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 3月 三峡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 ) Mar.

2009
第 31卷 　第 2期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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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31　 No.2

《逸周书 》各篇章的思想与著作时代质疑

张洪波
(三峡大学 政法学院 , 湖 北 宜昌 　443002)

摘 　要 :《逸周书 》内容庞杂 , 各篇著 作时代 不一 , 其中有 可信 为西周 时代 的篇 章 , 也 有成 于春秋 战国 时代

的 。黄怀信 认为除其中可信为西周时代的各篇外 , 都成于春秋 以前 。 但是 , 详细考 察 《逸周书 》各篇体现 的思想
观 念 , 其中有关于王霸之辨的思想 , 有成熟的中道论和人性论 , 这些 思想观念 不当成 于春秋时 代 , 而其中 体现贵
族 宗法政治的诸篇章则似可断定成于春秋时代 。
关键词 :《逸周书 》 ;
　王霸之辨 ;　中道 ;
　贵族宗 法政治
中图分类号 :B21　　　文献 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 -6219(2009)02 -0087 -04

　　《逸周书 》在古代长期无人问津 , 清道光年间朱右 考辨 》, 此书在国内得到不少人的认可 , 获得很高的评

曾始为此书作注 , 并为其正名 。 他说 :“愚观此书 , 虽
未必果出文 、武 、周 、召之手 , 要亦非战国秦汉人所能
伪托 ”。 [ 1] (P11)他举出三个理由 , 第一 , 此书多以数
纪 , 而朱氏认为 “周室之初 , 箕子陈筹 , 周官分职 , 皆以
数纪 ”。 [ 1] (P11)很多篇章虽非周初之作 , 然文章多以
数纪 , 说明文章古拙 , 确不类战国之书 ;
第二 , “ 《克殷 》
篇所叙 , 非亲见者不能 , 《商誓 》、《度邑 》、《皇门 》、《芮
良夫 》诸篇 , 大似 《今文尚书 》, 非伪古文所能仿佛 ” ;
第 一
三 , “称引是书者 , 荀息 、狼曋 、魏绛都在孔子前 ”。 所
引之篇有 《武称 》 、《大匡 》 、《程典 》 。朱氏所说三条大
致可信 。
由于青 铜器铭 文的研 究促 进了西 周史 的研 究 ,
《逸周书 》开始受到现代人的重视 , 郭沫若 、顾颉刚等
都对 《逸周书 ·世俘解 》给予了肯定 , 并对其它篇章也
提出了一些看法 。 [ 2] (P494)然而 《逸周书 》各篇内容
庞杂 , 时代不一 , 长期治西周史的杨宽先生认为 : 唐大
沛(
著有 《逸 周书分编 句释 》)
所 说 《商誓 》、《皇门 》、
《尝麦 》 、《祭公 》、《芮良夫 》等训诰书与 《克殷 》、《世
俘 》、《作洛 》等纪事书都是真古书 , 是可信的 。 但他又
认为 :“夹杂在中间的许多战国时代的作品 , 也还没有
分别加以清理 , 恢复其应有的史料价值 , 这些都还有
待于我们分别加以研究和探讨 ”。 [ 3] 此文发表于 《中
华文史论坛 》1989年第 3期 , 则至此时杨宽尚认为 《逸
周书 》仍亟待清理 。 1992 年黄怀信出版 《逸周书源流
价 。黄怀信认为 :“书中除后人增益改 易均有明显痕
迹外 , 无一篇可以断属战国或以后 ”, [ 4] (P65)并且详
细指明各篇成书时代 , 他列出了一个各篇所作时代的
详细清单 , 西 周七篇 , 本属西周而在春 秋改定者二十
二篇 , 其它都属春秋时代的作品 , 若然 , 则 《逸周书 》的
使用将极为便利 。
然而似乎不当如此乐观 , 细观 《逸周书 》各篇 , 不
能无疑 。且不说过去学者都以之为伪书 , 当代大多数
学者都未敢肯定其书皆出于春秋以前 , 仅就 《逸周书 》
本身的思想而论 , 最近罗家湘作 《 〈逸周书 〉研究 》, 以
攻城战起于春秋末期为由 , 认为 《大明武 》与 《小明武 》
不早于春秋末期 , 显然怀疑此两篇成于战国时代 。 他
又认为 , 《逸周书 》中的礼书即诸论礼的篇章成于公元
前 400年 前后 , 而 《器 服 》一 篇肯定 成于 公元 前 299
年 。 [ 5] 罗家湘的论证还可以进一步充实 , 如 《左传 》
对战争的记述 特别详 赡 , 也 有春秋 后期攻 城战 的记
载 , 却没有 《大明武 》 、《小明武 》所记之云梯 、堙城 、水
攻 、火攻等复杂的攻城技术 , 至 《墨子 》始有以器械攻
城的记载 , 因此 《大明武 》《小明武 》之作最早在春秋末
期 , 这一判断绝无疑问 。
经详细研读 , 我们发现 《逸周书 》中有不少篇章当

收稿日期 :2008 -11 -27

作者简介 :张洪波 (1967 -), 男 , 湖北枝江人 , 三峡大学政法学院副教授 , 博士 , 主要从事中国哲学史 、中国伦理思想史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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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于战国时 代 。 最明 显的是 语涉 王霸之 辨的篇 章 ,
《文传 》曰 :
“有十年之积者王 , 有五年之积者霸 , 无一
年之积 者亡 。 生十杀 一者物 十重 , 生一杀 十者 物顿
空 。十重者王 , 顿空者亡 ”, [ 1] (P36)春秋时代诸侯国
有称王之事 , 吴 、越 、楚等南方之国且不用说 , 中原之
小国如沈 、邾等小国亦在国内称王 , 有不少青铜器铭
文可证 , 但都属于在其国内称王 , 没有哪个诸侯国敢
以天下之王自居 , 亦不敢公开宣称欲作天下王 , 此点
前人多有论说 。 [ 2] 然 《文传 》明白地宣称欲作天下之
王 , 此绝非春秋时代所能有 。 罗家湘也注意到 《文传 》
事涉王霸之辨 , 因而以其为战国文字的集成 , 然而他
没有注意到 , 作天下王的观念不是只有出现王霸字样
才可以确定的 , 以此为根据 , 归属 于战国的篇章就不
仅是 《文传 》一篇而已 。实际上如果文章的着眼点在
整个天下 , 以安天下取天下为己任 , 即便没有出现王
霸之辨的字样 , 与想作天下之王又有何区别 ? 春秋是
霸主当政的时代 , 霸主以尊王作为号召 、团结诸侯的
手段 , 不可能公然以作天下王自居 。 《逸周书 》中事涉
取天下的观念的篇章还有不少 , 此点不能不辨 。
经统计 , 《逸周书 》中事 涉取天下 观念的篇 章计
有 , 《柔武 》:“其 取天 下 若化 ”, “四 方 无拂 , 奄有 天
下 ”; 《大聚 》 :
“天下利之而勿德 , 是谓大仁 ”, “王若欲
徕天下民 , 先设其利而民自至 ”;
《殷祝 》:“汤曰 :
此天
子位 , 有道者可以处之 。 天下非一家之天下也 , 有道
者之有也 。 故天下者 , 唯有道者纪之 , 唯有 道者宜久
处之 ”;《周祝 》:
“欲彼天下者是生为 ”, “用彼大道 , 知
其极 , 加诸事则万物服 , 用其则必有群 , 加诸物则为之
君 , 举其修则有理 , 加诸物则为天子 ”;《太子晋 》: “王
子曰 :̀太 师 , 何 汝戏我 乎 ? 自 太暤以 下至 于尧 、舜 、
禹 , 未有一姓而再有天下者 ' ” 。如此之多的篇章都事
涉取天下的观念 , 不能不认真 研究 。 春秋时代 , 强大
的诸侯国如晋 、楚都只以称霸诸侯为满足 , 直到春秋
末年吴国崛起 , 仍以北上称霸为目的 , 这样一个时代
不可能有尊王贱 霸的观念 。 而且春秋时代 是一个封
建割据的时代 , 诸侯国内部权力分散 , “政出多门 ”, 绝
无余力试图统一 天下 , 以长期称霸诸侯的 晋国为例 ,
晋国内部由几个卿大夫把持了政权 , 最后导致三家分
晋 。卿大夫们忙着相互争斗并力求自保 , 哪有余力去
想作天下之王这种非其能力所及的事情 ? 《左传 》中
有一个事例似乎显示楚国有作天下王的野心 , 即宣公
三年楚庄王观兵周疆以窥九鼎之事 , 而周王派人告诉
楚王说 :
“周德虽衰 , 天命未改 ”, 楚庄王亦不敢公然宣
称有取周室 而代之的野心 。 至春秋末期 而楚为吴所
逼 , 已无力北上争霸 , 更遑论作天下之王 ? 总之 , 以春秋
时代之形势分析 , 当不能有取天下作天下王的观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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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列涉及取天下观念的诸篇章都说到招 徕民众
的重要性 , 总 是与招徕民众紧密相联 , 而且除有取天
下观念的诸篇章外 , 竟再无一篇有招徕民众 的观念 ,
显示招徕天下之 民与取天下之间 的密切关联 。 春秋
中期以前各国实行的 都是自给自足的 庄园经济 , [ 6]
庶人完全依附于领主 , 至公元前 594年鲁国实
(P128)
行初税亩 , 改 劳役地租为实物地租 , 庶 人的自由度有
所增加 , 但直 到春秋末期土地开始私有化 、可以买卖
之后 , 庶人才 有了较大的流动性 , 此时 各国君主们试
图招徕更多的民 众始有可能 。 春秋末期孔子 已经提
到庶民的流动性 , 孔子说 :“上好礼 , 则民莫敢不敬 , 上
好义 , 则民莫敢不服 , 上好信 , 则民莫敢不用情 。 夫如
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 , 焉用稼 ?”但是在孔子
那里没有王天下 的主题 。 那些 招徕民众的文 字既然
总是与王天下联系在一起 , 其表现的观念甚至行文风
格与 《孟子 》所述非常相似 , 似乎也暗示此类文字的时
代印记 。 《逸周书 ·大聚 》:“渊深而鱼鳖归之 , 草木茂
而鸟兽归之 , 称贤使能 , 官有材而士归之 , 关市平 , 商
贾归之 , 地薄敛 , 农民归之 , 水性归下 , 民性归利 , 王若
欲来天下民 , 先设其利而民自 至 。 譬之若冬日之 阳 、
夏日之阴 , 不召而民自来 , 此谓归德 ” , [ 1] (P65)这当然
是各阶 层能在不 同地域自 由流动时 才有可 能 。 《孟
子 》说 :“民 归之 , 由 水 之就 下 , 沛然 莫之 能御 ”, [ 7]
(P44)又说 :
“今王发政施仁 , 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
庭 , 耕者皆欲立于王之野 , 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 , 行旅
皆欲出于王之途 , 天下之欲疾其君者 , 皆欲赴诉于王 ,
其若是 , 孰能御之 ”。 《公孙丑上 》曰 :
“尊贤使能 , 俊杰
在位 , 则天下之士 , 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 。 市 , 廛而不
征 , 法 而不 廛 , 则 天下 之商 , 皆 悦 而愿 藏 于其 市 矣 。
关 , 讥而不 征 , 则天 下之旅 , 皆悦 而愿出 于其路 矣 ”,
孟子的主题非常鲜明 , 那就是行仁政可
[ 7] (P134 ～ 134)
以王天下 , 这 是战国时代争夺天下的形势使然 , 而春
秋时代不当有徕民以王天下的主题 。
总之 ,有很强的理由怀疑上举五篇成于战国时代 。
二
还有一些篇章因其主题和词 句也启人疑窦 。 有
几篇出 现了 作 人王 用的 “帝 ”字 , 前 述 《太子 晋 》有
“帝 ”字 , 《武顺 》亦有 “帝 ”字 , 而且细观 《武顺 》文 , 竟
有完全摆脱了天命论的三才之道 , 以三才之道比附人
事及人伦 , 故此篇也值得怀疑 ;《本典 》 :“物备咸至曰
帝 , 帝乡在地曰本 ” , 考此篇还 有 “古之圣 王 , 乐 体其
政 , 士有九等 ”之语 , 显非事实陈述 , 且 必是士的地位
已极为重要之时才有 “士有九等 ”的观念 。
 还有一种观念更启人疑窦 , 即某些篇章中的人性
论观念 , 《度训 》:“天生民而制其度 , 度小大以正 , 权轻
重以极 , 明本末以立中 , 立中以补损 , 补损以知足 ”, 是
很成熟的中道论 ;《命训 》:“天生民而成大命 , 命司德
正之以祸福 , 立明王以顺之 , 曰大命有常 , 小命日成 ”,
此天人关系似荀子 , 朱右曾以天人关系解之 , 很确 , 而
且此篇之天命 以伦理 道德当 之 , 似乎出 于较晚 近之
世 , 春秋时代人格神之天命论仍很盛行 ;《常训 》 :
“天
有常性 , 人有常顺 , 顺在可变 , 性在不 改 , 不改可因 ”,
“民生而有习有常 , 以习为常 , 以常为慎 , 民若生于中 ,
夫习之为常 , 自血气始 ”, 这是成熟的人性论 , 孔子尚
无此等人性论 , 故必不早于孔子 , 也是成熟的中道论 ,
亦不应早 于 孔子 。 《五 权 》:“五 权惟 中 是 以 ”;《武
顺 》:
“天道尚左 , 日月西移 ;
地道尚右 , 水道东流 , 人道
尚中 , 耳目役心 ”, “人有中曰参 , 无中曰两 ”, 也 是以
“中 ”说人道之准则 。
中道理论在孔子那里似乎并不成熟 , 《论语 》有两
处涉及中道 , 其一 、“中庸其至矣乎 , 民鲜能久矣 ”(《雍
也 》);
其二 :“子曰 :不得中行 而与之 , 必 也狂狷乎 ”?
(《子路 》)
对于中道并未展开 , 但孔子以 “过犹不及 ”
说中道 , 并 以此论 人 , 则 “中 ”尚未 用于 指称 人性 之
“中 ”, 而 《逸 周 书 》三 训 显然 以伦 理 准则 为 人性 之
“中 ”之 “极 ” , 比 《论语 》之中道观成熟 , 不当早于 《论
语 》。
另外 , 《伊尹朝 献 》多后世 国名如 月氏 、昆仑 、莎
车 、桂国等等 , 似乎是汉人的作品 。 《小开武 》已将五
行与五色相配 , 比 《洪范 》之五行观念更进了一步 , 其
时代亦不能无疑 。
还有 , 所有礼书类篇章多与 《礼记 》等相 同 , 包括
《周月 》 、《时训 》 、《文 王官人 》、 《明 堂 》, 当是战 国作
品 , 还有 《谥法 》、《器服 》两篇亦属战国时代 , 还有 《职
方 》一篇当也是后世作品 。综合以上所疑战国时代的
诸篇 , 加上信为西周作品的七篇 , 竟有三十一篇之多 ,
则可信为春秋时 代的作品实际 上不多 。 这 个结论与
黄怀信断言 《逸周书 》各篇均作于春秋以前的说法差
别太大 , 不知黄氏对以上的质疑会有何辩解 。 对于文
献的时代考定来说 , 以其中反映的思想作为其著作时
代的证据应该是最有效的方法 , 思想观念有其自身发
展的逻辑 , 逻辑上在 后的思 想在 历史时 代上也 应在
后 , 思想发展的逻辑应是推论其时代的最好的根据 。
三
虽然根据以上提出的诸多理由 , 我们怀疑 《逸周
书 》中的很多篇章成于战国乃至以后 , 但不能一概而
论 , 我们也有 理由相信 , 其中有些篇章 的确成书于春
秋时代 , 最重要的根据也是思想史发展的逻辑 。
春秋时代是贵族宗法政治占据统治地位的时代 ,
也是贵族宗法 政治逐 步解体 的时代 , 根据 我们 的研
究 , 贵族宗法政治与用贤使能的政治伦理观念在春秋
中后期已出现尖锐的矛盾 。在宗法政治下 , 政治权力
的分配仅仅依据贵族血缘关系的远近亲疏 , 至于其是
否贤则无关紧要 。但根据各种可靠的资料进行分析 ,
在春秋中后期 , 贤能之士逐渐在政治权力格局中占有
了一席之地 , 从而导致了贵族政治与贤能政治的矛盾
冲突 , 由于篇幅所限 , 对此我们不能作详细论证 。
需要指出的是 , 根据本人的研究 , “弃亲用羁 ”是
贤能政治的最初形式 , 因为当时学在官府 , 贤能之人
多是贵族出身 , 一旦流落他国 , 便成为羁旅之臣 , 失去
了其贵族身份 , 不再 是属于 所处之 国宗法 政治 的范
围 , 只能依靠其才德以获 取政治权力 。 根据 《左传 》、
《国语 》的记载 , “弃亲用羁 ”现象在春秋中后期已相当
普遍 , 然而很多 “弃亲 用羁 ”的诸侯却 常常没有 好下
场 , 表明贵族政治与贤能政治尖锐的矛盾冲突 。
《逸周书 》中有不少篇章涉及贵族 政治与贤能政
治的矛盾冲突 , 但其作者显然是站在贵族宗法政治的
立场上 , 强调宗亲是政权的基础 , 反对贤能政治 , 反对
弃亲族不用而用远人 , 即 《左传 》中经常提到的 “弃亲
用羁 ”。 这些篇章同时也体现了春秋时代伦理政治的
特征 。
《逸周书 》中有从正面肯定贵族宗 法政治原则的
篇章 , 《逸周书 · 大武 》说 :“政有九因 , 因有四戚五和
… …四戚 :
一内姓 ;
二外婚 ;
三友朋 ;
四同里 。 五和 :
一
有天无恶 ;二有人无郄 (
曾注 :郄与郤同 , 读为间隙之
隙 );
三同好相固 ;
四同 恶相助 ;
五远宅不簿 。 凡此九
者 , 政之因也 ” 。 [ 1] (P16)所谓九因 , 显然是为政的基
础 , “友朋 ”在此当指族人 , 可与 《左传 》相印证 , 童书业
说: “`士有隶子弟 ' (《左传 》鲁桓 公二年 ),襄十四年
传作 `士有朋友 ' , 下言 `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补
察其政 ' , 则 `朋友 ' 理亦应是士之宗族成员 , `朋友 '
即 `隶子弟也 ' ”。 [ 8] (P121 ～ 122)而同里之人 则很可
能也有远亲关系 , 观之 “远宅不簿 ”, 当亦是宗族成员
而居处较远者 。 四戚全是同族同里之人 , 所谓五和则
是团结同族同里之意 , 四戚五和被当作为政 的基础 ,
说明宗法体系 及观念 还很严 格 , 当 是春秋 初年 的作
品 。值得重视的是 , 《逸周书 · 允文 》中也提到 “四戚
五和 ”。 处理好宗族关系被当作为政之本 , 可见其贵
族宗法政治的特征是很突出的 。 在时代有疑问的 《逸
①
周书 · 常训 》 中有 “八政 ”之说 :“八政 :
夫妻 、父子 、
兄弟 、君臣 ” , 君臣竟被置于宗族关系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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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逸周书 ·允文 》也有与 《逸周书 · 大武 》类似的
宗族政治的特征 :
“咸问外戚 , 书其所在 , 选同氏姓 , 位
之宗子 。率作十五 , 绥用士女 。教用显允 , 若得父母 。
宽以政之 , 孰云不听 ”, 也将处理宗族关系当作为政的
最重要的方面 , 其中 “若得父母 ”更显示出宗族伦理关
系在政治中泛化为君民关系和官民关系 , 后世为政者
要 “乐只君子 , 民之父母 ”的观念正是来源于宗法政治
的观念 , 但它并不源于春秋时代 , 《诗经 · 南山有台 》
中已有 “乐只君子 , 民之父母 ”的言说 [ 9] (P75)
春秋时代一般的观念中 , 政治最重要的原则是处
理好宗族关系 , 但似乎不仅限于贵族内部 , 一般劳动
者似乎也有宗族关系 , 在 《逸周书 》中很多处都可以看
出这种痕迹 。上述 《大武 》篇将 “同里 ”列入四戚之中 ,
同里之人当不会都是贵族 , 这也有类于 《左传 》所记晋
文公攻曹的事例 , 晋人将营地建于曹人的 族墓之上 ,
“曹人汹惧 ” [ 10] (
僖公二十八年 ),都无战心 , 说明武
士有族墓 , 有族墓当然说明宗族体系比较强大 。 《逸
周书 · 程典 》:“协其三族 , 固其四援 , 明其伍侯 , 习其
武诫 , ……工不族居 , 不足于给官 , 族不乡别 , 不可以
入惠 , ……” [ 1] (P25)从 《逸周书 》以上篇章判断 , 似乎
春秋时士 、农 、工 、商皆族居 , 为政者皆以族为单位进
行统治 。
《逸周书 》中有从反面强调宗法政治原则的篇章 ,
即反对亲不用而用远人 。 《允文 》:
“选同氏姓 , 咸问外
戚 , 位之宗子 ”;
[ 1] (P15)《大武 》:“政有九因 , 因有四
戚五和 , ……四戚 , 一内姓 , 二外婚 , 三友朋 , 四同里 ”,
[ 1] (P16)这是直接要求以亲戚为为政之本 。 《大开 》:
“五戒 : 一祗用谋宗 , 二经内戒工 , 三无远亲 戚 …… ”。
[ 1] (P30)《宝典 》有十散 :“ … …以亲 为疏 , 其谋 乃虚
… …”。 [ 1] (P42)《大匡 》:“绥比新故 、外内 、贵贱曰六
位 ”, [ 1] (P60)这 些都 是要求 不要 疏离 亲戚 , 尤 其是
《大匡 》已经将新故并提 , 外内并提 , 更说明在其写作
之时代 , 新故内外的差别已较普遍 。
从观念发生发展的逻辑看 , 不弃宗族的观念只能
是在弃亲不用的现象出现之后才可能产生的观念 , 但
也不是用贤使能观念普遍化以后还可能出现的观念 ,
所以不弃宗族的观念的存在本身已经是矛盾的体现 。
这种矛盾在 《左传 》、《国语 》中有充分的反映 。 我们必
须明白 , 反复申明使用宗亲之观念的前提是弃亲用羁
至少已经威胁到任人唯亲的政治实践 , 也许已经在观
90
念上构成了对任人唯亲原则的威胁 , 不然无须如此反
复申说 , 而 《逸周书 》不少篇章论为政之道时对此谆谆
告诫 , 其意谓非常明显 。 《逸周书 》这些篇章的作者是
站在正统派的立场上反对疏远亲戚 , 这必然是疏远亲
戚的现象已经较多 , 作者感到担忧 , 才 反复申明不要
疏离亲戚 , 要以亲戚为治国之基础 。 从这些篇章数量
之多大约可以确定它们作于春秋时代 弃亲用羁现象
比较普遍之后 。上引 《逸周书 》中的篇章与 《左传 》所
记 “弃亲用羁 ”现象相对照 , 正可看出春秋时代用贤使
能与任人唯亲两种观念的矛盾之尖锐 。
大体而言 , 以上体现贵族宗法政治的诸篇章当作
于春秋时代 。
以上考 察并不 全面 , 即便 如此 , 也已 可以看 出 ,
《逸周书 》各篇章所体现的思想观念是相当庞杂的 , 它
们显然并非一时一地 的作品 , 其著作时代相 当复杂 ,
上起西周时代 , 下至汉代 , 各时代的作品都有 。 因此 ,
对不同篇章的著作时代当分别考察 , 而对其中体现的
思想也须分别对待 。
注 　释 :
①　近人多以 《逸周 书 》三 训即 《度训 》 、《命 训 》 、《常 训 》 作于 春秋早
期 , 如罗家湘 《〈逸周书 〉研究 》第 13页 ; 黄怀信 《逸周书校释 》第 63
页 。 但据本人研究 , 其中的观念明显产生于春秋 之后 , 如以中论人
性的观念 、奉法的观念 , 尤其是 奉法 、法古 的观念可 以肯定 产生于
战国 , 春秋有刑无法 , 郭沫若 曾有论 述 。 《常训 》 提到 奉法 者有多
处 , 中间说 “政惟今 , 法惟古 ” , 后段说 :“万 民无法 … …古 者明王奉
法以明幽 , 幽王奉幽以废法 ”, 此必战国作品 。
参考文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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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 :
刘自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