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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自然」並不是回到科技發展之前的狀態，
而是充分利用科技文明的成就，
除去科技的濫用與剝削，把人與自然解放出來。
如此一來，某些已不復見的工藝特質可能會在新的科技基礎
上重現江湖。

「人類利用自然」絕不同於資本主義剥削自然，
是非暴力的，不會造成毀壞，
著眼的是自然所内蘊的可提昇生命、訴諸感覺的美感特質。

美感是自由重要的一環；
沒錯，美感驅逐了暴力、殘酷、野蠻，
是整個自由社會不可或缺的特質，
而非「高尚文化」所獨享，是建構自由社會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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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將破除狹隘，尋回美感需求的顛覆力量，
有效反制充斥於社會與自然界的蠻橫氣息。
能「包容」和「靜候」是獲得自由的前提：
那是看見事物本來價值的能力，
進而體驗事物自身的喜悦，以及自然界待解放的欲望能量。

男性顯得積極主動，女性顯得消極被動，其實是社會建構
出來的

解放婦女非得去除女人的「自然本性」不可。
這其實是退步的男女平等，
只是由女性來執行男性的原則。
Receptive 接受；吸納
passive 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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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一種新的感知徹底改變了反對運動的「風格」，為
即將來臨的革命賦予新的歷史形式，這點我在《論解放》
(An Esay on Liberation)中已有略述；此處我要談的是
其中的根本要素，也就是人與自然(nature)——人自己
的和外在的自然——之間嶄新的關係。社會的徹底轉化
蘊涵了自然的徹底轉化。新的感知絕不只是羣體或個人
的「心理」現象而已；透過此一感知的媒介，社會變革
成了個人需求，「改變世界」的政治操作和個人解放的
欲望相交相連。
在施行剝削的社會裡，違逆自然使得人類也愈益遭
致違逆；在對這種社會進行抗爭的時候，可和自然結為
同盟的認知(或是再認知)逐漸成形。察覺到自然的解放力
量，及其在建構自由社會時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此一認
識讓社會變革產生新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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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解放如何裨益於人的解放呢？
這觀念牽涉到(1)人的自然：人的本能衝動和感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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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思考與實證經驗的基礎；(2)外在的自然：人的生存環
境，而人就在「與自然爭勝」的過程中建立了社會。首先
要特別強調的是，這兩種自然都是歷史的產物：人的社會
轉化了自然，自然從此受制於一種愈來愈科技取向、工具
取向、資本主義取向的思考。這種思考也影響了人本身的
自然與人的原始本能。且看原始本能配合既有體系的需求
做出調整的兩個現代實例：社會把人的侵略性格導向技術
工具的侵略行為，藉此減少人的罪惡感；再者，社會把性
的愉悦世俗化，導向美容塑身工業，藉此減少人的罪惡
感，鼓吹「合法的」滿足。

sexuality through controlled desublim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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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歷史的一部分，是歷史的產物；因此，「解放自
然」並不是回到科技發展之前的狀態，而是充分利用科技文
明的成就，除去科技的濫用與剝削，把人與自然解放出來。
如此一來，某些已不復見的工藝特質可能會在新的科技基礎
上重現江湖。
在既有的社會裡，自然日益受到嚴密的控制，也反過來
要來控制人，成為社會及其勢力的延伸。商業化的自然、被
污染的自然、軍事化的自然破壞了人的生活環境，不只從生
態的角度看是如此，就根本的生存意義而言亦然。人與環境
的親密關係無從發展：人無論如何難以在自然中發現自我，
不能將自然視為獨立自足的主體在大同人世中和平共處的主
體。在這種情況底下，高唱擁抱自然、回歸自然是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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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論有心無心都是一樣，只會加深挫折感，對自然無益
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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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自然是要尋回自然裡提昇生命的力量，這種訴諸
感覺的美感特質是汲汲於競爭的無謂生活所沒有的，散發
出新的自由的氣息。難怪「資本主義精神」要拒斥或嘲弄
解放自然的觀念，只當它是詩意的想像。自然若不是單獨
劃歸「保留地」接受保護，就是任由科學侵犯：人定勝天，
價值中立的自然可予取予求。這種自然觀是歷史性的先驗
概念，適於某種型態的社會。自由的社會將形成很不一樣
的先驗概念，和很不一樣的認知對象。自然是完滿生活的
體驗，科學觀念將本著這種體驗來發展，並應用於科技來
重建生活環境。

the sensuous aesthetic qual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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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制自然而後宰制人：今天，人的解放與解放自然是
密切相關的，只消看看基進運動中強烈的生態訴求便可分
曉。空氣污染、水污染、噪音、工商業侵奪自然空間，讓
人大有成了奴隸、進了監牢之感。因之而起的抗争是政治
的抗爭；違逆自然之舉顯然和資本主義機制密不可分。然
而，生態保護的政治角色容易「稀釋」，淪為替既有體制
擦脂抹粉。總之，體系所加諸的身體污染必須設法就地清
除，洗滌心靈的污染同樣也是十萬火急。要創造超越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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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義架構的生態訴求，首先必須在資本主義架構之內擴大
此一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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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理論鮮少釐清自然與自由的關係。馬克思思想也
大體將自然視為客體，是人「與自然爭勝」時的對手，為
發展生產力提供才幹揮灑的空間，但這是資本主義所理解
與利用的自然：自然是東西、材料，可用以強化對人與物
的管理與剝削。這種自然的形象是否和自由社會有所杆格？
自然只代表生產力嗎？或者自然也「自有其存在的道理」，
同時也元自與人類相應和？
馬克思思想論及人的自然時，也儘量不提社會變革的
自然基礎，這和馬克思的早期作品出入頗大。當然，在社
會主義底下，「人的自然」會很不一樣，因為世間男女將
破天荒共同攜手發展和實現自己的需求與能力。然而，此
一變化可以說只是創立社會主義機制的副產品。馬克思思
想強調政治意識的培養，卻忽略了存在於個人的解放根源，
那是社會生活的基礎：個人秉持其感知和本能需求，獲得
了對周遭環境與個人自身最直接、最深刻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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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解放」意謂感覺在重建社會的過程中變得很
「實用」，創造了人與人、人與物、人與自然之間新的
(社會主義式的)關係。這種感覺也成為新的(社會主義式
的)理路的「源泉」，從剝削邏輯掙脫出來。資本主義求
取並維持其成就所秉持的工具性理路邏輯，獲得解放的
感覺將予以摒除。達成此一目標有兩種方式，其一是反
面的：自我、別人、物質的世界不再充斥殺氣騰騰的掠
取和競爭，不再一心憂慮自己所得為人所奪；其二是正
面的，也就是以「人利用自然」的方式：人類是「物種
」之一，自然轉化為此一物種生存的環境(媒介)，人可
以自由發展其獨特的能力，亦即創造力和美感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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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是如此的一種力量，植根於世間男女的原初本
能，因此強化人類生命直觀的能力是絕對必要的，而基
本條件是除了萬物「已知」的既定特性之外，還要能感
受萬物所具備的可提高生活品質的「隱秘」特質。感知
是「有實際作用」的，此一根本的體認讓自由的理念有
所落實，卻也無損其超越的成份：感覺不只是認識與建
構現實世界的基礎，也為改造現實、翻轉現實、追求解
放建立了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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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
馬克思提到，客體世界的形成係「依據美的法則」，
此乃人類自由的表徵；這絕不只是順口說說或講漂亮話而
已。美感特質本是非暴力的、不霸氣的(於第三章續論之)，
這些特質流傳於藝術的領域，而「美感」一詞用法趨於狹
隘，成為精練的「高尚文化」的專利，使得很不「實際」
的美感特質與社會現實接不了軌。革命將破除狹隘，尋回
美感需求的顛覆力量，有效反制充斥於社會與自然界的蠻
橫氣息。能「包容」和「靜候」是獲得自由的前提：那是
看見事物本來價值的能力，進而體驗事物自身的喜悦，以
及自然界待解放的欲望能量。自然界也企盼革命的到來！
這種企盼便是創造力的土壤，所抗拒的並不是生產力，而
是毀滅性的生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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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滅性的生產力是男性霸權愈來愈顯著的特徵；只要
「男性原則」還是主控身心的力量，自由社會就是此一原
則的「死對頭」——那將是一個女性社會。這和母系社會
一點關係也沒有；女性的母親形象本就有壓迫的味道；此
一形象使得生物特性一變而為倫理與文化價值，成為社會
壓抑女性的幫凶。女性社會的真諦是要情愛，不要侵略，
對男對女一體適用；這在男性主導的文明裡，不啻是男性
的「女性化」，代表本能結構的重大變化：原始侵略本能
結合生物與社會因素，全面掌控父權文化，這種本能在女
性社會裡則趨於衰微。

Eros 愛欲
aggression 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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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婦女解放會比男人解放更深刻，因為社會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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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生物特質的利用，使得女性愈益受到壓抑。生兒育女不
但是女人天生的職責，也是女人「自然本性」的完成——
為人妻也是一樣，因為傳宗接代是在一夫一妻制的父系家
庭架構之中進行的。在此一架構之外，女人仍舊是玩物，
或適時調劑婚姻的性慾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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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權社會創造了一種女性形象，一種女性的潛能，隨
時可能反噬父權社會。這麼說來，女性真是帶來了解放的
希望，就像法國畫家德拉克洛瓦(Eugene Delacroix，
1798-1863)畫裡的女人高舉革命大旗，領導人民前進。
她未著軍裝，袒胸，美麗的臉龐無一絲暴戾之氣。但她拿
著槍——因為仍要為終結暴力而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