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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eative Art, Personal Education and Market-Led

Higher Education: Comparison of Values

创造性艺术、个人教育与市场化
高等教育 ：价值观的较量

〔英〕瑞恩·威尔金森著，张 璐、孟 竹编译

引 言

2020 年初，一场疫情打乱了人们的生活。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截至 2020 年

5 月初，全球约 65.7% 的学生受到学校停课影响，160 个国家实行学校停课，11.5 亿学
生停课。① 这段时期，许多国家高等院校的教学工作转移到线上，发展在线教育也因此
再次成为热门话题。英国高校自 2020 年 3 月 16 日起陆续开启了线上教学模式，涵盖帝
国理工学院、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伦敦国王学院、伦敦大学学院等在内的 30 多所大学，
其授课学生分布在世界各地。然而，英国学术界却对教育市场化和艺术教育的在线化，
产生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在英国，市场化以各种方式改变了高等教育的结构。英国高等教育的市场化进程始
于 20 世纪 80 年代初，英国政府逐步取消了海外学生津贴，并推动助学贷款和补交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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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策，这对高等教育的方方面面产生了不可分割的影
响。2012 年是一个分水岭，随着市场化进程的加速，
英国大学学费上涨至 9000 英镑，同时政府削减了教
学拨款。这些变化意味着高等院校越来越依赖学费和
私人收入来源，整体高等教育供给的变化导致了高校
出现企业化管理的倾向。通过与市场化原则相一致的
标准，市场向学校等教学机构引入了标准化和量化的
“验证—奖励”机制，导致学校不得不调整其教学模式，
以此适应市场化的需求。但是，这一理念却可能与艺
术学科领域的教学方法和价值观发生冲突。
一、英国艺术教育学体制的历史
从历史上看，英国的教育政策一直在寻求将艺术
学科发展为教育的主流的方法。1959 年的《科罗瑟
（The Crowther Report ）② 试图使艺术在其他主题
报告》
的背景下更“受人尊敬”；而高等艺术教育的起源可
以和 20 世纪 60 年代早期《科德斯特里姆报告》（The
Coldstream Report ） ③ 的出版联系起来。从 20 世纪 70
年代起，艺术学院开始与理工学院合并，可以说这两
类学院都强调了情境化和实践性的重要性，其中理工
学院更注重满足工业化的需求。
然而，把艺术学校纳入职业技术学院的课程设计，
然后再进一步纳入高等教育机构中，被认为是有问题
的。尽管艺术被广泛地整合到一个越来越需要量化衡
量的环境中，但艺术领域的抵抗“声音”却并没有停止。
当代艺术理论家詹姆斯·埃尔金斯（James Elkins）已
经断言“艺术不能被教导”
，因为艺术学科对理性的
抵抗和它的不可量化的本质跨越了不同的轴线。这种
立场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文学创作与艺术文化领域对
市场化的观点。
二、英国高等教育市场化的历程
市场化的基本前提是将一个行业、服务或过程暴
露于市场力量之下。从本质上讲，市场化过程是在一
个特定的行业内创造竞争，其目的是提高标准，在供
应商之间建立问责制度，并最终导致一些供应商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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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和其他供应商的失败。因此，自由市场的基本原则
是新自由资本主义。市场运行的规则符合大多数人的
最佳利益主导，
而这一原则被逐渐引入、
渗透到教育中。
高等教育向市场力量开放的趋势促使英国各院校
改变原有的政策和做法，追求“占领新的或不同的市
场空间”。其中一种方式是让大学更有效地向学生推
销自己，以使自己更有吸引力，从而招收更多的学生
参加他们的课程，以维持收入。《泰晤士高等教育》
（Times Higher Education ）中的一份报告指出，在收取
更高的学费之前，各大学针对学生的营销支出增长了
22%。另一种方式是降低入学要求，减少“难量化”
的课程模块。然而，这些增加支出、降低入学要求等
策略，只是市场力量发挥作用的冰山一角。随着公共
资金的减少，为了促进高校与教学机构持续的收入、
生存和进步，不断激化的竞争促使他们追求更高的数
字驱动力，不仅仅是量化的结构，低成本、高覆盖的
在线教育也逐渐被引入。
三、高等教育市场化对艺术教育的影响
通过一系列针对英国高等院校艺术教育工作人员
的调查，研究者发现了高等教育市场化对艺术教育产
生的许多影响。其中，教学模式、师生关系及对“教
育”概念的定义都在这一过程中产生了许多观念性的
冲突。在全球抗疫进入常态化、在线教育逐渐普遍化
的今天，这种重大改变可能会在媒介素养与信息教育
层面产生新的壁垒，这些值得每一位艺术教育工作者
进行持续关注。
（一）教学模式的转变
从教学模式来讲，传统的艺术教育具有工作室化
（小班化）、扁平化、互动性强的特点，因为艺术学科
的学习需要依靠大量的专业实践与现实体验来获得经
验。而市场化的教育模式或线上教育的模式，则更加
倾向于等级化、分层制的管理，因为这种教学意味着
要在短时间内兼顾更多的学生群体。在艺术教育领域，
师生互动是实现创造性工作的一个重要环节，因此缺
乏互动的艺术教育注定面临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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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场化背景下的具体教学活动中，学生对待高 不可撼动的公共事业存在。在这种争议观念的影响下，
等教育的态度上也会发生一定的改变。当学生支付一 教育逐渐抛弃了原本的公共属性，转而服务于“用户
笔不菲的学费进入课堂后，会更倾向于被动式输入而 体验”。在英国，用来获取这种反馈的主要工具是国
非互动性强的授课方式。显然，前者看起来更加有“干 家学生调查（NSS），它被用来量化课程的成功感，也
货”感，且更加“物有所值”，而一切与纯粹知识无 因此受到了广泛的批评，并被描述为新自由主义教育
关的形式则容易被忽视。从传统的艺术教育观念来看， 管理的一个学科分支。研究表明，国家学生调查可能
学生的自我观念和艺术精神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很难 会对创造性艺术学科存在“偏见”，因为艺术学科难
衡量一个缺乏个人思考的艺术创作的价值。然而，英 以被量化。这意味着创造性艺术学科在这一市场化的
国的高等教育主要建立在独特的卖点上，其成功的标 框架下面临着更大的压力，由于担心学生的差评反馈，
准存在一定差异，如重视排行榜和其他等级评价工具 导师在教学中会迫于压力，通过简单的交换模式降低
等。我们可以从市场化的机构中看到这种对分层、垂 教学要求。事实上，在市场化的教育环境中，长期存
直安排的渴望，它渗透在创造性艺术内部的各种互动 在着风险规避的情况，这在一定程度上滋长了易于量
方式中，又反过来试图抑制创造性艺术在个人能力方 化和标准化的教学形式。
面的应用与发展。 （三）媒介素养差距产生的新壁垒
（二）师生关系、“教育”定义的转变 20 世纪伟大的理论家、思想家麦克卢汉曾经说过：
在传统的艺术教育课堂中，师生关系是建立在共 “媒介即信息”。在这次突发的疫情中，我们看到了新
同合作与实践的基础上的，因此教师更多的是担任“指 兴媒介与互联网产生的巨大作用。诚然，在线教育的
导者”与“辅助者”的角色。学生在艺术领域的成长 优势非常明显，可以用更加少的成本兼顾更多的学生
除了离不开专业知识的学习，更重要的是通过一定程 群体，减缓因地区和经济差异产生的学习壁垒。但我
度的引导，产生对艺术的理解并学会加以运用。而在 们也需要关注的是，逐渐扩大在线教育发展的范围，
市场化的影响下，学生对自己的定位有了第二重认 这对学生及教育相关群体的媒介素养和信息技术能力
知—消费者。他们认为自己的费用足以满足完全被 带来了更大的考验。根据第 46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
动的学习方式，这与创造性艺术所蕴含的价值观格格 展状况统计报告》数据显示，截至 2020 年 6 月，我
不入—创造性艺术需要与他们的工作建立密切的、 国网民规模达 9.40 亿，其中农村网民规模为 2.85 亿，
个人的联系，并在实践中进行运用。这也会让教师们 占网民整体的 30.4% ；我国在线教育用户规模达 3.81
认为学生放弃了学习的责任，并把他们学业成功与否 亿，占网民整体的 40.5%。④ 尽管在线教育发展仍具有
的压力与负担转移给导师。如果学生认为自己是大学 较大的潜力，但不可否认的是，现阶段的互联网普及
的顾客，那么导师就应该为付费学生提供服务。 率及公众信息媒介素养的水平仍有待提高。在此基础
这引发了更加深层的观念冲突，即对“教育”定 上，广泛开展的在线艺术教育可能面临因媒介素养差
义的转变。学生认为他们为某项服务付钱给学校，而 距产生的新壁垒。
学校则希望导师提供这项服务。然而，双方之间的价 同时，不断成熟的在线教育也促进了网络平台的
值观明显不一致 ：市场化将高等教育定义为交易型和 发展。尽管在线教育平台诞生已久，但直到 2020 年“全
商品化的互动 ；学校在这一领域内运作，随后通过市 民宅家”后，才迎来较为集中和成熟的发展。无论是
场营销过程促进和加强这一观念，这有助于获得学生 基于实时通讯发展起来的“腾讯会议”“钉钉”，还是
费用。因此，在市场化改造的高等院校中，“教育” 专注于教育领域的“ZOOM”，都不同程度地拓展和完
被定义为钱与知识的等价交换，而不是作为一项神圣 善了教学板块的功能，在线教育平台的整体水平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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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提高，这是市场需求和商业化推动下在线教育发
展的成效。但仍需要注意的是，随着大众对平台意识
的不断加强，传播平台早已从单纯的“中介”性质，
转化为具有功能认知与内容承载的工具。换言之，今
天的网络平台已经完成了中介重构模式的使命，在社
会价值、审美价值及经济效益等方面，彰显出新的特
质。同时也要认识到，这类以市场为建构的平台，其
本质在于在线产品的生产与销售，而非教育。特别是
对于内容类平台来说，数据与算法提供的是基于兴趣
爱好的推送，而非具有教育引导意义的知识与技能。
因此，在这类平台发展在线教育，还需要发挥更高的
媒介素养，把握其工具性属性并进行适当的调整。
结 语
创造性艺术的本体论建立在关系的、定性的、探
索性的、个人的、非等级的价值观基础上。相比之下，
市场化的机构为创造性艺术的运作提供了一系列个人
主义的、受控的、交易的、量化的、实证主义的指令。
这种对比并非是对市场和在线教育的全盘否定。事实
上，因市场化焕发出的活力的确丰富了教育事业中的
一些领域，在线教育也在逐渐发挥出自己独特的优势。
尤其在此次疫情期间，在线教育为教与学提供了很大
的支持。2020 年 6 月，《人民日报》刊发的《远程教
育的发展潜力和巨大空间》专题报道称 ：把课堂搬到
线上，远程教育成为疫情防控期间不少国家学校教育
的有效替代手段。可见，在线教育的发展是大势所趋。
但我们仍需要注意的是，在市场化、在线化的艺术教
育改革潮流中，我们将不可避免地面对艺术学科传统
教学理念与现代化治理之间的深层逻辑矛盾。换言之，
在网络教育实现广覆盖、低成本的优势后，怎么在此
基础上解决艺术教育的个人性、创造性需求是我们应
当继续关注的。
本文回顾了英国高等院校艺术教育从业者对艺术
本体的反思，分析了英国在教育市场化过程中的经验。
同时，讨论了创造性艺术所固有的一系列与“个人”
概念相关的价值观，并探讨了这些原则如何与市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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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经济的观念发生冲突。从事创作艺术的教育者和
实践者所固有的价值观和原则，正与他们工作的机构
强加给他们的“市场化”动机相竞争。后疫情时代，
低成本、广覆盖的在线教育趋势或成为主流，但随之
而来的市场化过程将为艺术教育带来新的挑战。笔者
之所以梳理与分析英国艺术教育市场化过程中的观念
较量，不仅希望能为我国的艺术教育现代化带来更多
的可借鉴经验，更希望与业界同人一起深化对这一问
题的认识！
注 释
① 详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官方网站 ：https://en.unesco.org/covid19/
educationresponse。
②《科罗瑟报告》（The Crowther Report ）以时任英国中央教育咨询委
员会（The Central Advisory Council for Education）主席杰弗里·科罗
瑟（Geoffrey Crowther，1907—1972）爵士命名，他曾担任各种政府职务，
并于 1938—1956 年担任《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 ）的编辑。1956 年
前后，考虑到英国社会不断变化的社会和工业需要，以及公民个人的需要，
特别是考虑到不同年龄段之间在各个层次上的平衡，并检查各个教育阶段之
间的相互关系，时任英国教育部长的大卫·埃克尔斯推动英国中央教育咨询
委员会进行教育报告。
③《科德斯特里姆报告》（The Coldstream Report ）以画家威廉·科德
斯 特 里 姆（William Coldstream，1908—1987） 爵 士 命 名。 作 为 国 家 艺
术教育咨询委员会（National Advisory Council on Art Education）主席
（1958—1971），他被认为通过第一和第二次《科德斯特里姆报告》（1960
年和 1970 年）重塑了英国的艺术教育。
④ 详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网站 ：http://www.cac.
gov.cn/2020-09/29/c_1602939918747816.htm。
作者附言 ：原文作者瑞恩·威尔金森（Ryan Gerald Wilkinson）为英
国曼彻斯特城市大学教育与社会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他的研究集中在高等教
育的私营化及其对教学机构（特别是对艺术教学实践）的影响领域。同时，
电子学习工具的使用和与技术的关系互动也是他的关注领域。
本文系 2017 年度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中国网络电影、网络
剧、网络节目研究”（项目编号 17ZD02）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单位 ：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