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集 毫無敗筆的作品

導語

本集節目介紹了兩位法國歌劇作曲名家比才和馬斯奈，以及他們的代表作品與特

色。比才只活了 歲，卻有《卡門》這樣震古鑠今的偉大創作，也有其他的創

作。馬斯奈除了詩朗誦般的詠歎調旋律，還有一種陰柔的瓦格納風，他歌劇中的

女性角色在歌劇史上堪稱一絕。

焦元溥：大家好，我是焦元溥，歡迎您收聽《焦享樂》，一聽就懂的古典音樂史。

高材生比才和神秘的東方

今天的節目我們將繼續看兩位法國歌劇作曲家，鼎鼎大名的比才和馬斯奈。看他

們作品的成就，以及對於後世的影響。

首先我們來看比才。提到他就會想到《卡門》，《卡門》也的確是他最偉大的創

作。但是比才的成就可不只有《卡門》而已。他是巴黎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和古

諾學習，學生時期所寫的《 大調交響曲》，現在聽來都覺得光芒萬丈，後來順

利得到羅馬大獎。

回到法國之後，他要成為歌劇作曲家，即使他的鋼琴也演奏得非常的好。我自己

看比才改編的歌劇樂譜，或者是所寫的鋼琴原創作品，像是我們現在聽到的，他

的第一大調夜曲，都會覺得這真的是好的不得了的創作，非常適合鋼琴家演奏。

而他的鋼琴四首連彈作品《兒童的遊戲》，到現在都是熱門曲目。
比才的第一部歌劇作品叫做《采珠者》，這一部歌劇，劇本跟歌詞都很糟。但比

才還是以優美的旋律把它寫成了一部到現在都還不時上演的歌劇，我們來聽聽看，

其中男高音優美的詠歎調。

播放比才《采珠者》音樂片段

如此優美的場景設在遙遠的斯里蘭卡，這和當時盛行於法國乃至歐洲的東方風格，

以及接下來的異國風格有關。所謂的東方風格，之所以興起，跟拿破崙在

年到 年征服埃及、 — 年的希臘獨立之戰、 年佔領北非阿爾及

利亞，以及到後來像是在 年和 年巴黎舉辦的世界博覽會， 年的
蘇伊士運河開通，都讓法國人對於環地中海地區乃至於到近東、中東，甚至日後

到遠東，都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想像。而這當然也反映在歌劇在內的各種藝術創作

裡。比方說我們在第 集曾介紹過他的芭蕾舞作品的德利布，也在 年，寫

下以印度為背景的歌劇《拉克美》。

播放比才《拉克美》音樂片段

您現在所聽到的是劇中女主角所演唱的《銀鈴之歌》，著名的花腔詠歎調。就跟

比才的《采珠者》一樣，這些異國主題歌劇，作曲者不見得考察了當地的音樂，

而只是想要為當時觀眾帶來遙遠他方的想像。
．誇不完的《卡門》

在所謂的東方主義和東方主題當中，有一個比較特別的是西班牙。西班牙對於西

歐來講，並不是地理上的東方。但是因為它曾經被摩爾人殖民過，所以具有伊斯

蘭文明的影響，那這也反映在它的音樂裡面。所以對於當時的歐洲人而言，西班

牙中的這種伊斯蘭文明，帶有阿拉伯風味的感覺，也是一樣具有異國的風情。而

西班牙音樂中，既狂放又旖旎多情的表現，又給予藝術家包括作曲家在內，非常

大的發揮空間。而知道這樣的背景，我們就可以進一步來看比才的《卡門》。

一聽即知的西班牙風，也或許是全世界最受歡迎、最耳熟能詳的歌劇序曲。《卡

門》具有精彩無比的音樂，我們這個節目，可以做 集來介紹它都不嫌多，但

是在有限的節目時間裡，且讓我以六點來歸納《卡門》的特色。

第一點，就是我剛才所提到的，它反映了西歐當時的東方主義，以至於西班牙情

調和風格。而這點，比才做了非常精彩的發揮。

第二，我們不要忘記《卡門》當年是在巴黎喜歌劇院上演，還記得嗎？在喜歌劇

院上演，那就是對白，而不是宣敘調，我們現在的確也可以聽到《卡門》把對白

全部都改成用唱歌宣敘調來表現的版本，那是在比才過世之後，為了在大歌劇院

上演，才另外請人做的改寫。《卡門》中的一些角色設定，還有橋段，包括走私

客和合唱團，還有一開始的兒童場景，都是喜歌劇的傳統。但是，當最後男主角

在舞臺上面殺死女主角卡門，這一點從排練之時就嚇壞了喜歌劇院院方，也嚇壞

了當時看首演的觀眾。也徹底改變了法國喜歌劇的定義。

第三，對於當時的法國，乃至於歐洲樂壇而言，《卡門》的出現，可以說是對於

瓦格納歌劇的解毒劑。在瓦格納的歌劇巍巍風行之後，可以說當時的歌劇，如果

你用到了不斷出現的動機或主題甚至場景或旋律，大家都會說“哎呀，你看看，
這就是瓦格納的影響，這種主導動機的影響”。比才的《卡門》裡面有沒有這樣

子的主題？有，包括序曲之後，一開始就是這個命運的動機。也的確在這個歌劇

裡面不斷地出現。甚至我們看《卡門》最後的場景，這個合唱團的場面，其實就

是重現了序曲以降的音樂。

播放比才《卡門》音樂片段

說序曲以降的音樂，是在這一段場景之後，我們不只聽到了序曲，也聽到了命運

主題再次出現，甚至結尾我們又聽到了序曲當中的《鬥牛士之歌》。可以說是一

個環環相扣，非常精彩的歌曲組織寫法，音樂結構嚴密，又出現了之前的旋律跟
動機。但是我們聽這個音樂，真的讓我們無法想到瓦格納對吧？那就是絕頂才氣

的證明，無外乎就連勃拉姆斯都說，如果《卡門》的作者還在人世的話，就算是

千里跋涉，他也要到他面前去親吻他的手。

第四點，很多人把《卡門》還有《唐·喬萬尼》合在一起看，這可能是來自於角

色性格上面的某些相似之處，但是我覺得我們不妨把《卡門》還有莫札特的歌劇

《唐•喬萬尼》放在一起看。怎麼說呢？這兩部歌劇都非常非常的細心，每一個

地方都用心，可說是毫無敗筆可言。再來，這兩個角色，它們的力量，在於它們

對別人的影響。請大家想想看《唐·喬萬尼》在三個多小時的戲裡面，他自己唱

歌的段落其實只有三段，加起來大概不到 分鐘。《卡門》也是一樣，雖然她縱

橫全場，但是她唱歌的時候，多半是有別人跟她一起唱，自己獨唱的機會反而很

少，真正的獨唱，可以說是第三幕的紙牌占卜那一景，這是她要面對自己的命運。

就像真正的唐·喬萬尼致死不悔，卡門看到死亡的徵兆，她也不會因此改變她的

生活信念和生活方式。

第五點，《卡門》有一種獨特的寫實性，而我覺得這個寫實性，最好的展現，就

在於它的同時性。什麼意思呢？就是舞臺上面發生的時間，大概就是實際情節可

能會發生的時間。這也是一個把音樂舞蹈和歌劇結合的至為巧妙的例子。我們說

喜歌劇既然是口白，如何從口白變成說話，但是又不讓人覺得尷尬？這個需要很

高端的藝術。《卡門》在這一點裡面做的實在是太漂亮了，為什麼呢？裡面有大

量的歌唱段落，還有舞蹈段落。這些歌唱和舞蹈，都是角色性格的一部分。尤其

是卡門，卡門歌唱，卡門跳舞，而這是她表現自己的方式，當我們聽到卡門在劇

裡面唱歌，我們不會覺得她是為唱而唱，而這唱歌跟音樂，跟劇情，跟角色性格，

可說是完美地結合。所以她也是用這種方式，來帶出寫實感。當然了，像我們聽
到的市集場景或者是鬥牛之前的遊行，裡面的軍隊號角等等，這些理所當然的音

樂，在這歌劇裡面，也是讓我們覺得相當具有寫實感。

最後我必須要強調，卡門是一個多方面的角色，我們聽到看到各式各樣的卡門，

她並不只有賣弄風騷，更有女性的獨立自覺，而這一點，都反映在比才為她寫的

音樂裡面。這是一個了不起的角色，經得起各種方式詮釋的角色。這是比才所創

作出最偉大的作品，非常非常可惜，這樣的一位絕世天才， 歲就過世了。如

果比才持續寫作下去，歌劇史應該會有更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像我剛才所說的，

他並不只是《卡門》這一曲作曲家而已，他還有其他的創作，像他的《阿萊城姑

娘》無論是全曲或者是組曲，也是相當迷人的創作，希望大家都能夠好好地欣賞。

馬斯奈的三大特色

比才雖然不長壽，但他有非常好的眼光，在其他人還沒有看出來之前，他就看出

一位比他小四歲的作曲家，日後終會有相當驚人的成就。

那位作曲家就是馬斯奈。和比才一樣，馬斯奈也是鋼琴好手，也是羅馬大獎得主，

但這位非常想要成名賺錢的作曲家，當然也選擇了歌劇。他很會投資理財，更會

寫歌劇，有將近 年的時間，法國的歌劇舞臺，可說是籠罩在馬斯奈的身影之

下。只活了 歲的比才，其實嘗試過各式各樣的歌劇類型，雖然不是所有的歌

劇都寫完或者上演；活到 年的馬斯奈則真正寫了各種風格題材還有體例的

歌劇。

關於他的歌劇寫作，我歸納成三點特色來介紹。第一，是馬斯奈式的旋律。他對

於歌詞的處理，像是詩歌朗誦，一般許多字詞或句子會不斷重複，不斷重複。而
小單位斷斷續續的積累重複，到達某一個點之後，馬斯奈再順勢推出優美的旋律，

造成相當獨特而又有個人特色的效果。

播放馬斯奈《維特》音樂片段

您現在所聽到的是他歌劇《維特》，就是《少年維特的煩惱》，裡面女主角夏綠

蒂的讀信場景，就有如此寫作的絕佳發揮。但是我們聽聽看這邊的和聲轉折，你

聽到了什麼？

這樣的音樂，聽起來是不是相當有瓦格納的風格呢？馬斯奈最為人批評的一點，

就在於他是一個追逐時尚跟潮流的作曲家，那個時候瓦格納在法國正紅，他的歌
劇也就洋溢著瓦格納的風格和色彩。但是他畢竟是有自己的才華，所以能夠寫出

屬於自己的語言，這是馬斯奈歌劇的第二項特色，可以說是陰柔的瓦格納風，而

那個時候也有人戲稱他為是瓦格納小姐。

而他的特色第三點是什麼呢？就在於這一種陰柔。馬斯奈喜歡女士，追求女士，

他也非常懂得怎麼樣來表現女性，歌劇裡面當然也為男生角色，特別是男高音寫

下優美的段落。但是劇情的靈魂，幾乎都是在女主角身上，而他也創作出各式各

樣令人目眩神迷的歌劇女主角。比方說我們來聽以暢銷小說改編鼎鼎大名的《曼

農》（又名《瑪儂》）。

播放馬斯奈《瑪儂》音樂片段

再見了我的小桌子，聽這一段，我們女主角多麼地深情款款，唱得聲淚俱下。但

是劇情是什麼？劇情是她要拋棄她的情人，去當別人的包養情婦，但是馬斯奈就

是能以美妙的旋律，把這巴黎拜金女打造得令人憐愛。某方面來說，馬斯奈可說

得到了古諾《浮士德》的真傳，當很多人批評他的歌劇，說這簡直就是色情主義，

至少是包著高雅外衣的色情主義。就算我們不用色情主義這樣重的詞，馬斯奈的

歌劇，也的確洋溢著情色曖昧的氛圍。其中最著名的代表，或許就是《泰伊斯》。

小提琴獨奏曲《泰伊斯》冥想曲非常著名，但是大家通常不會討論，他究竟冥想

的是什麼。這也是由當時著名小說改編而成的歌劇。泰伊斯是埃及神廟的妓女，

後來被教士感化，放下妓女生涯投身宗教。孰料多年之後，當年感化他的教士，

自己卻身陷色欲，在泰伊斯臨終前回來找她。這是極其罕見的異國風宗教情色劇，

大概也只有馬斯奈，而且只有在那個時候的法國，才能夠寫出這樣的作品，當年

是為絕世奇才美國女高音所寫的。馬斯奈也的確打造出不可思議的女高音聲線，

展現出極其魅惑的女性形象。
 播放馬斯奈《泰伊斯》音樂片段

本集小結

在《泰伊斯》這部歌劇結尾二重唱的音樂聲中，讓我為今天的節目做總結。

我為大家介紹了比才和馬斯奈這兩位作曲家，比才除了歌劇創作之外，也有其他

的精彩作品， 歲的人生雖短，但是有《卡門》這樣震古鑠今的偉大創作。馬

斯奈除了歌劇其實也有芭蕾，但是他最大的成就，可能還是在歌劇音樂當中。而

他所創造出來的女性角色，在歌劇史上堪稱一絕。這種陰柔的瓦格納風，加上馬

斯奈自己如朗誦詩一般的詠歎調旋律，讓他也成為具有獨具風格的作曲家。而最
後讓我來貢獻一個很少人知道的小知識。我們的聽眾朋友中，是上海人請舉手，

當然你不用真的舉手，你舉手了我也看不到。不過，如果您是上海人，應該知道

上海有一條路，叫做思南路，這是一條到今天都非常美的道路，在昔日的法租界。

而思南路的原名叫做馬思南路，這馬斯南其實就是馬斯奈。這條路在 年建

成，為了紀念 年 月 號去世的馬斯奈，於是命名叫做馬斯南路。下次有

機會到上海，不妨到思南路感受一下這個法租界的風情，還有馬斯奈的精彩音

樂。

本集古典音樂配樂版權由“庫客音樂”授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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