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文学论坛

文艺报／2002年／11月／15日／第002版／

与时俱进的摄影文学

关于摄影文学的对话

　　一 成：
好吧！我认为‚摄影文学是摄影、文学
（以下简称徐） 很多人认为‚在历史
徐珂： 等艺术形式‚包括传媒和印刷等现代技术手段
上‚中国的文学曾经担当了启蒙和救亡的重任‚ 伴随而结合起来的一种新的艺术形式。它通过
但是‚在今天文学界面临的诸多难题和问题中‚ 现代传媒流行的、依靠现代复印技术制作的、按
最重要的却是：究竟还有没有文学的声音？这 照艺术创作的规律‚经过一幅或者若干幅连续
个问题本身是不是文学的最后一声沉重的叹 的摄影画面进行表现的‚运用文字进行说明和
息？ 描述‚形象地创造生活世界‚塑造人物、抒发情
（以下简称成）这要看文学的实践。
成东方： 感的综合性艺术形式。但是‚“摄影文学” 不可
俗话说：病树前头万木春‚如果我们考虑到中国 能是“什么”‚这个概念仅仅是对“ 摄影文学” 的
乃至世界上的文学自身也存在着启蒙和救亡的 “摄影文学”
一种描述‚伴随着摄影文学的发展‚
任务‚再看看今天我们为此而发展的摄影文学‚ 的概念也在不断发生变革。
这些人一定会改变悲观的心情。 徐：
这很符合灵活而又务实的辩证逻辑。
徐：
自豪中透出对文学的乐观情怀。这也 我们任何时刻对摄影文学本身最理性的情感想
难怪啊‚摄影文学今天已经成长为一种具有创 象‚都是对摄影文学的一种终止性缔造和思悼‚
新性的先进文化和文艺思潮。今年10月份‚在 我们虽然在思索中发现了摄影文学的现实生
300多名来自海内外的专家
中国现代文学馆‚ 命‚将它从现实中昭回并制造和厘定了各种“摄
学者参加了第十三届冰心奖颁奖仪式‚你荣获 影文学” 的观念‚但是‚摄影文学作为一种艺术
了创立摄影文学特别贡献奖。中央电视台、新 形式‚并不是凭空制造的‚它有着自身的真实发
华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首都各大媒体都有 展历程‚并且这个历程可以确证它自身。
专门的报道‚真该让那些悲观者们也来感受一 成：
那让我们回到从前吧！过去摄影文学
番这空前的盛事。 鲜活的现实已成档案‚我们通常不得不用一个
成：长江后浪推前浪‚文学不可能止息。正 个间隔的和过去的事件序列来取代摄影文学的
是怀抱这种观念‚1990年3月3日‚我在《
人民 1988 年‚我开始了对摄影文学的构想。
发展：
日报》发表《
摄影文学有着广阔前景》一文‚首次 1990年‚我比较学理化地阐述了摄影文学这一
提出“摄影文学”的“概念”就是为了发展处于困 创新的复合艺术概念。1993年7月25日‚我主
境中的文学。今天‚摄影文学已呈轰轰烈烈之 编的《
中华摄影文学》问世‚从此‚摄影文学真正
势‚我也从一个挚爱文学的热血青年变成了一 开始有独立自足意识地走向创作实践‚摄影散
个中年人‚俱往已！ 文、
摄影诗等艺术形式开始百花齐放、争齐斗
徐：作为摄影文学的创始人‚你荣获了冰心 妍‚成为摄影文学大家族的成员。1993年人民
奖‚本来是可喜可贺的事情‚怎么今天却变得如 1994年春天‚《
摄影报展开摄影文学论争‚ 文汇
此感慨万千？还是回到摄影文学中来吧‚我现 报》与《
中华摄影文学》联合举办摄影文学笔谈
在很想知道你是怎样理解“摄影文学”的？ 征文。1994年4月‚中央电视台组织专家学者
畅谈摄影文学。1995年10月‚四川文艺出版 式‚在所谓的类像时代是不是可以挽救纯文字
社出版了我主编的 《中国摄影文学论文集》。 文学没落的命运？同时‚是不是也可以增加大
1995年11月‚《
中华摄影文学》《
人民文学》《
中 众化文字文学的精英意识和审美意蕴呢？它作
国摄影家》《
峨嵋》四家杂志社和首都师范大学 为一种应用当代技术的文学形式是不是也很有
联合召开全国首届摄影文学理论研讨会‚布赫、 现代感呢？是不是一种民族文学的当代创新
汝信等一百多名专家学者出席了研讨会‚摄影 呢？……
文学得到了与会文艺理论界专家学者的一致认 成：当然‚这些想法也曾占据了我的灵魂
同和支持。2000年6月‚《
21世纪全国首届幼 ……我很兴奋‚当我感受到摄影文学光辉的时
儿摄影诗大赛》开始面向海内外征稿。2001年 候。
元月‚中国影响最大的文艺理论报刊之一《
文艺 徐：那么‚使人产生疑问的是：西方历史上
报·摄影文学导刊》创刊‚摄影文学从民间意识 也出现过连续摄影‚但是‚摄影文学为什么却在
状态真正融入了文学主流意识形态‚并开始独 中国被有意识的创造和兴盛？1988－1990年
立自主地成长起来‚标志着摄影文学走向成熟。 间‚
你又是怎样透过当时的“ 文化热” 所引起的
2001年11月‚岳阳师范学院摄影文学研究所 对文学的灼烧‚而创造出摄影文学的？
成立‚标志着摄影文学由独立自足地生产转向 成：我想：这是中西文化历史和现实的发展
了自由自觉地理论创新。2002年元月‚《文艺 使然。西方历史上虽然出现了连续摄影或摄影
报·摄影文学导刊》又改为铜板纸彩色图片印 故事‚但当时和以后它被淹没在现代主义和后
刷‚真正实现了摄影文学贴近生活世界的本真 现代主义的思潮之中‚并没有在理论上加以确
性。“冰心奖” 增设了摄影文学奖项‚7月 17 认。西方放纵文学的发展‚使文学多元化了‚多
日‚在中央电视台文艺频道隆重推出“摄影文学 元化的文学隐匿了摄影文学的光辉‚况且在匆
栏目”‚从此‚摄影文学将从中央电视台开始走 忙的商业世界里‚摄影图画过多地停驻在琳琅
进千家万户……。 满目的商品、风骚亮丽的电影电视明星那里‚招
徐：
真正的文学的声音！摄影文学走过的 摇过世。
足迹确证了自身‚同时也禁闭了其它有悖于它 徐：
说到这里‚我想你一定伤心：你所热爱
的声音。但是‚我们现在对摄影文学过去的一 的摄影图画在西方怎么就这样背离了自身文学
种追忆‚目的是使它出场‚在读者面前展示它应 艺术的“正道”而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铜钱声和橘
展示的魅力……是时候了！因此‚我们很有必 子香水味呢？这种情况在中国也并不少见‚只
要继续探询它原初是如何被人们创造出来的？ 是中国文学的发展是党的事业‚是人民的事业‚
成：刨根究底‚这应该是一种人类的审美价 绝对不允许不健康向上的内容出现‚多年来培
值趋向。我国的传统文人很早就创造出了图文 育的社会道德规范也不允许‚而看看今天纯粹
结合的审美艺术形式‚首先是题画诗文‚另外还 的文字文学‚的确很难跟上时代的匆匆步伐了‚
有佛经中的变文变图。但是‚究竟为什么作此 也没有产生新的文字文学思潮。只有摄影文学
创造‚恐怕没人能够说得清。今天‚我尝试着用 在传媒技术、复印技术的推波助澜下‚在图画与
人们喜闻乐见的摄影图画来增加文学的现代感 文字的互动联姻中‚创造出了一种人们至今正
和丰富性‚以实现文字文学和图画的互文性‚来 在喜闻乐见的文学艺术形式。
挽救日益衰落的传统纸张文学。 在1988－1990年‚摄影文学就遭遇着
成：
徐：
是啊！有人不是说我们现在已经进入 被边缘化的境地‚要不是《人民日报》编辑的开
读图时代了吗？摄影文学正生逢其时‚应该说 明态度‚那些充满“ 文化热” 韵味的关于摄影文
是对传统文学的一种发展。比如‚摄影图片作 学的文章就不可能公之于众‚我想这里面摄影
为今天被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一种文学艺术形 文学也幸运地沾染了文化热的余澜─90年代
初期的人们毕竟保留了80年代文化热所带来 传基因一样的螺旋结构。它们不仅在互相发现
的开放的思想观念‚它使摄影文学这朵鲜花最 和互相阐释‚而且在互相攀缘和擢升。摄影中
终能够在适宜的温度中绽放。更为幸运的是‚ 包含的诗意启迪着文学‚文学中孕育的画面昭
在此后的新写实主义、通俗文学和新状态主义 示着摄影‚当在摄影文学中碰撞在一起的时候‚
中心化的时候‚我并没有放弃对摄影文学美好 它们都因这种碰撞而净化了、升华了。它们既
未来的追求。 是自己‚又再是自己。
徐：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现 徐：
摄影文学的“互文性” 观念是由黄鸣奋
在‚在没有任何主义存在的文学园地中‚摄影文 先生首先提出的。他从克里丝蒂娃的“互文性”
学终以自身的魅力登上了文学的主潮‚这是你 出发‚认为“互文性”这一范畴表明：每个文本都
之幸甚‚也是文学之幸甚！ 存在于与其它文本的关系之中‚即有文本与其
二 它文本的创造与阐释提供上下文。从文本学的
成：摄影文学的兴盛‚当然我要感谢各界朋 观点来看‚正是特定的文本定位于某种文体‚才
友的支持和厚爱‚但同时‚摄影文学也培养和团 能对它进行恰当的说明。此后‚程文超先生立
结了大批文学爱好者和理论工作者。许多人都 足中国以“言不尽意‚于是立象以尽意” 为特征
在思索和创造着各自的“ 摄影文学” 观念‚这些 的大智慧‚进一步阐释了摄影文学的“ 互文性”
“摄影文学”观念组成了摄影文学的另外一道亮 特征。接着‚刘俐俐先生全方位地论述了“互文
丽的风景线。 性”。她认为‚既然摄影文学采用的是双重符号
徐：
的确如此。人们对摄影文学魅力的独 体系‚并且产生互文性‚那么‚采用现代符号学‚
特感受和把握本身构成了摄影文学的理论文 来分析摄影文学就是可行的。同时‚她特别强
本‚
但摄影文学像一匹骏马‚不断潜行‚倏而远 调在运用符号学的同时‚始终要站在摄影文学
逝‚你也许可以抓住它的皮毛‚可以欣赏到它美 之外来看摄影文学的‚要保持后设性‚即元文学
丽的身影‚在一念中击中它‚可是‚我敢说没有 的视角。
任何人能够完全占有它。 虽然这些摄影文学的观念‚是“ 仁者见仁‚
成：从目前已发表的摄影文学理论文章看‚ 智者见智”‚但是‚为大多数同仁所接受的‚却是
关于对摄影文学美学魅力的描述有四种：审美 你提出的审美复合论。你当初就认为‚摄影文
复合论、审美错位论、螺旋结构说、互文性等影 学是文学、摄影、编导、表演、美术等众多艺术的
响较大。 复合。摄影文学不仅使摄影艺术突破了传统的
徐：我知道‚是孙绍振先生提出了审美错位 纪实性‚并冲出了时间空间的局限‚使摄影文学
论。这种观点认为‚从根本上来说‚图象和文字 插上了理想的双翼‚翱翔于艺术的太空‚而且又
在功能上是各有千秋的。从工具和媒介来说‚ 把文学的艺术语言变成直观形象‚把文学想象
一个是诉诸具象的‚直觉的‚一个是诉诸抽象 的描写变成可视的画面‚使它既有美的视觉形
的‚
理性的。抽象的理性逻辑‚因果关系、复杂 象‚
又有精辟的语言艺术。摄影文学因此具有
的内心体验是很难用意象形态摄影来直接表现 兼容性、多样性、参与性和时代性。山东大学的
的。从时间上来说‚一个是瞬时的‚一个是呈现 马龙潜先生进一步全面阐释了审美复合这一理
为历史的顺延和回顾的‚从空间上来看‚一个局 论范畴‚认为这是从美和审美的基本形态入手
限于现场的‚一个是可以无限广阔的。因此‚在 来探讨摄影文学的美学定位及其本质特征的‚
画面与文字之间‚在叙事与情感的提示之间保 对当前的摄影文学研究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
持一种错位性张力是摄影文学的生命之所在。 义。他认为‚从作为审美客体的美的方面说‚摄
成：阎国忠提出了螺旋结构说。他认为‚摄 影文学所展现的美是一个多层次的美的结构系
影文学作为艺术整体不是平面结构‚而是像遗 统。摄影文学作为一门新兴的综合艺术‚虽然
内涵着文学、摄影、音乐、美术、表演等多种艺术 纷发表自己的看法‚引得摄影文学满园竞芳芬。
因素‚但从最基本的学科和艺术领域的划分看‚ 可该出手时就出手‚我们总不能不明确意见吧？
它应该是审美－艺术与科学技术相结合的一种 否则人们怎么能够观赏摄影文学的辉煌呢？
艺术形态。这就决定了摄影文学是以艺术美与 徐：
也许。人们在澄明的时候也在遮蔽什
科学美的融合为主导‚包括自然美、社会美多种 么‚
没有人能够做到全知全能‚我知道‚如果把
美的因素在内的一个美的复合结构；在“审美复 理论打上了标签‚就有陷入机械化的危险。但
合论”的审美主客体关系的层面上‚与美的审美 是‚
如果对摄影文学提出终极追问‚那么‚没有
结构相对应的是一个多种审美类型和审美心理 人能够完满回答‚但我们也许可以标示出摄影
形式相结合的审美意识复合结构‚这是对摄影 文学的住所‚以便于让人们更容易看到和理解
文学审美认识和审美价值相统一的本质特性的 摄影文学的精神内蕴。
具体规定。 成：这就像黑夜中看到一座灯火辉煌的庙
成：审美复合论是摄影文学的灵魂和生命‚ 宇。没有光的存在‚人们就没有办法发现庙宇。
但是‚我建立它并不是为了把摄影文学的精神 是的‚没有摄影文学本质精神的“存在”‚也就不
固定化。你知道‚固定化就会扼杀摄影文学的 会有什么摄影文学。你作为冰心摄影文学理论
现实发展的生命。然而‚我又必须树立一面摄 贡献奖的获得者‚是怎样理解这个问题的？
影文学的旗帜──它能够标示出摄影文学之 徐：我曾对摄影文学本身作了分析‚不知道
所‚
这就是我的真正目的。并且在摄影文学这 是否合理？我认为‚它是由三个要素构成的：作
个居所里‚我用审美复合主义来吸引他们‚但从 家创造的文字；摄影师拍制的图片；综合上述二
不以主人自居‚我愿意同一切朋友相聚于此‚展 者的技术复印。而三个要素各自本身又是立体
开热烈的讨论‚让摄影文学散发出更多的辉光 的和多层次的：在作家创造的文字和摄影师拍
来照耀前行的人们‚给他们以精神的慰籍和对 制的图片世界里‚它们各自遵循着美国学者艾
文学的欢悦‚引导他们完成快乐而有意义的人 卜拉姆斯所说的生活、作家（摄影师）、读者和作
生历程。我承认‚作为摄影文学的创导人‚我先 品的创造模式中；复印则反映了后现代科技理
来到了摄影文学的阵营。但我从不武断地介定 性创制文学的功力‚例如：消平原文学的崇高品
死摄影文学的全部精神价值‚目的是向后人展 质和内涵的深度、追求快捷和多元化的风采等
开巨大的理论和创作空间‚在这里‚任何人都有 等。整个三维的本身又被零散机械地解拆并定
自己的土地‚都可以耕耘和收获。因此‚我既欢 位铺展于静态的纸张传媒中‚传达着自身图文
迎在审美复合主义的视阈内展开理论的探讨‚ 并茂的理念：文字潜在地固守着传统的艺术之
又欢迎来自其外部的不同声音‚它们都是摄影 根‚图画明确地彰显着艺术的生命精神‚技术复
文学的组成部分。 印解放并焕发出久违的艺术生产力。在西方文
徐：
坦白一点说吧！是不是我们也不能因 论中‚黑格尔曾经以他的绝对精神为标准批判
此把摄影文学神秘化了？记得在电视剧《
康熙 过文字的模糊‚因为文字不能明确地传达生活
王朝》中‚孝庄太后说‚为什么皇上不说话？因 的精神‚而画面则还原了生活本身‚更多地具有
为皇上不说话‚群臣们就不知道皇上想什么？ 了人们创造的精神‚从而比文字更具有表达力。
他们就害怕和敬畏皇上‚就唯命是从‚你想‚有 海德格尔则从语言是存在的家园出发‚指出诗
谁见过菩萨说话？ 的语言能够克服语言因为受到科技理性的熏染
成：我们摄影文学不能跟那个相提并论‚当 而丧失的表达现实生活本真状态的能力‚认为
然‚里面也夹杂有形似的东西。比如‚审美复合 这是一种诗意的栖居。这样一来‚摄影文学三
论提出后‚我并没有明确说出在摄影文学中文 要素的聚合和相互凭借就克服和调和着黑格尔
学和图画的孰主孰过、孰先孰后。结果人们纷 和海德格尔思想赋予单一文字文学或单一科技
图画文学的内在矛盾：摄影文学以摄影的图片 解构了作家‚但却又在承认作家特权的情况下‚
为自身的标签和内涵的核心‚为的是在多元的 有情有画地制造了作家的生活世界‚为作家分
文学中展示自身的根本特征‚以标新立异；说明 担了吸引读者阅读魅力的责任‚同时‚省却了读
图片的文字已经变成了简洁的诗性语言‚比以 者的阅读过程‚充当了读者和作家的中介者‚从
前单纯文字文学更具有美学韵味；技术复印守 而更加易于传输作家所要表达的文学理念。读
护着科学的清醒理性运作模式。它们共同描画 者则在摄影师的帮助下从新颖的画面中直接获
了后现代的多元图景‚呈现出和谐的多元撒播 得了阅读的轻松和更多的审美愉悦。在三者展
的动力之美。多元画面的间隔既是生活本身的 开的关系中‚呈现着摄影文学开放互助友爱的
一种解拆和危害‚又是对艺术的一种蓄养。 人文关怀的优秀道德之美。
成：我们也可以从文学艺术时代变迁的角 成：在你的上述谈话中‚涉及到了摄影文学
度来考察摄影文学。在摄影文学出现以前‚是 相对于网络文学的缺憾‚但我却认为‚摄影文学
传统的文字文学。后来‚出现了影视文学艺术‚ 与网络文学一样‚都突破了传统的文学规范‚针
它几乎占据了人们文学生活的空间‚对传统的 对时代文化的新变都自觉地调整自身‚顺应了
文字文学甚至是摄影文学都形成了生存压力。 当今各艺术门类互相渗透、优化组合、优势互补
现在又有了网络文学‚也对摄影文学提出了挑 的潮流‚实现了文学与图象的有效嫁接‚为人类
战。但是‚所有的这些文学形式并不仅仅是矛 开拓出了新的艺术天地。但两者内里却隐含着
盾的‚也有共生的一面‚而且可以说是各伺其 大为不同的美学追求‚显示出了不同的美学风
职。 格。摄影文学的血脉中流动的更多的是传统艺
徐：嗯。相对于文字印刷技术时代‚摄影文 术精神‚更具有诗意化品格‚其审美理想更倾向
学的直观形象性画面的嵌入突破了传统文字艺 于知识精神、人生的诗意境界；而网络文学经常
术的独断‚使图文在对话中互助互补‚共同快捷 离奇幻想与电脑特技的拼接‚人为或机制的痕
传输着健康的传统艺术和快餐艺术‚时时处处 迹非常明显‚更具现代艺术风格。同时‚摄影文
充满了现代照相技术的阳刚明快之气和美学律 学与网络文学也是一种自觉的互补。摄影文学
动‚并以纸张传媒的更高级形态的面孔呈现于 承继了传统文学超拔脱俗、普度众生的精神品
大众‚以一种积极的状态试图突破文字文学在 格‚能带给我们一种不可言说的光明；网络文学
现代社会的困境‚企图与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 则表现出直露性和技术性的特征‚两者并存预
达成共识共谋‚以缔造现代的商业神话‚从而为 示了文学发展的前景：艺术性与商业性、诗情画
自身的存在找到更加确证的合理性和合法性。 意与科技理性、古老的艺术眼光与崭新的媒介
但是‚由于其最终附着在静止的纸张中‚即使它 载体的完美统一。
增添了大师级无限飞动的图画‚它也不可能如 徐：你的上述谈话又启发了我‚摄影文学也
电子传媒或网络艺术化生活那样轻舞飞扬地流 许就是一种新型的媒体文学。广播电视技术、
动着艺术的生活全部。因为它仍然是静止的画 计算机网络技术等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以及市
面和加以说明的文字‚而不是象网络艺术化生 场消费潮流促使人们的生活态度和审美精神渐
活那样或与生活本身同步发展‚或超越生活的 渐发生了巨大变化：消费化、娱乐化、平面化、快
审美虚构。它只能在且行且住中找到自身的信 餐化已经成为当前生活时尚的重要特征。这些
心。从对摄影文学的共时性分析来看‚它由三 生活时尚特征促使传统以纸张为载体的文学艺
个创造主体来承担的：作家‚读者‚摄影师。文 术发生了剧烈的蝉变‚为媒体文学的产生提供
字是守望者‚是作家的留存物‚它昭示了作家的 了社会物质基础和需求心理。这样一来‚在现
神圣居所‚守望着传统的艺术表达方式。摄影 代社会中‚由于以纸张为载体的传统文学出版
师部分地司职了读者的功能‚在那里它无情地 周期长、内容由单纯的文字组成等原因‚已经不
能适应现代生活的快节奏、图文时代的审美时 学是审美精神的现代化‚一种先进文化的代表。
尚等要求。它要生存和发展‚就必须适应时代 所以‚惟其如此‚它才逐步受到政府的支持和帮
的需求‚进行适当的变革。摄影文学就是传统 助。《
文艺报》作为国内外最有影响的文艺性报
以纸张为载体的文学艺术为适应时代发展的需 摄影文学导刊》。以前‚《
纸之一专门设立了《 小
求而变革图存的一种新型媒体文学艺术形式。 说月报》《
散文》《
十月》《收获》等以纸张为载体
它既是复印技术、现代传媒理念、摄影技术等现 的传统文学艺术媒体也受到政府的重视和支
代科学技术的产物‚又是以纸张为载体的传统 持‚但它们不是以报纸媒体为载体的文学艺术‚
文学的继承者和替代物。广播电视、网络文学 而是月刊或双月刊的杂志‚出版周期长‚它们还
艺术虽然也是一种媒体文学艺术‚但是‚它们已 只是传统文字文学艺术形式的传承者‚并且它
经脱离了纸张‚分别以广播电视、计算机网络为 们的读者面和创作队伍也受自己文学艺术形式
载体‚成为以纸张为载体的传统文学的替代者 的限制‚并不能兼顾其他文学艺术形式‚有很大
而不是传承者‚它们否定了以纸张为载体的传 的局限性。摄影文学以报纸媒体为载体的完整
统文学的存在形式‚发展成为具有新质特征的 综合的文学艺术学科‚既出版周期短、传播快‚
新型媒体文学。 又是一种诗画合一、适应现代图文时代生活的
成：其实‚我国摄影和文学的结盟最早可以 新型文学艺术形式。
追溯到1898年戊戌变法时的文学革新‚但是‚ 成：
是的。摄影文学作为一种新型的媒体
在摄影文学出现以前‚与媒体结合的文学却仍 文学‚是传统文字文学艺术的现代转型‚融入了
然是传统文字文学的形式‚也没有形成一定的 媒体和现代文学艺术诸精神等文学要素‚其创
创作规模‚并且还没有成长为一种新的文学形 作、传播、鉴赏阅读呈现了不同于传统文字文学
式。传统与媒体结合的文学只是局部的、并没 的新特点‚这都值得我们文艺工作者进行研究
有发生不同于传统文学的质的变化。例如‚以 和探索‚以便于促使传统文学、特别是摄影文学
前在报纸上也登载小说连载等文学艺术形式‚ 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为全球图文时代的到来
但是‚它们只是报纸版面其他内容的点缀或者 作出巨大的贡献。
衬托物‚即使专门的文艺副刊也是整个报纸媒 三
体的附属‚它们从来不占主导地位‚也不是独立 成：
发展摄影文学‚我最感欣慰的是：许多
自主的文学艺术。摄影文学则不同‚它是纯粹 中国文论家赞赏摄影文学是一种当代民族文学
以报纸媒体为载体传播的完整的文学艺术形 的创新形式‚这意味着我们民族的文学有了世
式。整个报纸媒体没有别的内容‚部承载着摄 界的声音。
影文学；报纸媒体不但是摄影文学的传播者‚而 徐：作为一个文艺理论工作者‚谈到这个问
且是摄影文学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的确如 题‚我感到很沉重。因为早在上世纪末期‚黄维
此‚在现代快节奏的社会生活里‚没有复印技术 梁先生就说：在当今世界文论中‚完全没有我们
的存在‚摄影文学将会重蹈传统文字文学的覆 中国的声音。20世纪80年代以后‚曹顺庆先
辙‚摄影文学作为一种具有复合主义审美精神 生提出：我们东方国家‚在文艺理论方面噤若寒
的文学艺术‚里面沉蕴着媒体的精神。可以说‚ 蝉……没有一本文艺理论著作传入西方‚起了
没有报纸媒体‚就没有摄影文学的生存‚特别是 影响‚引起轰动。季羡林先生为此呼吁尽早建
没有摄影文学的繁盛之地‚这是现代社会对文 立东方学派。但由于没有一种创新性的民族文
学的基本要求之一。 学形式作为现实的佐证‚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
徐：摄影文学还有一个特点：可以发挥自由 也仅仅停留在理论探讨层面‚并不能深入到现
创造力的文学艺术形式。当然‚这是与摄影文 实生活中去‚陷入了困境。今天‚中国的摄影文
学自身的文学素养是相辅相成的。因为摄影文 学终于轰轰烈烈地发展和繁荣起来了‚我又感
到很欣慰‚并希望有更多的创新形式出现。 步。
成：不过‚有人却对这个结论心存怀疑‚他 成：
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这个结论
们认为：如果单纯从当下摄影文学本身的技术 虽然过于绝对‚但内中也含有真理‚摄影文学作
制作的表层来看‚摄影文学似乎并不具有民族 为一种民族文学的当代创新伴随着中国经济全
性：
摄影机、复印技术不都是西方的舶来品吗？ 球化的步伐‚正在走向全球化。
甚至摄影技术都是从西方学习来的。 徐：的确如此。我认为‚摄影文学的全球化
徐：但他们也应该看到‚在世界经济全球化 既包括摄影文学吸收了它应该吸收的中西方现
的历史进程中‚这些技术的发展本来是相互促 有的一切优秀成果‚它作为一种文学艺术形式
进的‚例如：中国早在11世纪的时候‚毕升就发 也被热爱文学的各国人民所接受‚这是时代使
明了活字版印刷技术‚传入了西方‚给西方世界 然。
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事件即使不能够 成：迎来的是摄影文学全球化‚而过去的是
证明技术没有民族性的观点‚因为技术本身的 “各领风骚三两年” 的各种文学流派‚感谢时代
创造本来就具有民族的特征‚文学有没有民族 的馈赠：摄影文学一枝独秀！它的成功经验之
性‚并不能全靠其依托的技术来判定‚因为技术 一是：它采用了现代的复印技术、传媒技术和摄
在民族性介定的摇摆和复杂使其无法作为一种 影技术‚而西方大多数学者都认为‚正是现代科
标准而存在。复印技术仅仅是摄影文学的构成 学技术促使了文学走向终结。难道在摄影文学
要素而已‚根据系统论原理‚当这些要素一旦组 那里科学技术的负面作用消失了吗？
成了摄影文学‚它作为一个有机系统就产生了 徐：
没有。文学终结论在西方最早比较完
新质。因此‚看摄影文学有没有民族创新性‚不 整的理论叙述应该是黑格尔。近来‚西方解构
在于构成它的“ 硬件” 是否具有民族性的‚而在 主义大师德里达和米勒都认为‚由于现代科学
于摄影文学作为一种理念是否具备民族的创新 技术的影响‚文学已经走向终结。中国学者为
性。生产一种产品‚它的构成要素尽管是西方 此与其展开了论争‚认为文学终结论是不科学
人的产物‚但是‚衡量它们是否具有民族的创造 的‚文学仍然具有自己的生命。我想‚这可能是
性‚并不在此‚而是看它们能否在国人的手里利 中国学者对解构主义者的一个误解。实际上‚
用自己的设计理念‚把它转化为一种属于自己 德里达和米勒所说的文学终结论是指传统的文
的创新产品‚如果做到了这一点‚它就具有原创 学艺术的终结‚而且这种终结并不是一种消失‚
性。 而是一种完结‚一种成熟的状态。文学本身仍
成：哦‚这么说来‚摄影文学作为一种具有 然具有生命‚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我认为‚
复合审美精神的文学艺术形式‚就是一种民族 摄影文学就是一种佐证。科学技术的发展促使
文学的当代创新了‚不仅如此‚摄影文学的实践 了传统文学艺术的完结‚同时‚也会创造一些新
也证明了自身的民族创新性。 的文学艺术形式‚摄影文学就是其中之一。科
徐：但我在想‚在当今世界各国之间仍然存 学技术对传统文学艺术的破坏和新的文学艺术
在着文学观念的差异‚我们把摄影文学作为民 形式的创造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就是如此。
族文学的形式和赞同建立东方学派‚绝非狭隘 成：是的‚摄影文学的发展从来都没有离开
地仅仅是为了我们民族文学的身份认同‚而是 现代科学技术的恩惠。不过‚我认为‚摄影文学
既为了我们的文学及文论形成如摄影文学那样 之所以兴盛的一个最重要原因还是它以自己的
的创新能力和新的生长点‚为民族文学争光‚又 文学艺术形式吸引了大量的读者‚因此‚才为人
通过我们把属于中国民族独特性的摄影文学传 们所喜闻乐见。你不是说：摄影文学已经成长
入西方‚影响西方文学‚最终在根本上促进世界 为一种先进的文学思潮了吗？
文学的繁荣和发展‚使人类文化得到长足的进 按照1986年出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
徐：
中·中国文学》‚文学思潮是指一定历史时期和 得不加入了便捷快速的刺激感官、以使人们瞬
一定地域内形成的‚与社会的经济变革和人们 时获得欢悦的图画。当然‚这是大众的需求‚也
的精神需求相适应的‚具有广泛影响的文学思 是现代意识的需要‚摄影文学就是这样一种健
想和文学创作的潮流。因此‚决定一种文学样 康向上、有现代创新意识、与时俱进的先进的文
式是否成长为一股文学思潮‚以及它影响的广 学或文化形式。
度和深度‚就要看它是否具备如下四个条件：第 成：
摄影文学百花齐放、五彩斑斓‚它分为
一‚
它必须具有与时俱进的品格。文学思潮作 摄影小说、摄影纪实文学、摄影散文、摄影诗等‚
为社会思潮的一部分‚它必须反映和表达这个 也可以分为叙述摄影文学、抒情摄影文学等种
时代的社会生活‚包括人们当时代的审美追求、 类。摄影文学多元化的形式说明了摄影文学已
精神需求、道德风尚甚至价值趋向等等。第二‚ 经具有了丰富的作品内涵和作品数量‚虽然摄
它必须是获得了广泛的影响。包括具有一支成 影文学作品的数量和主题还应该开掘和丰富‚
熟的创作队伍和一定数量的读者群‚并深入和 但是‚谁都不能否认‚它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数量
影响了人心。第三‚它必须具备一定数量的作 和质量‚否则她就不能产生这么广泛的影响‚而
品‚形成了一股创作潮流。第四‚它必须具备一 且摄影文学是在新世纪刚刚兴起的一种文学形
定的文学理论形态。即人们对已经产生的文学 式‚摄影文学作品还在源源不断的创作过程中‚
形式达成了审美共识‚或者说‚这种文学形式已 而正是摄影文学未来广阔的发展空间容量‚才
经具备了一定稳固的文学审美品格。 是她旺盛生命力之所在。因此‚人们有理由相
成：作为摄影文学的拓荒者‚我接触了大量 信‚在未来的文学艺术百花园里‚摄影文学必将
的摄影文学的参入者‚比如、中国人民大学、清 绽放出更多、更绚烂的花蕾。
华大学、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山东大学、南京大 徐：从摄影文学的理论形态来看‚审美复合
学、
南开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艺术研究 论是一切复合艺术的灵魂‚闪耀着具有鲜明时
院等院校、文学研究所的教授、博士、硕士以及 代特征的美学光芒‚它的诞生是艺术形态的一
社会各界人士‚都纷纷或发表有关摄影文学的 次创新性突破与重组‚使处于困境的文学与摄
理论文章和摄影文学作品。应该说‚摄影文学 影走向了光明的出路‚标志着艺术已经进入到
“百川纳海‚
在主体性特征上‚具有“兼容并包”、 一个科学技术与艺术有机结合的审美复合时
有容乃大” 的文学胸怀。我也在始终尽力贯彻 代‚是美学研究的一个崭新课题。
这种指导思想‚尽量吸纳一切热爱摄影文学的 成：我认为‚经过文艺理论界以及社会各界
力量‚不断壮大摄影文学的阵营‚因此‚摄影文 的共同努力‚摄影文学已经具备了比较完备的
学作为一种精英意识的文学形式正在引起政府 理论体系‚其形态的基本特点有：多元化和多层
的关注和支持‚在各界乃至海内外正产生了广 次性。包括美学、哲学、历史学、文艺学、审美心
泛的影响。 理学和文化学意义下的摄影文学理论及其各个
徐：从文艺影响人们的内容和形式来看摄 分支理论‚后者包括摄影小说理论、摄影散文理
影文学‚当今时代的社会生活虽然丰富多彩‚是 论、摄影诗歌理论等等；形成了一个多声部对话
西方科技理性文化、东方传统文化和有中国特 的复合结构。开放性。摄影文学创作及其理论
色的社会主义现代文化的多元共现‚但视觉文 向不断发展的现实生活开放‚向一切艺术形式
化或影像文化包围了人们的生活世界已经成为 开放‚因此‚它的内涵和外延必将随着实践的发
大家公认的一股潮流‚这使得以纸张印刷和复 展而不断地发展。深度和广度的统一。就深度
印技术为载体的文化从精英意识换化为精英与 而言‚包括美学、审美心理学等层面的深层次考
大众并存、以大众为主导的精神意识。这样一 察‚
而且它本身就是一种精英意识。就广度来
来‚寻求生存的文化人在时尚追求的导引下‚不 看‚
在理论上囊括了哲学、文艺学、美学、社会
学、科学、心理学、教育学、新闻学等各个学科的 无一例外地赞同和称颂‚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
多侧面考察‚在创作上既有“阳春白雪”‚又不乏 迹‚
它充分表明了摄影文学的旺盛生命力。在
通俗创作；在这个方面‚它还包括其广泛参与 市场经济日趋发展的今天‚在西方后现代文化
性：文艺理论界的最先进的知识精英分子大都 的侵袭下‚增加了新的带有创新性的文艺思潮
参与了摄影文学理论的探讨和创作的实践‚并 出现的困难。在这种文化背景下‚摄影文学理
且不仅在中国‚而且在海外也不乏摄影文学的 论作为民族的创新性就必然成为文学发展的一
理论和创作。 道亮丽的风景线‚并且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提
徐：
除此之外‚摄影文学的特点还有：广泛 供了可贵的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它作为一种
共识性。可以说‚在文艺思潮的历史上‚都没有 先进文化的代表‚也必然成为文化自身发展的
今天那样容易出现分歧和多元化的趋向‚而在 重要资源之一。特别是随着图文时代信息时代
这样的一个理论背景下‚摄影文学竟然得到了 日益主流化全球化的到来‚摄影文学的全球地
文艺理论专家学者和创作队伍、甚至超出文艺 位势必在不久的将来得到科学的确认。
界的社会学家、科学家、哲学家、教育学家等人 成：当然‚对此我信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