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视点

探析苏轼诗学中的超世思想
◎姚 璟 郭殿雯
（西安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8）
（西安外国语大学俄语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8）

摘 要：本文旨在通过论述庄子的处世思想和禅宗的“明心见性”对苏轼“不必仕，不必不仕”人生境
界的影响。分析论述苏轼“几于道” 的似水人格中包含着的博爱、谦卑、融万物的特性，探析他最终以出
世精神入世的超世理想。苏轼在现实性和超越性之间建立的联系， 给同时代的人和后来者提供了心灵
的慰藉，对形成自己包容的独立人生观有十分积极的意义和价值。
关 键 词：苏轼；
超世精神；庄禅思想；文化性格

苏轼可称我国文化史上一位罕见的全才，他学
识渊博、才情盖世，他的成就并不仅仅局限于文学领
域。苏轼作为杰出的书法家，名列“北宋四大家”之
首，与文同、米芾等开创了墨戏一派。他创造的文化
世界被称为“苏海”，苏轼以文章闻名于天下，但他也
感叹“平生文字为吾苦”，苏轼的一生与祸福相始终，
仕途坎坷，屡遭贬谪，但终不改其乐观天性，尤其在
晚年，苏轼表现出一种随缘任运的心态，既不孜孜以
求于“进”，也不执着于“退”。
苏东坡论文，谓如水行山谷中，行于其所不得不
行，止于其所不得不止。 ［1 ］
诗人有着什么样的思想体
系即会进行相应的论诗。这在中国的诗人中是极为
罕见的，后世评价苏轼是以儒家思想入世，这一点毋
庸置疑。他怀着“致君尧舜”的火热理想，少年便以功
业自许、勤于政事、任职期间造福一方百姓，一生终
究没有对现实退避；他以道家精神出世，处事风格带
有明显的安之若素、超远旷达，为官治理一方则主张
“贵清净而民自定”的理政方针；苏轼以佛家安心，他
的佛学修养很高，结交的僧友遍及天下，在自由解放
的精神里求取心灵的顿悟。本文旨在通过论述庄子
的处世思想和禅宗的“明心见性”对苏轼“不必仕，不
必不仕”人生境界的影响，分析论述苏轼“几于道”的
似水人格中包含着的博爱、谦卑、融万物的特性，探
析他何以最终以出世精神入世的超世理想。在认真
时见出他的严肃，在摆脱时亦可见出他的豁达。
一、
庄子处世思想和禅宗对苏轼
“不必仕，不必不仕”
人生境界的影响
苏轼之后一千年来，历朝历代有那么多人热爱
这位大诗人，国学大师林语堂先生引苏轼为知音，分
析这位旷古奇才乐天派总会引起人亲切敬佩微笑的
原因，一为苏轼“正如耶稣所说，具有蛇的智慧，兼有
鸽子的温柔敦厚”［2 ］
，此外苏轼令人着迷的性格魔力
倾倒过无数中国文人， 他总是元气淋漓富有生机。中
国文人自古便有建功立业之理想不得实现就转而
“穷而后工”的传统。而苏轼以其忧乐圆
“愤而著书”
融、内儒外道的超世精神被后世称为“快乐文人”，这
在中国诗学界是独特的，研究苏轼“超然自得，不改
其度”的超世精神有着十分积极的意义和价值。
苏轼的一生与道家和佛家有着密切的联系。北
宋初期，统治者大力提倡道教，建立道观、道职，加之
范仲淹、欧阳修、韩琦、王安石等有识之士在政治、军
事方面的改革由于种种原因已积重难返。士人们转
而从《庄子》的思想中寻求自我精神的保全，达到不
受尴尬处境约束的、 高远的自由境界。苏轼自己很喜
欢《庄子》，加之受时代影响，仕途坎坷动荡，人生际
遇复杂难言……这些因素促使苏轼对《庄子》中包含
的思想研读愈深，就愈发推崇。少年的苏轼便在《送
安惇秀才失解西归》中写道： “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
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之后历经人生苦难，在
遭遇现实生活的低谷时，苏轼无不流露出庄子的“齐
物”思想。刘熙载说东坡诗“出于庄子十之八九” 是很
有依据的。
对于佛教，苏轼一直怀有严肃的看法，外加苏轼
的母亲程夫人天性嘉善，又信奉佛教，从小便培养苏
轼对一切有情生命心存爱惜。苏轼的诗文信笺中体
现出的宽厚、博爱、仁慈都受到母亲的影响。长期以
来，苏轼的佛学修养在不断提升，结交的很多僧侣朋
友学识渊博。尤其是在黄州时期， 初期物质条件极其
艰难，佛老思想成为苏轼主要的处事哲学，但苏轼有
自己的见解和思考，对于佛老思想的吸收，苏轼仍然
是有所选择和保留的。在《答毕仲举书》中，苏轼写
道：
“学佛老者， 本期于静而达。静似懒，达似放。学有
或未至其所期，而先得其所似，不为无害……佛书旧
亦尝看，但暗塞不能通其妙，独时取其粗浅假说以自
洗濯。”禅宗在唐宋成为佛学主流，苏轼受这一思潮
的影响，明心见性。从苏轼作品可看出他最终突破
“入世”与“出世”的矛盾而达到了随缘任运、积极面
世的人生境界。
苏轼虽然已看破名利权势，但并没有放弃儒家
的济世精神，贬居黄州、惠州等地期间，他把方外的
慈悲与入世的事业结合在一起。真正达到“不必仕，
不必不仕。必仕则忘其身， 必不仕则忘其君。譬之饮
食，适于饥饱而已”的人生境界。有这样以出世之心
入世的大乘理想和人生境界，苏轼无论在哪里，都能
获得自己大彻大悟的心灵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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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术视点 MangZhong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总第 557 期
二、
苏轼“几与道”的似水品格
对超世思想的影响
叶嘉莹先生评价苏轼性格有两种主要特质，一
种是像范滂一样，想要奋发有为，愿以天下为己任，
虽遇艰危而不毁的用世之志意；另一种是像庄子一
样，不为外物之得失荣辱所累的超然旷达的精神。［3 ］
纵观苏轼一生，既经顺境，又历逆境。在杭州任刺史
时，当地的诗情画意、旖旎风情使得苏轼性格中浪
漫、俊逸、诙谐、潇洒等特质得以充分发挥，而密州强
健剽悍、质朴无华的民风则激发了他个性中本就存
在的雄浑豪迈、狂放不羁的特性。
苏轼得意时是誉满京师的新科进士，独当一面
的封疆大吏，赤绂银章的帝王之师；失意时是柏台肃
森的狱中死囚，躬耕东坡的异邦陋客，啖芋饮水的南
荒流人。荣辱、祸福、穷达、得失之间反差的巨大和鲜
明，使他咀嚼尽种种人生况味。［4 ］乐观的天性，不愿
受约束的个性，加之历经生活挫折之后关于人生的
不断思考，渐渐形成苏轼超然旷达而博爱仁慈的文
化性格。
古语有之，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居众
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
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忧” ，苏
轼最终的品德恰似“水德” 。水德亦有入世与出世两
方面的特征，自古以来，水既可惠泽万物、生生不息，
又“避高趋下”，与万物不争。苏轼天性中的乐观，崇
尚自由的不羁狂放，真挚诚恳，以及受母亲陈夫人影
响性格中养成的独有的谦卑与博爱、宽厚、仁慈，历
经人生苦难况味，形成超然旷达的文化性格。苏轼出
入佛老、又受到庄禅影响，所追求的缓解心灵痛苦的
超世精神等似于水的品德。
三、
苏轼平衡出世理想
与入世精神，
终成超世思想
入世的雅志与出世的思想如何有机地统一？研
究苏轼的人生境界的意义在于他对生活的思考提供
给当时和后来者一个生动可察的追求目标。这一人
生追求不会太孤独，不会太高远，不会太苦累，让人
望尘莫及，进而望而却步。
屈原的确死而不亡，
“ 楚人悲屈原，千岁意未
歇”，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为了坚持自己的理想和
节操，不惜慷慨赴死，但这种“众人皆醉，唯我独醒。
众人皆浊，唯我独清”的自我认知太孤独，举世无知
音，一人在尘世间踽踽独行，需要的不仅仅是强大的
心志。李白的天马行空、脱略羁绊，固然让千年以来
的人们倾倒，但不免太高太远，难以企及；杜甫从他
沉郁顿挫的诗文便可看出他感时伤世，忧国忧民，但
于一般人学起来似乎太苦太累，难以坚持。而从苏轼
全部作品可看出他最终超越“入世”与“出世”的矛盾
而达到随缘任运、积极面世的人生境界，他谈禅而不
隐于逸乐，尊儒而不流于拘泥。这种在现实性和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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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中建立起的联系，让人觉得亲切和给自己的人生
模式提供了一种豁达可行性极强的参考。
苏轼的一生都受到庄禅思想的影响，他本人往
往从庄禅一致的角度来接受禅宗，在人生观和生活
方式上强烈受到庄与禅两个方面的影响，却极少受
其消极影响。相反博爱、仁慈、包容的性格又使得他
超脱名缰利锁，否定被视为神圣消极避世的一些传
统观点和认识，精神上有超脱的一面，有一种封建社
会中大多文人无可企及的高妙的精神境界。苏轼的
悟道参禅，并非真想羽化涅槃。在其思想中体现出来
的“三教合一”的实质，乃至于以儒为体，以释为用，
即“以佛治心，以道治身，以儒治世”。［5 ］
苏轼人生思想的表面特点是“杂” ，既表现为儒
佛道思想因素同时贯穿一生，又表现为这三种思想
因素的经常互相自我否定。儒家入世，佛家超世，道
家避世，苏轼最终以“外儒内道”的形式将其统一起
来。在任期间，以儒家思想为主，“奋厉有当志士”， 充
满了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感与使命感；贬居时期
则以佛老思想作为主要的处世哲学。最终将方外的
慈悲与入世的事业结合在一起，达成自己一直追求
的“不必仕，不必不仕”的超世的人生境界。
纵然风云翻涌，时移势迁，在出世与入世的可否
之间求得平衡，在保持个体精神独立的同时，又不推
卸应尽的社会责任和义务，对我们来说依然是一个
难题。苏轼所追求并最终达成的人生境界，切实可
行，有迹可循，具有真真切切、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为
我们提供了可行的方案，帮助我们探索生活真正的
底蕴。
［参考文献］
［1］朱光潜.谈美［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2.
［2］林语堂.苏东坡传［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
2005.
［3］邢爽.论庄子处事思想对苏轼的影响［D］.长沙：湖
南大学，2009.
［4］王水照，崔铭.苏轼传［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
2017.
［5］杨艳梅.以儒治世 以佛治心 以道治身———浅析苏
轼复杂矛盾的世界观 ［J］. 辽松学刊 （社会科学
版）， 1996（01）.
［作者简介］
姚璟（1992— ），女，山西忻州人，西安外国语
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 2016 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
向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郭殿雯（1993— ），女，山西吕梁人，西安外国
语大学俄语学院 2016 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俄
罗斯文学。
[责任编辑 李佳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