》研究述略
陈功文

（ 六安职业技术学院，安徽 六安 237158）

摘要：顾农对《文选》的研究是多角度、多层面，这在《文选论丛》体现得比较充分。顾氏研究《文选》，重在采用科学
与严谨的态度，注重坚实的文献支撑与严密的论证相结合。他将《文选》与鲁迅进行交叉研究，并将《文选》与《文心雕
龙》《诗品》进行宏观上的对比研究，将《文选》内的作品或相关作家作微观上的对比研究，同时注重平时研究的积累。顾
氏《文选》研究同时还得益于扬州地利之便，且有继承乡梓前贤文学传统的意义。
关键词：顾农； 《文选》； 《文选论丛》
中图分类号：I206． 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 － 7605（2011）06 － 0120 － 06

顾农先生是扬州大学文学院一名资深教授，是 统的文学趣味及 ＜ 文选 ＞ 的选文趋向》等。

享誉海内外的《文选》学研究名家，在《文选 》学研究 2． 就日 本 学 者 清 水 凯 夫 先 生 提 出 的“新 文 选
领域取得了丰硕成果。顾氏早先学术工作主要有两 学”等相关问题而与之辩驳的文章。 如《与清水凯
个场地： 一是中古文学研究，一是鲁迅研究。尽管其 夫先生论 ＜ 文选 ＞ 的编者问题》《评清水凯夫“新文
早期没有对《文选》进行专门研究，但由于学术研究 选学”》等。
的关系，他还是将《文选 》常置案头，经常查阅。 而 3． 与唐代《文选》注有关的论文。 如《李善与文
真正对《文选 》发生兴趣并以其为对象进行专门研 选学》《关于 ＜ 文选 ＞ 五臣注》等。
究是缘于 20 世纪 90 年代初与知名学者许逸民先生 4． 研究《文选》体类问题的文章。 如《文选学新
的一次邂逅，在许先生的建议下，顾氏开始了《文 研二题》等。
选》学的专门研究，并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于 2007 年 5． 将《文选》与《文心雕龙》《诗品 》进行对比研
推出了一本高质量的《文选》学研究专著———《文选 究及相关的文章。 如《试论 ＜ 昭明文选 ＞ 与 ＜ 文心
论丛》。这本书收录顾氏《文选 》研究成果的大部 雕龙 ＞ 的关系》《萧统 ＜ 文选 ＞ 与钟嵘 ＜ 诗品 ＞ 》
分，是对《文选 》进行全方位研究的结晶，具有较高 《刘 勰 与 萧 统 乐 府 诗 观 之 异 同》《各 具 特 色 的 默
的学术价值，是研究《文选 》不可多得的参考资料， 杀———刘勰、钟嵘、萧统文学史观之一瞥》等。
必将受到学术界特别是《文选》学界的瞩目。 在这些论文中，先生立论常常见解独到，精见迭
出 如在《 ＜ 文选 ＞ 的三重 背 景 》一 文，先 生 认 为
。
一 《文选》背景材料大体可以分为三个层次来叙述： 其
一，文学以至整个文化事业的空前繁荣； 其二，自从
顾先生《文选 》研究的内容，可分为《文选 》通 建安以来文学界对于文体分类研究的高度重视 ； 第
论、分论及相关文章三个部分。① 可见顾氏是从多角 三，萧梁时代思想活跃，文坛上流派纷呈，彼此较量，
度、多层面来研究《文选 》的。 在《文选论丛 》一书 各派除了直接发表议论以至交锋之外，通过清理传
中，其上卷通论《文选》的论文有 12 篇，大致包括五 世作品的方式深切著明地宣传自己的观点 ，指引文
个方面的内容： 学发展的方向，也是理论家乐于从事的一件工作 。
1． 介绍《文选 》选编的背景及选编者萧统的文 先生所概括出的这三重背景，是从当时整个文学发
学趣味和选文趋向的文章。 如《风教与翰藻———萧 展的背景来考虑的，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尤其是第

收稿日期：2011 － 09 － 10
作者简介：陈功文，安徽六安人，六安职业技术学院人文系讲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 中国文学与学术。

· 120· 文史研究
wenshi yanjiu
三重背景，顾先生是对当时文坛作一番通盘的观察
后得出的，他对萧梁时代文坛上的三大派进行细致
的研究，认为“萧衍的文艺政策———既强调必须坚
守儒家思想，又不废对于‘丽靡 ’的追求———是一个
富于弹性的政策，永明遗风、复古派、新变派，都得以
生存和发 展； 太 子 萧 统 及 其 身 边 的 文 人 同 时 追 求
‘典’和‘丽’，在强调新的审美趣味时仍能顾及传统
的折中态度，最合于父皇萧衍的路线，因此得到长足
的发展。这一派文艺主张最集中的表现，便是萧统
以‘风教’与‘翰藻 ’为两大基本标准的大型文学选
本《文选》，他们欲以此为范本，去指导创作，并反对
各式各样的偏颇 ”。 先生观点新颖，例证充分，令人
信服。
下卷共收 40 篇文章，集中讨论《文选 》中的具
体文章。在这些论文中，顾先生所论到的体类涉及
到《文选》中的赋、诗、七、哀、表、连珠、歌行、骚、笺、
书等，其中赋与诗两个体类的文章数量较多 ，约占下
卷文章总数的一半。下卷文章中的具体内容大致包
括以下内容：
1． 具体作品的解读、阐释与赏析。 如《谢灵运
诗 ＜ 邻里相送至方山 ＞ 解读》《嵇康 ＜ 幽愤诗 ＞ 解
读》《曹植 ＜ 朔风诗 ＞ 解读》《 ＜ 涉江 ＞ 阐释》《临别
之际大谈玄理———读孙楚 ＜ 征西官属送于陟阳侯作
＞》《有节制有节奏的感情喷发———刘琨 ＜ 扶风歌
＞ 赏析》等。
2． 作品的考证。如《左思 ＜ 三都赋 ＞ 及其序注
综考 《＜ 为郑冲劝晋王笺 ＞ 作年考》《 ＜ 与山巨源
》 《艺文类聚》所依据的文本比较优长，应当是经过原
绝交书 ＞ 作年考》等。
3． 论所 选 作 品 的 作 者 及 相 关 作 家、作 品。 如
《祢衡论———以 ＜ 鹦鹉赋 ＞ 为中心》《 ＜ 闲居赋 ＞ 与
潘岳本人》《陶渊明： 在家常生活中安顿精神家园 》
《江淹与建平王刘景素》《陆机、陆云与吴王晏》等。
4． 读书札记类。如《读阮籍 ＜ 咏怀诗 ＞ 札记二
则》《读古诗札记二则》等。
5． 作品的对比分析。如《 ＜ 文赋 ＞ 与 ＜ 演连珠
＞》《中古时代的四篇 ＜ 寡妇赋 ＞》《关于刘琨与卢
谌的赠答诗》等。
6． 商榷之类的文章。 如《关于曹植 ＜ 七哀 ＞ 及
其晋乐所奏本———并向桀溺 （ J － P． Dieny） 先生请
教》等。
这些文章论点新颖，力求从多方面、多角度对具
体的文学作品、相关作家等进行解读，考虑问题独具
眼光，论证严谨，
阐述准确，语言得体，反映了先生《文
选》研究的思考之力与用功之勤，读后收获颇丰。
另外，本书结尾还有一个附录，收了与《文选 》
· 121·
研究相关的三篇文章： 《 ＜ 兰亭集序 ＞ 真伪问题的
再思考》《读 ＜ 选诗句图 ＞》《访扬州文选楼》。 不要
认为这三篇文章可有可无，尤其是《 ＜ 兰亭集序 ＞
真伪问题的再思考 》一文，可以说是《文选 》研究的
一个意外收获。历史上曾因《兰亭集序 》未收入《文
选》而曾引起诸多争议，或认为该序为伪作。 上世
纪 60 年代郭沫若先生撰文认为王羲之著名的《兰
亭集序》为后人假托，此说一时几乎成了定论。② 此
后，郭又撰文认为“这个问题，七八年前曾经热烈地
讨论过，在我看来，是已经解决了。 不仅帖是伪造，
［1］
连序文也是掺了假的 ”。 顾农先生通过缜密的思
考、认真的研究后认为： “这个问题恐怕还不能说已
经解决，而大有必要进一步加以思考和研讨”，“至
于《兰亭序文 》即《兰亭集序 》的文章，照我看，几种
文本都不能算‘伪’。虽然这里面情况比较复杂，但
仍然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 为此，先生从三个方
面来展开讨论《兰亭集序 》非伪的。 先生首先从争
论较多的《兰亭集序 》几个不同版本入手，通 过 与
《兰亭集序》并驾齐驱的石崇之《金谷诗序 》的比较，
由刘孝标在《世说新语· 品藻》“谢公云金谷中苏绍
最胜”条注引石文有删节的情况得到启发，认为刘
孝标在《世说新语 · 企羡 》中注引《兰亭集序 》的一
个版本《临河叙 》时，删掉了王羲之感慨议论 的 部
分。通过《兰亭集序 》的另一版本———《艺文类聚 》
所收之《三日兰亭诗序 》也有删节的情况，并将《临
河叙》与《三日兰亭诗序 》作比较，认为“总的来看，
作者本人修改过的文本； 而《临河叙 》很可能是依据
比较早的文本引录的。 王羲之是大书法家，喜欢写
字，《兰亭集序 》又是他本人得意的文章，所以手写
本远不止一份，而各次所书，字句或有不同； 这些法
书传播开来以后，不同的学者分别按照自己之所见
加以著录，而又各自有不同程度的删节，于是就很自
然地出现了若干差异。 在这种情况下，很难说哪一
本为真，哪一本为伪”，“应当承认《临河叙 》乃是另
一种删节本”。其次，对《兰亭集序 》遭到怀疑的焦
点———“夫人之相与”这一段进行分析，并对他人的
观点进行驳议、澄清，认为“以‘夫人之相与 ’开始的
这一段，情绪虽然明显地低沉下来，但并不完全是
悲，就算是悲，也未必是突然无端之悲，毫无道理之
悲”。接着先生对王羲之在文中对生活对人生所提
出的一系列深刻的思考进行分析，认为“王羲之在
当时的思想界独树一帜，他借写序的机会表明自己
的见解，虽然从正面来讲的，实际上有很强的针对
性”，“《兰亭集序》长期传诵不衰的根本原因也正在
文史研究
wenshi yanjiu
于其中有独特的思想，有作者的棱角。 这里似乎并
没有什么庸俗的观点。 认为《兰亭集序 》同王羲之
的思想性格不合，也看不到有多少强有力的根据 ”。
最后，先生又从总体上分析了王羲之与当时士子们
的思想，指出“认为《兰亭集序 》同东晋时代的总体
思想不合，同样未必有什么坚实的依据 ”。 总之，作
为一篇翻案文章，虽说是略抒己见，但先生持论公
允，证据充分，论证合理，批驳有力，为《兰亭集序 》
的真实性大白于天下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也为一个
聚讼千年的文学悬案下了科学的断语 。至于附录中
的后两篇文章，先生认为是文选学的花絮，放在最后
作为余兴。
二 苑英华》一千卷，是为了接着《文选》往下选，该书上
顾农先生《文选 》研究之所以取得了丰硕的成
果，首先应得力于他对中古文学的喜爱与深厚的古
代文学研究素养。顾先生在中古文学研究领域辛勤
耕耘多年，相继出版了中古文学研究的相关著作，③
发表了该领域研究的多篇相关论文。④ 另外，先生对
鲁迅用力也勤，而鲁迅先生也重魏晋文章，从鲁迅那
里，先生也获得了诸多灵感。⑤ 所有这些对先生研究
《文选》都有所启发与帮助。
先生在《文选 》研究上得心应手、收获颇丰，与
他在《文选 》研究中采用科学与严谨的态度分不开
的。科学与严谨的态度是每个科研工作者所必备的
基本功，先生在研究《文选 》时也不例外，其科学与
严谨的态度是贯穿始终的。 在《文选论丛 》一书中，
我们可以随处看到先生对学术持负责任的科学与严
谨的态度。这种科学与严谨的态度首先表现在细节
的处理上。如在《＜ 文选 ＞ 的三重背景 》一文中，先
生提到唐代大诗人杜甫《戏为六绝句 》中的一句诗：
“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 ”，认为“这里的
‘齐梁’只是衰靡文风的代名词，如果不是顾及音节
之美，不如写作‘梁陈’为佳。 杜甫曾经教育他的儿
子要熟读《文选》，认真体会，然则他所指斥的梁，乃
是昭明太子身后之梁，亦即萧纲‘宫体 ’时代之梁，
研究《文选》的人于此不可不加以区别 ”。这是先生
在论及促成《文选 》问世的第三重背景后所提到的
一个细节。虽说是一个细节问题，但多数人在读杜
甫这首诗时不曾加以注意，先生似在不经意间点出，
却反映出他对科学研究的严谨态度与学术功力 。另
外，在《文选论丛 》一书中，还收集了两篇与他人合
作的文章，一篇为《刘勰与萧统乐府诗观之异同 》，
该文是他与研究生唐春亮合作完成的，先生曾在书
· 122·
中两次提及此事。 另一篇是《各具特色的默杀———
刘勰、钟嵘、萧统文学史观之一瞥 》，该文是先生与
其爱子顾钧合作完成的，先生也是两次提起。 先生
这样做，没有将他人的劳动成果抹杀，是尊重别人的
劳动成果的表现。可见先生对待研究是采取实事求
是的科学态度的。
第二，这种科学与严谨的态度还表现在结论的
处理上。先生在《文选学新研二题 》之《关于 ＜ 文选
＞ 的体类问题》中，就《文选》选文按体制分为 38 类
而不是 37 或 39 类提出一个旁证： “根据现存绝大部
分《文选》的版本来看，《文选》选录的文体不是三十
九类而是三十八类。 确定这一点还有一个旁证，那
就是《文苑英华》也是分为三十八类。宋初敕编《文
起萧梁后期，下迄晚唐五代，选入作品近两万篇，而
分作以下三十八类 …… 当初的计划是将《文苑英
华》与《文选》一并付之刻印，…… 二书并刻，文体均
分为三十八类，正是宋代御用文人们编纂《文苑英
华》时刻意模仿《文选》的表现。”“如果《文选 》将文
章分为三十七或三十九类的话，接着《文选 》往下选
的《文 苑 英 华 》绝 对 不 会 别 出 心 裁 地 分 作 三 十 八
类”。“《文选 》和《文苑英华 》分文体为三十八类，
可能有一个不必明言的原因，那就是汉代刘向、刘歆
总校群书时，将全部文籍分作六略 （ 另有‘辑略 ’，为
‘六略之总最 ’） 三十八种。 在分类的方法上，三十
八这个数字从此就产生了某种权威性 。……如果不
是有三十八这个有权威的数字在前，《文选 》以 及
《文苑英华》将文体分作三十七、三十九或别的什么
［2］（ P64 － 65）
数目，本来是都无不可的 ”。 这里，先生根据
《文苑英华》与《文选 》之间的关系作旁证，根据《文
苑英华》选文分作 38 类是由《文选》的分类与刘向、
刘歆父子总校群书将文籍分为 38 类而得以启发的，
进而认为《文选》的选文按体制分为 38 类。 这种推
论合理，持之有故，言之成理，有其科学性与可信性，
令人信服，但先生并没有武断地断定事情就是这样
的，而是采用了较为严谨的科学态度，他说： “这当
然只是一个猜测，大胆提出，请文选学界诸位贤达笑
［2］（ P65）
纳或斧正。”
第三，这种科学与严谨的态度，最重要的还是表
现在对他人的《文选 》研究进行评议、商榷或 辩 驳
上。先生在批驳他人的观点时，常常从史料与论证
出发，通过坚实的文献支撑与严密的论证相结合 ，对
于所掌握的材料反复推敲、辨析，仔细审核，因此，其
结果是非常真实可信的，是科学的。 在《文选论丛 》
一书中，收入了几篇这样的文章。在这些文章中，先
文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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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观点正确，持论有据，评议得体，批驳有力，表现出
一个学术工作者严谨的治学态度。 如对于近 10 多
年来日本学者清水凯夫所提出的“新文选学 ”观，先
生曾写多篇文章与之商榷。 清水氏所希望建立的
［3］（ P282 － 289）
“新文选学 ”，可分为四个课题。
研究 发 表 的 文 章 看，他 侧 重 于 两 个 课 题： 一、探 明
《文选》的真相； 二、《文选》与《文心雕龙 》，与《宋书
·谢灵运传论》等的关系。 清水氏第一个课题的中
心论点，是 指 出《文 选 》的 实 际 编 纂 者 是 刘 孝 绰，
［4］（ P34）
“（ 昭明） 太子不属于实际撰者 ”。 而其后一个
课题的中心论点指出： “《文心雕龙 》对《文选 》没有
影响”、“基本上不存在影响关系”、“《文选 》的编辑
［4］（ P122）
确实未受《文心雕龙 》的影响 ”。 顾农先生认
为清水氏这样气势阔大地通盘地研究《文选 》显然
是非常好的事情，对于推动选学向纵深发展无疑具
有积极的意义，但对清水氏所提出的新结论，不予支
持。认为这是一组似是而非的偏至之论，有加以深
入评议之必要（ 《评清水凯夫“新文选学 ”》） 。 这里
就可看出先生治学的态度，对于一个新观点、新结
论，先生不是人云亦云、不加分析地盲目接受，而是
持一个严谨的科学态度，在对材料进行充分研究的
基础上决定取舍，反映了一个科研工作者的基本素
质，也反 映 了 先 生 对 科 学 研 究 负 责 任 的 精 神。 在
《评清水凯夫“新文选学”》一文中，对于清水氏的研
究结论———“（ 昭明 ） 太子不属于实际撰者，《文选 》
的实际编纂者是刘孝绰 ”，先生先从说理的角度出
发，针对清水氏所举的例子，认为清水氏先用简单枚
举法然后以此类推是没有多少说服力的。 然后，先
生指出清水氏用于支持其论点的例子对于其论点也
未必有利。为此，他从史料入手，指出萧纲编《法宝
连璧》、萧衍编《华林遍略 》、萧秀编《类苑 》、萧绎编
《碑集》《西府新文 》，全都托之臣下。 认为“居于高
位者并没有将这些成绩挂在自己名下的意思 ； 相反，
一般来说他们不愿意沾这个光，所谓‘常笑淮南之
假手，每嗤不韦之托人’（ 萧绎《金楼子·自序 》） ，正
表现了萧氏皇室诸人的风格”。“如果萧统编撰《文
选》的工作方式同于《华林遍略 》或《法宝连璧 》，应
当有文献记载，早已大白于天下 ”。 因此，在坚实的
材料支撑与严密的科学论证面前，清水氏所费力进
行的考证，从本质上看，对他的结论并无多大帮助。
也就是说，清水氏上述的结论都是错误的，是站不住
脚的。接着，针对清水氏认为“《文选 》选录的文章
有若干———典型的 如《头 陀 寺 碑 文》、《广 绝 交 论 》
等———完全出于刘孝绰个人恩怨的计较，孝绰借这
些文章打击他的敌人，表彰他的亲属 ”这一观点，先
生斥之为“查无实证的大胆假设，其解说太过曲折
牵强”，并通过严密的论证与齐梁时代王俭、王融等
作家作为例证，使清水氏的这一观点也失去了立足
之地，并进而使清水氏以此论点为核心的“新文选
从清水氏 学”顷刻间大厦将倾，摇摇欲坠。 这只是先生在此
文中所进行反驳的一个方面，但可以看出先生搜讨
之勤，用功甚厚，文章有理有证，有坚实的文献支撑，
反映了先生治学严谨的科学态度 。
三
顾先生研究《文选》，最大的特点就是坚持坚实
的文献支撑与严密的论证相结合的方法，这种方法
也是贯穿其《文选 》学研究之始终的，上文已 经 详
谈，这里不再赘述。本节就先生研究《文选 》的一些
独特方法，拟文叙述如下。
（ 一） 注重交叉研究。先生研究《文选 》，不是为
了研究《文选》而单纯地研究《文选 》，他常常将《文
选》与他书或他人进行交叉研究，这主要表现在与
鲁迅研究的交叉进行。 先生自己也说过这样的话：
“多年以来我的学术工作主要有两个场地，一是中
古文学研究，一是鲁迅研究———这两者之间关系本
来也很密切，鲁迅最重魏晋文章。 安排两个作坊的
好处是可以交替进行，减少疲劳和麻痹，通过互动而
获得灵感”（ 《文选论丛 · 序 》） 。 对《文选 》的研究
也是如此。先生研究《文选》，常将《文选 》研究与鲁
迅研究交叉进行，从而获得创作上的灵感，以利于科
研的顺利开展。这在先生的文章中随处可以发现痕
迹。在《文选论丛》一书中，先生引用到鲁迅先生的
著作就有： 《且介亭杂文》《且介亭杂文二集》《且介
亭杂文末编》《集外集》《呐喊》《三闲集》《华盖集 》
《坟》《汉文学史纲要》《中国小说史略 》等。 其中引
用作品的次数分别为： 《且介亭杂文 》3 次； 《且介亭
杂文二集》7 次； 《且介亭杂文末编》1 次； 《集外集 》6
次； 《呐喊》1 次； 《三闲集》1 次； 《华盖集》1 次； 《坟 》
1 次； 《汉文学史纲要 》1 次； 《中国小说史略 》1 次。
另外，《文选论丛 》一书，还引用了先生自己或他人
研究鲁迅先生的文章，如先生自己的文章： 《鲁迅在
弘文学院时的思想风貌 》等； 引用他人的文章： 如沈
尹默《鲁迅生活中的一节 》； 俞芳《我记忆中的鲁迅
先生》； 孙席珍《谈余赘言 》等。由此可见，先生的文
章所引用到鲁迅的观点是较多的，如果不是将中古
文学研究与鲁迅研究进行交叉研究的话，是不会将
鲁迅先生的观点运用得如此自如的 。
（ 二） 先生研究《文选》，注重对比研究。 这首先
· 123· 文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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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现在将《文选 》与《文心雕龙》《诗品 》等文学著作
进行宏观上的对比研究。 对《文选 》作宏观上的研
究，其实就是对《文选 》进 行 通 论，从 宏 观 上 解 读。
这是先生研究《文选》的一个特色。将《文选》与《文
心雕龙》《诗品 》等文学著作进行宏观上对比研究，
其实就是针对所研究对象之间的共同点或两者 （ 三
者） 之间的关系而展开的比较研究，从而为《文选 》
研究的深入展开奠定基础。如上文谈到清水凯夫所
建立的“新文选学 ”之另一论点是认为《文心雕龙 》
对《文选》没有影响，先生专门撰文———《试论 ＜ 昭
明文选 ＞ 与 ＜ 文心雕龙 ＞ 的关系 》，对历史上“选
学”界与“龙学 ”界的研究成果做了简要的论述，批
驳了清水氏所提出的“《文心雕龙》对《文选》没有影
响”的论点，认为“全然否定《文心雕龙 》对《文选 》
的影响，看来乃是偏颇之见，说起来很痛快，但并不
符合实际； 在抽象的意义上，此论与过去那种认为
《文选》完全按照《文心雕龙》来选文的偏颇之见，是
一样的，只不过是走向了另一极端 ”。 由此可见，先
生是赞同《文心雕龙 》和《文选 》之间是有影响的。
将《文选》与《文心雕龙 》进行对比研究的论文还有
《刘 勰 与 萧 统 乐 府 诗 观 之 异 同》《各 具 特 色 的 默
杀———刘勰、钟嵘、萧统文学史观之一瞥 》等。 这里
虽然将刘勰与萧统乐府诗观与文学史观进行比较 ，
其实仍然是将《文选》与《文心雕龙 》进行对比研究。
在《刘勰与萧统乐府诗观之异同 》一文中，文章先从
乐府入手，逐一阐释了刘勰与萧统心目中的乐府观 ，
并就《文选》所选录乐府诗，认为萧统“很少考虑原
诗是否入乐的问题 ”，但“从文学角度看，《文选 》所
录之乐府诗艺术性都比较高 ”。 文章还对刘、萧二
人对待音乐在乐府诗中地位与作用的估计差别很大
的原因，也进行了详细分析，认为刘勰《文心雕龙 》
与萧统《文选 》对于倍受推崇的汉乐府民歌未予重
视与录用，反映了“刘、萧二人乐府诗观之局限性”。
其次，这种对比研究，还表现在将《文选 》中其
他相关作品、作家作微观上的对比研究。 这种微观
上的对比研究，是相对于就《文选 》作宏观上的通论
而言的，是就《文选 》中相关作品、作家作具体的分
论。这种对比研究在下卷中使用得比较多。 将《文
选》中其他相关作家、作品作微观上的对比研究，其
实就是为了更好地解读相关作家与作品。 如《中古
时代的四篇 ＜ 寡妇赋 ＞ 》一文，文章主要是为了阐
释署名丁廙妻的《寡妇赋 》，并将其与入选《文选 》
（ 卷 16） 之潘岳的《寡妇赋 》相对照。 先生先对丁廙
妻的《寡妇赋》的著作权进行了辨证； 接着认为此篇
实是写作者自己———丁廙妻本人，“这篇赋女性色
· 124·
彩十分强烈，男性作家是写不出来的”，“其未亡人
的痛苦比一般的寡妇那是要深刻惨烈得多了”，“这
篇赋作于曹魏时期，文中对‘世路之险迍 ’的指控表
现出很大的胆量。丁廙妻也是一个很有风骨不肯屈
服的人”； 最后通过与潘岳的《寡妇赋》作比较，认为
潘赋虽然写得比较动人，但其“比较精彩的段落就
明显地模仿丁廙妻”，“全赋的结构也很靠近丁廙妻
赋”，而潘岳没有承认这一事实，在赋序中只说自己
是向曹丕学习的： “昔阮瑀既殁，魏文悼之，并命知
旧作寡妇之赋，余遂拟之。”所以“古代男作家总是
放不下臭架子，总不肯承认自己向女人学到了什么
东西”，“潘岳到底没有学到女性作家最深层的东西
……潘岳此赋中还有若干越位表态的话，都带有男
性的性别偏见，读之令人不悦”。
（ 三） 先生研究《文选 》，比较注重平时的积累。
他曾说： “此后我对文选学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讨论
《文选》入选的若干作品，一篇一篇地来———这样的
研究，同我的教学关系比较密切，其中有些干脆就是
从回 答 疑 问 中 生 发 出 来 的 文 章”（ 《文 选 论 丛 ·
序》） 。这种一篇一篇“从回答疑问中生发出来的文
章”，就是靠平时积累而来的。《文选论丛 》的下卷
所收入的论文，都是讨论《文选 》入选的作品，这样
的文章多达 40 篇，可见先生平时对《文选 》研究用
功甚大。同时，先生还有计划，他说： “这样的文章，
今后还打算再写若干”（ 《文选论丛 · 序 》） 。 因此，
研究《文选 》，注重平时积累，是先生一以贯之的治
学路径。
四
顾农先生的《文选》研究，也颇得益于扬州的地
利之便，并且有继承乡梓前贤文学传统的意义 。
扬州历来 与《文 选 》关 系 密 切，其 地 历 代 研 究
《文选》名家辈出。《文选》自成书后，能成为一种专
门的学问，起先与扬州籍的曹宪、李善有着很大的关
系。《旧唐书·儒学上· 曹宪传》载： “曹宪，扬州江
都人也。仕隋为秘书学士。 每聚徒教授，诸生数百
人。……所撰《文选音义 》，甚为当时所重。 初，江、
淮间为《文选》学者，本之曹宪，又有许淹、李善公孙
罗复相继以《文选》教授，由是其学大兴于代。”曹宪
的弟子李善更是青出于蓝，他与子李邕都是享誉当
时的《文选》名家。《旧唐书·文苑中 · 李邕传 》云：
“（ 邕） 父善，尝受《文选 》于同郡人曹宪。…… 以讲
《文选》为业，…… 所注《文选 》六十卷，大行于时。”
《新唐书·文艺中·李邕传》亦云： “李邕 …… 居汴、
文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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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间讲授，诸生四远至，传其业，号‘《文选》学 ’。”由 是这样的人。先生这种为学术而甘于奉献的精神，
此可见，曹宪、李善父子于《文选 》学的大兴功不可 身教胜于言传，无疑是一种激人上进的精神力量 。
没。尤其是李善，顾农先生认为： “真正产生过重大
影响的是李善，其《文选注 》六十卷不但大行 于 当 注释：
时，奠定了文选学的基础，而且历代流传，至今仍有 ①“本书将通论《文选》的论文算作上卷； 分论《文选》中具体作
品的算作下卷，……又将相关的三篇文章列为附录。”见《文选论丛
崇高的地位和巨大的影响”（ 《李善与文选学 》） 。 隋
·序》。
唐以降，历代扬州籍的学者不断有人研究《文选 》，
②郭沫若先生认为《兰亭集序》为伪的文章是《由王谢墓志的出
其中尤以清代最为突出，而王念孙、焦循、阮元等人 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载《兰亭论辩》，文物出版社 1977 年版。在
更是杰出代表，他们共同将清代的《文选 》学研究推 此文中，郭沫若先生认为《兰亭序》是“梁以后的人假托的”，其“文章
向鼎盛。阮元为了“记曹宪主，以魏模、公孙罗、李 和墨迹就是智勇所依托”。
③顾农先生中古文学研究的相关著作有《建安文学史》（ 湖南教
善、魏景倩、李邕、许淹配之。…… 因请为楼五楹 ”，
2000 版） 、《魏晋文章新探》（ 中国文联出版社，
育出版社， 1999 年版）
并题曰“隋文选楼 ”（ 阮元《扬州隋文选楼记 》） 。 而
等。
扬州市内旌忠寺中也有座“文选楼 ”，据《扬州府志 ④顾农先生发表这一领域的研究论文大都收入《魏晋文章新
记》载： “隋《大业拾遗记 》有昭明太子文选楼，炀帝 探》一书。
尝幸焉。……相传今太平桥北旌忠寺内乃其故址。 ⑤顾农先生说： “多年以来我的学术工作主要有两个场地，一是
中古文学研究，一是鲁迅研究———这两者之间关系本来也很密切，鲁
《明统一志 》载曹宪江都人，…… 所居名文选楼，故
迅最重魏晋文章。安排两个作坊的好处是可以交替进行，减少疲劳
楼以宪得名也。”清李斗《扬州画舫录 》卷九“旌忠寺
和麻痹，通过互动而获得灵感。”见《文选论丛·序》。
巷”条下小注云： “俗传昭明太子著《文选 》于此，因
于寺建后楼，额曰‘梁昭明太子文选楼’。”
参考文献：
生长于斯的顾农先生，在秉承前人研究成果的 ［1］郭沫若． 新疆新出土的晋人写本《三国志》残卷［A］． 兰亭
基础上，于《文选 》学的研究领域辛勤耕耘，成果丰 论辩［C］． 北京： 文物出版社，
1977．
硕。尽管先生最初是偶然进入，但其后来的研究已 ［2］顾农． 文选论丛［C］． 扬州： 广陵书社，
2007．
［3］清水凯夫． 清水凯夫《诗品》《文选》论文集［C］． 北京： 首都
经秉持 自 觉 意 识 了。 即 使 如 今 已 退 休 在 家，而 于
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5．
《文选》研究的热情丝毫没有减退，依然辛勤劳碌、
［4］清水凯夫（ 韩基国译） ． 六朝文学论文集［C］． 重庆： 重庆出
笔耕不辍。 他认为“身为扬州后学，实在有责任继 版社，
1989．
往开来，接着做一点事情。 否则，于心亦有所不安 （ 责任编辑：孙书平）
也”。所以，他表示关于《文选 》研究“这样的文章，
今后还打算再写若干”（ 《文选论丛·序》） 。先生就

An Introduction to Gu Nong＇s Research about the Anthology

Chen Gongwen

（ Luan Vocation Technology College，Luan，Anhui 237158 ）

Abstract Gu Nong has studied the Anthology from many perspectives and at many levels，which is demon-
strated fully in the Essays on Anthology． He held a scientific and serious attitude and combined substantial litera-
tures with precise argumentation in his researches． He made cross － over studies between the Anthology and Lu
Xun． And he also made a macro comparative research about the Anthology with the studies on The Literary Heart
and the Carving of Dragons and Poems and a micro comparative research about the works in the Anthology and their
respective writers． He was aware of collecting his findings in his regular studies． His research about the Anthology
benefits from the geographic convenience in Yangzhou and is meaningful in inheriting the former worthies＇ literary
traditions．
Key words Gu Nong； Anthology； Essays on Anthology

· 125· 文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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