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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deological markers in translation: A corpus-based


comparison between two English versions of Hongloumeng

Article · May 2019


DOI: 10.19716/j.1672-4720.2018.06.06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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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uthors:

Zuohao Xu Yue Jiang


Xi'an Jiaotong University Xi'an Jiaotong Un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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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 外国语言文学 2018 年第 6 期

翻译里的意识形态标签
——基于语料库的《红楼梦》两个英译本比较

徐佐浩 蒋跃
西安交通大学

摘 要:本文基于《红楼梦》杨宪益译本和霍克斯译本构建的语料库,以意识形
态为研究对象,量化比较两个译本在名物化、及物性、情态和衔接四个维度的意
识形态标签频次,用批评话语分析的方法分析和讨论得出数据和事实。结果显示:
霍译本里的意识形态标签频次显著高于杨译本。由此推断,两位译者的关注焦点
大相径庭,杨更多关注故事里的事件过程和参与者,而霍更多关注事件发生的环
境。这些差异和不同的关注焦点的原因可能与文化、社会和译者个人的背景有关。
因此,我们认为,意识形态对事件描述视角和译者的观点及态度都有着微妙但却
实实在在的影响。
;语料库;批评话语分析
关键词:意识形态标签;《红楼梦》
DOI:10.19716/j.1672-4720.2018.06.06xu

[中图分类号] H05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4720(2018)06-0636-14

1 引言

作为四大名著之一,
《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巅峰之作,是中国封建社会的
百科全书,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不仅受到国人喜爱,也被广泛翻译和传播,尤
以英译本见多。有关《红楼梦》及其译本的研究不胜枚举,在中国知网的文献搜
索引擎中查询“红楼梦”并包含“翻译”,可发现 3488 条结果。然而关于《红楼
梦》翻译的意识形态维度的研究,知网“CSSCI 期刊”库里仅仅搜到 2 篇,“硕
博论文”库里也只有 6 篇。国外类似的研究就更加少见了,知网“外文文献”库

的检索结果是 0,中国高校外文期刊网仅仅 1 篇 。
陈德用、张瑞娥(2006: 81-84)从实用主义话语意识形态的角度分析了《红楼
梦》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的译本与霍克斯译本中王熙凤语言的翻译。李珊(2006: i-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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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风格、目的、意识形态角度,观察杨、霍两译本的诗词翻译,探讨诗歌意义的
跨文化构建。王丹红(2007: iv)从意识形态角度分析了杨、霍译本语义翻译与交际
翻译的不同策略。洪涛(2008: 228-259)从翻译规范和意识形态的角度,探讨了杨
译本的评价问题。杨莉(2008: iv-v)分析杨译本中的译例,探讨意识形态与诗学对
译本影响的方式。刘畅(2009: ii)从意识形态和诗学的视角探讨了杨译本中的俗语
翻译。牛艳(2010: iii)从文化、历史和社会的角度出发,研究社会意识形态对王际
真译本中归化和异化策略的影响。李德凤等(Li et al. 2011: 153-166)基于语料库,
从类符型符比和句长两个方面探讨杨、霍两译本的翻译风格,并探讨造成风格差
异的意识形态原因。曾丽蓉(2013: ii)从意识形态角度对《红楼梦》不同时代的英
译本进行历时的分析比较,探讨重译的原因。
综观这 9 篇有关《红楼梦》翻译意识形态的论文,从研究方法上看,仅李德
凤一篇是基于语料库的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研究,其它研究均是内省式的定性研
究,缺乏客观数据的支持;从研究对象来看,这些研究以翻译方法、策略、评价、
风格、重译等问题为对象,而意识形态只是其研究视角。把意识形态作为研究主
体和对象并给予量化研究,不仅可以用客观数据呈现《红楼梦》不同译本的意识
形态差异,还可以梳理译本的语言形式和语言外部因素之间的联系,有利于语料
库翻译学从“描写转向解释”(黄立波、王克非 2011: 919)。
因此,本文基于《红楼梦》杨译本和霍译本构建的语料库,将意识形态作为
研究对象,对两个译本在名物化、及物性、情态和衔接四个维度做出意识形态标
签,统计和对比分析,然后用批评话语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以下简称
CDA)的方法讨论研究结果,透析意识形态对译者描述事件的视角和译者的观点及
态度的潜在影响,并尝试分析其背后不同的文化、社会和译者个人等原因。

2 文献综述

2.1 意识形态与翻译
意识形态的定义众说纷纭。Simpson(1993: 5)将它定义为“社会群体集体共享
的猜想、信仰和价值体系”。Mason(1994: 25)认为它是“一套信仰和价值体系,塑
造个人或群体世界观,并帮助他们理解事件、事实等等”。Puurtinen(2003: 53)认
为:
“意识形态是指一个文本的作者或译者在三个方面的语言选择方式:1)对所述
事件特定的视角,2)反映作者/译者的观点和态度,3)影响读者的观点。”这个定义
涉及到文本和文本里的语言选择,有利于语料库范式下的翻译文本研究,与本研
638 外国语言文学 2018 年第 6 期

究目的直接相关,故此,本研究采用这一定义。
意识形态与翻译密不可分。翻译是对原作的改写,反映了特定社会的意识形
态和诗学(Lefevere 1992: vii)。Fawcett(1998: 106-107)认为,
“个人或组织机构把自
己特有的信仰贯穿于翻译之中,以产生特定的效果”。Schäffner(2003: 23)认为所
有的译作都带有意识形态烙印。
2.2 批评话语分析与翻译文本中的意识形态
CDA 源于批评语言学,后者把语言形式在交际语境中的功能作为研究的核
心,认为语言的使用充满了价值观(Fowler 1991: 5)。与批评语言学相比,CDA 更
加注重从具体的社会问题入手,探讨语言在其中的作用。它旨在分析语篇的语言
特征及其生成、传播和接受的社会历史语境,以揭示语篇所蕴含的意识形态意义,
阐明语言、权力和意识形态之间微妙而复杂的关系(胡开宝、孟令子 2017: 59)。
Fairclough(1995: 43)认为语言是意识形态的物质形式和载体。翻译里的意识形态,
多体现在译者的语言选择方面,最终固化为译本的语言形式,因而 CDA 的方法
可以透析译本中渗透的意识形态。
CDA 与系统功能语法有紧密的关系。Halliday(2000: 107)认为,句子的语义过
程包括三部分:事件过程、参与者和环境。他指出,这三部分能够解释现实世界如
何呈现为语言结构(Halliday 2000: 109)。基于系统功能语法,用 CDA 的方法去分析
文本里的意识形态,从这三个方面着手,可以确定与意识形态紧密相关的切入点和
语言形式。
2.3 意识形态量化研究的切入点和意识形态标签
基于语料库的意识形态量化研究,首先要找到合适的切入点,然后要从各个
切入点挖掘典型的适合计量的语言形式。我们把蕴含意识形态并且适合计量的语
言形式称为“意识形态标签”。
Gumul(2011: 762)指出,文本的意识形态研究可以从五个方面切入:语法隐喻、
及物系统、情态系统、词汇选择以及衔接。胡开宝、李晓倩(2015: 94)也提到五个
类似的方面,即:及物系统、名物化、情态系统、分类系统、关键词和敏感词。
Gumul 提到的语法隐喻与胡开宝、李晓倩提到的名物化是相关的,因为最有力的
语法隐喻就是名物化(Halliday 2000: 352; Gumul 2011: 762)。Gumul 提到的词汇选
择与语义韵有关,与胡开宝、李晓倩的分类系统和关键词、敏感词的切入点是相
似的。
基于前人的相关研究,本研究拟从名物化、及物系统、情态系统和衔接四个
维度着手,挖掘它们各自典型的意识形态标签,系统地、客观地研究《红楼梦》
徐佐浩 蒋跃:翻译里的意识形态标签:基于语料库的《红楼梦》两个英译本比较 639

杨、霍两译本的意识形态差异。
名物化是指动词或者形容词的名词化,包括动名词、动词和形容词的派生词
或名词性短语。它常常隐藏或者掩盖事件的施动者(Fairclough 2003: 144;胡开宝、
李晓倩 2015: 95),从而模糊其责任或义务。它常常把事件和动作固化为习惯性的
或长期存在的状态,使之概念化,使得某些未知信息转化成人们共有的预设或客
观事实(胡开宝、李晓倩 2015: 95)。名物化的派生词主要来自-tion,-ity, -ism,-ness
这四个后缀(Biber et al. 2000: 323)。把它们作为名物化的意识形态标签加以统计或
可以对杨、霍两译本进行比较。
及物系统一般是指语义在句子里的呈现方式,以及讲话者如何用语言去呈现
他们对现实和世界的理解。它涵盖语言交际参与者之间的关系,以及交际参与者
的活动、状态和环境之间的关系。它的一个重要部分是被动结构,能使施事者推
迟出现或者被隐藏(Halliday 2000: 169),使行为、过程和参与人神秘化,让行为的
因果关系和施动者的责任变得模糊(Puurtinen 2000: 177-186)。可见,被动结构可
以作为及物系统的意识形态标签进行统计,用来比较杨、霍两译本的差异。
情态系统用于表示说话者对命题真实性所承担责任的程度,对未来行为的承
诺或承担的义务,体现交际双方的社会距离和权力关系。Halliday(2000: 88)认为
情态指的是介于肯定意义与否定意义两个极性之间的区域,他把情态强度分为高、
中、低三个量值(Halliday 2000: 76),并指出即使是高量值情态,它对命题可能性
的判断也要弱于极性形式(Halliday 2000: 362-363)。情态动词在情态系统中占有重
要地位,可以作为情态系统的意识形态标签加以统计,用来客观比较杨、霍两译
本对事件冲突施动者的责任、义务、价值等方面的判断。
语篇的衔接包括语篇外衔接和语篇内衔接。语篇外衔接包括作者的意识形
态 、语境和语类;语篇内衔接体现为音位衔接、词汇衔接、语法衔接、隐语衔接
(于学勇 2008: 52)。语篇外衔接往往影响语篇内衔接,语篇内衔接能够反映语篇
外衔接。(语篇内)衔接可塑造文本的意识形态(Gumul 2011: 63)。从属连词和介词
作为常见的语篇内衔接手段,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意识形态,因而可以作为衔接
系统的意识形态标签加以统计,对杨、霍两译本进行定量比较。

3 研究设计

3.1 研究问题
1) 杨、霍两译本在名物化、及物性、情态和衔接四个维度的意识形态标签频
率是否有显著性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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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如果有,这些差异说明了什么问题?
3.2 语料
本研究用到的语料,其一是北京外国语大学 CQPweb 在线语料库里杨宪益、
戴乃迭翻译的《红楼梦》(Hardie 2012; 许家金、吴良平 2014);其二是自建的霍
《红楼梦》原著前 80 回是曹雪芹所著,后 40 回作者
克斯《红楼梦》翻译语料库。
尚有争议。霍译本前 80 回是其本人所译,后 40 回是闵福德所译。为了保证原作
语言特征的连贯性,同时保证霍译本语言特征的连贯性以及两个译本的可比性,
本研究仅选取杨、霍两译本的前 80 回作为研究语料。杨译本前 80 回语料总词数
519,865,霍译本前 80 回总词数是 579,830。
CQPweb 里的杨译本语料库经过 CLAWS7 标注,并且提供了正则表达式,因
此可以在线检索和统计所需要的语言项目。自建的霍译本语料经过清洗,用 Free
CLAWS WWW tagger 在线词性标注给予 CLAWS7 词性赋码,可以用 AntConc 进
行检索和统计。
本文选用杨译本和霍译本的原因如下:1)二者的出版时间大致相仿,前者出
版于 1978-1980 年,后者出版于 1973-1986 年(陈宏薇、江帆 2003: 47),能更好地
进行意识形态的共时性比较;2)杨宪益是中国著名的翻译家,霍克斯是英国著名
的汉学家和翻译家,译者身份差异更便于研究不同的社会文化因素对翻译意识形
态的影响。
3.3 研究步骤
定量研究首先需要对相关概念进行可操作化处理。在前文讨论的基础上,本
研究把杨、霍两译本中的意识形态可操作化为以下四类意识形态标签:1)-tion,-ity,
-ism,-ness 结尾的名词;2)被动结构;3)情态动词;4)从属连词和介词。这些标签
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两个译本分别在名物化、及物性、情态和衔接四个维度的意识
形态差异,且便于目前语料库的检索和统计分析。
然后,利用 CQPweb 在线检索、统计功能和 AntConc 分别对上述意识形态标
签在两个译本里的频率进行统计,再用统计工具 LLX2(Loglikelihood & Chi-square
Calculator)进行对数似然率检验。
最后,对杨、霍两译本中的意识形态标签的比较结果作量化描述和定性分析,
回答研究问题。
3.4 研究结果
经过检索,两个译本在四个维度上的频率及 LLX2 检验结果如表 1 所示:
徐佐浩 蒋跃:翻译里的意识形态标签:基于语料库的《红楼梦》两个英译本比较 641

表 1 杨、霍两译本四个维度的意识形态标签使用频率对比
意识形态 杨译 霍译 杨译频率标 霍译频率
维度 Loglikelihood Significance
标签 频率 频率 准化 标准化
名物 -tion,-ity,
1911 3415 0.3676% 0.5890% -282.219252419800 0.0000000000
化 -ism,-ness
及物
被动结构 2715 3325 0.5223% 0.5734% -13.105981337966 0.0002943500
系统
情态
情态动词 7875 10880 1.5148% 1.8764% -211.360126984912 0.0000000000
系统
从属连词 5554 17220 1.0684% 2.9698% -5063.610503978995 0.0000000000
衔接
介词 20968 35516 4.0334% 6.1252% -2369.600086187138 0.0000000000

表 1 显示,杨译本在四个维度意识形态标签的频率,均比霍译本明显少。其
中名物化标签、情态动词和衔接标签(从属连词和介词)的差异 sig<0.0001,被动结
构的差异 sig<0.001,均呈现显著性差异。
杨译本情态动词总量比霍译本明显少,那么在高、中、低三个量值里的分布
如何呢?为此,本研究选取 Halliday(2000: 76)关于高、中、低三种情态量值的典
型词作为比较对象,进一步比较他们在杨、霍两译本里的差异,结果见表 2。
表 2 杨、霍两译本高、中、低三种量值的情态动词使用频率比较
霍译 杨译频率 霍译频率
杨译频率 Loglikelihood Significance
频率 标准化 标准化
高量值
1575 1959 0.3030% 0.3379% -10.411384884247 0.0012524000
情态动词
中量值
2511 3951 0.4830% 0.6814% -185.645274552531 0.0000000000
情态动词
低量值
2399 3444 0.4615% 0.5940% -91.224996792355 0.0000000000
情态动词

表 2 显示,高、中、低三种量值情态动词在两译本的频率差异 sig<0.05,均
有显著性差异。这表明,杨译本在三种量值的情态动词使用频率上,均比霍译本
明显少,这与两个译本总体使用情态动词的趋势一致。

4 讨论

研究结果表明,杨、霍两译本在名物化、及物性、情态和衔接四个维度的意
识形态标签出现频率都有显著性差异,具体表现在:霍译本比杨译本更多使用
642 外国语言文学 2018 年第 6 期

-tion、-ity、-ism、-ness 结尾的名词、被动结构、情态动词、从属连词和介词。这
一结果回答了第一个研究问题。
下面,本研究从“事件、事件参与者和事件发生的环境”三个方面,对于杨、
霍译本四个维度的显著差异进行讨论,以回答第二个研究问题。
名物化隐藏或者掩盖事件的施动者,模糊施动者的责任或义务。霍译本大量
使用名物化,显示出他对《红楼梦》里的事件施动者的责任和义务的归咎缺少关
心,或多或少呈现出一个局外人或者旁观者的姿态。此外,名物化把诸多动词或
动词短语变成抽象名词,淡化了行为过程,却强化了事件的常态性和习惯性,把
事件和动作概念化,使得受众认为这是一种长期存在、普遍接受的客观事实。霍
多用名物化,使得《红楼梦》里的行为过程被淡化,事件本身被概念化,一定程
度上显示出他自觉不自觉地把《红楼梦》里的事件冲突视为常态,有意无意地暗
示中国社会原本如此,这似乎体现了他对中国社会的成见。相反,杨较少使用名
物化,意味着他并没有把《红楼梦》里的事件冲突概念化、普遍化和常态化,这
或多或少体现他对中国社会的变革抱有希望。另外,名物化较少,动词或动词词
组较多,也意味着杨对《红楼梦》里的矛盾冲突参与者持有立场和态度。
试看下列两例:
(1) 贾赦听说,自知出言冒撞,贾母疑心,忙起身笑与贾母把盏,以别言解
释。(第 75 回)
霍译:Jia She realized, too late, that his somewhat tactless choice of story could
be interpreted as a criticism of his own mother. Hurriedly rising to his feet, he held up
his cup to toast her with and did what he could to change the subject.
杨译:Jia She realized then that she took the joke personally and he had offended
her by his tactlessness. At once he stood up to pour her wine and tried to pass it off.
(2) 如今得了这个病,把我那要强心一分也没有。(第 11 回)
霍译:But now this wretched illness has come along and taken away the chance.
杨译:But now that I've fallen ill all my will power's gone.
例(1)的霍译用了名物化 criticism 一词,在词序上远离其施事者 he,一定程度
上模糊了“贾赦”的责任;而杨译本用了动词 offended,直接把施事者 he 和受事
者 her 直接连在一起,明确揭示了责任人是“贾赦”

例(2)的霍译用名物化 illness,暗示“生病”是经常性的、常态化的;而杨译
本用 fallen ill 动词短语,使“生病”成为一个具体的、暂时的行为,并非经常或
者习惯的行为。
徐佐浩 蒋跃:翻译里的意识形态标签:基于语料库的《红楼梦》两个英译本比较 643

被动结构使得动作的发出者变得不明朗,模糊其责任或者义务,这一点和上
文提到的名物化的部分功能相同。霍大量使用被动结构,可见他对《红楼梦》里
的事件参与者秉持中立态度,对于施事者和受事者的人际关系不十分关注。杨较
少使用被动句,表明他对《红楼梦》里的事件施事者和受事者都比较明确化,对
他们的责任或义务比较明晰化。例如:
(3) 正说着,已到吉时,请宝玉出去焚化钱粮散福。(第 80 回)
霍译:The hour of sacrifice had now arrived and Bao-yu was invited to offer his
libation and set fire to his paper hecatomb.
杨译:By this time it was the hour for the sacrifice, and they asked Baoyu to go
out to burn sacrificial paper, pour a libation of wine and distribute alms.
(4) 于是众人反乱起来,当作新闻,先报与薛姨妈。(第 80 回)
霍译:This item of news was thought sufficiently interesting to be reported to
Aunt Xue.
杨译:This discovery caused a commotion among the maids who reported it at
once to Aunt Xue, making her consternated at first.
例(3)的霍译用了 Bao-yu was invited,回避了“谁”让宝玉这么做,可见霍克
斯并不关注动作的施事者;而杨译本却用了 they asked Baoyu,明确指出“出去焚
化钱粮散福”这件事是 they 指使的,因而责任者跃然纸上。
同理,例(4)霍用 to be reported,回避“谁”报告了消息,因而施事者被隐藏,
其责任被隐去;而杨用 the maids who reported it,报告消息的人是 the maids,责
任一目了然。
情态指的是介于肯定意义与否定意义两个极性之间的模糊区域,任何量值的
情态对命题可能性的判断都要弱于极性形式(Halliday 2000: 362-363)。霍译本比杨
译本更多使用情态动词,说明霍对故事里的行为真值判断比较含糊,对行为主体
的责任或义务的归咎缺乏明朗的态度。情态系统的差异,在名物化、被动结构的
基础上,进一步证明了杨、霍两位译者对于施事者的态度差异,即:杨对施事者
的责任或义务更为明晰化,而霍则比较模糊。例如:
(5) 先时不过挟制薛蟠,后来倚娇作媚,将及薛姨妈,又将至薛宝钗。(第 79 回)
霍译:At first she would do no more than consolidate her ascendancy over Xue
Pan; then, using her feminine charms to make him her instrument, she would extend
her dominion over Aunt Xue; and finally Bao-chai too should be brought under her
control.
644 外国语言文学 2018 年第 6 期

杨译:At first she simply kept Xue Pan under her thumb; later she tried artfully to
control Aunt Xue as well, and Baochai too.
(6) 老爷在上房里还等他们吃面茶呢。(第 77 回)
霍译:They are waiting for Bao-yu to come so that they can start their breakfast.
杨译:The master's waiting in the principal apartments for the boys to come and
have breakfast.
例(5)的霍译提及 she 对于“薛蟠”和“薛姨妈”的挟制,使用了 would;对
“薛宝钗”的挟制,使用了 should。这两个中量值情态动词,反映了霍对于“she”
的“挟制”能力或多或少缺乏信心,对于“挟制”行为的责任归咎带有协商口吻。
相比之下,杨译本用 she simply kept 和 she tried artfully to control 这样不含情态动
词的极性形式,自信地传达了 she 和“薛蟠”
“薛姨妈”以及“薛宝钗”之间挟制
与被挟制的人际关系,明确指出这件事的施事者和责任人是 she。
同理,例(6)中,霍用 can start their breakfast,表明他在揣测事件和施事者之间的
关系,施事者的权威和控制力显得不足或者被模糊化;而杨不用情态动词,直接用
限定性动词 have breakfast,明晰化了施事者对 have breakfast 这件事的权威和控制力。
从属连词和介词的数量基本上反映的是状语和定语的数量,霍更多使用从属连
词和介词,表明他更关注《红楼梦》里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原因、条件等因素,
体现了他试图从环境因素去阐释人物冲突,或解释人与情境的关系。杨译本从属连
词和介词的使用量较少,体现了杨对事件发生的情境不是非常关注。例如:
(7) 不过年轻的夫妻们,斗牙斗齿,亦是万万人之常事。(第 80 回)
霍译:A little jangling between newly married couples is the commonest thing in
the world.
杨译:Little squabbles between young couples are quite common.
(8) 横竖治死我也没什么要紧,乐得再娶好的。(第 80 回)
霍译:When all's said and done, it doesn't much matter if I die. You can always
find yourself a better wife when you feel like it.
杨译:Anyway, if I'm done to death what does it matter? Wouldn't you love to
marry a better wife?
例(7)显示,杨只表达了“斗牙斗齿非常普遍”,而霍还明确交代了“斗牙斗
齿”发生的环境,即“in the world”,暗含“in another world”或许就不会那么普
遍,把人物冲突的原因指向了外部环境;例(8)显示,杨把“横竖”这个时间/条件
模糊地译为 Anyway,而霍把它明晰化、具体化为 When all's said and done;此外,
徐佐浩 蒋跃:翻译里的意识形态标签:基于语料库的《红楼梦》两个英译本比较 645

对于原文里“乐得再娶好的”的翻译,霍译显然比杨译多出了 when you feel like it


这样的时间状语。可见,霍更关注事件发生的环境。
综上所述,霍译本比杨译本更多使用名物化、被动结构、情态动词、从属连
词和介词,说明杨更关注事件过程及事件与施事者的关系,对故事里的矛盾冲突
参与者的态度和立场比霍清晰,但不太关注事件与外部情境的关系。而霍更关注
事件发生的情境,不及杨关注事件的过程和施事者,不太关注故事中的矛盾冲突
参与者的责任和义务的归咎,或多或少呈现出一个局外人或者旁观者的姿态。

5 动因分析

杨译本、霍译本对《红楼梦》里的事件过程、参与者、情境的不同侧重,有
其深刻的文化、社会和译者个人的原因。
5.1 文化原因。主要在于中西方思维方式的差异。思维方式的差异,是造成
语言差异的一个重要原因。中国传统思维具有主体意向性的特点,把主体自身作
为宇宙的中心,通常“以人的伦理规范和审美情趣为标准,以主体意向统摄客观
事实,以道德判断作为价值判断”(连淑能 2002: 43)。杨译注重事件过程和参与
者,注重施事者的责任或义务,恰恰体现上述中国传统思维的特点。相反,西方
思维传统具有客体对象性,明确区分主体与客体,排除主观因素,把主体作为“旁
观者”;强调客观性,对客体尤其是本质世界进行探究(连淑能 2002: 43)。这在一
定程度上导致霍译本对事件过程和参与者这些主观因素的关注不及杨译本,对事
件发生的环境这一客体却给予了更多关注。
5.2 社会原因。《红楼梦》杨译本出版于文革后的 1978-1980 年。此时的《红
楼梦》在很大程度上被视为一部反映中国封建社会阶级斗争、揭露封建社会丑恶现
象的历史小说。这种特殊的时代背景,必然影响杨译本。因此,杨译本更关注施事
者的责任和义务,更生动地描绘事件过程,以语言的人际功能凸显封建社会里压迫
与被压迫的丑恶现象。相比之下,霍所处的社会背景与杨不同,霍没有揭露封建社
会丑恶现象的社会义务和需求,因而不会像杨译本那样特别关注施事者的责任和义
务。
5.3 译者原因。杨宪益翻译《红楼梦》是受外文出版社的委托,必须与当时
国家主流意识形态保持一致。而杨作为一个译者,对党忠诚,热爱国家(Li et al.
2011: 160)。因而他能将个人意识形态与国家的意识形态统一起来,在译本里更多
地关注施事者的责任和义务,更生动地描绘事件过程,以便更充分地反映中国封
646 外国语言文学 2018 年第 6 期

建社会的阶级斗争、揭露其丑恶。相比之下,霍克斯翻译《红楼梦》是一种出于
自愿的个人行为,他的翻译目的是让读者感受到快乐(Li et al. 2011: 160),因而他
对于《红楼梦》里的阶级压迫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和局外人而冷眼视之,无需刻
意关注施事者的责任或者义务。

6 结论

本研究以语料库为基础,将《红楼梦》杨、霍两译本里的意识形态作为研究
本体,借鉴批评话语分析的文本分析方法,从名物化、及物系统、情态系统和衔
接系统四个维度挖掘意识形态标签,量化比较两个译本的意识形态差异,在研究
内容上较前人有所延伸,在方法上更具系统性和客观性。然而,由于现有的语料
库标注体系对于意识形态缺乏直接标注,因而本研究只能选取便于计量的意识形
态标签,这样难免有以偏概全之嫌。进一步探索可以量化的意识形态维度和标签,
以及进一步发展语料库标注体系,将是新的挑战。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规划项目“译出与译入文本语言特征的计量风格学
研究”(17BYY007)和湖南省教育厅一般项目“基于语料库的《红楼梦》杨、霍译
本意识形态对比研究”(18C0658)。
Funding: Research for this study was supported by National Soci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 “Stylometric Study on the Language Features of Inverse and Direct Translation Texts” (No.
17BYY007 ), and “Corpus-based Study of Ideology in Yang’s and Hawkes’ Translation of
Hongloumeng” by the Foundation of Education Bureau of Hunan Province (No. 18C0658).

注释【Note】
① 检索日期为 2017 年 12 月 1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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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eological markers in translation: A corpus-based comparison between two


English versions of Hongloumeng

XU Zuohao JIANG Yue


Xi’an Jiaotong University

Abstract: Based on the translation corpus of Hongloumeng (Yangs’ version and Hawkes’
version), the present study takes ideology as the research issue and attempts to quantitatively compare
their frequency of ideological markers from four dimensions, namely nominalization, transitivity,
modality and cohesion. Then, by the approach of CDA, the present study tries to analyze and discuss
the results. It is found that the frequency of ideological markers in Hawkes’ version is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that in Yangs’, which indicates that Yang focused more on the process and participants of
the events in Hongloumeng while Hawkes focused more on the circumstances under which these
events happened. This is probably related to the difference in the culture, society and social status
between the two translations. Thus, we believe that ideology exerts subtle but definitely visible
influences on the perspectives of event portrayal and on translation.
Keywords: ideological markers; Hongloumeng; corpus; CDA

通讯作者:蒋跃 < yuejiang58@163.com >


710049 陕西省西安市碑林区 西安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Corresponding author: JIANG Yue,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Xi’an Jiaotong University,
Xi’an 710049, P. R.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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