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 :

10．
160
77／j．cnki．issn1
001－
175
7．2
013．
04．
004

国别 文 学研究

家 族 史 与 当 代 德 国 文 学 的 历 史 记 忆 叙 述 模 式

李双志

内 容提要 在 ： 年以来的德国 文学 中 ， 对二 战及大屠杀历 史 的 再 现和 反 思 是

一

个常 见 主题 。 近 年来兴起 的 家族 史 叙事 则 是其 中 具有现实性和美 学创 新意义

的 一

种特殊形式 。 在 家庭叙事 空 间 里 德 国 ，
世 纪 上 半 期 的 战 争 记 忆 通 过后 代 对 前
代人 的 追忆得 以 重 现 并塑造 了 后代人 的 现实 生 活 。 此 时 小说具有 了 记 忆文本的 功
能 是对历 史 的重 新建构 也是对现实 的 批判 反思 ， 。 多 位作 家在 对记 忆 的 追溯 中 展 开

了 不 同 形式 的 文本实验 探 索 新 的 叙事形式 。 本文 以 四 位 当 代德 国作家 的 小说为 例 ，

从 内 容与 形 式 两 方 面 展 示 家庭 史 这 一

历 史 记 忆 叙述模 式 的 文 学 特 性 。

关 键词 家族 史 ： 历史记忆 当 代德 国 文学
作者简介 李 双 志 南 京 大 学 外 国 语 学 院 德 语 ， 系 讲 师 主要研究方
， 向 为 德国现 当
“ ”

代文学 。 本文为 国 家社科基金重 大项 目 战 后 世 界进 程 与 外 国 文 学 进 程 研 究 （ 项 目

编号 ： 的 阶段性成果 。

：
 当 代外 国 文学

年 以 来 的德 国 文学 ， 自 四 七社开始 一

代代 知 识分子 和 作 家 以 呼 吁 民众 面对 反思 和 、

检讨二 战 及 大屠 杀 的 罪 责 为 己 任 通 过 多 样 的 文 学 形 式 再 现那 段 令 人 警 醒 的 黑 暗 历 史 构 成 了 ，

战 后 文 学 史 中 特殊 的 记 忆 文 化 。 两 德统 一

后 原 东 德 作 家 又 以 原 东 德 历 史 为 素 材 进行 文 学 创
作 为 这 种 记忆 文学注 人 了 新 的 内 容 。 进人 世 纪 以 来 以 文 学 承 载 历史 记 忆 表 达 自 我 省 思 、

的 趋 势在德 国 文 坛 上 有 增 无 减 以 致 文 学 与 回 忆 或 者 说 记 忆 个 体 以 及 集 体 记 忆 之 间 的 相
， （ ）

互联 系 已 经成为 了 目 前最热 门 的 文 化课题之 一

（ 埃尔 《 记忆纲领》 。 其 中 值得关注 的
“

是 以 家族 史 为 主 要 描 述对 象 的 小 说 不 仅 因 为 它 们 在 最 近 十 年 的 文 化 记 忆 热 中 显 出 惊 人 的
”

流行程度 （ ， 也 因 为 其 为 文 学作 品 特 有 的 记 忆 叙 事 功 能 提 供 了 鲜 明 的 范 本 。 本文将
结 合 文 化 记 忆 理 论 以 四 个小说 文 本 为 例 具 体 分析 当 代 德 国 家 族小 说 以 家 庭 为 发 生 场 地 以
， ， ，

家 族情 感 为 主 要 线 索 重 塑 战 争 记忆连 接 历 史 与 现 实 强 化 批判 意 识 并 由 此寻 求新 的 个 体 身 份 ， 。

、 家 族 作 为 历 史 记 忆 的 叙事 空 间
依 照 阿 斯曼 夫 妇 （ 和 阿 斯 特莉 特 埃尔 （ 等人 在最近
“
二 十 年里 发展 出 的 文 化记忆 理论 ，
一

般意义上 的 文 学都 可 作 为 记忆 的 媒介框架 发挥作 用

”
… …

文学是 一

种 存储媒 介 … … 一

种 传播 媒介 … …

并且 在记忆文化 中 作 为 暗示媒介 （ 埃尔 ，

《 集 体记忆 》 存在 。
一

个人 类 群 体 的 集 体 记 忆 依 靠 仪 式 化 再 现 成 为 文 化 记 忆 在 文 字 出
现 之后 主要 依 托 文 本 叙 事 来 存 储 和 传 播 此类 叙 事 在 创 建 和 巩 固 集 体 身 份 过 程 中 发 挥 着 举 足 ，

轻重 的作用 。 文 学 是 文 化 记 忆体 系 中 的 一

个 组 成 部分 另 ；
一

方 面 文学 作 为 记忆 文 本 又 有 特 殊
“ ”

性 。 文学 作 品 通 过 对 记 忆 文 化 过 程 和 问 题 的 描 述 成 为 记 忆 反 思 的 媒 介 （ 。 文 学 不 仅是
记 忆 的 载 体 也 能 通 过对 其 的 描 写 直接 反 映 记 忆 生 成 和 传 播 的 过 程 从 而 批 判 性 地呈 现 记 忆 塑
，

造 自 我 与 集体身 份和 成 为 一

种文化编码 的过程 。 正是依靠 此种 记忆叙事 历史成为 与 当 下 现

实 密 切 相关 的 意 义关联 整 体 而不 是 简 单 的 过去 事件 。

因 此 以 家 族史 记 忆 为 题 材 的 当 代德 国 小 说 便 可 看 作 有 良 知 的 作 家 对 自 我 身份 的 积极追
寻 对 历 史 意 义 的 不 断探索
， 。 文 化记忆理论 的 创 始 人之 一

阿莱 达 阿斯 曼 （

指 出 这是 ，
一

种 新 的 文 学 动 向 家 族 小 说成 为 一

种 混合文体 它削 弱 了 虚构 与 纪实之间 的清
” “ ”

晰界 限 其最 重 要 的 结 构 特 征 是 个 人 家 族 史 和 民 族 史 之 间 的 交 织 、 （ 。 马提奥 加利
和西蒙妮 科斯 塔 克 利 （ 则 将 这 种 小 说类 型 追 溯 到 托 马 斯 曼
的 《 布登波洛克 一

家》 （ ， 但 同 时也 指 出 当 前 这 股 家族
“ ”

小 说 的 浪潮 有 鲜 明 的 时 代 特 征 ， 其 核心 是对家庭 成员 卷入德 国 历史 阴 暗 面 的 发难 式 质疑
“

。 他们 进 一

步援引 巴 赫金 的 时 空 体 概 念 （ 认 为 家族 作 为 时 空 组 合 体 对 小
”

说 叙 事 具有 决定 性 作 用 （ ， 它 决定 了 小 说 的 叙 述 内 容 和 叙述方式 。

与 之 前对 战 争 历史 文 学 不 同 最 近 年 里 涌 现 出 的 家 族 史小 说 并 没有 通 过 目 击 证人 的 视
角 来 描 写 战 争 及 个 人 的 悲 苦 经 历 而 是侧 重 于 从 家 庭 内 部 来 再 现 那 段 历 史 及 其 对 当 代 现 实 的
，

影响 。 小 说 的 创 作 者 多 半在 战 时 或 战 后 出 生 对 于 战 争 没 有 直 接 记 忆 ， 。 小说 中往往有 一

个带
有 自 传 色 彩 的 叙事 者 作 为 家 族 的 第 二 代 或 第 三 代 登 场 他 ，
一

步 步挖 掘 探索 和 重 构 上
、
一

代或上
两 代 家庭成 员 在 战 争 期 间 及 战 后 的 生 活 经 历 并 不 断 加 人 自 己 的 审 思 质 疑 和 评 论 建 构 出 、
一

个
 家 族 史 与 当 代 德 国 文学 的 历史 记 忆 叙 述 模 式

包 含 了 个 人 情感 历 史 批 判 身 份认 同 和 代 系 传 承 的 回 忆 空 间
、 、 。 正 如 西格 里 德 怀格 尔 （

所说 家族纽 带 被 重 新 发 现 为 如 此 一

种 纽 带 它让后 辈 获得 了 某 种 与 过 去 的 直接关
”

联 （ 。 小 说 中 的 家 族 经 历 在 空 间 上 连 接 了 宏 观层 面 的 历 史 和 微 观 层 面 的 个 人 在 时 间 上
连接 了 过去 与 现 在 并 且 让 过 去 通过 子女 对 父母 或 祖 父母 的 追 忆 建 构 现 实 。 玛丽安妮 赫尔
“ ”

希 曾 经 将脱 离 经 历 者 而 载 于 相 册 的 大 屠 杀 记 忆描 述 为 后 记忆 （

， 德 国 研究 者 也 借 用此 概 念 来 描 述历 史 记 忆 的 特 殊 叙 事 形 式 但 是更 强 调 后 记 忆 作 为 记
”

忆 的 二 手形 式 通 过 吸 纳 他 人 记忆 而 形 成 一

种 回 顾式 见 证 。 这种 后记忆 的
书 写 更具 有 现 实 指 向 更 能 反 映 德 国 人 不 愿 轻 言 遗 忘 而 执 着 于历 史记 忆 的 文 化 心 态
， 。 所以 家
族史 叙事 是 一

种 现实 叙事 它 以 近 乎 纪 实 的 方式 展 示 了 当 代 德 国 人 的 世 界 和 自 我 认知 中 历史
与 现 实 及 历 史 记 忆 与 个 人 身 份交 融 的 特征 。

另 一

方 面 近 期 新 兴 的 家族小说 也 在 历 史 记 忆 的 美 学 表 现 形 式 上 展 示 出 新 的 特 征 。 家族
“

时 空 体 在 文 本 中 的 展开 也 是 记 忆 借 助 文 学 媒 介 生 成 传 递 和 再 现 的 过 程 、 。 这 些 家 族小说 不
”

仅仅 展 示 了 世 纪 的 历 史 断 面 也 让记忆 过 程 本 身 呈 现 于 眼 前 ， （ 。 换言之 这些小 ，

说 着 意 之 处 并 不 是 对历 史 现 场 的 再 现 而 是 勾 勒 重 回 现 场 的 整 个 过程 即 记 忆 的 传 递 乃 至 建 构 ，

过程 。 它们 采 用 了 时 空 跳 跃 和 图 文 媒介 插 人 等 多 种 手 段 在 革 新 叙 事 形 式 的 同 时 最 大 程 度 地 ’

“ ”

实 现 了 文 化 记 忆 的 自 我 审 视功 能 埃尔 《 集 体 记 忆 》 ， 。 虽 然小 说 的 叙 事 视 角 相 对 单 一

但 是 在叙 事 结构 和 叙 事 自 反 性方 面 不 同 作 家 以 不 同 的 方 式 挖 掘 了 文 学 作 为 记 忆 生 成 与 传 播
媒 介 的 潜 能 彰 显 了 文学 与 记 忆 互 动 的 可 能 性 。 因 此 家族 小 说成 为 当 代 德 国 文 学 中 叙 述 历 史
记忆 的 一

个重要模式 。

“ ”
二 、 创伤历史 的 后记忆 式 回 溯
犹 太人遭受 的 迫 害 和 屠 杀 是 很 多 当 代 犹 太 裔作 家 热 衷 反 映 的 一

种创 伤记忆 （

， 奈丽 萨克斯 保 罗 、 策兰 罗 瑟 、 奥斯连德和希尔黛 杜敏等 一

大批犹太诗
”

人写 出 了 文 学史 上 不 可 或 缺 的 篇 章 （ 张帆 。 但 随 着对 这段 苦 难 史 有 直接 记 忆 的 幸 存者 逐
“ ”

渐离 世 对创 伤 历 史 的 记忆叙 事 也 发 生 了 范 式 转 变 。 后记忆 成为 主要叙事 方式 而不 同 代 ，

系 共有 的 家 庭 成 为 叙 事 的 主 要 发 生 场域 。 女 作 家莫 妮 卡 马龙 （ 的小说《 帕维
尔 的 信》 （ 便 是其 中 非 常 突 出 的 例 子 。

“ ” “

这 篇被称 为 载写 记 忆 的 标 准样 板 （ 的 小 说 其 副 标 题便 是 一

则 家 族故
” “ ”

事 。 小 说 开 篇 提 到 这是 我 外 祖 父 母 的 故 事 我 从来 没 有 忘 记 过 他们 （ 。 家族代 系
“ ”

之 间 的 记忆关联从 一

开始 就 被 确 立 为 小 说叙 事 的 主 要 线 索 。 颇 能代 表 后记忆 特征 的 是小
说第 一

人 称 叙事 者 莫 妮 卡追 忆 的 并 不 是 个 人 与 祖 辈 的 直 接 交往 而 是 激 活 了 存 储 于 文 字 与 相 ，

“ ”

片 中 的 前 代 记 忆 展示 了 无可 想 象 的 残 酷 历 史 中 一

个微小 而可想 象 的 部分 （ 。 她 从母 亲
那里得 了 一

个纸 箱 在 里 面 找 到 了 外 祖 父 帕 维 尔 关 押 在 波 兰 犹 太 人 聚 居 区 时 与 子 女 及 被 关
，

“ ”

押在另 一

处妻 子 的 通 信 。 我 阅 读这 些 信 并 向 母 亲 询 问 往 事 逐 渐 重 构 起 外 祖 父 母 的 生 平 经 ，

历 同 时也 把 三 代 人 的 生 活 故 事 一 一

串 联起 来 。 文本 中 不 断 插 入 了 各 个 时 代 的 家 人 相 片 作 为
插图 。 在 此 过程 中 德 国 从 第 三 帝 国 时斯 至 两 德 统 一

的 宏 观历 史 包 括 排 犹 战 乱 分 裂 东 德 、 、 、

体 制 的 僵 化 和 瓦 解 都 浓 缩在 一

家 人 的 沉 浮 起 落 与 生离 死别 中 。

小 说 的 家 族 记 忆 的 首 要 对 象外祖 父 帕 维 尔 伊 格 拉 尔 茨 的 坎 坷 生 平 折射 出 德 国 世纪
上半期 的历史 。 他 是年 出 生 于 波 兰 的 犹太 人 但 很 早 就 背 弃 了 自 己 的 宗 教 和 家庭 携 妻 子 赴柏
 当 代外 国 文学

林谋 生 。 但 又遭 到 纳 粹 政权 驱逐 先被 囚 禁 在 犹太人 聚 居 区 继 而 在 押 往 集 中 营 的 途 中 遭枪
杀 。 第 二 代 人保 尔 玛 尔 塔 和 叙 事 者 的 母 亲 赫 拉 共 同 经 历 了 战 争 时 的 动 荡 不 安 但 在 两 德 分 立
、

时却 分 道 扬 镳 。 赫拉 积极拥 护 新 成 立 的 东 德 社 会 体 制 结 识 了 日 后成为 内 务部长 的 卡尔 马

龙 并 与 其结 婚 。 第 三 代 人莫妮 卡 即 叙 事 者 本 人 对 东 德 体 制 日 渐表现 出 不满 和怀疑 最终 以 作 ，

家 身 份 离 开 东德 在 柏 林墙 倒 后母 女 在 东 柏 林重逢 。 时代更 迭 与 社会 剧 变 融 入 家族 三 代 人 的 生
活 经 历 中 而 这 都 是 以 记 忆 的 形 式 出 现 于 叙事 表 层 有 的 直 接 来 自 帕维尔 的信 有 的则是 由 帕 ，

维 尔 的 信所 引 发 。 信 中 存 储 的 帕 维 尔 的 记 忆 和 读信 人 莫 妮 卡 的 记 忆 和 她从 母 亲 那 里 获 知 的 记
忆 不 断 交织 汇 集 成 ，
一

幅幅历史 画 面 。 从 文 化 记忆 理论 的 角 度 来 看 这 一

叙 述 演 示 出 了 文学 作
为 记 忆 媒 体 的 双 重 功 能 以 文 字 和 图 像 等 媒 介 为 载 体 的 存储 记 忆 和 具有 文 化认 同 作 用 的 功 能
：

记 忆及 两 者 之 间 的 切 换 原 本散 落 在 文 字 和 照 片 中 的 那 些 无 组 织 的 无 关 联 的 因 素 进 入 到 功 、

能 记忆后 就 成 了 整 齐 的 被 建构 的 有 关联 的 因 素 、 、 。 从 这 种 建构 行 为 中 衍 生 出 意 义 即 存 储 记 ，

忆缺少 的 质量 （ 阿斯 曼 〈
〈 昨 日 重现》 。 而 功 能 记 忆对 于 记忆 主体 最 突 出 的 意义 便是促成
了 主 体 的 身 份 认 同 让 他 认识 到 ， 自 我 或 者 我们 在 历 史 中 的 特定 归 属 。

莫 妮 卡 与 帕 维尔 之 间 由 于 此 类 功 能记 忆 的 建 构 而 形 成 了 一

种 身 份认 同 这 包 含 了 后 代 对
“

先代 经历 苦难历史 的 认 可 和 承担 。 叙事 者在 小 说 中 以 诗 意 的 语 言 表 达 了 这 样 的 认 同 。 当我
在 帕 维尔 的 信 中 找 到 了 我 的 名 字 过 去 这 个 词 在 那 么 几 分钟 里 失 去 了 它 的 意 义 这时
‘ ’
… …

， 。

候 过往 的 岁 月 变 得 通 透 年 月 日 或者 月 日 就 成 了 我 可 以 忆起生活 中 的 日 子 。

我 看 见 了 我 的 祖父 一

个 在 犹太 聚 居 区 的 大 街 上 拉 动 的 瘦 削 的 影 子 （ 。 祖辈 的受
“

难 记 忆融 入 了 莫 妮 卡 当 下 的 自 我认识 中 而不再是单纯 的 过 往事件 ， 。 对 于这些新 的叙事人

”

物来说 他 们 认 识 到 身 份 中
，
一

个重 要 的 部分是从家族 中 那些 未 曾 经历 过 的 历史 中 生 长 的

然而 正 因 为 德 国
， 世 纪 苦难 深 重 而 动 荡 不 定 的 历 史 烙 入 家 族 内 部 持 续 传 递 的 记 忆 这 ，

种 身 份认 同 才 拥 有 了 其 它 他 民 族 和 群 体 不 会 有 的 苦 涩 意 味 包 含 了 个 体 生 命 在 面 对 集 体 命 运 ，

时 的 坚忍 和 无奈 。 莫 妮 卡 最后 不 无 讽 刺 地 总 结 家 族 三 代 人 在 风 云 变 幻 中 的 共 性 ： 在我们 的
家族 中 没 有 人 对 他 的 信仰 保 持 忠 诚 。 帕 维尔 没有 继续做犹太人 约 瑟法放弃 了 天 主教 赫拉 ， 、

玛 尔 塔 和 保 尔 没 有 接 受 浸 礼 会洗礼 而 我 渐 渐 不 再 信 仰 共 产 主 义 （ 。 这种 信仰 的
“ ”

丧 失 实 际 上 也 是 仪式 化 记 忆 的 丧 失 家 族共有 的 记 忆 由 此 脱 离 了 宗 教 的 神 圣 文 本 （ 阿斯曼 ，

《 文 化记 忆 》 也 不 再是 代 系 之 间 以 口 头 交流传 递 的 记 忆 而 是 借 助 存储 媒 介 以 后 代 回 溯 的 ，

“ ”

方式 实 现 的 后 记 忆 。 此 类 记 忆 塑 造 的 家族 身 份 以 信 仰 丧 失 为 特 征 说 明 肉 体 和 精 神 饱 受 摧 ，

“ ”

残 的 创伤历史 成 为 后记忆 不 可 磨 灭 的 标 志 。

二 、 家族 内 部 的 罪 责反 思

在 《 帕 维 尔 的 信 》 中 作 为 犹 太人 后 代 的 马 龙 以 受 害 者 家族 的 身 份 回 忆 纳 粹 历 史 和 战 后 历
史 书写 了 一

个特 殊 群 体 的 创 伤 记 忆 。 而 马 龙 的 同 代 人乌 韦 提姆 则代表了德 国
社会 主 流群体 即 行 凶 者 和 旁 观 者 的 后 代 对 战 争 的 批 判 性 反 思 。 他 的小说《 以 我哥哥为例》
旗 职鲜 明 地继 承 了 君特 格 拉斯 海 因 里希 、 伯 尔 等人开
创 的 对 二 战 罪 行 的 反 思 与 批判 传 统 。 与 此前 先 辈 及 同 代 人 的 作 品 相 比 这 部 小 说 因 为 重 现 家
“

族 记 忆 的 独 特 方式 显 得卓 尔 不 群 。 这是 一

个典 型 的 德 国 家族故 事 … … 一

个在 战后德 国 讲
” “

述过 上 千 遍 的 家 族 故 事 但 是 乌 韦 ， 提 姆 讲 述 它 的 方 式 是 前所 未 有 的 ， 该书是 此类小说的
 家 族 史 与 当 代 德 国 文 学 的 历 史 记 忆叙 述 模式

”
一

部未来经典 。

小 说 在 叙 事 过程 中 实 现 了 存储 记 忆 和 功 能 记 忆 之 间 的 转 换 叙 事 者 的 哥 哥 卡 尔 海因茨
一

提姆 的 日 记及 他写 给 父母 的 信构成 了 小 说 的叙述线索 。 卡 尔 比叙事 者

年长 岁 ， 年 参加 了 党 卫军 赴 东 线 作 战 年在乌 克 兰境 内 身受 重 伤死于军 医 院 中 年
仅 岁 。 阅读他 的 日 记 和 书 信 的 过程 便 是 重 新 唤 醒 记 忆 的 过 程 是 让处 于 存 储状 态 的 个体 记
忆 重 新获得 现实 意 义 和 历 史 内 涵 的 过 程 。 家族纽 带 再 次 强 化 了 记 忆 对个 人 身 份 的 建 构 作 用 ：

作 为 弟 弟 兼 儿子 的 叙事 者并不是 一

个简单 的 旁 观者 和 记 录人 他 深切 地感 到 自 己 与 参与 战争
“

和 受 重创 那 代 人 的 。 写 我 的 哥 哥也 就 意 味 着 写 他 —

父亲 。 我 与 他 的 相 似处可 以 从我 与 哥
”

哥 的 相 似 处 辨认 出 来 。 在 书 写 中 接 近 他 们 就是尝 试 将 过 去 化解 为 记 忆 重 新 找 到 自 己 （

。 前代 父 兄 的 过 去 此 时 便 成 了 后 代 自 我 身份 的组成部分 。 自 我 不是孤立 的存在 而是历

史 中 的 存在 。 家 族 内 部 不 同 代 系 之 间 的 认 同 和 对 照 折 射 出 德 国 人在 民 族 历 史 和 现实 中 建 立 的
意 义 关联 反 映 出 他 们 担 待 历 史 罪 责 的 勇 气 。
《

《 以 我 哥 哥 为 例 》 超 出 了 惯 常 的 家族 故 事 模式 在 重 塑 记忆 的 同 时 大 力 开 掘 记 忆叙 述 中

的 反 思 维 度 激 活 了 文学 作 为 记 忆文 本 的 批 判 潜 能 。 作 者 在 追 述 往 事 时 不 断 引 用 其他 作 家 和 ，

思想家如 克里斯多 夫 勃朗宁 （ 或普利 莫 列维 （ 的著

作 以 父 兄为 例 深 人 探 讨 了 个 人 在 战 争 中 的 道 德 盲 点 和 应 负 责 任 。 父亲代表 的是参加 过 一

战
在 二 战 中 没有 直接参 战 但 对 国 家暴 力 态 度 暧 昧 崇 尚 军 事 武 力 的 、
一

代德 国 男 性 。 叙事者 在 回
“

忆他 的 人 生 起落 时 带 有 鲜 明 的 价 值 评 判 。 他总结道 ： 这 不 仅仅 是 受 了 情 感 伤 害 的 一

代人 也 ，

是 一

代 身 患 疾 病 的 人 他 们 在让人 麻痹 的 战 后 重 建 中 掩 埋 了
， 自 己 的 心 理创伤 … …

他们 为 自 己

辩 护 说 我 们 那 时 是走 开 的 。 他们 就这样躲进 了 受害 者 的 角 色里 （ 。 这代人不愿 意 回 忆
“ ”

战 争 总 是 以 我 们 不 知 道 那 些 事儿
， 拒绝 反 思 和 自 省 正 如 他们 在 ， 目 睹 犹太邻居 消 失 而
“ ”

不愿过 问 一

样 。 叙事者 近 乎 冷 酷 地 指 责 道 ， 这 是成 为 习 惯 的 怯懦
—

致死 的缄默 （ 。

因 此 他对 父 亲 的 回 忆从 反 面 建 构 了 他
， 自 己 的 身 份 父 亲 保持 缄 默拒 绝 回 忆： 。 而 他借 助 对 父 亲
行径 的 批 判 式 追 述 打 破缄 默 实 现 回 忆 。 通过 与 父 辈 对立来 确 立 自 己 与 之不 同 的 身 份 这 延 续 ，

然 而 这部 小 说 之 所 以 能 成 为
“

了 七 八 十 年代 以 来 以 断裂为标 志 的 父 亲 文学 （ 。 ，

家族记 忆 的 经 典 在 于 它 内 涵 的 丰 富 和 复 杂 。 这 体 现 在 叙 事 者对哥 哥 的 态 度 上 ：
一

方 面 哥 哥是 ，

他成 长 过程 中 一

个 缺 席 的 存在 过 于 钟爱 哥 哥 的 父 亲 总 把 他 看做候 补 儿 子 他 总 是处在 哥 哥 的
阴影 中 另 ；
一

方 面 对 于 如 此 年 轻便 投 身 战 场 并 阵 亡 的 一

代 人 叙事 者 又 不 完 全是批判 。 他 一

次 次 品 味 哥 哥 留 下 的 信件 和 日 记 希 望 从 中 找 到 蛛 丝 马 迹 证 明 他是受 了 蒙 蔽 但 他 也 清醒 地 看 ；

到 哥 哥在 父 亲 的 影 响 下迷 恋 战 争 英雄 的 名 誉 而 肆 无 忌 惮 地 屠 戮 犹 太 人 和 东 欧 人
，
。 他 引 用勃
朗 宁 的 理 论 将 哥 哥看 做 当 时 为 了 符 合 男 人规 范 而 不 愿 放 弃 屠 杀 的 军 队 主 流 为 他 没 有 成 为 有 ，

勇 气 反 对 暴 力 权威 的 少 数 派痛 心 。 叙事 者 还 揭 示 在 家 人 在 汉 堡 遭 受 盟 军 轰 炸 时 哥 哥 在 曰 记
中 痛 斥 这种 行径 的 不 人 道 却 没有 反 思 自 己 的作为 。 对 于 汉 堡 受袭 的 回 忆 和 对 于 犹 太 人 遭屠 杀
的 回 忆 并举 强 化 了 对 德 国 人 ， 自 身罪责 的 质问 。 用另 一

类 记忆 质 询 既有 记忆 正 是 文学作 品 在
“

文 学 在 这 种 模 式 中 肯 定 性 地 加 强 或 颠 覆性 地 解 构 并 通
“ ”

重 现 历 史 记忆 时 特有 的 对抗 模 式
”

过 其他 来 代 替 现 有 的 记 忆 叙 述 （ 埃尔 《 集 体记忆 》 。

叙事 者 在 最后 以 反 讽 的 方式 引 用 了 哥 哥 日 记 中 最 后 一

句话 我 在 此结束 我 的 日 记 因为
反 观 全文 叙 事 者所
”

我 觉得 为 时 不 时发 生 的 如 此 残 忍 的 事 做 记 录 是 无 意义 的
， （ 。 ，

做 的 正 是 冷静 而 勇 敢 地 解 构 父 兄 刻 意 模 糊 甚 至 隐 瞒 真 相 的 记 忆 对 抗 式 的 重 建 另
一

套 记忆 话
 当 代外 国 文 学

语 并 透 露 出 这种 记忆 包含 的 意 义 在 批 判 中 建 立
， ：
一

个 有 良 知 并 勇 于 承 担 家 族 乃 至 民 族罪 责 的
德 国 人身 份 。

三 重返现场 的记忆书 写
、

托马斯 梅迪 西 乌 斯 （ 的纪实小说《在我外祖父 眼 中 》 （

与 《 以 我 哥 哥 为 例 》 都被研究 者 看做 依 照 代 系 这 时 空 结合 体建
‘ ’
一

构起 来 的 历 史再现 其 中 主 人 公个 体 命 运 由 于 作 者 对 时 代 大 事 件 的 持 续 引 用 而 被 置 于 世 界
‘

进程 中 家 族 由 此 成 为 历 史 记 忆 生 成 和 传 递 的 特殊 情 感 空 间 但这部小说
’

（ 。 。

比 提姆 的 家 族 故 事 更体 现 出 虚 构 与 现 实 之 间 的 混 合 。 这首先源 自 其 回 忆 对象 的 特殊性 书 中
的 外祖 父 确 实 是作者本 人 的 外 祖 父 —

年 在 意大利遭 游 击 队 暗 杀 的 德 国 高 级 军 官威 廉
克 里索利 。 对 他 的 追忆将 追 忆 者 和 读 者 带 回 二 战 战 场 重 新 见 证 战 争 的 重 要 场 景 ， 。 小说的
回 忆过 程 除 了 存储 记 忆媒 介 克 里 索和 留 下 的 封信 和 有 限 的 几 幅 照 片 军 事 资 料 馆 里 的
— 一

战 争 记 录 和不 同 见 证 人 的 记 忆 的 功 能 转换 还 包 含 了 作 者 多 次 探察 外 祖 父 遇 难 地 点 的 意 大 利
之行 。 小 说分为 两 部 分 第 一

部分 记 述这 场 寻 访 行 动 第 二 部分 则 从 多 个 角 度 重现 了 克 里 索利 ，

的 生 平 特别 是 他 在 二 战 中 的 作 为 其 中 穿插 了 他 妻 子 和 女 儿 的 人 生 经 历 我们可 以将第 部
一

， 。

分看 做 记 忆 的 探 索 ， 而 第 二 部 分是 记 忆 的 寻 获 。 在 此 过程 中 家族 空 间 也 随 即 扩 展 至 整 个 欧 洲
大 陆 的 地 理 空 间 与 世 界历史 事 件相 对 应 。 因 此 小 说 确 实是 ，
一

种 糅合 了 历史 小 说 传 记小 说 和 、

纪 实 小说 的 混 合文体 。 但 核 心 仍是家 族 是 家 族 第 三 代 通 过 记 忆 寻 找 ， 自 我 身 份 的 心 路历 程 。

“ ”

小说 在 第 一

部分 花 了 大量篇 幅 描 述 我 在 欧 洲 大 陆 上 四 处 漫 游 却 无 法 获 得 精 神 栖 居 之
地 的 经历 这 是 因 为 第 二 代人 对 外 祖 父 的 刻 意遗 忘
， 。 叙事者 在成 长过程 中 始终 面对家族史 的
空 白 只 知 道 外 祖 父 和 父 亲 都死 于
， 岁 。 当 自 己 迈过 岁 时 他 决 定采 用 寻 根之 旅 的 方 式 走
，

外 祖父 走 过 的 最后 一

段 路 去 弄 清 楚 那 段 人人 缄 默 不 言 的 历 史 。 他依 靠 寥 寥 几 张 外 祖父 摄 于 意
大 利 的 相 片 在 托斯 卡纳 地 区 搜 寻 他 住 过 的 别 墅 和 可 能 的 见 证 人 。 在 看 到 外 祖 父 临 死 前看 过 的
风 景 时 真 正 的 回 忆 才徐徐 展 开 。 威廉 克 里 索 利 生 长 于 德 意 志 第 二帝 国 先 后 任 职 于第 二 帝
国 魏 玛 共 和 国 和 纳 粹德 国 的 军 队 深 受 普 鲁 士 军 队 精 神 的 熏 陶 忠 心 服 务 于 国 家 军 队
、 ， 。

年 因 公 出 行 时遭到 游击 队伏 击 身 受重伤 而死 。 他 在 记 述 这 段 历 史 时 发 挥 了 文 学作 为 记 忆 文 本
“ ”

对 文化 记 忆 的 自 我 审 视功 能 （ 埃尔 《 集 体 记忆 》 ， 展 现 了 其他 家族 成 员 遗 忘 或 美 化 这 位
纳 粹军 官 以 求 精 神 苟安 的 记 忆 策 略 。 克里索利 的 遗孀在 战 后 移 居威斯 巴 登 在 战后 经 济腾 飞 ，

的 年 代 里 努力 忘 记 自 己 的 丈夫 戴 着 昂 贵 的 手 套 在 高 级 餐 馆 重 温 旧 日 荣光 他的 个侄女 在
一

回 忆 中 则 不 自 觉 地 美 化叔 父 将 他 描 述 为 ，
一

个 反 抗 纳 粹 不 愿 枪 杀 平 民 的 正 直 军官 。

然 而 叙事 者 不 愿 意 生 活 在遗 忘 或 谎 言 中 他 通 过 多 方 摸 索 知 道 了 外 祖 父 在 临 死 之 际 的 作 ，

为 了 解 了 这 个 战 争 凶 手 的 本来 面 目
， 。 他坦言 我 既 不 想 做 我 外 祖 父 的 指 控 人 也 不 愿 做他 的 ，

辩 护 人 更 不 用 说做 他 的 法 官
， 。 可我 一

次又 一

次 成 了 他 的 指 控 人 辩 护人 和 法 官 、 。 不论我 怎 么
做 我 的 行 为 都 会 受局 限
， 。 我唯 一

可 以 信赖 自 己 的 角 色 是调查 员 负 责他人 与 自 我事务 的 调查

”

员 。 审 判 父 辈 乃 至 祖 辈 的 热 情在 这 里 让 位 于 一

种 责 任 感 即 保存 并 传 递 关 于
战 争 尤其 是关 于 战 争 罪 行 的 家族记 忆
， 。 唯 有 如 此 个 体 才 不 会成 为 历 史 之 外 找 不 到 归 属 的 局
“ ”

外人 。 正 如 没 有 人 能 逃 脱 他 的 父辈 祖 辈 也 是 无 法 逃 避 的 ， 。 没 有 人能 脱 离 他 的 家 族 （ 。

后 代 的 身 份建 构 不 能 脱 离 家 族 纽 带 对 自 我 身 份 的 确 认 有 赖 于 对 家 族 记 忆 的 积 极 探 寻 和 勇 敢 ，

承 担 这 又 呼应 了 提姆 借 自 己 家 族 故 事 表 现 出 的 道 德 勇 气 更 突 出 了 文 学 承载 记 忆 并 赋予 记 忆
， ，
 家 族 史 与 当 代 德 国 文 学 的 历 史 记忆 叙 述模 式

现实 意 义 的 作 用 。

梅迪 西 乌 斯 的 这 部 家 族 小 说 上 演 了 一

次艰 难 的 回 忆 过 程 同 时 也 展 示 了 ，
一

次痛 苦 的 自 我
洗 礼 让 行 凶 者 的 后代 找 到 了
，
一

种 方 式 来诉说 那 段历 史 。

四 家 族 史 叙事 的 新 动 向
、

马 龙 提姆 和 梅 迪 西 乌 斯 分 别 代 表 了 二 战 受 害 者 旁 观 者 和 行 凶 者 的 后 代 他 们 对 家 族 记
、 、 ，

忆 的 挖 掘 和 再 现 彼 此呼 应 又 彼 此 补充 延 续 着批判 性 反 思 二 战 的 战 后 文 学 主 旋 律 。 但是 文 学
中 保 留 和 传播 的 记 忆 不 仅 会 强 化 社 会 主 体 的 价值 观 和 身 份认 同 也 会 以 自 身 的 多元化 和创新
“

力 来 推 出 新 的 历 史 理解 。 文化 记 忆 理 论认 为 作 为 协 调 记 忆 竞 争 的 媒介 文 学 作 品 描 绘 出 反 ，

记 忆 也 就是 在 其 中 表 现处 于 边 缘 群 体 的 记 忆 或 是 有 别 于 主 流 记 忆 文 化 的 其 他 的 自 我形象和
”

价值等级 。 当 它 在 文 化 记 忆 的 视 阈 内 被 接 受 时 集 体 文 本 能 够成 为 保 卫 记 忆 的 战 斗 媒介 （ 埃
尔 《 集 体记忆 》 。 德 国 文坛新 秀 萨 布 丽娜 雅内施 （ 的处女作 《猫 山 》
便实现 了 这样 一

种 反 记忆 的 书 写 。 她 关 注 的 既 非 二 战 中 受难 的 犹太人 也
非 负 有 罪 责 的 德 国 人 而 是 因 为 战 乱 背 井 离 乡 迁 居异 地 的 中 欧 人
， 。

小说 的 第 一

人 称叙 事 者 兼 有 德 国 血 统 的 尼 勒是 迁 居 波 兰 的 加 利 西 亚 家族 的 第 三 代 。 她代
“

表 了 在 主 流 德语 文 学 叙 事 中 长 期 被 遗 忘 的 一

个边 缘群体 。 她 在 外 祖 父 去 世之 后 决 定 寻 找 外
”

祖父 出 生 的 地方 一

切开始 的地方 （ 即 远在乌 克 兰 的 村子韦 德拉扎 。 这种追根

溯 源 的 冲 动 源 自 家 族 后 代 对 自 己 身 份 的 追寻 。 与其 家 族 史 不 同 这种 追 寻 是在 中 欧 民 族 版 ，

图 发 生剧 烈 变 迁 的 法 大 背 景 下 对 文 化 身 份 和 心 理 家 园 的 重 建 。 尼 勒从 波 兰 出 发 沿着 当 年祖 ，

辈 走 过 的 路跨 越 西 里 西 亚 奔 赴 乌 克 兰 她是 在 重新 确 认 自 ’ 己 的 身 份 重 拾 自 己 与 家族乃 至 民 族
，

的联系 。 她对 自 己 说 我 想 凭 直 觉旅行 这 ，
一

次 不 是 作 为 半 个 德 国 人 在 波 兰 旅行 而 是 作 为 半
”

个 波 兰 人 往 加 利 西 亚前 进 （ 。 雅 内 施 借 助 主 人公 的 寻 根 之旅 重 述 了 世纪 的
历 史 再 现 了 三 代 人在 不 同 文 化 地域 里 颠 沛 流 离 的 迁 徙 记 忆 。 这 种 记忆 书 写 有 别 于犹 太 民 族
对创 伤 的 回 忆 也 不 是 以 罪 责 的 讨 论 为 核 心 的 批 判 反 思 而 是 围 绕 家 园 主 题 的 身 份叙 事 。 尼勒
“ ”

在途 中 遇 到 别人对 其 去 向 提 出 的 问 题 时 她 说 我 正 在 回 家 的 路 上 我 要 回 韦 德 拉 扎 ， （ 。

地 理 上 的 返 乡 和 心 理上 的 回 归 融 为 一

体 共 同 构 成 了 记忆 生 成 的 新 途 径 。

题 材 上 的 另 辟 蹊 径对 应 的 是 叙 事形 式 上 的 别 树 一

帜 。 这 部 小说没 有 通过 书 信 照 片 和 、 日

记 等 存储 记 忆物 质 媒 介 作 为 激 发 功 能 记 忆 的 叙 事 线 索 而 是 ， 回 到 了 以 时 间 为 轴 的 线 性叙事 。

然 而 这种 叙 事 方 式 并 不 是 传 统 意 义 上 的 单
，
一

顺 时方式 。 全书 不分章 而 是 由 个小节构成 ，

前 后 两 个小节 构 成 了 叙事 框 架 分 别 记 述 了 主人 公 参 加 葬 礼 和 回 到 外 祖 父 坟 前 的 情 节 。 剩下
的 个 小 节 作 者则 采 用 了 平行叙 事 的 结构 在 偶 数 小 节 以 正 时 序 描 写 尼 勒 历 尽 艰 辛 从 波 兰
去乌 克 兰 村庄 的 经历 在 奇 数小 节 以 反 时序 描写 外 祖父 对 自 己 离乡 之旅 的 回 忆 。 奇数小 节无
“ ”

例 外地 用 外祖父 曾 说 的 句 式作为首句 这样 祖孙两代 的 叙述在 空 间 上 次次重

一 … … 一

叠 在 时 间 上却 相 隔 了 半个多世纪 。 这 种 设 计 的 精 巧 之 处 在 于 当 尼 勒 在 现 时 中 抵达 那 个 乡 ，

村 外 祖父 的 回 忆恰 好 也 回 到 了 他 出 生 之 时
，
。 第 节 末尾 刚 出 生 的 外祖父 斯塔尼 斯拉夫
，

雅 内 茨 可 开始 呼 吸 。 而第 节 的 最后 主人公在外祖父 出 生 的 地方拿 出 了
，

外祖 母 的 银 勺 子 和 手 帕 挖 了 一

小把 泥 土并带 回 到 外 祖父 的 坟 上 外 祖父 的 亡灵 由 此得 以 象 征 ，

性 地重 回 故 土 。 而 外祖父 关 于 家 乡 和 身 份 变 动 的 回 忆也在这 一

仪式 中 完 整 地融人 了外孙女对
自 己 家 族 的 记忆 。 由此 ， 文 学 文 本 既 存储 并 重 新 演 绎 了 第 一

代 人 的 回 忆 又 展 示 了 第 三 代个 体 ，
 当 代 外 国 文学

如 何在 回 忆和 旅行合二 为 的 过程 中 获 取 并 强 化 了 家族 的 集 体 身 份
一

雅 内 施 的 小说表 现 出 了 追 根 溯 源 的 身 份寻求 以 及 家族代 际 的 叙事 空 间 的 家族小说 的 特

点 但新 的 叙 事 方式 和 内 容 都 映 现 了 走 向 多 元 的 当 代 德 国 社 会 及 其 居 民 复 杂 的 文 化 身 份 和 家
族情 感 。 雅 内 施 书 写 的 家 族 故 事 从新 的 角 度 体 现 了 家族 小 说 文 本 重 述 历 史 和 折射 现 实 的 双 重
“ ”

性 。 她 让 人 印 象 深 刻 地 表 达 出 叙事 本 身 又 能 以 新 的 姿 态 成 为 一

种 富 有 创 造 力 的 记 忆形 式
。 而 雅 内 施 凭这部 小 说 获 得 了 年度 的 马 拉 一

卡 森斯 处 女 作 奖 说 明 了 新 记 忆 ，

叙 事 的 现 实 意 义 在 德 国 文 化 界 获 得认 可 即 使 是 边 缘 群 体 的 家 族 记 忆 也 成 为 德 国 当 前 多 元 文 ，

化身 份 的 一

部分 。

结语
对 自 己 民族在 世 纪 经 历 过 的 黑 暗 历史 的 记 忆 与 反 思 塑 造 了 当 代 德 国 人 的 文 化 心 理 和
“ ”

文学样 貌 以 此 为 表 现对 象 的 文 学构 成 了 德 语 当 代 文学 的 一

个新 范 式 （ 。 在 这个
范式 下 以 家族史 为 题材 的 小说 是 特别 值 得 关 注 的
，
一

个类 型 。 它 们 的 共 性 表 现 以 家族 为 核 心 ，

通 过 不 同 时 代人 的 文学对话 保 持 历 史 记 忆 的 连 续 性 并 由 此 重 建 个 体 ， 自 我 的 集 体身份 。 小说
不 仅 是 记 忆 内 容 的 叙 述 空 间 也 是 寻 找 回 忆 这 种 举 动 的 再 现 舞 台 在 存 储 记 忆 和 功 能记忆 的 转
，

换 过程 中 它 们 也 成 为 文 化 记 忆 审 视 自 我 的 媒 介 。 不论是 犹太人 德 国 人还 是 波兰 人 的 后裔 、 ，

作 为 个 体 的 后 代 为 了 体认 自 己 的 身份 和 历史 中 的 价 值 探 寻 前代 的 经 历 或批判 或认 同 地将历
史 引 人 现实 打 破 了 遗 忘 的 封锁 显 示 了 承 担 责 任 的 勇 气 和 寻找 归 属 的 渴 望 ， 。

德 国 当 前 的 家 族史叙事 因 讲 述 主 体 的 不 同 身 份 呈 现 出 不 尽 相 同 的 象 征 意 味 也 展 示 出 了 ，

叙 事 手 法 的 多 样性 。 对犹 太受 难 史 的 家 族 创 伤 的 书 写 对 当 年 旁 观 者 和 行 凶 者 罪 责 的 探 讨 和
对边 缘 群 体 的 反 记 忆叙 事 是 其 中 几 个 界 限 分 明 的 侧 面 。 这也意味着 家族史 的 书 写在 当代 德
国 文 学 中 已 经发展成为
一

个 丰 富 多 元 的 模 式 能 够 容 纳 承载 历 史 记 忆 的 多 种 声音 在 延 续 批 判 ，

反 思 的 主 旋律 的 同 时 也 成 为 当 代 德 国 文 化 多 元发展 的 复 调 重 现 。

引 用 文献 【 】

： ，

“ ”

： ：

阿莱 达 阿斯 曼 扬 阿斯 曼 昨 日 重现 媒介 与 社会记忆 》 陈 玲 玲 译 阿斯 特莉 特 埃尔 和冯亚琳编
—

、 ：
《 ， ，

《 文 化 记 忆 理论 读 本 》 北 京 北 京 大 学 出 版 社 ， ： 年 第 页 。

： ；

扬 阿斯曼 ： 《 文 化 记 忆 》 甄 飞 译 阿斯 特 莉 特， ， 埃 尔 和 冯 亚琳 编 《 文 化记 忆理论读 本 》 北 京 北 京 大学 出 版 ，

社 ， 年 第 ， 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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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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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 族 史 与 当 代 德 国 文 学 的 历 史 记 忆叙 述 模 式

“ ”

阿 斯特 莉 特 埃尔 《 文 学 研究 的 记 忆 纲 领 概 述 》 冉 媛 译 阿 斯 特 莉 特
： ， 埃 尔 和 冯 亚 琳 编 《 文 化 记 忆 理论
读本 》 北 京 北 京 大 学 出 版 社 ： 年 第 ， 页 。

“ ”
线

阿斯 特 莉 特 埃尔 ： 《 文 学 作 为 集体记忆 的 媒介》 ， 吕 欣译 《 文 化记忆 理论 读 本 》 北 京 北 京 大学 出 版社 ： ，

年 第 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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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锥帆 《 奈丽 萨克 斯 诗 歌 的 创 伤 宣 称 与 诗 性 正 义 》 ， 《 当 代外 国 文学》 年第 期 第
， 页 。

责任编 辑 冯 昱 旻 ）

白 噪 音

〔 美国 唐 〕 德里罗 著
朱 叶 译

杰克 格 拉 迪 尼 大 家 庭过 着 平 凡 典 型 妁 现 代 生 活 ，
固 定 的 超 市 购 物 之旅和 周 五 的 电 视 晚
“ ” “

餐 是他 们 幸 福 的 基石 々 然 而 ，
一
场化学品泄漏事故向他宣告 了 死 亡 已 经 到 来 它 就在 你 的 ，

体内 恐 惧 已 侵入心 灵 各 个 角 落 沦 就 像 白 噪 音 始 终 如 ，
一

、 无 处不在 。

《 白 噪青》 为 德 里 罗 蠃得 了 美 国 全 国 图 书 奖 ，
出 版以 来 被誉 为 末 学 经 典 也 是后 现 代 文 学
的 巅 峰代 表 。 它 精 确 描 述 了 现代 文 明 对 人 类 心 灵 和 身 体 的 伤 害 ，
呈 现 了 人在 死 亡 信 仰 灾 难 、 、

和 暴 力 面 前 的 惊 恐 对现代人 的 困 境 作 ，
了 先知般 的 预 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