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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大学

硕士学位论文

意识形态理论的特质及其构成方式——对国外马克思主义理论
视域的探讨

姓名:宋晓杰

申请学位级别:硕士

专业:马克思主义哲学

指导教师:吕世荣

20050501
y-’.739044

中文摘要

意识形态理论的视域具备很强的社会关联性与现实意义。意识形态概念本身

的内涵,于最初的感官的幻觉隐喻,逐步转变为普世性的文化价值体与意向性的

心理格局。然而,国内传统意义上的意识形态理论的研究往往存在单一化、政治

化的倾向,把对意识形态理论的研究简单等同于机械认识论的研究范式,从而在

很大程度上,遮蔽了意识形态理论在哲学视域中丰富的思想内涵与社会意义。

全文包括引言与结语共有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主要阐述了意识形态概念的嬗变与国内对其研究的现状,以此指出

研究意识形态理论的必要性以及本文写作的重点与目的所在。

第二部分具体陈述了意识形态理论的发展逻辑以及从中所体现出的意识形态

理论的特质。意识形态最初的含义被指认为关于观念的科学,其基础在于人对外

部世晃的感觉经验。黑格尔与费尔巴哈则实现了意识形态与异化逻辑的内在契合,

他们试图有机地实现主体与客体的统一。而意识形态一词的现代语境是由马克思

真正确立的。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概念存在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由哲学意识形态

的价值批判,逐步深化为对拜物教的历史性科学批判。列宁以历史唯物主义视域

与剩余价值理论为背景,重申了马克思关于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历史唯物主

义原则,使意识形态概念具备了相对中立性与描述性的特征。随后的意识形态理

论的研究,日益淡化意识形态的阶级归属,更为强调意识形态的理论化、系统化

及其认识论功能,从而对意识形态的理解趋于更加宽泛的无调性状态。从意识形

态概念的原初意义、现代语境以及发生逻辑断裂的内在契入点来看,意识形态理

论的特质,恰恰在于其与主客同一内在的总体关联性以及制约其意义域发生状态

的社会总体性的意义结构。意识形态理论构成的形象性特征与其价值意向性,均

有效地表征了社会总体性框架对主体行为与社会历史的有机综合以及历史过程的

整合状态。作为意识形态理论讨论理论支点的他者与征兆,有机地体现了意识形

态理论特质的有效性。
第三部分详尽地分析了意识形态论主客向度中的内在构成方式。意识形态论

的发展过程实际上潜隐了一个“形象性”主客架构的构成方式。意识形态论的主

客架构作为一种场域性的存在,蕴涵了强性的非场域意识与关系性旨趣的有效性。

其历史性的意义在于:主体向度中,主体由无意识转向自在——自为性地寻求原
质性的崇高客体:客体向度中,客体由对个人主体的深层抽离消解中自觉性地展

现身体主体本质的有效性。在一定意义上,它实为主体“客体化”、客体“主体化”

内在建构的意谓过程。意识形态论的内在构成方式,作为主体与客体相互性的指

称,而非主体与客体的绝对化的区分,实际上暗示了主体与客体间由构成性向生

成性的逻辑演化与思维方式的跃迁。

第四部分简短地指出了意识形态理论的思想史意义及其被遮蔽的原因,并进

一步认定,意识形态理论的内在构成方式与讨论域,在一定意义上,构成了整个

思想史发展的主要逻辑脉络,其批判性的价值取向与历史性的生存都将成为社会

永恒的课题。

关键词:意识形态;特质;构成方式

II
Abstract

Visual field of theory of ideology has strong connection with society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In its intrinsic constituent means,there is an original signal circumstance,


which appears with relational ontology by means of complex tones.From original

meaning of illusory metaphor in sensory organs,the connotation of ideology gradually

turns into value objects of universal culture and intentional pattem of psychology,

However,in the domestic traditional research on theory of ideology,the simplified and

political tendency is often present in.It always simply equates the research to the

mechanical epistemology model,thus in the very great degree,it has camouflaged the

rich connotation and social significance oftheory ofideology in the philosophical visual

矗eld.

The paper consists offour parts including introduction and concluding word:

The first part mainly elaborates evolution in the concept of ideology and present

research situation in domestic to point out the necessity on researching theory of

ideology as well as the key points and the goal of writing this particle.

The second part concretely narrates the developing logic and the specific attributes

in theory of ideology.The original meaning of ideology is considered as science on

ideas and its basement lies in the sensory experience from external world mankind deals

with.Hegel and Feuerbach have achieved the intrinsic conjunction of ideology together

with logic of alienation.They try to organically unite subject with object.However the

modem signal circumstance of ideology has been established by Marx,Marx’S ideology

is present in a dynamic developing process:from value critique of philosophical

ideology,it directly deepens into historical scientific critique of fetishism.Based on

Historical materialism and the theory of surplus value,Lenin reiterates principles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that social existence determines social ideas Marx has

III
demonstrated-Therefore it makes ideology possess
relatively neutral quality and

descriptive feature.In following research on


ideology,it increasingly desalinates what

the class belongs to and emphasizes


theorization,systemization and epistemological

function.The explanation to ideology hems for more and more wide and atonal

condition.Considered the corresponding spot in original meaning,modern signal

circumstance and logical cracking of ideology,attributes of theory of ideology exactly

lie in total inter-connection between it and intrinsic identity between subject and object
and total meaning structures in society which restrain the happening state of meaning

community in theory of ideology.Figurative feature of constitution of theory of

ideology and its value intention,effectively expresses that total frames in deep society

organically synthesize performance of subject and social history and conformity in

historical process,But as two supporting points of theory of ideology,others and

symptom organically displays validity in attributes oftheory of ideology.

The third part minutely analyses intrinsic constituent means in theory of ideology.

The developing process of theory of ideology,in fact,conceals a figurative constituent

means in subjective and objective shelf.Considered aS a kind of existence of Field,

Subjective—ONective Shelfofthe Theory ofIdeology contains the validity hidden in the

strong consciousness of non-field and inclinations of inter-relationship,Its historic

significance shows that in subjective dimension,subject seeks the Sublime Object of

Thing from unconsciousness tO in-itself---for-itself;in objective dimension,from deep

dispelling and dividing the individual subject,object consciously emerges the essential

validity of the Subject of Body,In a sense,it,in fact,is the intrinsically constructive

implicative progress which implicates the fact that subject realizes‘‘objectization'’and

object realizes“subjectization”in hallucination.As reciprocally referring between

subject and object,not absolute distinction,in fact,intrinsic constituent means in theory

of ideology indicates the transition from formation to production between subject and
object and leap ofthinking means.

The fourth part briefly points out causes for camouflaging theory of ideology and

its value in thinking history and furthermore,the author thinks that in some extent,the

intrinsic constituent means and discussing field of theory of ideology constitutes the

main venation of development of entire ideal history.Its critical value


logical

orientation and historic existent shall become the social perpetual task.

means
Key words:Ideology;Specific attributes;Intrinsic constituent


引 言

意识形态这一概念,作为一种人格理念的存在,具备很强的社会关联性与自

身结构格局的内在弹性。社会历史性的意义与意识形态自我的构成性所衍生的复

调式的原初语境,构成了意识形态理论特定的意义域。在其自身的发展历程中,

特别随着“场所”(西田哲学)、 “延异”(德里达)与过程哲学(怀特海和格里

芬)的暗示以及社会现实的断裂式跃迁,意识形态理论的发展逻辑也发生了本体

论意义上的质性裂变。(诚然这种暗示可能仅仅基于作者对其思想内在一致性的敏

感认知,但是三者有机地显现了“场域”的非实体性离析、后中心化以及生成性

思维问的内在统一性。)意识形态的内在所指也逐步于最初的形象人格的感官幻觉

隐喻,转变为社会境域中极为宽泛的普世性的文化价值体与意向性的心理格局。

因此,意识形态作为社会的特质要素,已潜隐于社会的多维深层,并逐渐与主体

的思想、观念与意识得以融合,甚至直接或间接地构成了主体与主体间相互性的

行为方式。

意识形态的前科学理论可追溯到柏拉图的洞穴隐喻,同时培根四假相说、黑

格尔精神现象的异化及费尔巴哈宗教神学的异化幻想都与之具有某种意义的家族

相似性。意识形态首次由特拉西于《意识形态的要素》中得以指认,他仅把其作

为一个哲学意义上的非实体性的概念,即“关于观念的科学”(观念体系)。马克

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意识形态产生的社会基础、意识形态形成的认识根

源、意识形态同社会的关系、意识形态的社会功能及意识形态的消亡等问题进行

了一般性的考察。意识形态被其指认为一种无意识发生的虚假观念的逻辑体系,

其发生逻辑仅被作为某种阶级无意识的潜在,从而具有鲜明阶级意识的价值主体,

强制性地(历史无意识性的内在所指)把自己的利益说成社会全体的共同利益。

无疑,马克思对意识形态概念的此种设定隐含了几个基本的预设性前提:世界本

质的本体论设定(世界存在本质)、先验自主能动的主体(主体的自觉能动性)、

同一性反映论(世界可以认识)以及意识形态的可终结性。然而,当尼采宣告“上

帝死了”、当弗罗伊德发现了“无意识”之后,当我们重新理解语言、意识和现实

的关系时,我们发现主体不再是客观世界的中心,在主体的知识和客体之间不一定会

有一一对应的关系;世界并不存在着固定不变的本质和内核,而历史的行程也并不是

遵循着先在既定的规律线状性推进。于是,对意识形态的理解出现了新的“断裂”。

而后,阿尔都塞在《保卫马克思》中把意识形态作为一种非基始性的、具有

独特结构与逻辑的表象体系,它在历史中存在并作为历史而起作用,以特定问题

域的关系结构无意识地再现真实的历史,而意识形态自身的非自足性致使其表象

的世界只是非完全意义的实存性的关系本体。在《意识形态和意识形态的国家机

器》…文中,阿尔都塞脱离了对意识形态一般发生机制的研究而开始注重对国家
隐性控制人民的意识形态的微观机制分析,他提出“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的概

念以补充马克思的国家理论。他指出,意识形态作为一种特殊的非强制的国家机

器,“是以一些独特和专门机构的形式呈现在直接观察者面前的现实”,是“个人

与其生存的真实条件的想象关系的再现”,并作为一系列的物质性的社会实践、表

象与仪式而被铭写于社会现实中,从而把个体讯唤为具备虚假归属感的屈从主体。

曼海姆则于《意识形态与乌托邦》中试图在作为观念学意义上的意识形态与作为
政治统治工具的意识形态之间做出区分。他进一步厘定了总体性意识形态与特定

的意识形态,逐步弱化意识形态论的阶级性和批判性,试图对意识形态进行超越

性的形而上学改造。赖希与盖格尔则分别把对意识形态的研究转入心理学的意向

分析,促使其由批判性逐步实现理论化与认识论化。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从卢卡
奇到葛兰西,从阿多诺到布尔迪厄都对意识形态理论的问题域与实质进行了独特

的批判与分析。早期,鹾方理论家大都将意识形态与革命实践结合起来进行探讨,

如卢卡奇将意识形态视为阶级的意识,认为革命能否取得成功取决于阶级意识的

成熟程度;葛兰西则主张无产阶级要取得政权必须要取得意识形态的领导权。随

着革命低潮的到来,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将目光转向了社会与文化批判,如伊格尔

顿以意识形态一词进行文化现象的深入研究与批判;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只有进

行意识形态批判,易口除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神秘因素,才能复活工人阶级的阶级

意识。同时于后马克思的理论逻辑中,齐泽克、拉克劳、墨非等均试图重新在马
克思的经典文本中寻求意识形态要素(征候与社会主义战略)的文本支撑,并给
予意识形态理论更为宽泛的理解。在后现代主义哲学的视域中,意识形态更多地

成为文化批判与符号标示的非实体性所指,从而被给予战略性地超越或消解,意

识形态的内涵似乎更加难以定位与把握。因而在西方的学术视野中,意识形态理

论的总体性因物质条件域与思想预设的不同,不存在固定的内在所指,但是这也

显示出意识形态理论所内涵的现实原生力及对其研究意义的内在弹性。

与之相应,国内的主流意识形态研究因话语霸权的影响存在严重的单一化与

政治化的弊病。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中,意识形态的理解仅仅被严格限定在马克

思、列宁、斯大林和毛泽东等的经典文本的误读与滥用之中,马克思批判性意识

形态理论的现实意义反而被严重弱化,并在很大程度上仅仅被作为政治化、阶级

性的标志以及经济基础单一性的派生物而存在,从而使意识形态理论丰富性的原

初境域陷入一种政治谋算的逻辑之中,并被深层消解。直至80年代末90年代初

期,国内学者逐步突破了原有思维方式与理论逻辑的局限,开始在哲学与思想史

意义上关注意识形态理论的发展历程,俞吾今先生于1993年出版的《意识形态论》

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作。此书较为详尽地论述了意识形态理论发展的支援背景与历

程,并对当下西方视域所关注的热点问题给予了简短的论述与评析。随着西方论

著翻译和研究的逐步深入,国内学者逐渐开始转向对单个哲学家的意识形态理论

研究,并出版了一系列的专著,如《意识形态与主体哲学》、《理解与批判》、《问

题式、症候阅读与意识形态》等,同时逐步展开对具备强性意识形态性的社会要

素,如技术、他者、生产、符号以及文化霸权等的深入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理

论成果。但是,这些研究因为缺乏对意识形态理论总体性特征的把握,仍然会出

现概念和思维方式的误解与限制,未能对持存性的研究逻辑进行彻底的颠覆与清

算,并未从内心深层显现其理论深层所潜藏的发展张力,仍然遮蔽了意识形态理

论的原初语境与当下的存在方式,其关键性问题研究仍旧处于严重的空白状态。

本文的目的与意义就在于对意识形态理论进行历史主义的考究,并在哲学视域中
完成对其总体性的潜在把握,展现其独特的构成方式与特质。
一、意识形态理论的发展逻辑及其特质

(一)意识形态理论的发展逻辑

1.意识形态理论原初所指的感官论基础

作为意识形态的前科学理论,无论是培根的“四假相说”、洛克的“四种错误

尺度”(原则命题的不确定、传统的假设、强烈的情欲或心向、权威),还是康德

所谓的“理性二律悖反”都是对柏拉图“无谬误的理念世界”的挑战与谋反,感

觉的不确定性必然导致人的观念的或然性。同时,法国启蒙学者孔狄亚克、爱尔

维修以及霍尔巴哈以彻底的感觉主义立场,对错误与虚假进行深入的感觉论意义

上的批判,从而迸一步预示了偏见和假相的黄昏与意识形态概念的产生。

特拉西于《意识形态的要素》中把意识形态仅作为一个哲学意义上非实体性

的概念,即“关于观念的科学”(观念体系)。对他来讲,意识形态是哲学上的基

础科学,具有实践的意义,并且构成了真正的经济学、政治学、伦理学和教育学
的基础。特拉西把意识形态作为观念学有其确定的含义,观念学的主要任务是研

究认识的起源、界限和认识的可靠性程度。显然,特拉西是对洛克、孔狄亚克乃

至康德理论工作的继续。作为一个彻底的感觉主义者,他用“知觉”、“回忆”、“判

断”、“意愿”来表示人的精神活动,并强调精神活动的这四种能力归根结底可以

还原为感觉的不同类型,人的思想活动不过是感觉的创造和神经系统的活动,人

的感觉构成观念的基础,而宗教意识及权威知识的谬误性在于这些观念不能还原

为直接的感觉。特拉西意识形态论所涉及的观念,不问于柏拉图的“理念”(与感

觉相决裂)及笛卡尔的“天赋观念”,其唯一的基础和来源是人对外部世界的感觉

经验。基于此,俞吾今先生指出,特拉西提出意识形态学说的目的在于“建设一

门基础性的哲学理论,即‘观念学’,通过‘从思想到感觉’的方法,摈弃宗教、

形而上学及其他各种权威性偏见,在感觉的基础上,重新阐发出政治、伦理、法

律、经济、教育等各门科学的基本观念。”它的提出“不仅标志着认识论上的彻底

的感觉主义性质的转向和革命,而且也意味着实践上的革命,即在拒斥宗教和种


种旧的传统观念的同时,也必然拒斥那些正在维护旧的谬误观念的政治制度,特
别是国家制度。”【l】

2意识形态概念与异化逻辑的内在契合

由于特拉西过于拘泥于法国唯物主义思想,他并未真正消化柏拉图与康德哲

学的范畴论思想,仅仅依附于感觉经验并不能解决现实中的所有虚假问题。因此

他的思想很大程度上存在空想的谬误成分,以反传统的谬误观念为根本宗旨的意

识形态理论一开始就陷入了与自身逻辑相谋反的误区,意识形态理论与异化概念

的会合似乎成为时代的必然。 .

黑格尔并未使用过意识形态这个概念,在《精神现象学》中他所指的“意识

形态”“意识发展史”或“意识诸形式”一般理解为广义上的意识,即一切精神现象。

从神秘直观向概念思维的过渡,《精神现象学》作为“意识的经验科学”概念运动,

在这里还只是表现为经验的意识形态运动或精神的现象过程,而不是表现为绝对

理念的抽象的逻辑运动——外化或异化——异化的扬弃和无限地返回自身的整个
三段式的发展过程。精神的发展存在三个阶段:伦理(真正的精神)、教化(自身

异化的精神)与道德(自我确定的精神)。在第一个阶段中,主体为以血缘关系维

系的伦理实体,神的规律作为对祖先的崇拜和对伦理精神的维护,支配着个人的

精神,而人的规律作为自我意识的形式,作为个别性的原则与神的规律所倡导的

总体性的原则发生冲突。在第二个阶段中,异化过的精神世界分裂为两个世界,

即现实世界与信仰世界,个体虽然把自己皈依于信仰,但是又不得不依赖于现实

并通过教化充分实现自身。黑格尔指出,教化是获得客观效准和现实性的手段,

个体的真正的原始的本性和实体乃是使其自然存在发生异化的那种精神,个体要

想进入现实世界就必须扬弃自己作为伦理主体时所被赋予的自然本性。因此,教

化的本质在此意义上乃是精神意识的颠倒与欺骗。同时,启蒙运动所倡导的科学

性、有用原则以及个人欲望、意志、自由的膨胀并不能真正克服异化问题,精神
一, ●^

必须回到自身并为自己限定有效的界限。在第三个阶段中,个体从伦理世界中经

教化世界而进入到道德世界。而道德世界所分化出的“义务的意识”、“品评的意
识”以及与上述两种意识相对立的“恶的意识”都不能真正达到主客同一,从而

并不能真正消除异化。显然,黑格尔与特拉西不同,他遵循的恰恰是后者所忽略

的柏拉图、康德的理性主义传统,《精神现象学》中对异化的现实世界的论述以及

对教化虚假性的批判都为意识形态概念内涵的根本性转变提供了足够的思想平台

和理论空间。

费尔巴哈虽然并没有使用过意识形态这个概念,但他在《基督教的本质》中

对宗教异化的批判与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有很强的关联和内在一致性。但二

者也存在很大的不同:前者主要展现了人的类本质否定自身、超越自身、实现自

身的过程,而后者则展现了绝对精神自我否定、自我超越、自我实现的过程。费

尔巴哈指出,一方面,宗教的本质就是人的本质,属神的本质也是属人的本质,

并且是处于其绝对的自由与无限性之中的主观的属人的本质,宗教也即人的类本

质的对象化。因此“人使他自己的本质对象化,然后,又使自己成为这个对象化

了的、转化成为主体人格的本质的对象。这就是宗教的秘密。”【2】另一方面,宗教

还意味着人的本质外化一种异己的力量,并被这种力量所支配。于是,上帝本来

仅仅是一个宾词却被表象为主词;上帝本来仅仅是抽象的类本质,却被设定为实

体性的存在者;在神学家那里,不是人产生宗教而是上帝创造人。也即,宗教神

学是人自身的双重化,是人的类本质的对象化的对象化。再者,费尔巴哈虽然反

对宗教神学,但他并不反对宗教本身,反而他主张以爱的宗教来克服宗教异化现

象。他指出,爱是生命的表现,是人与自然、人与人间的和谐对话,也是个体存

在与类存在的统一。显然,在克服宗教异化的道路上,费尔巴哈过于依赖所谓“爱”

的力量,从而极大的削减了其宗教异化批判的力度。

无疑,黑格尔与费尔巴哈异化批判逻辑具备了相同的结构:正反合的逻辑结

构,而且二者都竭力试图实现主体与客体的统一。虽然他们不免都会存在种种理

论深层的缺憾,但是二者初步实践了异化逻辑与意识形态理论的会合,有效地开

拓了意识形态与异化、物化的内在契合所依附的社会实践场域与价值意向性,为

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的科学化发展提供了充足的理论支撑与现实可能性。
3,意识形态理论现代语境的初步确立

毫无疑问,意识形态一词的现代语境是由马克思真正确立的。马克思从来未

在正面给意识形态下过定义,在其思想的发展过程中意识形态也有过不同的含义。
早期和中期,马克思更多的是在否定意义上界定意识形态的含义:一定的统治阶

级根据本阶级的利益而炮制出的思想和幻想,它的本质只能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特

定阶级意志的体现,它必然是阻虚幻的观念关系掩盖真实的社会关系的虚假意识。

需要指出的是,马克思所谓的“虚假的意识”并不指向意识形态本身,而恰恰指

向了当时盛行的受黑格尔影响的思辨唯心主义与剥削阶级的意识形态:黑格尔的

唯心主义哲学、充满激情批判现实的封建主义的青年黑格尔派(鲍威尔、费尔巴

哈与施蒂纳)、所谓的“真正的社会主义”思潮以及操持人本主义话语的青年马克

思的劳动异化理论。马克思此时的哲学意识形态的价值批判,随着他后来具体深

入的经济学批判研究而直接深化为对拜物教的历史性科学批判。晚期的马克思则
对意识形态概念做出更加宽泛的理解,他将一切观念性、思想性的上层建筑统称

为意识形态,意识形态作为真实的意识在阶级社会中客观存在,并为统治阶级服

务。同时,他与恩格斯又进一步论述了意识形态相对独立性的理论以及共产主义

初级阶段意识形态的建立问题。从而意识形态被其界定为以特定阶级利益为价值

指向的反映社会经济基础与政治制度的思想体系,是表现为一定阶级的政治原则、

行动纲领与价值标准的观念性的上层建筑。由此,马尔库塞认为,马克思所理解

的意识形态分属三个层级:对思辨历史唯心主义的否定和揭示,因为以往的哲学

和社会政治理论,将其观念和体系看作是历史发展的动力;对社会存在的系统解

释,马克思在此关心的是意识形态是如何与占统治地位的政治权力结合起来的,

这与韦伯提出的合法化问题具有共通之处:意识形态在总体上是一类确定的文化,

是对社会存在的反映,受社会存在的制约,个人或群体都要自觉或不自觉地受其

影响。口】显然,马克思对意识形态概念的本质、功能、特征以及存在基础均给予了

有效的设定。他认为,意识形态产生于阶级的对立与国家的形成,它作为占统治

地位的物质与精神在思想观念上的外在表现,以“软国家机器”的形式,竭力维
护统治阶级的自身利益与观念统治。同时,意识形态的虚假性与综合性的社会特

征,表明其必然以社会物质条件为基本的存在前提。因此,马克思对意识形态理
论的阐释与其历史唯物主义原则是同构性的,他充分结合了社会现实与意识形态

间的有机联系,并显示了意识形态强性的社会建构功能,从而为意识形态理论奠

定了科学性的哲学基础。

然而,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马克思的意识形态理论一度遭到了各种思

潮的反对与修正,他们试图通过种种途径消除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的哲学基础与

阶级属性,从而消解其思想深层所蕴涵的意识形态批判性的意义域。在此背景下,

列宁意识形态理论的出现标志着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的再次复兴。列宁不再一般

性地讨论意识形态的虚假性问题,他把以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与剩余价值理论为背

景的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视为科学的意识形态。同时,他进一步强调

了无产阶级意识形态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对立与意识形态的阶级属性,重申了

马克思关于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历史唯物主义原则。总体来看,列宁的意识

形态概念具备了相对中立性与描述性的特征,正如J・拉雷指出“对于列宁来讲,

意识形态成了关系到不同阶级的利益的政治性意识,他特别强调的是资产阶级意

识形态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对立。因此,在他那里,意识形态的涵义裂变达到

了质性的程度。意识形态不再是消除冲突的必然的扭曲,而是成为一个关涉到阶

级(包括无产阶级)的政治意识的中性的概念。”【4】

总之,意识形态理论的现代语境中蕴涵了极强的批判性,但其理论深层仍旧

是对主体与客体、主观与客观同一性问题以及社会建构功能性的有效关注。在这

一方面,其实意识形态理论的发展,有效地承继了马克思批判性意识形态理论的
社会实质。同时,它也有机地展现了意识形态与政治权力合法性间合理关联的社

会问题,为“泛意识形态化”切入人为化地提供了其所谓的充分的理论支撑。其

实,“泛意识形态化”在深层只是体现了人格视域在社会践履过程中狭隘的偏执与

心理私利的单向意阿性。它往往把马克思哲学仅仅作为政治、政党与政策的策略,

单方面地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真正的意义想当然地有计划性地恣意篡改,从而致使
作为思想制度的意识形态本身泛化、夸大乃至绝对化,从这个角度讲,它的本质
实际上是反意识形态的过程。同时,“泛意识形态化”也有可能潜隐了马克思主义

哲学的异质因素、异质原则与异质形态,从而可能有效地回归意识形态问题本身,

重新思考分析意识形态的自我实现与自我裂变的内在机制问题。

4.意识形态理论发生逻辑的内在断裂

随着马克思意识形态批判性意义域的确立以及意识形态概念与异化逻辑的契

合,意识形态的探讨便成为一个时代性的主题。意识形态的概念愈来趋向更加宽

泛的理解,我们很难也不可能对它的定义达成共识性的解答,意识形态的发生逻

辑也更趋复杂与混乱。在这些讨论中,其共同性在于日益淡化意识形态的阶级归

属,更加强调意识形态的理论化、系统化及其认识论功能。

在《意识形态与乌托邦》中,曼海姆从理论上区分了两种不同的意识形态:

总体的意识形态,是指人们对于思想或观念的一种特别的态度,是对于思想或观

念的社会现实内容的肯定,换言之就是肯定思想与社会现实之间的关系:特定的

意识形态,它隶属总体的意识形态,有着自身的社会根源或阶级基础,是指与社

会现实不吻合的思想或者说是超越现实的思想。在此,曼海姆将总体的意识形态

指认为对于社会现实的一种感受和认知体系,是个人或集体对于整个世界的总体

认识与总的意识结构,而将特定的意识形态界定为个人或集体对某一社会情境的
掩饰和扭曲,它包括有意识的撒谎、半意识或无意识的掩饰、有意欺骗或自欺欺

人,实际上体现了某个特定主体的自我利益以及相互敌对的个体利益关系。他进

一步指出总体意识形态形成的三个步骤:意识哲学的发展、“意识形态视界”被

历史化与历史——社会的运动。因为,意识哲学总是从主体角度寻求世界图式的
内在一致性,世界图式仅仅是关及主体的复调式的结构同一性,主体关系涉及的

是虚构的一般意识。但同时,世界图式的同一性并不是超越时间与历史的,它是

在历史过程中生成,并不断转换统一性。“在启蒙时期,作为意识统一性的载体的

主体,被看作是完全抽象的、超现实的、超社会的实体——‘意识本身’。在这期
问‘民族精神’开始代表历史上被区分的意识的成分,黑格尔将这些成分结合进


了‘世界精神’之中。”【5]由此,曼海姆进一步提出关于知识的存在联系的纯粹知

识社会学思想,试图通过存在的联系的思维方式,把意识形态概念中纯粹的知识

社会学内容从特殊的政治鼓动中分离出来,从而完成把意识形态概念在价值上的
中立化过程。

而赖希则试图通过契入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理论进一步深化马克思的意识形

态理论。他指出,经济基础与意识形态发展的剪刀差现象主要是由性障碍而导致

的特殊心理结构或性格结构引起的,它作为应激性的行为模式构成了经济过程与

意识形态间的中介环节。意识形态虽然产生于一定的经济基础之上,但是并不是

它消极的分泌物,它总是通过性格结构间接反作用于经济基础。性格结构一旦形

成便具备相对的独立性,当经济基础本身陷入矛盾境地时,意识形态便可能引导

性格结构沿着与经济基础不同甚至相反的方向发生作用。赖希虽然对马克思的意

识形态理论理解得过于简单化,但他的理论仍旧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影响深远。

与曼海姆和赖希相比,盖格尔则主张使意识形态理论认识论化,从而使其完

全脱离阶级和党派利益的限制。他从实证主义立场确立了理论与意识形态的对立,

可证实性、与经验事实不相契合的虚假性分别构成了二者的内在特点。他指出,

感情关系常常作为外在于理论的因素渗透在意识形态之中,因此价值判断总是从

属于整个意识形态现象,意识形态便成为价值因素与理论因素的混合物,它仅仅

是在理论范围中才能出现的现象,但同时又指向理论的外在部分。由此,意识形

态的虚假性在于它是表面理论,并非在于它违背了形式逻辑规则。由于意识形态

的虚假性,科学理论的获得就必须对意识形态进行扬弃,摈弃外在的感情关系,

对认识对象进行远化处理,把其远置于纯粹的理论层面,同时还应保证对认识主

体的自我分析,测定在其思维深层所潜藏的由于感情关系所可能导致的意识形态

危险。很显然,盖格尔始终都把意识形态概念作为认识批判的一个概念来处理其

所内涵的虚假性成分,其鲜明的实证主义风格进一步把意识形态概念置于阶级悬

隔的高度。

在曼海姆、赖希和盖格尔之后,由马克思确立的意识形态论的批判性逻辑进
一步得以分解,意识形态理论呈现出更加无调性的局面,但却更加接近社会现实,

更为深刻地显现了其内涵的总体性的社会建构力。在此种意义上,他们恰恰又与
马克思的意识形态理论存在内在的统一。正如齐泽克所说:…意识形态’可以指

称任何事物,从曲解对社会现实依赖性的沉思的态度到行动取向的一整套信念,

从个体赖以维系其与社会结构之关系的不可缺少的媒介,到使得主导政治权力合

法化的错误观念,几乎无所不包。意识形态正巧在我们试图摆脱它的时候突然冒

出来,而在人们认定它会存在的地方反倒不会出现。”【6J

(二)意识形态理论的特质

通过对意识形态理论发展历程的考量,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意识形态概念

的原初意义、现代语境以及发生逻辑,都彰显了意识形态理论深层与主客(主体

与客体、主观与客观)内在的总体关联性。意识形态理论逻辑的断裂非但没有解

构主客关系的同构性,反而更加弥合了主客问的强制性割裂,使主体得以进行自

识性(自我认识与自我意识)的反思与自我批判,客体得以进行人格自由性与反

观性社会奴役的建构。意识形态理论的发展过程实际上潜隐了一个“形象性”场

域的构成方式与社会深层的总体性制约结构以及辨证总体性(自然主义谬误的弥

合)与先验心理意向性的内在契合。当然,这种内在契台仍旧以社会现实的存在

为基本的逻辑前提,没有社会存在的合理支撑,它也只能成为一种虚假的心理幻

象而已。同时,它有机地展现了在互文性意义社会图景中,主客间相互的置换、

挪移与全息逻辑中,主体自识的社会不可能性以及由二者所衍生的某种非实体性

的实践场域。这种价值倾向性极强的实践格局,不仅预设了社会现实中价值幻象

的创伤性内核,而且也显现了作为架构性的主客构成格局而存在的社会性的主客

向度。

所谓“形象性”,利奥塔指出,话语是逻辑、概念、形式,也即指号系统,而

形象性则是将不透明性注入话语领域,它反对语言意义的自给自足,从而把不可
同化的异质性引入一般被假定为同质的话语。因此,形象性与其说是话语性的单
纯对立面、意义的一个替代性秩序,毋宁说它是拆解的法则,阻止任何秩序具形

化为完全的一致性。意识形态理论构成方式的形象性在于,主客的关系并不是严

格意义上的单向构成,而是在一种在强性张力的牵引下,于相互性的构成与生成

中逐步消解对方的本质属性,从而使双方呈现出双重相似的内在特征,但他们相

互间的呈现并未形成具体的形式与结构。当然,这种原生性的力量来自隐匿于社

会深层的相对独立的意义格局与结构框架。

显然,意识形态理论的存在状态虽然必然以物质性的社会存在为基本前提,但

它深受社会意义结构对其的深层制约。克鲁克洪指出,“社会化的人对于自己的存

在并不觉得新奇,不会以新奇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存在。他的感知能力和理解能

力,被他有意无意地从自己的文化中吸收来的东西屏蔽和扭曲了。在刺激和反应

之间总有一个不可见却强有力的中介变量,它存在于人的整个统觉系统中,而后

者又存在于大部分更为普遍的文化形式中。”【_”康德的先验构架论、阿尔都塞的意

识形态结构框架、库恩的科学理论框架及范式、韦伯的价值取向坐标、乔姆斯基

的深层语言转换结构以及皮亚杰的发生认识结构等等都暗示了意识形态理论所受

制约的社会总体性的意义结构。这种制约虽然往往是潜在的,但仍旧以社会性的

实体存在为逻辑前提,并依附于社会发展的总体性的历史进程。实际上,意识形

态理论的发生过程历史性地重构了一个耦合的社会意义结构,并构成了一个功能

性的动态整体。这种结构所具备的社会意义性在于主体问行为图式的先在性预设、

行为方式的关系格局以及由此所引发的对社会存在耦合性意义总体。它们功能性

地维系了同构性的社会实践格局以及意识形态特定幻象所暗示的创伤性的社会内

核。这种结构和动态整体实质上只能是社会关系的整合与特定化,它们有机地生

成了意识形态理论的价值抽象与心理意向性,同时又有效地制约了意识形态论在

某种意谓上(心理、观念以及社会机制)的发生状态、过程与被构成性。因此二

者构成了一个双向的协调性反馈关系:这些动态整体所形成的无意识的惯性行为

系统,有机地隐匪了主体意识的自觉与自为,致使个体在惯常的行为方式中下意

识地履行自我价值,日用而不自知;同时,个体恰恰也是在行为履行的过程中往
往被异化为一个自在的客体,他们接受社会为自己预定好的角色、职能、位置等

等,并将社会也当作一个主体,希望它承认自己的存在和价值。在这个被质讯的

过程中,个体成为了意识形态的属民,获得了世俗社会的被抛性,但是与此同时
他还自以为是自己人格的主人。

另一个方面,意识形态理论的价值意向性则有机地综合了形象性的主客格局

与社会总体意义结构问的内在一致。意义指向“真”的价值限域与内在意向性,

同时意义本身作为本体的存在也构成了“真”所特定的对象性的关联与对峙,意

义与真的一致性恰恰表现在因缘性的对立与连接之中。弗雷格指认, “和一个指

号(名称、词组、表达式)相联系的,不仅有被命名的对象,它也可以称为指号

的指称,而且还有这个指号的涵义(内涵)、意义,在其涵义中包含了指号出现

的方式和语境。”18]指号、涵义、指称及意义之间的联系是非映射性的一一对应,

而指号意义的深层意义在于其所对应的原初的语言方式与社会情境。意义的内在

特质在于主体性的当下缺失以及先验性条件的潜在设定,意义主语的非在场及其

与真所构成的交互时间性的自识场,预定了意义域的构成必然是一种星丛的存在

方式与状态。因此,意识形态理论的意义域也是在其变化发展的自身与处身的境

遇交往释义中,而形成的“视界”,主体不断地与环境的实践交往、释义过程,

就是“视界”变化发展的过程,而主体问的共在与实践交往的“视界融合”则必

然决定其所生成的普遍性、共性的意义也是不断变化发展的。显然意识形态理论

的意义域不能为某种确定的、静止的、抽象的存在物永久占据,即它虽然关联列

象物,但不能成为对象物本身,否则主体就是不自由的,主客同一性也便在大写

逻辑下失去其现实的合理性。而在后中心化的离析中,意识形态理论意义域存在

的独特表征在于,它处于主体、客体与社会相互间的关联性的牵引中,但恰恰因

此失去了场域性的本体意义。同时,它的总体性并不代表结构性实指的整合状态,

而是表征了制约意义域发生的深层社会框架对主体行为与社会历史的有效综合以

。一
及历史过程的整合状态。这实在是个悖论加反讽的社会命题,但它深刻地说明了

意识形态理论的形象性与被制约性的社会特质。
1.戈德曼总体类型学与意识形态理论的特质

意识形态理论意义域合理性设定的内在路径与戈德曼总体类型学的实指存在

目的性与主体构成性的一致。在一定意义上,总体类型学恰恰阐释了意识形态理

论发展逻辑中所暗示的核心部分。

戈德曼指出,“人的行为始终构成全面的意义结构,这样的结构同时具有实践

性、理论性与情感性。”【9j显然,戈德曼所谓的结构并不是后结构主义的无主体构

架,它是个人行为所建构成的社会历史总体结构,人作为一种主体性的存在必然

能够自觉地筹划未来,超越有限的被抛性状态。他进一步指出,青年卢卡奇在《历

史与阶级意识》中“将总体范畴以及把事实的评判和价值的评判分开的不可能性

引入了辨证思维”,因此,“创造了一种实证的辨证社会学的可能性”。』10】戈德曼没

有注意到卢卡奇非实证性地指认的现代资本主义条件下主体被物化后的社会不可

能性,他认为由卢卡奇所认知的发生结构主义是对事实评判与价值评判、理解与

解释以及决定论与目的论间的有效综合。其实,戈德曼在这里的理论目的无非是

试图弥合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的断裂。同时,戈德曼非常重视主体在历史建构中

的能动作用。他指出,个体的建构只有在与个体的社会化,与组成他之衍生的诸

集体范畴相联系时,才能得到说明。历史就是在超个人主体的层次上被创造出来
的。超个人主体在诸个体的精神范畴和那些文化创造物之间提供了一种统一的功

能。显然,戈德曼所谓的集体主体的能动作用并不是总体性的逻辑抽象,他更加

重视主体能动活动所形成的功能性的社会总体行为结构,它是集团主体所形成的

特定习惯和精神结构的体系与个体的思想、感情和行动所指向的有意义的结构以
及社会环境三者间关系的聚合体。

基于此,戈德曼将总体意识结构统称为世界观的类型学。他把世界观指认为

一种联系紧密的不可分割的关于人与人以及人与宇宙之间的联系的观点。世界观

不是个人性的观点,而是一个能够代表,或者说能够作为一个社会标志性的集团

化观点。它作为对世冕总体的有序性的表象,是一种结构性的概念手段,往往由

特定的社会集团所强制性地创造和应用。戈德曼进一步指认了主客体的同构性原
则。“社会远不是一个外在于研究者的研究客体。他自己就隶属于这个客体。他
的意识的全部分类结构以及他的情感都是社会现象。”[1q在这里,人与世界、主

体与客体的关系恰恰就是一种内外翻转、互为表里的双重性关系。

显然,戈德曼用皮亚杰的发生学的科学结构主义观念为基础,并以主体与结

构的结合关系,形成了他面对世界的全部哲学理念。其总体类型学思想深层同样

蕴涵了主客同一性的哲学命题以及总体意义结构与主体间相互制约的结合关系。

实际上,戈德曼的总体类型学思想仅仅是意识形态论在处理其内在构成方式与社

会意义的一个独特范例。随着对意识形态概念日益宽泛化的理解,意识形态理论

的意义域往往仅仅被作为主客架构的形象性意义而使用,其内在的主客构成方式

己渐趋为主体间性的交往共同体,但这并不成为哈贝马斯语义学理解上的大写人

的共有意义。同时,意识形态理论的特质也具备了主体归隐之路上认知统一体的

无调性与全息性社会构建的不可能性的逻辑特征。而意识形态理论的意义域所遮

蔽与暗示的恰恰也表明了社会实体在物性消解后所呈现的无序的人文图景。
2.意识形态理论双重性的社会支点

当代意识形态研究中,他者与症候构成了意识形态讨论的新的理论支点,其实

二者也分别构成了意识形态理论核心的两个部分,即主客的同一性与制约意识形

态理论的社会意义结构。我们对这二者的深层考察对于明晰意识形态理论的现状

与其自身的特质具有始源性的意义。

他者在传统意识中一般被设定为一种与本己相异、陌生、危险的在者,在一

般性的人称分析中,“你”与“我”构成了本真的映现状态。然而,他者意识却逐

渐渗透进这种和谐的互文关系中,甚至有效地规定了自我的存在,从而“如果说

‘他’是‘缺席的他者’, ‘你’是‘在场的他者’,他们对‘我’来说都是‘外

在的他者’,那么‘我’就只是一种‘内在的他者’”。【12】在哲学史的意义上,

他者问题作为一个问题谱系,分别涉及了人工语言哲学和日常语言哲学中的他人

之心的问题、现象学——存在主义哲学中的他人意识问题以及后现代主义哲学视
域中的绝对他性问题。罗素和胡塞尔倾向于以我的身体行为与别的身体行为问的
关系来类比我心与他一tL,间的关系,以此来类推我的意识与他人意识间的关系。维

特根斯坦在否定私人语言、私人感觉和经验肯定感觉经验的公共性的基础上,排

除了以我心认识他心的可能性。胡塞尔的先验还原,肯定了他人意识的独立存在,

并进一步论证了作为内在性的他人意识如何向我的意识的呈现问题,在这方面他

和罗素的理论进向是基本一致的。胡塞尔为了避免唯我论的倾向,他始终把他人

作为构成世界的一个补充概念以及我的认识对象被构成的一个辅助条件,从未给

出独立存在的理论论证,他的这种动机无非是去强调主体间性问题对于客观真理

的要求这一问题的重要性而已。萨特重新确定了他人意识的独立存在,他指出没

有他人意识,我就不会有自在的存在,而只有纯粹而完全的目的。梅洛・庞蒂则

把我与他人的关系变成了身体间的关系,身体作为具有感受性的实体,是物质与

精神的整合,因此他人身体的呈现代表了他人的全体呈现。自我与他人是一种主

体间性的可逆关系,他们彼此间的模糊混同与游移关系构成了真正普遍的最初存

在。在后现代主义哲学的理论视域中,列维纳斯置换了从胡塞尔到海德格尔一路

延承的内在时间意识(总体性的绝对),把时间意识限定在既非前摄也非将来,

既非滞留也非曾在的状态。在这种间断性、异质性的时间流变中,主体性以及整

个现实世界都被悄然置换,由此他把他人作为上帝或者无限的象征,他人始终处

于我的自我中心的同化之外,处于绝对的外在或者超越之中。福柯立足于近代以

来的理性主义传统,旨在揭示非理性因素作为理性的他者在现代性进程中的命运。

他指出,在近代普遍理性主体的大写性强制逻辑下,充斥的都是绝对的概念王国

对他者的全面控制和渗透,认识他者实际上恰恰显示了理性的有限性以及他性或

异质性的内在价值。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发现,“对他者的诠释实际上直接揭开了人们对自我理解

的角度和深度。如果说自我或主体性正是现代性哲学的主导性话语,那么,他者

就既不是作为边边角角的‘其余’(other,etc)(这正是他者理论所要解构的对象),

也不是所谓对异域的观‘奇’(‘奇’“隆’正是‘自’以为‘是’的反应),而恰

恰是自我或现代性本身的合法性论证。他者问题不是或者不仅仅是黑格尔的、或
奠基在黑格尔之上的‘承认’问题,后者是现代世界的现实。政治7,是作为筹划

而有待完成的现代性,说到底是(个人或群体的)自我或主体的身份问题。在此,
他人只是途径,即使自我‘恩’赐他人以主体的地位。这是‘我的7世界,虽然

通过战‘争’,我‘们’可以分享,甚至奴隶好象还更‘真正’地拥有这个世界,

但是在艰难地曲折之后‘绝’对的只能是自我。,,113J无疑,他者的内涵实质上显现

了意识形态意义域延异过程中,自我意识意向性的场域转换以及主体性断裂与真

实自我的先验构图。“他者”通过指涉整个西方文明的存在论基础和认识论机制

而开启了一个独特的意识形态批判性的异域。这个独特的理论视域暗示了主体与

他者间的互文性与互生性,在二者人格性地相互构成中,不仅仅内在化了存在论

与认识论的基础,而且置换了主体自我反思所依赖的抽象性的总体意识结构,从

而必然隐匿了主体发生逻辑的内在断裂与消解。从表象看,所有现象的发生似乎

都受制于作为异己的他者对真实自我所建构的一个先验的社会图式,然而这个图

式却仍然是自我确证性所制造出的一个社会性的人格幻象。

与他者相应,征候则直接暗示了制约意识形态理论内在逻辑的社会性意义结

构的有效构成。征候又称为征兆,源于弗洛伊德,他在解析梦中的象征和各种无

意识的语误中,提出要依据表层的征兆来深究他们所体现出的于心理深层隐匿的

无意识的结构问题。拉康进一步指出,没有直接显现出的东西和看的见的东西一

样重要,甚至比表象更为重要。福原泰平指出,拉康的征候理论拥有三个发展阶

段:作为无意识形成物的分析对象——作为可能被解读的隐喻性的症状——作为
不可言说之物填补的本体论症候。“症候虽然拒绝开示自己,但又通过这种不吝

地给予的形式支持主体。主体被呈现不可能的性关系的、享乐的环支持,又支持

自己。主体的无和他者的无被重叠在‘症状’这个粘合处,主体抓住享乐的边缘,

从而获得了把自身定位在世界上的线索。”114J显然,拉康在这里已经把症状作为

连接性的维系机制嵌入了主体自我构造的过程中。阿尔都塞则继承了拉康征候理
f “、

论的第二种内涵,从而将征候分析引入文本的阅读之中,形成他独特的“症候阅

读”:给予文本文字的空白、断裂以及沉没之处以充分的关注,以此来捕捉到文
本所隐匿的深层话语结构。齐泽克针对拉康征候理论的第二个语境指出,“征候

被设想为白点,设想为主体历史的非符号化的想象性因素,而分析的过程就是将

其予以符号化的过程,就是将其融入主体的符号世界的过程:分析将为一开始表

现为无意义的踪迹的事物,回溯性的提供意义。”【【5】即,征兆指认了社会断裂性
的空白状态与人格幻境,分析则为征兆提供社会性符号位置和意义的意指框架。

齐泽克指出,在拉康看来,发明征兆的正是马克思本人,这是因为马克思对

商品的分析与弗洛伊德对梦的分析,二者之间存在基本的同宗同源的关系。他们

“关键在于避免对假定隐藏在形式后面的‘内容’的完全崇拜性迷恋:通过分析

要揭露的‘秘密’不是被形式(商品的形式、梦的形式)隐藏的起来的内容,而

是这种形式自身的‘秘密’。”【l 6】显然,马克思的征兆并不是拉康那种个人主体

消解后弥补创伤性内核的救命草,而是社会意识形态缝合了生活幻象中的漏洞后

必定要呈现出来的社会性历史性的征候,是一定意义上的社会物质性的存在方式

与行为模式。齐泽克进一步指出,意识形态“就其基本维度而言,它是用来支撑
我们的‘现实’的幻象建构:它是一个幻觉,能够为我们构造有效、真实的社会

关系,并因而掩藏难以忍受、真实、不可能的(创伤性)内核,协调符号秩序的

不一致性。”它的“功能并不在于为我们提供逃避现实的出口,而在于为我们提供
7l
了社会现实本身,这样的社会现实可以供我们逃避某些创伤性的、真实的内核”。【1

征兆被其设定为想象界与实在界(也即,前符号界的原初快感与其构建的现实世
界)问沟通的桥梁。虽然原初自我已经在他者的阴影中被无意识地压抑进不可知

的幽深领域,但他者作为强加给我的非我,使原初自我一厢情愿地认同自我异化

的影子。缺失主体的“无”丝毫不可能与原初欲望和快感相接合,但是它仍然以

“征兆”的独特方式在社会现实中显现自身,有效地揭示自己的存在。它在现实

看似完整的符号秩序(意识形态幻象)中,断裂性地显现自身创伤性的格局,甚

至永远无法被既有的符号体系所整合,所消除。这种深刻的存在方式预示着任何

文化秩序和意义体系的全息性构建,都必然消解主体的本真自我度其源初性的社
会位置,完美无缺的逻辑建构绝无可能,意识形态也只能是主体一厢情愿和自
我安慰的人格幻象。所以,征兆只是按照在现实中发生作用的普遍逻辑瓦解普遍,

公然挑战意识形态的真实性,意识形态却不得不围绕征兆揭示的实在昴裂口进行

不断整合自身的努力。可见,征兆既是意识形态的颠覆点,又是其维系点,这种

悖论的结合体意味着意识形态从内部发生自我颠覆的可能性。因此,齐泽克指认,

“严格地说,‘征兆’是一个特定的因素,它颠覆自己的普遍基础,犹如属(species)

颠覆其种(genus)。”Il 8】也即,普通下的特殊按照普通本身的逻辑,将普通瓦解。
支配在征兆背后的人类心灵机制是“剩余快感”,剩余快感作为欲望的客体肇

因,并非仅仅简单置身于某些基本快感之中,反而它作为一种构成性的多余只能

呈现在这种剩余之中。之所以称其为“剩余”,是因为它已经不再是人进入意义世

界之前的原初欲望而是位于原初快感和意义世界之间,是“诱惑我们向存在注入

狂热的对象,是对缺失、被消去的主体的乡愁,也是显示我们存在的根据的事物”。IJ明

也即拉康意义上的小他者:为弥补语言与主体间不可能的关系以及缺失的不平衡

性事物而确立的本是“空无”的自我的主人。剩余快感的基本作用在于剩余的不

可消除性,剩余的意义在于对平衡状态的不间断拒斥与革命性的条件变更。它揭

示了现实世界中,异化的主体希望恢复原初天真质朴、混沌未分的原初自我,一

种符号秩序试图消除其躯体的内在痼疾而进入完满之境的内在的心理驱动机制。

齐泽克阐释征兆概念的重要意义就在于他揭示出了意识形态幻象后深层隐匿的这
种人类心灵的发生机制,以及全息性理论体系建构中自我认识与自我意识的焦虑

与不可能性。因此,在这个意义上,意识形态作为一个社会进行文化身份确认的

手段,努力维护自身所构建的符号秩序的完整经,围绕剩余挟感在现实世赛孛寻

找对实在界的认同,但这回归本原的纵身一跃始终没有完成,却作为永恒姿态被

凝结进了围绕实在界的旋转之中。

在齐泽克的理论视域中,意识形态是一个被遮蔽的社会性历史性的征候,征

兆的实指在于。超越被快乐原则支配的原质以及它所蕴涵的创伤性、断裂性的因

素。征兆的存在,即颠覆自身本体的基点,它的存在表现了自身的不存在,即本

体论上的非法性。同时,它的存在还有效地维系了意识形态自身断裂的可能性及
其全息性构建逻辑的不可能性。齐泽克由此指认,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

的批判是非本质主义的,甚至与弗洛伊德内在一致,因为在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物

化现象背后被不存在可复归的本真性关系。这显然是对马克思的误读,实际上,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批判的实质在于,他在对物象化的社会现实的历史性

批判过程中,指出生产方式的总体性社会建构功能以及由此所体现出的交往实践

观对人的本质、历史辩证法与社会意义结构的内在变革与生成。

综合他者与征兆的指认,我们不难发现,意识形态往往被设定为断裂的非同

一性的非实体性关系,它存在的可能性恰恰成为促使其断裂的社会之不可能性,

其社会意义在于其基于社会现实并在一定程度上对社会内在机制的有效综合。作

为其实质要素存在的他者和征兆,体现了意识形态理论非单一的话语系统与复调

性的主客同一。此时主体和客体的限定已经没有了明显的表界,他们之间的同构

性也不同于意识哲学中“实体——主体”的强制性的先验同一,本质性的追问与
映射型的对应关系也得以进一步解构。
二、意识形态理论主客向度中因缘性的展现方式

意识形态理论的发展历程,暗示了主客架构本质合理性及合法性设定的内涵与

方式,它深刻地体现了意识形态理论的内在构成方式与社会特质。意识形态理论

的架构作为一种场域性的存在,蕴涵了强性的非场域意识与关系性旨趣的有效性。

即它的设定需要始源的物性条件域而非物质实体性的场所,并根据连续性的经验

流变真实地面向与展现主体(基于自始与观念意义上的,并作为意识形态理论人

格化与社会性的维系)与客体(作为意识形态理论中符号化、身体化铭记的物性

载体)问关系本体的敞开与澄明方式。随着意识形态理论发展逻辑的跃迁,其架

构的内在性隐匿了主体和客体的双重构成性,而作为其架构双重支点的主体和客

体并非通常意义下的主客二分,他们间的关系依附于二者所构建的动态性整体,

并未遮蔽架构内部辨证的总体性功能。因此,意识形态理论中主体与客体的关系

内在性厘定,并不意味着主体与客体强制性的人为隔离,它们从属于意识形态理

论架构中所隐含的主体和客体双重构成性的关系本体:主体与客体于相互的实践

向度与场域中相互构成、相互映现对方,也即意识形态理论中主体和客体的相互

性。

(~)主体意识的归隐、显现与客观化的本质寻求

在意识形态理论的现实践履中,其自身逻辑发生了格式塔式的质性功能裂变,
作为维系意识形态人格化与社会关系座架的主体意识逐步自觉性地归隐,甚至于

某种意义上在现实的张力中深层消解,意识形态的实践场域似乎成为主体意识与

实践向度的空场,意识形态的功能性认定也于主体无意识的状态下悄然发生。然

而主体意识的归隐并不意味着其本质的内在遮蔽,相反,主体意识的本质恰恰在

其隐匿的实体性的现实依附与批判中得以强化。

1.主体意识的归隐与主客关系的非互生性

意识形态理论的早期指认,往往基于主体意识的空场之上。同时,意识形态的

所指仅作为对现象的某种幻想、普遍性缺乏的观念体系与非实体性的关系本体得
2l
以显现,并且主体并不是有意识地参与客体有效的生成过程之中,主客的非互生
性隐匿了意识形态理论架构于现实性上,只能以异在幻象的转喻与内在暗示的形
式而存在。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把意识形态产生指认为物质劳动与精神劳动的

分工,同时意识形态关联性的缘起仅作为对异化的社会关系的合理论证,从而具

有鲜明阶级意识的价值主体强制性地(历史无意识性的内在所指)把自己的利益
说成为社会全体的共同利益,“这在观念的表达就是: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

形式,把它们描绘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20]他指出,“如果在

全部意识形态中,人们和他们的关系就像在照相机中一样是倒立成像的,那么这

种现象也是从人们生活的历史过程中产生的,正如物体在视网膜上的倒影是直接

从人们生活的生理过程中产生的一样。”1211马克思在此只是在一般意识形式的意谓

上宽泛地使用意识形态的,意识形态被其指认为一种无意识发生的虚假观念的逻

辑体系,意识形态的幻化过程仅被作为阶级无意识的潜在。基于此,俞吾金先生

将马克思的表述概括为:“在阶级社会中,适合一定的经济基础以及竖立在这一基

础之上的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而形成起来的,代表统治阶级根本利益的情感、

表象和观念的总和,其根本的特征是自觉地或不自觉地用幻想的联系来取代并掩

蔽现实的联系。”[221

马克思在寻求历史存在的观念体系的本质依咐时,指出其思想深层先验的虚假

意识的定在与异化的悖论逻辑,实现了哲学话语系统的语义转喻:无论以何种形

式展现自身,阶级社会中的观念体系仅作为占统治地位阶级意志强制性的绝对理

念而存在。真正的阶级关系体无意识、历史性地逐渐为“虚幻的共同体”所置换,

意识形态真正意义的发生也恰恰建构在历史无意识的人格状态之上,这便构成了

马克思独特的批判性意识形态的意义域。同时,阶级意识的内在本质也恰恰于马

克思对意识形态的意义域的人格构建中逐步得以彰现:在阶级利益的显性或隐性

驱动性架构中,特定的观念体系无意识地应激性地颠倒为社会一般。当历史唯物

主义原则确立之后,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批判随着其深入的具体的经济学研究,直
接深化为对资产阶级拜物教的历史性科学批判。这又恰恰构成了阶级意识于现实
意义上的真正本质:物化的、异己性的社会强制力与错乱的关系体,也即意识形

态理论中的主体与客体仅能作为虚幻的社会混沌质态的一个关系项而存在,同时
虚假性、抽象性地表征着对方,但并不真正地相互构成。

曼海姆于《意识形态与乌托邦》中厘定了总体性意识形态与特定的意识形态间

的关系。总体意识形态被其指认为一个民族或这个民族中占有主导地位的意识结

构形态,构成这个民族的一般意识和总体精神,即集团性的意识形态;而后者则

是具备欺骗功能的并体现个人特定利益的关系与表象。二者的共同性在于“都诉

诸主体——不论这种主体是个体还是群体,并且利用对这个个体或者他的群体的
各种社会条件进行分析的间接方法,着手理解其对手实际说过的事情”。[23】而其差

异性在于,前者“对其对手的(包括其概念体系在内的)整个世界观提出质疑,

并且试图把这些概念当作他所参与的集体生活的某种发展结果来理解”, 而后者

则“只把对手的一部分断言称为意识形态——而且,这样的称谓只涉及这些断言
的内容”。124]从而特定的意识形态仅基于纯粹心理学的层面进行旨趣性的分析,总

体性意识形态则基于“既定的社会情境和一种既定的视角、观点或者统觉团之间

的对应关系”【25]进行社会功能性机制分析。此种既定的视角暗含了总体意义上的

普遍性,它凌驾于特定的社会阶层之上,并把其看作是局部性的。同时,它虽不

限定于任何局部性的日常生活实践,但又要使日常实践显现其狭隘性与普遍性基

础的缺失,并依赖于自身的发展历史。曼海姆把此种视角所具备的特质归结为一

切知识分子与知识阶层的规定性特征:作为某种意义上社会结构形态的超越者,

有效地裁定意识形态的偏颇性。

而曼海姆所说的集团意识的意识形态性所指也与马克思指认的阶级无意识观

念近似。他指出,意识形态总是与特定集团的利益具备极强的内在关联性,但意

识形态不是“有意识的谎言”,它“不是有意的,而是从某种因果决定因素产生

的必然的和无意识的结果”【2“。世界的本质在于被历史决定的、持续发展的原始

结构,当其准则系统违背结构的和谐时,主体便必然无意识地将在特定历史中形
成的特殊观念视为永恒的非历史的理性定在(绝对真理与价值)。显然,意识形

态的发生基于主体集体无意识的人格凝滞之中,但同时,主体的内在性也在其把

知识分子作为分析家、阐释者与批判者及意识形态普遍性基础缺乏的思想中得以

澄明和深化:特设主体作为意识形态的超越者,判断意识形态的偏颇性,质疑意

识形态客观的普遍有效性。意识形态理论中主客的构成基于此种“人为”强制性

(大写逻辑的虚假自为性)的差序格局中,必然发生非历史性的抽离、割裂与非

相互性的映现。

相对于马克思与曼海姆,阿尔都塞在《保卫马克思》中则把意识形态界定为

“具有独特逻辑和独特结构的表象(形象,神话,观念或概念)体系,它在特定

的社会中历史地存在,并作为历史而起作用”【27】。同时, “意识形态历史的真理

性既不是它的本原(起源),也不是它的终点(结束),而是事实本身,是以意

识形态总问题为背景而建立的各思想对象、思想论点和思想价值的中心结构,而

总问题本身又随着与之相联系的、变化着的、受真实历史的制约的意识形态世界

而演变。”【2 8J显然,阿尔都塞把意识形态作为一种非基始性的再现体系,以特定

问题域的关系结构再现真实的历史,而意识形态自身的非自足性致使其表象的世

界只是非完全意义上实存的关系本体。同时,意识形态作为结构强加于主体并不

经由主体的“意识”,“它自己的总问题不是自我意识”【291。从而主体不可避免

地陷入了尴尬的悖论境地: “把意识形态作为一种行为手段或一种工具使用的人

们,在其使用过程中,陷入了意识形态之中并被它所包围,而人们还自以为是意

识形态的无条件的主人”【30]。这是主体意识空缺的现实性与悖论性所指,更暗示

了这种无意识的人格状态对主体本质的深层所指。同时,恰恰基于这一人格境域,

主体(阶级)意识的本质性也在意识形态结构性强化之中得以深层暗示;“在这

种关于自由的意识形态中,资产阶级当然看到了他们自己对存在条件的依存性,

即真实关系(资本主义自由经济的权利),是被包裹在一种想象关系(人人都是

自由的,包括自由劳动者在内)之中的。他们的意识形态是关于自由的游戏,这

场游戏既暴露出资产阶级为了驾御他们的自由的被剥削者,决心用自由的讹诈来
欺骗他们,同时也反映着资产阶级需要被剥削者体验自由那样去体验自己的阶级

统治。”【JIj显然,此时的阿尔都塞已经意识到客体对于主体的强行干预,但与曼

海姆相反,他把意识形态理论中的客体作为大写的在者,而主体对客体的有效性

则仅作为对异化现实状态的心理体验而存在。显然,主客间的关系依旧处于一种

无意识的深层割裂的状态,主体体验的表象统一也仅仅是一种虚假的心理幻觉而

己。

2.主体意识自为性的实践向度与主客关系所屈从的现实割离状态

在《意识形态和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一文中,阿尔都塞脱离了对意识形态一

般发生机制的研究而开始注重对国家隐性控制人民的意识形态的微观机制分析,

主体意识也从无意识的自在转向于实践向度的自为。同时于意识形态理论的架构

中,主体有效地参与了客体物质性的设定,而断裂式的客体也有机地参与了个体

主体化的造假过程。然而,二者间的关系仍屈从于社会现实的创伤性、非理性和

无意义的内核与意识形态功能性发挥的内在割离状态。

他指出,意识形态作为一种特殊的非强制的国家机器,“是以一些独特和专门

机构的形式呈现在直接观察者面前的现实”【32】。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和镇压性国

家机器的功能性的不同在于,前者以意识形态的方式来产生作用,而后者则以暴

力的方式来产生作用。同时,他把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的作用机制等同于统治阶

级为维护自身的合法统治而维持的文化霸权, “任何一个阶级若不同时对意识形

态的国家机器并在其中行使文化霸权,就不能长期掌握国家权力。”【33J另一个方

面,阿尔都塞进一步指出,意识形态具有一种物质性的存在,“意识形态总是存

在于一种机器及其实践或其各种实践中,这种存在就是物质的,,【”】。对于处于意识

形态之外的主体来讲,“他的观念是写进物质实践里的他的物质行动,而物质实

践本身则是受衍生出该主体观念的物质意识形态机器所限制的那些物质仪式支

配”[351。主体明明隐匿性地被意识形态所控制,但于现实过程中却异在地表现为

主体的自主性。这是主体异化的现实指认: “意识形态本身是被主体这一范畴建

构出来的,但它又反过来把个体塑造为主体”【3“。
齐泽克指出,阿尔都塞仅仅谈及意识形态对主体的询唤过程,意识形态的符号

机器被“内化”于对意义与真理的意识形态性的体验之中。然而,帕斯卡尔指出,

“这种‘内化’,借助于结构上的必然性,是从来不可能成功的:总是存在着粘

在它身上的创伤性、非理性和无意义的残留、剩余和污点;这剩余虽然远远不能

阻碍主体对意识形态命令的完全屈从,却也正是它的条件:恰恰是无意义创伤的

非整合性剩余,把无条件的权威授予了法律:换言之,就其回避意识形态的意义

而言,支撑着我们可能称之为意识形态的感官享受的事物,这是意识形态所特有

的。”M这是对阿尔都塞意识形态理论很强的批判逻辑: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功能
性发挥与意识形态质询缺乏内在的必然关联性,它的缺失必然造成个体意识的非

充分自觉,主客的相互性关系也只能以非基始性的方式而存在,制约意识形态功

能性发挥的内在机制仍旧被深层遮蔽。

由此,齐泽克把有效地区分了意识形态的三种形态:“自在的”意识形态,即

“作为观念复合体(理论、信仰和论证过程)的意识形态,……其目的是说服我

们相信其‘真理’,而实际上服务于某种秘而不宣的特殊的权力利益”口8J,它包

括此前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理论;客观形式的意识形态,即“他性——外化形式
的意识形态:这样的外化,指的是在意识形态实践、仪式和机构中的意识形态物

质存在”[39】,它指此时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理论,主体意识从自在转向自为;同

时,齐泽克把自己的意识形态理论称之为自在——自为的意识形态,即“犬儒主
义意识形态”,意识形态不再仅仅指以虚假的关系遮蔽真相的观念体系,而是一

种构成现实的社会幻象,意识形态理论从而得到更加宽泛的理解。

3.主体意识的自在、自为性与原质性的崇高客体

齐泽克有效地显现了主体意识的自觉、自为性。他指出,意识形态可以指称任

何事物,传统的意识形态理论因其有效地否认意识形态的功能发挥机制和它于社

会中的现实性,已不适用于当今世界。传统意识形态的精义在于“他们虽然对之

一无所知,却在勤勉为之”,但是于现实中,在人们有效的所作所为与他们觉得

他们在有所作为之问,存在着不一致,“他们对于他们所从属的社会现实的表象
是虚假的,这表象当然是由同一现实制造出来的扭曲”[“。传统意识形态理论的

解读显然遗漏了“幻觉、错误和扭曲”,而关键在于“这些已经运作于社会现实

之中,运作于个人正在做什么而不仅仅是他们觉得或他们正在做什么的层面上”M11。

因此,幻觉具备现实意义的双重性:“它寄身于对幻觉的视而不见之中,这样的

幻觉正在构建我们与现实之间的真实、有效的关系。”【421从而,意识形态不是掩

饰事物本真状态的幻觉,而是构建社会现实的(无意识的)幻象。传统意识形态

暗示了对自身有效条件和预先假定的误认,而意识形态的幻象一旦被误认或忽视,

其自身的存在便化为乌有。

齐泽克指出,意识形态的实质正如斯洛特迪基克所言,应在于:“他们对自己

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但他们依旧坦然为之。”[431传统意识形态用阿多诺的概括则

可以表述为:“意识形态只是这样一个系统——它自称能够获得真理,即它不仅仅
是一个谎言,而是一个被体验为真理的谎言,一个假装被严肃对待的谎言”m】。

而当今意识形态的表述应为:它“不再是为人操纵的工具,不再是纯粹外在的和

手段性的;保证其规则畅通无阻的不是它的真理价值,两是简单的超意识形态的

暴力和对好处的承诺。”[451齐泽克认为,意识形态并非是一种仅仅为了逃避无力承

担的社会现实而构成的非自觉的观念幻觉,在其基本向度中,意识形态作为一种

幻象构造,直接或者间接性地建构了现实有效的社会关系并因此掩盖了某种真实

的、无力支撑的、不可能的原创性社会硬核(E・拉克劳和c・莫菲在概念上把它定
义为“剐抗”:一种创伤性的、无法被象征化的社会分裂),从而有效地支撑了社

会现实本身。意识形态的功能不在于为我们提供一条逃离现实的道路,而在于把

社会现实本身作为逃离某种真实的创伤性硬核的道路提供给我们,齐泽克这里的

逻辑不同于阿尔都塞将意识形态视为用虚假关系遮蔽现实真实关系的观念再现体

系,意识形态恰恰不是我们逃避现实的梦中幻觉,而是建构现实生活中社会关系

的有效工具,因为正是现实本身才阴险且隐匿性地遮蔽了那种“创伤性的不可能
一一
的硬核”与不可能性的社会关系。

而意识形态之所以发生功效在于其背后所存在的“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的
内在支撑。“崇高客体”指具备“崇高”属性的原质。“原质乃主体最内部、最隐
秘的核心,但它只是主体内的一个陌生体,却不是主体(inme and rllorethanme)。

由于原质既存在于内,又存在于外,所以它是‘外隐’而并非‘隐秘’,它的本质

是异于、外在于主体又与主体异常亲密。总之,它是主体内部无法符号化的实在

界。”[461原质不能符号化,但它却随同主体一并进入了能指秩序中,这样,我们看

到在能指秩序的深处,就存在着创伤性因素,这种创伤性因素导致了能指秩序的

不一致性与空缺,这是对社会对抗和矛盾的符码表征。实证性物质性的客体,即

“被抬高到(不可能真实)的原质的层面上的客体”。(拉康语)它是齐泽克对马

克思《资本论》中所使用的“高尚的……对象性”的直接挪用。客体崇高性的获

得,在于其结构性的功能体与某种符号权威体系为其指定的结构位置。“它占据了

快感的神圣/禁止的位置,而不是它固有的质素。”[47】显然,崇高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乌有与欲望客体,这并不是主体的心理自发,但“主体的全部‘存在’都寄身于

用来填补其空白的幻象客体之中。”【4sJ主体需要一个幻象客体来弥补自己结构位置
的短缺,以用来证明自己是自由自主的主体,并以此获得同一的完美感与认同感。

他借助货币与泰坦尼克号的沉没进一步把崇高客体阐释为作为“躯体之内的躯体”

与权威符号形式的整体,而二者隐喻性的社会意义只不过是在逃避原质所造成的

原创性冲击力,不过是通过把原质降低到符号的层面,赋予事件以现实意义,从

而将其驯化而已。这恰恰是主体意识在自在与自为的层面上对本真状态的一种自

发性的本质追问与寻求:永恒的、原质的与价值依附性的客体所在何处?处于割

离状态下的主客的关系场域也于符号化的原质性沉沦中得以内在的结合。当然,

这种内在的寻求只能是在幻象的意义上象征性的进行,毕竟在此种情境中的主客

同一陆,只是基于持存逻辑中,主体有意识地被客体同一化的社会现实罢了。
我们认为,意识形态的功能性裂变在于各个思想者基于不同的历史境域,对意

识形态存在与功能性发挥的实质性的追问,作为意识形态核心范式的主体也于此

特定的发展历程中,由无意识走向自觉为之。在此特定的人格意识流变的过程中,
主体意识无论是归隐还是显现都不间断地寻求其本质性的定在。而这种定在的寻
求无论是隐匿性的暗示或遮蔽性的深层所指,都与意识形态的功能性机制及社会

历史牲的存在状况具备极强的内在一致性,主体意识从归隐到显现的实现便基于
这一一致性之上。

在阶级无意识、集体无意识及无意识的逻辑再现的历史指认中,无意识作为

对不断重复的基本经验在主体身体结构与心理结构中自然历史性的内隐性总结,

有机地暗示了主体性问题的理论困境:意识形态仅仅把幻化的一般性观念作为在

场性而存在,它于实践向度中功能性机制的缺失有效地遮蔽了主体历史存在的必

然性,从而主体意识保持对异化现实的沉默并自觉无意识地实现归隐。此时的主

体性仍旧局限于“实体即主体”的理论模型。“实体”是能动性的、创造性的精神

或虚幻理念,它在自身辩证运动、自我创造的过程中,进行自我认识,所以“实

体”又是活生生地创造的“主体”。因此,“绝对理念”就是“主体”和“客体”

的统一,是涵盖一切万物的能动性的本质,主客体的关系便表现为一种由概念思

维所支配的辩证的自我发展、自我扬弃的过程。随着阿尔都塞对意识形态功能性

的实践指认,意识形态仅作为物质生产方式的意识形态的功能,将个人重新询唤

为主体,主体意识具备了初级的自明性。这种询唤的机制所存在的真相被归结为

“生产关系的再生产以及衍生于生产关系的其他关系的再生产”,但二者缺乏内在

的一致性关联。由此,齐泽克基于现实的历史境遇,进一步彰现了主体意识的自

觉性,并有效地追问作为意识形态原质的崇高客体,从而实现了意识形态理论于

主体与客体关系域中,意识形态的功能性机制与社会历史性的存在状况的有机结

合,主体意识幻象本质的寻求也便获得了合理有效的现实支撑。而主体意识从归

隐到显现的过程恰恰也基于此隐匿的发生逻辑中得以实质性的实现:主体于客体

场域中不得已的物性设定,并自在——自为性地构成客体的形象本身。

(二)客体的构成性、生成性及其与主体间的相互性

意识形态理论的客体向度中,客体的敞开方式构成了意识形态理论根本性的

问题。客体以何种方式展现和敞开自身,预设了各种思想深层所潜隐的游戏规则
与回避性策略,同时也直接性地反映了意识形态论中主体所处的社会状态的遮蔽

与澄明的程度和形式。意识形态理论客体域的再现模式描述了其架构的特质、范

式消解的人为设定以及身体欲望与经验的有效性。意识形态理论客体场域的构成,
表征了“物”与人的双重构成性、符号化沉沦中对主体际性的造假、以及理性主

体和客体的非在场性与身体主体的显现。它暗示了主客双重相互性消解、客体对

主体结构性的消除以及客体结构化域限去除后,身体主体敞开的客观历程。同时,

意识形态理论客体域的设定仅作为物性的形象客体而存在,但恰恰又是这种形象

化的客体构成了意识形态论的价值负荷与理论承载。.

1.客体“似物性”的构成及其与主体双重消解的相互性

作为意识形态理论的前科学理论,其中的客体往往被设定为“似物性”或“似

自然物质化”的非实体存在,客体并不具备客观实在性,它仅作为某种类似物性

本身的观念体而展开。同时,这种非实体性的存在又被抽象为一种知性化的先验

定在,也即绝对自在性的、先在的、非时间非语境的、非历史性的永恒在场的伪

主体,从而客体被这种由大写的知性逻辑与概念性思维所构成的主体所深层消解,

意识形态理论的客体域也便陷入物性缺失的被抛性逻辑之中。于此种沉沦状态中,

客体被影像式的“自我”幻觉(柏拉图洞穴隐喻与理念论)、“绝对观念”客观

化(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与主体类本质的超验性(费尔巴哈宗教异化思想)等大

写意义的主体所奴役、所消解。

与此相反,马克思对异化、对象化、物化与拜物教(具备意识形态性特征的

现实指认)的批判则进一步翻转了主体和客体关系的内在性。他指出,对象化是

异化的前提,“劳动所产生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

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劳动的产品就是固定在某个对象化中,物

化为对象的劳动,这就是劳动的对象化。劳动的实现就是劳动的对象化。”f4 9J作为

客体的劳动产品,一经产生便获得一定的独立性。只有与主体相分离、相对立,


才有客体的客观存在,这本身并非异化。只有“在被国民经济学作为前提的那种

状态下,劳动的这种实现表现为工人的失去现实性,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
被对象奴役,占有表现为异化、外化。”[50l也即异化表现为,主客体相对立、相分

离,并且主体被客体对象所奴役,致使其对象性的丧失。人的基本存在方式在此
境域的设定中,便成为“自我外化”或“本质的对象化”,亦即以从自身异化出去

的行为、属性的外在方式来表象、确证与实现自身。“主体”与“客体”发生假象

性的错位与对置,“主体”异化、外化、物化、对象化、客体化为“客体”,而“客

体”恰恰正是异化、外化、物化、对象化、客体化的“主体”。这是人(主体)本

质双重造假的异质过程,并成为布尔迪厄身体化铭记的同义置换。显然,马克思

在此时的理论逻辑,“只不过把自我意识的强制观念替换成抽象的入的本质,从而

观念的主体变成了‘类人’的主体,以往的观念统制和超越现实的目的论逻辑变

成了‘人’要求批判非人的现实的目的论逻辑”[511。广松涉指出,马克思在1844

年劳动异化理论中,以“作为本质与存在、类与人的如实的统一态”来被理解的

人本主义与自然主义相统一的类本质意象化的构图本身,并未脱离黑格尔式的“主

体——客体的辩证法”与实体——主体的客观化、再主体化的构图,因为他仍然
预定了人性原初的本真状态,从而陷入循环复归性的逻辑悖论之中。口2J

在以科学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与劳动价值论为基础的物化理论中,马克思也区

分了物化与对象化的不同。对象化即“个人在其自然规定性上的物化”,“一切生

产都是个人在一定社会形式中并借这种社会形式进行对自然的占有”[53]o而物化

则是“个人在一种社会规定(关系)上的物化,同时这种规定对个人来说又是外

在的”【5…。其实质在于人自己创造出的物反过来奴役人,主体的属性、关系和行

动被物象化的错认且被置换为主体所生产的物的属性、关系和行动及其作用的普

遍有效性。张一兵先生把之指认为“物役性现象”:“这是一种人自己的创造物反

过来对人类主体的驱使和奴役的现象。概括地说,就是社会进程中人类主体的驱

使和奴役的现象”【55】。主体转化为物的一般性存在,社会关系则呈现出物相形态,

从而以物与物的关系乃至物的实体与事物的属性来表象人与人的关系。同时,作

为马克思物象化理论(主客观转化意义上的物化或异化)宏观的表现形态,拜物
教的社会性则被指认为“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物的虚幻形式”及“物的主体化、
主体的物化、因果的颠倒、宗教般的概念混淆”【56],而物象化的构图并不局限于

商品特点,而且是资本主义生产总过程及其一切范畴诸如货币、资本和利润的特

点,社会关系最终成为一种物与其自身的关系。这是客体构成主体生成过程的确

切所指,主体的生成过程被社会的现实性所指认的符号纯粹性的自身构成性所深

层消解,客体本身生成现实本身,并且构成惟一实在的现实世界,而主体的本质

性则于此种物象化与自我异化的逻辑(似自然物质化)中消解于物与物的关系背

后,但主体对这一现实性并未察觉。

由此,我们认为,于作为意识形态理论的相似性论断以及马克思对具备意识

形态特征的社会现实的指认中,无论是以何种方式,意识形态理论的架构均呈现

出主体与客体双重消解的过程。此过程暗含了其客体向度本身非实体性的虚幻与

错乱的存在状态,从而其中客体的呈现方式仅以“似物性”或“似自然物质化”

的隐喻非基始性地构成自身。这是一种必然的状态设定,也构成了前意识形态理

论架构的初步特征。

2客体生成性的协调、主体际性的双重造假与主体持存性的意向状态

意识形态理论的前科学理论所具备的初步性特征,使其中客体的表现形式均

以物的相似性而存在。然而意识形态的“实在性”与先验的幻象并无直接的必然

关联,这便决定了意识形态理论客体向度的存在,必须寻求符号性的物化支撑,

从两才能有效地澄明、敞开意识形态论的实质。但这种符号化寻求的本身同时也

潜隐了意识形态理论中多重实在与非实在性质态因素的有效结合。詹姆逊指出,

人的任何“意识行为、成熟主体的经验必然暗含着幻想性的东西、符号性的东西

和实在性的东西间的一种结构性的协调。”【571结构主义与技术的现代叙事方式向我

们展现了两种相关的内在理路。

结构主义的一般性原则倾向于强调结构的整体性与其深层的本质态。结构隐

匿了主体无意识的发生机制,主体的理智所固有的合乎理性与逻辑的行为,不存

在现实的客观性,而是主体心灵对社会文化现象下意识的投射、映现与构成的非

表象性的质态。结构非历史性、非时间性的时空形态,使其在共时性——历时性
的(横断面的静态与纵向的序列总体)场域认定中,消解了结构间的纵向联系以

及主体于现实上的在场,并把社会历史的中心从“个人”或“自我”转向结构中

来。结构作为理智和观念的存在,超越了主体的存在方式,主体仅作为结构整体

的某种关系项而存在,从而结构具备了无人格的现实性特征。结构的非基始性且

抽离于现实的非实在性,使结构本身自觉性地构成一种象征性的虚构规范。齐泽

克借用列维・斯特劳斯平面图的隐喻指出,“社会现实本身的结构物化了一种应付

对立性之真实的企图。‘现实’本身,只要受到象征虚构的规范,就会掩盖一种对

立的真实——而且正是这种真实,它被排除在象征虚构之外,却披着幽灵鬼怪的
伪装回来了。”158]这是结构所彰显的意识形态抽象性的发生机制,结构的物象化遮

蔽了社会现实的真实性,并把这种非真实性伪装为强制性的幽灵来实现其伪真实
性。

拉康将结构主义语言学与精神分析学的结合暗含了此种意识形态性抽象机制

的有效性。镜像被其作为保持个人主体之自我自身连续性与统一性的心灵母体以

及自我的结构化而存在。它通过格式塔式的心理机制对主体进行塑形,但“‘我’

与镜像决不是一对一相互对应的同等形式的东西,它是给‘我’这一不确定实体

的主体穿上衣装,将主体隐藏起来,在形象中将之捧起的东西,而不是轻易被允

许合一的种类。”[591“他者的欲望”把主体沉沦于作为由语言和言语构成的象征性

符号化所致使的“非他性”的镜像复制与自动臣服性的被抛性之中(主体于镜像
化的错认中以外在的方式所赋予的恒久性与非实体性的人格化设想,从而主体与

客体、自我与他人在想象中等同)。我被语言即大写的他者(其前身被严格限定为作

为类关系而存在的主体问性与象征性的语言介体)询唤为主体,但一旦我于询唤中

开始认同自己,真我便消泯于语言的无意识结构之中。“它将我们导入这样一种自

己于他者的不可思议的关系中,即。我’在成为自己本身之际认同的对手其实并

非自己,而是他者,我为了成为真正的自己而必须舍弃自己本身,穿上他者的衣

装。而且,主体因此在自己的内部刻上自己喝他者这一互相矛盾的本源性裂痕。”岬】

他者恰恰是存在的缺失,主体在言说过程中被言说中的他性所深层建构,从而语
言与言说主体际性的构建致使镜像中的隐喻世界被语言中的换喻世界所置换。张

一兵先生由此指出,拉康理论中最重要的逻辑式是“真我——无限流动的欲望能
指出(生成性的存在)与主体——凝滞定格的符号所指(观念知识)的矛盾。"【“】
基于拉康的理论,阿尔都塞进一步指出,意识形态是“人类世界的一个客体”

即“人类世界本身”,“因为意识形态反映的不是人类同自己生存条件的关系,

而是他们体验这种关系的方式”, “人类同人类世界的这种体验关系只是在无意

识的条件下才以‘意识’的形式而出现”【62】。当社会生活的这种复杂“关系的关

系”被误认为平面的简单影像时,它却以自觉意识自q形式强加于主体,而这种关

系实际上已异化于自在客体的意识形态幻象之中。即主体倾向于把其所感受的过

程视为自然而然的,且把意识形态的异在客体视为现成的、人道的并且具备普遍

性的价值,从而忽略意识形态的历史性、特殊性与偶然性及主体作为类存在的本

质性。同时,意识形态作为无意识的表象结构,是“人类对人类真实生存条件的

真实关系和想象关系的多元的统一。”【63]而“一切意识形态的结构(以一种独一

无二和绝对大写的主体之名把个人建构成主体,是反射,亦即是一种镜像结构)

和双重的反射:这种镜像的复制构成了意识形态,并保证它的作用。”164】这种“意

识形态复制的镜像结构同时保证:1.把‘个人’询唤成主体;2.主体臣服于(大
写的)主体:3.主体和(大写的)主体互相承认,主体和主体彼此承认,以及最

后是主体承认他自己;4.对上述三点的保证并践行”【6”。从而,个体被无意识的

表象结构作为永恒的主体得以询唤,个人主体则作为此双重镜像结构的自动臣服

性属民与先在的社会形态及其语言的话语系统一个关系项而存在。由此,阿尔都

塞割断了主体回归个体的任何希望,同时,于此话语系统中,意识形态作为“个

人同其真实存在状况想象关系的一种‘再现’”[6 6l咀及被写进客体的方式(作为

物质性的存在),它没有历史但会永存:“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和在整个历史范

围内形式不变”。【67】

显然,精神分析学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揭示出了意识形态所特有的假象形态

与欺骗机制。拉康以回到弗洛伊德的名义,并借用索绪尔对语言的描述,对弗洛
伊德进行了彻底的改造,更加强调了语言能力的获得对主体构成的重要作用。阿

尔都塞则于隐喻的层面上借用拉康的镜像理论,把个体成长的状态彻底拉回历史

与社会的层面。在这一理论脉络中,意识形态的客体域被先在地赋予了一种结构

与功能性的社会向度(当然这种社会向度只能是对真实界与想象界间的有机协

调),从而使其作为一个非历史的现实,也即全部历史的现实,永恒存在。同时,

意识形态支撑的恰恰是想象关系,而非真实关系,自我的统一性以及个体的自我

意识与自我认识只能在在误认的基础上获得实现,主体际性的构建也仅仅显现了
意识形态作为表象结构对个人主体性的强行消解。 、

与结构主义相应,技术作为社会行为的内在性的叙事方式则呈现了技术的本

质与意识形态性的关联和异质。

科学与技术分属两类不同的范式本体,前者属于对客观过程的映射,解释因

果性、揭示可能性的陈述系统的实践场域,目的在于认知;后者则属于对人工过

程设定目的性、造成现实性的创造与控制系统的践履向度,目的在于改造和利用。

科学的目标是追求真理性,建构关于自然的理性的知识体系。技术则以功利性和

有效性为目标。怀特便把科学与技术作为文化的两种不同的亚意图系统而存在,

并把其作为以“类”而存在的人的特定本质,科学分属观念系统,而技术系统则

作为文化系统的决定性的功用与绩效因素而存在。显然,科学以理性旨趣为取向,

而技术以任务为取向;科学追求真知与智慧,技术追求功利与实用;科学是认识

世界的成果,是知识与学问,技术则是利用、改造和保护世界的结晶,是技能、

技巧和技艺。科学与技术间存在有一个结构性的深刻转化过程,即从因果性认识

到技术目的性的转化,从真理性标准到技术功利性的转化,从一元性通则到技术

多样性的转化。这个转化过程决非线性的增长过程,而是认识论与价值论的深层

跃迁。【68】

而对技术本质的内在厘定,在于对其结构——功能度特定限域的确立与其现
?“ 一

实性的合理价值负荷的认定。技术的本性并不限定于其特设的无对象性、绝对化

无意识的范式持存物(形而上学的幻觉)与技术对人与自然虚假性的肤浅控制。
技术的发生学过程具备强性的主体向度维系与伦理价值的人为设定。从某种意义

上讲,技术的真正本性恰恰在于,主体意识处于虚化状态的(实体的空场与物性

物象化的剥离)人对其内在的遮蔽形式、隐匿性的澄明及其对入与世界间独特展

现与构成方式。技术作为文化的~种亚系统,存在特定的历史过程。此历史性与

系统性的定在,使其作为似自然性的(人化状态意义上的)中介,构成了本体承

诺话语中的“自然一技术一社会”和谐的区域综合体。作为类的存在物的人,通
过技术的实施,把自然变成“属人的存在”,从而使其自身主体性的本质得以实现。

技术于某种意义上恰恰作为人的本质有效的澄明与展现的方式而存在。同时,于

技术的实践域限中,人实际出入客体之中,与对象在各个层次上发生现实性的、

物质性交互作用(技术的及物性),而人得以切入自然的前提便是二者间特定的同

质性,技术固然体现人的意志,但却以拟自然力的形态与自然发生作用。技术作

为社会建构的产物,本身便具备相对意义上的自主性,它存在于人所建构的组织

中,但又于某种程度上表现出自身的自律性与自组织性。技术本质上是一种人对

自然和社会工具性的能动关系,目的性、自然性、过程性与社会性构成技术结构

的必然属性。

同时,技术观念的实在化过程恰恰是社会有效因素(文化的、伦理的、政治

的与经济的)质料填充过程。从而它决定“技术在伦理上决不是中性的(象纯科

学那样),它涉及伦理学,并且游移在善与恶之间。”【69】技术认知基础的主体建构

性与技术活动的复杂性,促使技术成为一种不确定的社会活动。邦格的指认涉及

了技术的内在价值承载,而忽略了技术所代表的“实用理性”(求实、重效的致思

取向与实践态度)、科学所代表的“纯粹理性”(求真)与道德所代表的“实践理

性”(求善)间构成的张力关系。技术的内在形态固然与价值无涉,但它仅反映了

技术的自然属性,而忽略其强性的社会属性,即技术的现实价值与其现实价值的

倾向性。这种价值的现实性则依附于科学理性与伦理观念的合理束缚以及社会制

度与组织的规范、调整与制约,从而技术观念的实在化过程才能真正体现真理原
则与价值原则、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客体向度与主体向度的根本有效性的统一。
对技术本质的厘定,使我们逐步明晰科学理性与技术内在理路的差异及技术

的主体向度与价值负荷。然而,科学与技术双面性的现实往往造成二者本质的混

淆、消解以及对日常生活世界真理的深层遮蔽,类范式上的人的存在也陷入无意

义的尴尬境地,科学与技术的功能便逐步演绎为形而上学意义的意识形态的先验

假相,并随其对科学理性的隐匿与消除,现实被给予的、被经验到的,并可能被
经验到的世界所异化,并于“拜物教”意义上,沉溺于技术统治论所指认的意识

形态的强制语言话语系统与先验的、前科学的幻觉之中。

海德格尔指认,技术的本质是“座架”,“座架”并不是不同范例所归属的类的

普遍性的实体,而是展现的命定的方式,是“技术的提供者,即向人提供存在者

的存在的一种未遮蔽的状态”【7 01,“技术在其本质中实为一种付诸遗忘的存在的真

理之存在的历史的天命”[71]o座架的根本特征在于“强求”与“限定”,它是一种

控制精神的极限状态,人被坐落于此并被其内在地框定,从而丧失自身独立的对

象性而沉沦为技术的“持存物”,并以一种非本源的、源发性的技术视域去映射一

切,现代技术为了使自然提供诸如能够提供和存储的能量之类的东西,就逼迫它、

限定它,使它进入非本真状态的展现中。作为座架,这种促逼性的限制要求将人

与自然纳入到一个齐一性的结构之中,人和物在技术面前仅作为可供谋算的持存

物与常备物而存在。存在物以持存物的方式展现出来,而不能作为存在物本身而

存在,只能因其对它们的功用性而展现出其惟一的一个侧面。这是一种形而上学

意义上的先验幻觉。同时,海德格尔通过讨论人与事物特性的关系,把事物的自

然状态对人的作用提升到具有决定性的程度,而忽略了在座架中对限定与强求人

和自然和谐关系的主体进行有效的追问,从而削弱了技术过程中主体维度的有效

作用,从某种意义上它与工具性与人类学的技术规定并无二致。海德格尔对待技

术既是又非的模糊态度,决定其必然由“技术之思”转向“诗性玄思”,来为技术

在其可能性的基础之上寻求内在的出路。

哈贝马斯则把作为观念与实践形态的技术与科学本身当作意识形态本身核心
部分与生产力的首要因素。“一方面,技术统治的意识同以往的意识形态相比较,
‘意识形态性较少’,因为它没有那种看不见的迷惑人的力量,而迷惑人的力量使

人得到的利益只能是假的。另一方面,当今的那种占主导地位的,并把科学变成
偶像,因而变得更加脆弱的隐形意识形态,比之旧式意识形态更加难以抗拒,范
围更加广泛,因为它在掩盖实践问题的同时,不仅为既定阶级的局部统治利益作

辩解,并且站在另一个阶级一边,压制局部的解放的需求,而且损害人类要求解

放的利益本身。”L忍】在哈贝马斯看来,这种新的意识形态的核心是取消技术与实践

的差异,取消工具理性与实践理性间的差异。工具理性无限制扩张,必然导致“生

活世界的殖民化”,原本非市场的、非商品化的私人领域与公共空间逐步为市场机

制的技术谋算逻辑所操纵,交往行为“只能在行为主体的响应性、行为规范的可

证实性的道德——实际方面被理性化”。【73】这实质上构成了国家非政治化的真正内
涵。哈贝马斯意识形态理论的核心在于,他明确指出科学与技术的工具理性的本

质及由此所体现的原则的结构功能域。“科学技术是~种目的理性活动,目的理性

活动的总原则按照技术规则进行,通过有条件的预测和绝对命令、技能和资格评

定解决问题,或惩罚失败,从而实现生产力的提高和支配技术力量的扩大”,“目

的理性活动与制度框架相一致的原则,现代社会总是挑选具有目的理性的技术人

员作为政治领袖的选择原则,以语言为媒介的相互作用的行为原则,以模式、规

则、纪律、制度为框架的契约原则,以目的理性活动和相互作用为出发点重新构

筑的‘合理化’原则,规范交往双方相互行为的期待原则,由于破坏有效的技术

规划而导致的惩罚与制裁原则,使统治的合法性产生效力的宗教原则,以及在所

有这些原则下产生的个人服从的原则”,口4】这些原则结构化便构成哈贝马斯意识形

态理论的独特构架。其作为技术统治论的范例,把科学与技术的本质认定为资本

主义合法性意识形态功能性的幻化。它没有区分科学与技术范式的不同,并忽略

了技术的价值负荷与伦理意义,从而把现代性的危机与技术的功能转嫁为强制的

语言学意义上的语用理解,科学理性、技术行为与人文精神的内在关联性得以深

层的割裂。一

我们认为,技术的本质性在于其与自然和社会所处的和谐的区域性的世界图景
及条件域的有效制约。科学技术的功能性发挥是双向的反馈机制,它体现了技术

与人文精神的融合以及人为有效性限度的设定。技术统治论的悖论在于它忽略了

上述关系必然性的关联与一致性,从而把为资本主义统治提供合法性基础的“意

识形态”幻象归因为技术行为无限度的扩张。显然,在技术意识形态性的设定中,

主体作为技术架构的附属物而存在,然而,事实上,技术恰恰在这种设定中被有

机性地限定为主体的持存物,这种双向性的造假过程充分显现了社会利益关系对

意识形态性的内在制约。在此种理路中,这种制约恰恰表明了马克思意识形态理

论的内在有效性。其实,科学与技术本身并不作为意识形态的实体依附而存在,

其意识形态功能性仅体现了人为政治意向性的深层预设、科学一技术系统演进过
程的无限性及区域共同体的混沌与无条件的过程性。从而,技术的实在性与本质

在于对其作为意识形态的功能性幻象解蔽之后,自然一技术一社会和谐的展现方
式与中心化的去除。当然,这于现实性上仅作为社会发展的理想图景。

显然,在结构主义与技术的现代叙事中,意识形态论中的客体存在作为多重结

构性的协调,具备了于社会现实性中拟像化、符号化与身体化铭记的初级可能性,

但二者仍仅能作为意识形态论的形象客体而存在。这种形象性的客体潜隐了意识

形态论中真实客体的原生形态,并保持了其对主体特定的消解与人为性政治意向

性的持存状态。

3.客体总体性、历史性的非在场及其对主体身体化的过程性改写

于后现代主义哲学视域中,意识形态论中内含的客体得以深层消解,仅于可能

性上被表达为非结构态的重新排序与整合,并得以物质性的转喻,其形象化的特

征更为明显。同时,意识形态论中的理念主体也于客体结构的深层解构中,被隐

匿性地转向了身体主体经验与欲望的非本体存在。在此意义上,德里达与福柯展

现了思想内在理路的一致。

德里达指出,主体的被抛性彰现了主体存在的生存性创化原动力于外在性谋

求时,也即“当人们不再有能力从力的内部去了解力,即去创造”[751时,主体便
会寻求且沉溺与某种形式化的结构态性,并与其发生深层的对置。但结构意义域
的实质在于“对意义的组织结构的迷恋,对其相对独立性及平衡的迷恋,对每个

时刻每种形式的成功组构的迷恋。”f76]结构的态性维系恰恰构成了生成性的内在指

称。同时,“结构中并非只有形式、关系和构成。它还有连带性和永远具体的总体
性”,“结构不过是形式与意谓的形式统一体”【77]。显然,个人主体的被抛隐匿了

一种对整体性的撩拨和开放,它暗示了结构的总体性、同构性的在场对异质性内

在认同。“结构主义正是将意义总体从主体和个人的能力转喻为一种客观的构架因
素,而这个构架还是上帝之手!还是大写的逻各斯!那个叫做结构或问题式的东

西(总体意义),正等待着被写出。”"剐于是,在结构主义的语境里,意义的居有

仅仅于个人主体纯粹的历史有限性的外在整体结构中,才能得以总体性和历史性

的构成。结构作为历史性生成的意义的意义,显现了其对意义强制性的改写,结

构的可能性“也只能通过那个使整体最终在某种主要目的(这里指最一般意义上

的)的预测中获得意义开启并溢出自身的基本结构才可实现。……要了解某种生

成的结构,某种力量的形式,也就意味着在获得意义的同时失去它”179]。而“意

义的意义(指一般意义上的意义而非意谓功能)意味着无限的暗示,假如能指向

所指的转移是无法界定的,假如它的力量是某种纯粹无限的嗳昧性,这种暖昧性

不给所指意义留下任何缓冲和歇息的可能,而将其纳入它自己的经济学当中,使

之再次意谓并不断延异。”【80l由此,结构性的意义己被作为非结构的意义的溢出进

行了延异性的改写与复制,而结构的总体建构力也被历史性生成的假相构架深层

消解,从而结构的每一次建构便意味着解构。

德里达指认,解构作为一种开放性、分析性的阅读和写作方式,它并不是摧

毁结构本身,而是敞开了排列和集合的可能性,“解构的运动首先是肯定性的运动,

不是确定性的,而是肯定性的……认为解构就是否定,其实是内在形而上学过程

中简单地重新铭写。关键不在于把人们从这个过程移开,而在于赋予解构以思考

的可能性。”[81]也即,解构的关键在于意义的敞开和涌现。写作作为解构独特的意

义改写方式,实为身体(经验和欲望)的写作,写作是为了留下足迹而非心迹。

显然,德里达于结构主义对理性主体的消解后,重新彰现了身体化主体的正当性。
与德里达相似,福柯的思想也体现了结构主义与技术叙事方式的内在实质。

福柯把权利设定为一个尚未规定的、推论的、和非主体化的生产性过程。权力本

质上不是镇压性的而是生产性的,权力的被运用先于被拥有,权力的运做通过所

以结成关系的力量并经由被统治者且不亚于统治者。权力和知识是一体的并相互

蕴涵,知识型的演变构成了权力机制的特定图式本身。只要通过知识的批判便可

以获得知识本身,因此,思考就是对现有真理形式的不断超越。这种超越本身作

为边缘群体的话语系统,表征了理性和非理性、自由与囚禁、历史与非历史间内

在一致性的延异以及人类籍以表达对维系自己生活、.劳动和语言范畴的命定性而

设定的身体欲望与经验。而权力则通过“灵魂”来操纵身体,并不断地把其构成

与塑型为符合一定社会规范的主体,致使身体成为知识、权力和道德所塑造的对

象与被运用的工具及规驯技巧与矫正技术所深层命定的特定作用场。规驯针对个

体的身体,通过道德感化和自我意识造成个体以一种持存性的经济谋算构成自身,

而身体主体的经验和欲望则被深层遮蔽。然而,人类主体并不是作为心灵意识,

而是作为一种肉体而存在的,界限也不是绝对的或实体的界限,而是由话语的强

行结构化而产生。于是,福柯重新审定了自我的伦理学与审美的理想生存状态,

试图恢复身体主体内在的有效性,从而再次与德里达思想的逻辑得以暗合。

德里达与福柯虽然抹平了意识形态理论中客体的有效性,但并没有取消意识

形态的合法性,且客体的合理性还存在可能性的重组与排序,其思想本身恰恰构

成了新的意识形态性的内在形式。他们只是显现了客体的必然存在方式而已,即

客体(存在者)作为一种实体性的存在,往往于先验的本真状态中,寻求自身镜

像式的映射与合理性的显现,而物性的意义也恰恰依附于这种内在的假定与相互

问的平面反射。然而,实在性日益演变为某种特定意识状态的流变(生命哲学)

与知性的场域序列(量子力学)。于是,物本体性的知性与感性判断也于此种层

次性的差序结构格局中(物性自身所赋予的)发生了二律背反:物性的消解与自

身影像式的认识错乱。作为特定存在者的主体在寻求物本源意义上的实体支撑时

却又陷入了非物性状态中的影像直观(物象化)之中,从而被这种异于物性的非
智性直观所支配,并被抛入与自身相背离的异己状态。主体的实在性被彻底消尽,
并成为本己敞开的桎梏,但同时,身体主体内在的有效性的恢复成为一种必然,
这构成了现实状态下微妙的社会命题。

通过对意识形态理论主客领域的考量,我们不难发现,主体性与客体性的辨

证关系实质上构成了主客关系的本质命题。在前期意识形态理论中,单一且绝对

化的“主体”与“客体”内在地规定了主体性与客体性的存在方式,但是恰恰是

在这个意义上,这种作为绝对理念抽象而存在的“主体”与“客体”又深层消解

了后二者原生性的价值意谓以及有效的社会连接方式。而在当代的意识形态理论

中,对主体性与客体性的问题的理解,正从主体与客体的关系转向主体与主体间

的关系,展现了与原来意义上的主体性与客体性割裂状态相异质的主体问性(主

体与特定客体:作为互主体的人间的通融性)。人在交往实践中生存,并在交往中

表现出一种实践视域中的交互主体性。具有交互主体性的主体和主体共同面对特

定的客体或客体世界,成为某种共同主体。共同主体所具有的主体性是一种共同

主体性,是一种内含交互主体性的人的主体性与客观性的综合,它有效地排除了

生存的荒谬与个体的自由给人带来的焦虑与孤独、冲突与分裂的生存境地。然而,

事实上,即便是在主体之间实现了统一与和谐的情形之下,人的主体间关系也永

远存在着拒斥和疏离化的可能。所以,作为类存在的人的统一性问题不会是历史

固定性的支点,而是一个动态的开放性过程。人与人之间的类存在关系在现象学

意义和经验形态上是多元的、异质的、分化的,而这种多元异质性根源于人的存

在方式的总体性和多元复合性。即,人是一种自然的存在,同时也是一种文化的

存在;人是一种个体性的存在,同时也是一种社会性的存在;人是一种肉体的存

在,同时也是…种精神性的存在;人是一种现实的历史的存在,同时也是一种理

想性、超越性的存在:人的存在的总体性使人的存在状态、存在方式、存在命运、

显现方式既呈现为确定性的具体性特征,同时也呈现出无调性的伪实体性特征。

正因为如此,人的存在意味着一种对可能性和开放性空间的社会现实性的撩拨。

显然,在意识形态理论的发展过程中,主体与客体的关系已经不仅仅停滞于构成
性的关系之中,主体与客体的可能性存在方式也并不屈从于意识哲学对二者强行
的区分。相反,二者在相互性的因缘展现方式中,有机地消除了主客二元对立所

强行赋予的特定属性,从而有效地生成了对方。在这个意义上,意识形态理论与

客观世晃的理论视域得以深层融合,我们没有办法对表象世界、理念世界以及理

性世界进行理论的强行分界与划分,因为在意识形态总体性的限定中,它们均表

现为人格化、结构协调性与相互性的耗散和凝聚化的态势。

由此,我们认为,意识形态理论中主体与客体的历史性意义在于,主体向度

中主体由无意识转向自在——自为性地(但并非自觉)寻求原质性的崇高客体,
客体向度中客体由对个人主体的深层抽离消解中自觉性地展现身体主体本质的有

效性。意识形态理论的主客架构在一定意义上实为主体“客体化”、客体“主体化”

内在建构的意谓过程,当然这种过程性实质上仍然依附于社会历史的现实性与内

在构成之中。其作为主体与客体相互性的指称,暗示了主体与客体间由构成性向

生成性的逻辑演化,其间隐匿了二者过程性、异质性与因缘性的内在隐喻与结构

图式。主客间构成性的实体关系已不再是意识形态图景中的本体论基础,而仅仅

被设定在形象性的意义之上。因此,意识形态理论的主客架构仅能作为主体与客

体相互性的符号性意谓,而非结构性的实指,但仍然以历史发展的动态过程为总

体性的社会前提。而意识形态理论架构的本质性探讨(本体论承诺意义上的)也

仅能做否定性的回答,毕竟,否定的意义域才与其本质内在契合。
结 语

意识形态理论的发展历程实际上隐匿了思维方式上的深层跃迂:从概念思维

向生成思维的转变以及本体论向生存论的转折。作为本质性的实在界日益成为符

号性的称谓,其物质性逐步得以消解。它往往被限定为事件发展的一个序列与内

在流动且不能分割的过程,从而有效地排除了自然主义式的经验感受与判断行为。

物性的消解与影像式自我反思的错乱,促使主体在寻找整体性消解后的同一性时,

逐步归隐于一个与自己相异的神秘领域。同时,主体归隐恰恰暗示了主体本质性

的显现和强化的过程,但是这种本质性已经不再是自然主义谬误中的实在性谋求。

在这种意义上20世纪法国哲学展现了与此相应的归隐之路。基于理智世界的

内在局限,胡塞尔指出,在经历自然主义的经验感受和判定的行为的悬隔后,终

止后的关于事物存在或不存在的判断活动,依附于一种新的想象力,它使现象成

为玄想(自由的、随心所欲的各种纯粹的可能性)。晚年的海德格尔所指认的诗性

玄思,也不过是一种自由的想象和选择的可能性。人进入物的生成之中,去经验

物,去倾听物。而进入物的生成之中也即进入到世界的生成之中,这是因为物的

生成的本性即聚集本身及其聚集物。于是,世界成了天地人神之纯一的居有着的

映射游戏,其中四方的每一方都以自己的方式映射着其余的三方,即世界世界化。

这样人在世界中和物一起游戏,共同生成自身。对于海德格尔的论定,广松涉指

出,“存在状态在此时已经存在,却又在因缘性寻视中揭示该‘既在的’本体性,

同时以‘让存在’为本源性的交互主体性一相互主观性。”【82】显然,诗意的世界表
征了一种前科学、前逻辑的诗性运筹,这是一种浑然天成,不可言说的“天地境

界”。梅洛・庞蒂则认为,悬隔形而上学偏见后所剩下的“未开化的视”中没有

主体、精神、自我以及任何文明意义上的表现、思想和影像,它处在一个尚未开

发的寂静状态,呈现出的只是类似他人身体呈现于我们的缺失、间隔和超越。列

维那斯在批判线性时间观的同时,把时间和死亡联系在一起。希在是无名的异域、
外在性和他者,不能以人的目光对其注视和理解,异域中的无始无终促使人只能

面对断裂、陌生、沉默和焦虑。
法国哲学的归隐之路,揭示了思辨的自我意识之前的原始思维(语言、文字

和动作)、无界限、消解结构和中心、无秩序的繁多性,对这种异域的深层剥离显

现了原始本性因素的现实性意义与可能性的存在方式。从表面来看,这似乎是回

归了隐喻性的价值幻境和想象空间,但事实上它恰恰显现了同~性逻辑所维系的

强制悖论以及异域状态下人格的现实性存在状态。传统意义上的“物性”逻辑其

实就是意识形态理论中必然要断裂的机械的主客分割的实指,而法国哲学中所体

现出的异域语境则又指称了意识形态理论中自我与他者所构成的因缘性的映现方

式。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法国哲学中的归隐之路实质上只是意识形态论发

展历程中的一个必然环节和特例而己。

另一个方面,意识形态理论的总体性与全息观也有很强的联系。在传统的大
全逻辑中,哲学往往被作为一个无所不包的体系而存在。但是这种全息性的世界

图景,往往存在难以弥合的悖论。康德的理性二律悖反,揭示了知性范畴与理性

概念错位运用时所体现出的逻辑矛盾,从而指出作为大全的宇宙并不能成为一个

实体性的存在者而有效地存在;而罗素悖论则说明了包含所有集合的集合的不可

能性。同时,全息观的存在也有自身必然性的意义。康德指出,作为理念存在的

宇宙的必然性在于其能保证人类知识的同一性,它作为制约者非制约地起作用。

这与意识形态功能性发挥有着很强的统一性。齐泽克指出,意识形态幻象的功能

在于修饰、填补能指秩序的空缺,赋予社会以一致性和整合的意义。“幻象的功能

就是填补他者中的空缺,隐藏其非一致性……幻象隐藏了下列事实,他者(即符

号秩序)是围绕着某些创伤性的不可能性,围绕难以符号化的某物——即无法成
为快感的实在界的某物……”【83J但同时,意识形态的幻象虽然掩盖了真实的社会

对抗关系,并创造了一个现实的整合性的形式同一性的社会幻象,然而它仍然弥

补不了这神类似全息意义的社会现实之中所延续的断裂、空白以及贯穿始终的创

伤性的内核。显然,意识形态理论中所体现的总体性意义并不是大写的全息逻辑,
_

它只是用来表达制约意识形态理论存在的社会意义框架的整体性以及社会历史过

程的整合性而已。

45
在论述了意识形态理论的特质、内在构成及其与归隐图式和全息逻辑间的关

系后,我们不难发现,意识形态理论的内在构成方式和讨论域构成了整个思想史

发展的主要脉络。然而,我们要问的是为什么如此重要的理论问题在中国社会主

流中仍然处于失语状态呢?简单说来,有以下几个原因:

首先,我们在继承马克思意识形态批判性意义域的同时,仅仅给予其静态的

僵化理解,甚至把意识形态丰富性的讨论域强硬地限定在政党政治性地谋略与经

济决定论逻辑之中,从而把意识形态仅仅作为政治合理性以及经济决定论的论证

工具。在这种意义上,我们仅仅把意识形态理解为社会自我意识的形式,社会现

实成为意识形态认识和反映的客观对象,意识形态研究从而被等同于认识论研究。

然而,作为认识工具存在的意识、语言和概念,必然会指称具备意义性的社会现

象,而恰恰在此时,它们必然已经社会性地赋予了意识形态性的意义和功能,意

识形态研究便陷入一种无限的概念循环之中。

其次,我们忽略了意识形态理论发生的心理机制,只是在社会前提预设的强

制条件下,给予其发展历程以持存性的反观,从而消解了意识哲学与自我意识、

自我认识以及自我反思理论所内含的主体性因素。意识形态似乎仅仅被设定为与

抽象的“物性”逻辑并无差异的社会意识而存在,严重遮蔽了意识形态概念的强

性的社会构建功能,在理论深层也与马克思批判性意识形态理论的实指相悖。

再者,我们缺乏对意识形态理论进行发生学意义的研究,并未对意识形态概

念的原初意义、语境以及发展逻辑,特别是未对制约意识形态产生与功能性发挥

的社会总体意义结构进行充分的关注、厘定与反思,并把其与社会现实有机地结

合起来,从而致使意识形态总是以一种看似存在却不知为何的无知状态而存在,

然而我们总把其作为一个不显自明的具备确定性意义的概念而使用。

最后,传统的政治性逻辑似乎总是把意识形态的批判性依附于对某种政治策

略的维护性之上,忽略了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具备的对主体本质及其社会构建性

的隐性关注,从而遮蔽了马克思哲学革命性的方法论意义:立足社会实践,对社

会现实的物质条件与历史发展的进程进行科学的考察与反思的批判精神与彻底改
造社会的科学方法论。意识形态的概念由此便仅仅被设定为以某种狭隘的政治私

利为指向的心理意向性与价值倾向性。

当然,意识形态理论在中国社会思想主流中的失语状态只不过是暂时的政治

现象,并不代表意识形态理论的终结,更不意味着马克思批判性意识形态理论的

过时。意识形态的终结论问题只是意味着教义体系的强制性僵化与实践向度的质

性匮乏。无论意识形态概念如何变化,它的界定如何宽泛,其批判性的社会价值

取向与历史性的生存都将成为社会永恒的课题。
注 释
[1]、[221僦: 《意识形态论》[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5—26、126页

[2]费尔巴哈: 《费尔巴哈著作选集》[M],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56页

[3]参见杨冬雪: 《论意识形态与经济增长》[J], 《经济社会体制比较》,1996年第2期

[4]T鲍托姆: 《马克思思想词典》[M],1983年英文版,第222页

[5]、[26]曼海姆: 《意识形态与乌托邦》[M],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68、62页

[6]、[38]、[39]、[58]齐泽克编:《图绘意识形态》[M],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4、

[7]克鲁克洪: 《文化的研究》[A], 《文化与个人》[加,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8页

[8]弗雷格: 《涵义和指称》[A],语言哲学名著选辑(英美部分)[M],上海三联书店1988
年版,第2页

[9]戈德曼: 《隐蔽的上帝》[M],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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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著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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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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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齐泽克:《图绘意识形态》,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6.齐泽克:《快感大转移》,江苏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7.齐泽克:《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年版

8巴特勒、拉克劳、齐泽克:《偶然性、霸权和普遍性》,江苏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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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张一兵:《马克思历史辩证法的主体向度》,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14.张一兵:《回到马克思》,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1 5仰海峰:《走向后马克思:从生产之镜到符号之镜》,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版

16.曼海姆:《意识形态与乌托邦》,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

17.曼海姆:《意识形态与乌托邦》,华夏出版社,1990年版

18.阿尔都塞:《保卫马克思》,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

19,阿尔都塞:《列宁与哲学》,远流出版公司,1990年版

20德里达:《书写与差异》,上海三联书店,2001年版

21.德里达:《德里达访谈录》,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

22.戈德曼:《隐蔽的上帝》,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

23.戈德曼:《马克思主义与人文科学》,安徽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

24.沃尔芙:《艺术的社会生产瓤华夏出版社,1990年版

25.冈特・绍伊博尔德:《海德格尔分析新时代的技术》,中国社会科学出版,1993年版

26.詹姆逊:《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上海三联书店,1998年版
27.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

28.哈贝马斯:《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与科学》,学林出版社,1999年版

29.福原泰平:《拉康:镜像阶段》,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30倪梁康:《自识与反思——近现代西方哲学的基本问题》,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
31.吕世荣:《马克思社会发展理论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

论文部分:

1,伯纳德・萨瑟:《意识形态:一个概念的历史》,《华中科技大学学报》,2002年第2期

2车玉玲:《20世纪意识形态论域的三个维度》,《哲学动态》,2002年第12期

3.周宏:《西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的逻辑进程》,《南京社会科学》,2004年第2期

4张一兵:《意识形态的幻象对伪现实的支撑》,《山东社会科学》,2004年第11期

5.张一兵:《马克思发明了拉康的“症候”概念》,《哲学研究》,2004年第8期

6.张一兵:《似自然性:人类社会发展异在为自然过程的特殊历史状态》,《中州学刊》,1991

年第5期

7.张一兵:《拉康:从主体际到大写的他者》,《江苏社会科学77,2004年第3期

8郭湛:《论主体问性或交互主体性》,《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1年第3期

9.黄玉顺:《中国传统的“他者”意识》,《中国哲学史》,2003年第2期

ln壬恒:《列维纳斯的他者:法国哲学的异质之路》,《江苏社会科学》。2004年第3期

11.藏佩洪:《作为阴影的他者》,《江苏社会科学》,2004年第3期

12.方向红:《德里达:他者的耳朵》,《江苏社会科学》,2004年第3期

13.胡大平:《他者:意识形态批判理论的一个新的支点?》,《江苏社会科学》,2004年第3期

14.蔡曙山:《论技术行为、科学理性与人文精神》,《中国社会科学》,2002年第2期

15.广松涉:《海德格尔与物象化的谬误》,《南京社会科学》,2002年第6期
后 记

毫无疑问,意识形态的论域是个充满创造力的问题式。在初步的接触中,我发
觉以往对它研究的范式与理念,存在很严重的单一化与政治化的倾向,从而具备
强性社会历史意义的意识形态理论,甚至在我们观念深层被建构成一个神秘的异
域,我们对之在无意识的牵引下,昕之任之,无所作为。所以,从选题至今,我
始终处在痛苦与惊喜的此起彼伏之中。然而,在与旧有范式决裂以及论证自己方
法论合理性的同时,我却仍然在怀疑我是否真正走进了这个特定的领域。论文成
文之际,我依旧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不断地拷问自己,反思现实。
在河南大学将近七年的学习生活中,我度过了人生最充实的岁月。我不仅逐渐
走近了哲学神圣的殿堂,而且我有幸遇到了众多良师益友。我的导师吕世荣教授、
郑慧子教授、陈志生副教授、王德军副教授以及马进举副教授等,在本科与研究
生期间,无论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中,都给予我极大的信任与关心。他们在引导
我逐步迈向学术事业的同时,更加使我明白了做人、学习与生活的内在一致,使
我深入体会到了人生境域的真谛。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谨向他们致
以最深的谢意t我的同学与好友也对论文的写作提供了具备相当价值的意见与建
议。在与他们激烈的探讨与促膝交谈中,我们共同体验了思想的惊喜与人生的苦
楚,逐步明晰并寻求了生活与学业、理想与现实问的平衡与统~。
现在看来,论文的结构布局与论点论证似乎并未令我满意,这圃然有学术资料
不充足的外在原因,但不可置疑的是,我存在对众多哲学家的思想存在阐释意义
上的误读,我的能力只能使我尽力保持他们思想的原貌,不当之处,在所难免。
同时,我始终想尝试采用一种新的研究范式与语言形式,某些观点可能是我在自
身的理解中给予的独特论证,争议之处似乎难以避免,但是我始终认为,我个人
的学术成长只能在争论中才能得到深化。唯一我能做的也只能是“大胆假设,小
心求证”,尽力使我的论证保持周延。
最后,我再次衷心感谢所有给予我关心与帮助的恩师、家人与朋友,没有你们
的付出,我可能永远只会在生活的碌碌无为中,蹉跎岁月。
宋晓杰
2005年5月于河南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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