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 广 角 ●

赋史 朔 丑
以 《妄 稽 》为 例
■ 何 晋

摘 要：
本文 以新近公布 的西汉竹 书文献《妄稽》
这 篇俗赋 为例 ，
探讨 汉赋在女性人 物审美 与审丑上
的书写策略及其 旨趣 ，
从审美 的角度分析 汉代赋 家眼中的女性，究竟如何是丑 ，
怎样是美 ，
特别关注“丑”
如何作为素材 ，
艺术地被赋家利用 、
组 织和铺 陈，形成 一篇供 人欣 赏 的作 品并体 现其 中的价 值 与意义 。
本 文的探讨主要 以文本 的分析和 比较 为基础，
并试 图置 之于该 文本产 生前后 一个较广 阔 的历 史背 景 中
去审视，
在 中外互有同异的美丑观 中去 比较 。
关键词 ：
妄稽 俗赋 审丑 审美

近代 以来 ，
美 学史 中丑 作 为一个 重要 内容 ， 花 的笔 下 ，
往 往 令 人 叹 为 观 止 。就人 物 形 象 中
被纳 人美 学 的范 畴 之 中 。正 如 黄 良《现 代 美 育 女性 之美 而 言 ，“
美 人赋 ”类 的作 品 ，
利 用汉 赋特
范畴 建构 》中所 说 ：
“只要 不 是 站 在 泛 道 德 决定 有 的 艺术 手 法 ，
为 我们 勾 勒 了不少 汉 人 心 目中
论立 场 上 ，只要 在 真正 深 刻 的意义 上 关 注 人 的 的女 性美 形象 。不 过 ，
像《妄稽 》
这样 ，
同时集 中
存在 ，
关 注 人 的生 命 价 值 ，就 难 以 回避 丑 的存 在一 篇 之 内 ，
把 人 物形 象 的 美 与丑 大篇 幅浓 墨
在 。人 们 一 般 认 为 ，１９世 纪 浪 漫 主 义 思 潮 ，出
重彩 地 描 绘 到极 致 ，
在 已有 的汉 赋 中是 非 常 罕
于对 人 性 的深 情 呼 唤 ，
连 带 性地 也 唤 醒 了对 丑
见 的 。从 审美 的角度 看 ，
汉代 赋家 的 眼中 ，
究竟
的审美 感 受 。
”①如 果 承 认 丑 在 美 学 中 存 在 价
什 么是 丑 ？如何 是美 ？二 者又 是通 过怎 样一种
值，
那 么审丑 也就 应 之而 生 ，它包括 如何 在艺 术
艺 术手 法或 书 写策 略 来 表 现 ？“丑”（人 物 自身
作 品 中看 待 、判 断 、品评 丑 以及 对 丑 的实 质 的
天 然 的丑 ）作 为 素材 ，
如 何 艺 术地 被 赋 家利 用 、
把握 。
组 织和 描写并 形成 一 篇供人 欣 赏 的作 品并 体现
《妄稽 》
是 ２００９年 人 藏 于 北 京 大 学 的 一 批
其 中 的价值 与意义 ？《妄稽 》可作 为一个 极 好 的
西汉 竹 书 中一篇 珍 贵 的俗 赋 ，其 抄 写年 代 大 约
在汉 武帝 时期 。它讲述 了荥 阳士人 周春所 娶 丑 案 例文本 来探 析 。

妻 妄 稽 ，因丈 夫买 来 美 妾 虞 士 而 心生 嫉 妒并 迫 作为《妄稽 》篇 中的核 心 人 物 ，

在叙述先后
害美妾 的故 事 。众所 周 知 ，
汉 赋铺 陈 的 内容 包 顺序上 ，
妄 稽 的 集 中描 写 紧 接在 丈 夫 周春 的描
罗 万象 ，
有 草木 、鸟兽 、园 囿 、建 筑 之 物 象 ，
有游 写之 后 ：

猎、
宴 饮之 事 象 ，当然 也 包 括 了 各 色 人 物 之 人
象 。草 木之奇 ，游猎 之 宏 ，
人 物之美 ，
在赋家生 妄 稽 为人 ，
甚丑 以恶。②

作者简介 ：
何晋 ，
历史学博 士 ，
现任北京 大学历 史学系教授 ，
研究方 向为先秦史 、中国历史文献学 。
① 黄 良《
现代美 育范畴建构 》，
中国社会科学 出版社 ，
２００
４年 ，
页１７３。
② 北京大学 出土文献研究所《北京大学藏西汉竹 书》
（四），
上海古籍 出版社 ，
２０１
５年 ，
页６０。本 文所 引《妄稽 》
篇文字均 出 自该书 ，
其 中极个别文字在隶定释读上按作者现在 的理解 有所 改动。以下不再出注说明 。

ｌｌ５ ～
中 国典籍 与 文化
ＺＨｏＮＧＧＵｏ Ｄ『
ＡＮＪ丫ＵＷＥ
ＮＨＵＡ Ｎ＿
ｏ２ ２０１８（总第 １０５期 ）

可见 ，
妄稽 甫 一 出场 ，
便 有 概括 式 的定性 。在 中 程 昕 广蹄 ，
垂 颡拆 骼 。
①
国传 统训 诂 中 ，
“丑”与 “恶 ”可 以通用 。《说 文 ・
鬼部 》：
“醌 ，可 恶 也 。从 鬼 ，
酉声 。
”①即 引 起 人 这里 ，
“所 ”盖 同“臌 ”，
《说 文 ・肉部 》：
“膦 ，
颊肉
内心情感 上 憎恶 、
不喜 欢 的一种 状 态 ，
这 种状 态 也 。”⑨“肺 ”，
疑 同“醋 ”，面颊 骨 。现 代 严 格 医 学
常 常可 能是 因为外 形 难看 而引 起 的 ，
故 后来 《玉 意 义上 的颊 骨 紧接 在 颧 骨 之下 ，
或古之颊骨或
篇 ・酉 部 》说 ：“醌 ，兑 恶 。
”②“丑 ”用 作 动 词 “憎 包括 今之 颧 骨 。“植 （
肿 ）膦 广 碲 ”，是说 妄稽 面
恶 ”时 ，
亦 可 与“恶 ”同义 ，
《说文 ・心部 》：
“恶 ，
过 颊肥 胖颊 颧宽 大 。“颡 ”，额 头 ；“骼 ”盖 同“颊 ”，
也 。”段 玉裁 注 ：
“人 有 过 日恶 ，
有过而人憎之亦 鼻梁 。“垂颡 折 颠 ”，是 说 妄稽 额 头 突 出鼻 梁 弯
日恶 。”③故《诗 经 ・郑 风 ・遵 大 路 》中 “无 我 恶 折 。《吕氏春 秋 ・孝 行 览 ・遇 合 》载 “陈有 恶 人
兮 ”与“无 我 魏 兮 ”对 举 （
“魏 ”即“丑 ”），郑 玄 笺
焉 ，日敦 洽 ，
雠麋 、
椎 颡 、广颜 ，色 如 漆 赭 ”，高 亨
日：
“魏亦 恶 也 。”④“丑 ”与 “恶 ”二 字 在 此 意 义相
谓 “椎”即“ ”，
倾 颡 谓其 额 突 出 而 高也 ⑩。《说
同，
《左传 》昭公 二 十八 年 “恶 直 丑 正 ”中二 字 亦
文 ・页部 》：
“馈 ，
出领 也 。”段玉 裁注 ：
“谓 颁 肤 出
彼 此 相 同⑤。 而 “恶 ”字 ，不 仅 作 为 动 词 时 与
向前 也 。
” 又《汉 书 ・扬 雄 传第 五 十 七 下 》
谓蔡
“丑 ”相 通 ，同样 也 可 以 作 为 “美 ”的 对 立 面 与
泽 之丑 “领 颐折烦 ”，
颜 师古 注 ：
“颔 ，曲颐也 。”⑥
“丑 ”同义 ，
《老子 》中说 ：
“天下 皆 知美之 为 美 ，
斯
“领颐折颊”即下 巴歪斜鼻梁弯折 。《后汉书 ・
恶 已 。”⑥《庄 子 ・山木 》记 载 ：“逆 旅 人 有 妾 二
周 燮传 》亦 载 ：
“燮生 而钦 颐 折 颊 ，
丑 状 骇人 。”⑩
人，
其一 人美 ，
其 一人 恶 。
”⑦《淮 南 子 ・修 务 训 》
两 晋南 朝刘 思真 《丑 妇赋 》
描 写丑妇 ，
亦 “垂 颡”、
中也 说 ：“美 不 及 西 施 ，恶 不 若 嫫 母 。”⑧以 上
“折 颊 ”并举 ：
“鹿 头猕 猴 面 ，
椎 额 复 出 口；
折 颊靥
“恶 ”均 可作 “丑 ”解 ，
与 “美”相 对 。正 因为 丑 、恶
楼鼻 ，
两眼 如 臼。”＠面颊 、颧 骨 、额 头 、鼻 梁 ，
同训 ，
所 以在 中 国古 人 观念 中 ，
丑 与恶 常 常被 看
彼 此之 间 的关 系和 比例 ，
直接 影 响人 的面 部美 ，
作 本 质 一 致 。但 是 ，《妄 稽 》此 处 “甚 丑 以 恶 ”，
“丑 ”与“恶 ”在 这 里 是 作 为 两个 并 列 的概 念 ，应 四者要 和谐 统一 才 是美 ：
一般 来说 ，
脸 型 的 中部

该 所指 有异 ：
前 者指 相 貌上 的丑 ，
后者 则指 德 性 要 自然 平缓 ，
这 样 的容貌 才具 有魅 力 ；
如果 颧 骨
上 的恶 ；
前 者是 外在 的 ，
后者 则是 内在 的 。下 面 过 于肥 大 ，
就会 破坏 脸 型 的和谐 。
依 次加 以探 析 。 然 后 是手脚 四肢 ：
妄稽 的丑 ，
首先 表 现在 外貌 上 。
和绝 大多 数 时候人 们 观察一 个 人 的惯 常视 臂肷 八 寸 ，
指 长二 尺 。
角相 同 ，
首 先 映人 眼 中的是 妄稽 的 面部特 征 ： 股 不盈拼 ，
胫 大五摁 。

［
清］段玉裁《
说 文解字注 》，
上海古籍 出版社 ，
１９８１年 ，
页 ４３
６。
［
梁］顾野王《大广益会玉篇 》，
中华书局《古代字书辑刊 》，
１９８
７年 ，
页 １
３５。
《说 文 解 字 注 》，
页 ５ｌ１
。
［
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 》，
台湾艺文 印书馆 ，
２００１年 ，
《毛诗 正义 》
页 １
６８—１６
９。
《十三经注疏 》
，《春秋左传 正义 》
页 ９
１１。
《老子 》
第二章 ，
朱谦之《老子校释 》
，中华书局 ，
１９８
４年 ，
页 ９。
［清］郭庆藩《庄子集释 ・外篇 ・山木 》，
中华书局《
新 编诸 子集成》，
１９８５年 ，
页 ６９
９。
刘 文 典 《淮 南 鸿 烈 集 解 》，
中华 书 局 《新 编 诸 子 集 成 》，
１９８
９年 ，
页 ６
４０。
《说 文 解 字 注 》，
页 １
６７。
此依毕沅校 ，
见陈奇猷《吕氏春秋新校释 》，
上海古 籍出版社 ，
２００２年 ，
页 ８
２３、
８３１。
《
说 文 解 字 注 》，
页 ４１
７。
《
汉 书 》，
中华书局 ，
１９６
２年 ，
页３５７
２、３５
７３。
《
后 汉 书 》，
中华书局 ，
１９６
５年 ，
页１７４１。
引见《初学记 》
卷 一九《
丑人第 三》，
中华书局 ，
１９６
２年 ，
页４５９ ４６
Ｏ。

１１６ 一
 文 化广 角 ●

手臂 短八 寸 ，
手指却长二尺 ；
大腿太细 ，
小腿却 目若 别 杏 ，
逢发 颇 白 。
粗壮 无 比。常人 手臂 长手 指短 ，
大 腿粗 小腿 细 ，
而 妄稽 ，
手脚 不仅 与 常人有 异 ，
其 比例完 全就 违 大意 谓 妄稽 脖 项 粗 大 ，与臂 腋 之 间 已无 明显 界
背 常理 ，已不 能用 畸形 来形 容 ，
简直 就是 人 间没 限，
进食 时 汤汁会 从脖 子 上流 淌 。乳 房下 垂 ，
盘
有 的怪物 。在审美 意 义上 ，
与 常态 相悖 的 ，
往往 坐 席上 。屁 股 像 箕 篓 ，大 腿 骨 骼 嶙 峋 欠 丰 满 。
就被 定义 为 丑 。不 仅 如 此 ，
这里的丑在汉赋 中 眼睛如 裂杏 ，
头发 乱又 白。
得到 了极 度夸 大 ，
成为 了扭 曲 、变态 的丑 。这 和 一

般而 言 ，
青春貌美 ，
年老色衰 ，
乃人之 常
汉赋 书写 “奇 丽 ”的策 略 有 关 ，正 如 刘 熙 载 《艺 情，
不 足为怪 。但 妄稽 之丑 并非 岁月磨 就 ，
而是
概 ・赋概 》中所 述 ：
“赋取 乎 丽 ，而 丽非 奇 不 显 ， 天 生如 此 ：
是故 赋 不 厌 奇 。
”①这 种 有 悖 常 理 的奇 丑 ，不仅
强烈 刺 激 了人 们 的感 官 ，
也 满 足 了人 们 通 常 欲 年 始 十五 ，面尽 鲶腊 。
从 汉赋 中获得好 奇 尤其 是畸 趣 的需求 。正 如亚 足 若县檀 ，
胫 若谈株 。
里 士 多德在 《诗 学 》中所认 为 的那 样 ：
“一人 对 于 身若 胃棘 ，必好抱 区。
摹 仿 的作 品总是 感 到快感 。经验 验 明 了这 样一 口臭腐 鼠 ，必欲钳 须 。
点：
事 物本 身看 上去 尽管 引起 痛感 ，
但 惟妙 惟 肖
的 图像看 上去 却 能 引 起 我们 的快 感 ，
例 如尸 首
年龄 才 十 五 ，
脸上 的皮肤却如 鱼鳞 ，
枯 裂如干
或 最可 鄙 的动 物形 象 （其 原 因也 是 由于求 知 不
肉。“舱 ”盖 通 “鳞”，
鳞 甲；
“腊 ”，干 肉 。本 篇 后
仅对 哲 学家 是最 决乐 的事 ，
对 一般 人亦 然 ，
只是
又有 “铃若 陵鲤 ”，
盖 亦 谓 皮 肤 如 穿 山 甲 甲鳞 一
一

般 人 求知 的能 力 比较薄 弱 罢 了 。我们 看见 那
般 粗糙 。皮 肤 白皙 润泽 ，
“肤 如凝脂 ”，
是 女性 美
些 图像 所 以感 到 快感 ，
就 因为 我们 一 面在看 ，
一
的重要 标 准之 一 ，反 之粗 而 黑 则 是 丑 。故 刘 思
面 在 求 知 … … ）。
”②同样 惟 妙 惟 肖 的文 字 也 能
真《丑 妇 赋 》谓 丑 妇 “肤 如 老 桑 皮 ”⑧，敦 煌 文 献
引起 我们 的快 感 。丑 到 异 常 ，
甚至让人感到滑
中《
丑 女缘起 》形容 丑女皮 肤 “浑身 又似野 猪
稽 。这 种异 常 的丑 不 会 让 人 喜 欢 ，
但却会非常
皮”④。脚扭 曲像生姜 ，
小腿像树桩 。身上像刺
吸 引人 的注 意力 ，
这也 许正 是 赋家 的写 作动 力 ，
猬 有刺 ，
人人 都 缩 身 躲 避 ；口气 臭 如腐 鼠 ，人 人
并 通 过 汉 赋 这种 文 字 艺 术形 式 ，使人 获 得 审 美
都 掩 口闭息 。
上 的情 趣 甚 至愉 悦 。也 就是 说 ，现 实 生 活 中 的
在 赋家 的笔 下 ，
妄 稽 之丑对 人 的刺激 ，已渐
妄稽 本 身 是 丑 的 ，
但 是 以汉 赋 的 艺术 形 式 表 现
次 从视 觉延 伸 到触觉 、嗅觉 。特 别是 嗅觉 ，
在美
出来 后 ，
却 能 让 读 者 在 阅读 中获 得某 种 审 丑 的
与 丑 的概念 中十分重 要 ，
毕竟人 与人 之 间 ，
触觉
艺术 美感 。
如果 说 以上 可 视 为 总体 上 的丑 ，接 下来 便 是 较少 的 ，
最 多 最容 易发 生 的是 视 觉和 嗅觉 ，
故
是 令人 厌 恶 的各 个部 分 与细 节 的描写 ： 《释 名 ・释言 语 》把“丑 ”释 为 ：
“丑 ，
臭也 ，
如物臭
秽也 。”⑤《释名 》尽 管 有 声 韵 上 的 勉 强 ，
但也 可
曦殄领 亦 ，
食 既相 泽 。 见古 人对 此 的理 解 。身 体 或 口中气 味 难 闻 ，
历
勺乳 绳 萦 ，坐肄 于席 。 来 为丑 恶 的特征 之 一 ，
清 代 汪 琬 《丑 妇 赋 》
便有
尻若最笱，
砖腈 格格 。 “含 词将 吐 ，
秽气先 袭 ”的描 写 ⑥。相 反 ，美 的便

① 薛正兴 点校《刘熙载文集 》，
江苏 古籍 出版社 ，
２００１年 ，
页 １
３２。
② 亚里士 多德《诗学 》，
人 民文学 出版社 ，
１９６２年 ，
页 １１
。
③ 《初学记 》
卷 十九《丑人第三 》，
页 ４５
９—４６
Ｏ。
④ 引见伏俊琏《 敦煌本 （丑妇赋 ＞
与丑妇 文学 》，
见其《
敦煌文 学文 献丛 稿》，中华书局 ，
２００４年 ，
页 １
８２。
⑤ ［
清］王先谦 《
释名疏证补 》
卷 四，
上海 古籍 出版社 ，
１９８４年 ，
影印光绪二 十二年本 。
⑥ 引见伏俊琏《
敦煌本 （
丑妇赋 ）
与丑妇文学 》，
见其《
敦煌文 学文献丛 稿 》
，页 １８
６。

１ｌ７ 一
中 国典籍 与文 化
ＺＨｏＮＧＧＵｏＤＡＮＪ丫ＵＷＥ
ＮＨＵＡ Ｎ
ｏ＿２ ２０１８（总第 １０５期 ）

是如 曹植 《美 女篇 》
所 言 “长 啸 气若 兰 ”①。美 和 炫 为美 ，
不得 其所 地想 表达 自己并不 丑 的时 候 ，
丑在 这 里都 突 出表现 在一 种气 味 上 。 便会 让人 觉 得 可 笑 和 滑稽 。值得 注 意 的是 ，本
妄稽 的丑 ，给娶 她 成 为 她 丈 夫 的周 春 带 来 赋 中均有 妄稽 和虞 士 在衣 服穿 戴上令 人 炫 目的
了巨大 的痛苦 ，
周 春不 欲 多看 她一 眼 ，
整 日叹息 铺陈，
然 而 效 果 却 是 妄 稽 穿 上 愈 丑 ，虞 士 穿 上
流涕，
并 向父 母 众人 哭诉 ，
要 和这 丑女 人一 起 生 愈美。
活，
还不 如早 死算 了 ： 除 了上 面对 妄 稽 之 丑 作 了集 中 描 写 ，
篇中
其 他地 方还 做 了不 少 补 充 ，
谓 妄 稽 “色 若 腐 血
不”
周春 见之 ，曾弗宾视 。 （面色 暗 黑 如 腐 血 ）、“星 腐 臊 箫 ”（身 上 腥 臊 腐
坐兴 大 息 ，出入 流 涕 。 臭 ）、
“脚 废 摄糍 ”（
／Ｎ有 毛病走 路拖 着鞋 ）、“少 肉
辩告 乡党 ，父母 兄弟 ： 骨 多 ”（
嶙 峋不 丰 满 ）、
“发 若 龟 尾 ”（头 发 短 粗 而
“必 与 妇 生 ，不 若 蚤 死 。” 少 ）、“勇超 颟 印”（
走 起 路来 跳跃俯 仰 ），
等等 。
然而 ，
妄稽 的丑 ，
不 仅仅 表 现在 她外 貌上令
这 种 给人感 觉 带 来 极 度 痛 苦 的 ，在 西 方 文 人 厌 恶作 呕 、人体 比例 上 的失常 、
歪 曲 以及 自我
艺 复兴 时期 以来 ，
亦 被视 作 是丑 的 ，
例如 德 国美 造 作 这 些 外 在 方 面 给 人 带 来 极 其 不 愉 悦 的感
学 家 沃 尔 夫 就说 ：“产 生 快感 的 叫做 美 ，
产生不 受—— 让 人倍 感 滑稽 ，但 这 些 都 还 不 至 于 引 起
快 感 的 叫做 丑 。”英 国 的休谟 、德 国 的许 莱 格 尔 对他 人 的伤 害 ；
妄 稽 的丑 ，
还表 现 出 了在 内在 德
也 持 如此 观点 。 性上 的“恶 ”。在古 典 时代 的希 腊 人 的 审 美 中 ，
然 而《妄 稽 》篇 对 “丑”的表 现 不 仅 如 此 ，
它 美 和善 被 认 为 是相 统 一 的 ，
美 貌 与 德行 之 间有
还 将 “造作 ”纳 入 到 审 美 中 “丑 ”的范 畴 之 内 ，
对 必然 的联 系 ，因此 丑 必 然 也 与 恶 相关 。那 个 时
妄 稽 之丑 作 了更深 的刻 画 。“东施 效颦 ”已是一 代 极 度爱 美 几 乎 将 美 为宗 教 的希 腊人 ，在艺 术
个 美 学意 义上 的典 型 案 例 ，
《妄 稽 》中亦 用 了这 作 品上 也极 少甚 至不 允 许 去 表 现丑 和恶 ④。但
样 的书写 策 略 ：
妄 稽 相 貌 “可 以 惧 彪 ”，却 “不 自 在 “轴 心时代 ”的 中 国 ，
诸 子 之 中却 有 与 此持 论
量 ”，
也 就 是 说其 貌 之 丑 能 吓走 鬼魅 ，却 没有 自 相 异者 ，
如《庄子 》中《人 间世 》、
《德 充符 》
篇记载
知之 明，
还 屡 屡 自饰 ，
常 常 呼 唤 丈夫 周 春 “来 与 了一 些 身体 畸 形 残 缺 或外 形 丑 陋 的人 物 ，
但他
我 相 貌”去欣 赏 她 ，
“视 我 孰 与 虞 士美 ”，
让周 春 们 内在 的德 性 却能 够掩 盖其 外在 的丑 而最 终 超
看看 她 与虞 士谁 更美 ，
结 果一 见之 下 “周春 惊 而 越丑 ；
《荀 子 ・非相 篇 》中 ，
也 认为 相貌 的丑 与 德
走”。“妄 稽 自饬 ，
周 春俞 恶”。这种 “自饰 ”因为 性 并 不 存 在必 然 的一 致性 ，该 篇详 细 讨 论 了不
对 自然性 的破 坏 以及 对 整 一 性 （内容 与形 式 的 要 根据 相貌 来论 断 一个 人 的丑 ，
认 为 内心 、
德性
和谐 与一 致 ）的 扭 曲 ，
而 形 成 了令 人 厌 恶 的“造 上 的恶 才 是真 正 的丑 ，
并 举 例 说历 史 上 不 少 为
作”，
而这 更使 妄 稽丑 上加 丑 。《庄 子 》中说 ：
“其 后 人赞 美 的伟 人 ，
例 如舜 、禹 、
汤、伊尹、
周公等 ，
美者 自美 ，
吾不知其美也 ；
其 恶 者 自恶 ，
吾 不知 其 实 身 体 、外 貌都 很 难 看 ⑤，而桀 、纣 虽 然 高 大
其恶 也 。
”③所 以 ，
恶者 自美 ，
徒 增 其 丑 。 当丑 自 俊美 ，
却 身死 亡 国 ，
被 后 人视 为 丑 恶 之 君⑥。故

① ［
元］左 克明《古乐府 》，
中华 书局 ，
２ｏ１
６年 ，
页 ３
０９。
② 休谟认 为快 感与痛感是“
形 成美与丑 的真正本质 ”；
许莱 格尔认 为“美 ”是“善 的令 人愉 快的表 现”，
“丑”是
“恶的令人不愉快 的表 现”。以上转 引 自王洪岳《
美学 审丑读本 》，
北京大学 出版社 ，
２０１
１年 ，
页 ４７ ４８。
③ ［
清］郭 庆藩《
庄子集 释 ・外篇 ・山木 》，
页６９９；
相似 内容又见 于《韩非子 ・说林 上》、
《列子 ・黄帝篇 》。
④ 参见莱 辛《拉奥孔 ５
５０的相关 阐述 ，
朱光潜译 ，
人 民文 学出版社 ，
１９７
９年 ，
页 １１、
１２、
１６。
⑤ 《荀子 ・非相篇 》：
“帝尧长 ，
帝舜 短 ；
文王长，
周公 短 ；……傅说 之状 ，
身如 植 鳍 ；
伊尹 之状 ，
面无 须 麋 。禹
跳，
汤偏 ，
尧、舜参牟子 。
”［清］
王先谦 《
苟子集解 》，
中华书局 ，
１９８
８年 ，
页 ７３
—７５。
⑥ 《苟子 ・非相篇 》：
“桀 、
纣长巨姣美 ，
天下之杰也 ，
筋力 越劲 ，
百人之敌 也 。然而 身死 国亡 ，
为天下大 俘 。后
世言恶 ，
则必稽焉 。
”王先谦 《
苟子集解 》，
页 ７５。

１１８ —
 文化 广 角 ●

《荀 子 》认 为 ：
“相 形 不 如 论 心 ，
论 心不如择 术。 道德 ，
那 和 丑一样 可 能并无 大 害 ，
但是 妄稽 之妒
形不 胜心 ，
心 不胜 术 。术 正而 心顺 之 ，
则 形相 虽 产 生 了危 害他 人 的破 坏 力 量 ，并 在其 驱 使下 表
恶 而心 术 善 ，
无 害 为 君 子 也 ；形 相 虽 善 而 心 术 现 为 十足 的恶 ：
对 美 妾 虞 士进 行 残 酷 折 磨 。篇
恶，
无害 为小 人也 。
”① 中记 载妄 稽 趁 丈 夫周 春 外 出之 时 ，
抓到藏匿的
这种 内在 德性 上 的“恶 ”，
亦 包 含 在 “丑”的 虞士 ，
“口 击 捣 之 ，随 而犹 之 ，
执 而 帘之 ，
榻解 口
范 畴之 中 。在《妄 稽 》
这一篇赋 中，
这种德性上 之，
虞士乃三旬六 日焉能起”，
“柘修百束 ，
竹笛
的 “恶”，
突 出体 现在 女 人 的嫉 妒 上 。在 耳 闻丈 九秉。昏笞虞士 ，
至旦不 已。
”⑧虞士悲叹：自己
夫 周 春 父 母 为减 少 周 春 痛 苦 将 欲 为 之 买 妾 之 为何 是 这 样 一 种 命 运 ，竞 遭 到 如 此 的 身 体
时，
妄稽 妒性 大 发 ，
极力阻止 ，
但 遭 到 了周 春 父 残 害④！
母 的驳斥 ： 妄 稽 的丑与 恶 ，
在 这篇 汉赋 中，至此极 矣 ！
在 中国古代 哲 学 中 ，
对 立 面往 往 是 相 辅 相
姑 咎 胃妄稽 ：玺不 自量 。
成 的，
《老子 》
说：“天 下 皆知 美 之 为美 ，
斯恶 已；
玺 貌 可以惧 彪 ，
有何辩 伤 。
皆知善 之为 善 ，
斯 不善 已。故有无 相 生 ，
难 易相
玺 自妒 … … ，
……
成，
长 短 相 形 ，高 下 相 倾 ，音 声 相 和 ，前 后 相
… …

义买妾 ，
乃称 殷 王 。
随。
”⑤反 映在 审美上 也 是如 此 ，
美、丑 乃 相辅 相
吾 子 畜一妾 ，因何 遽伤 。
成，
没有 丑也 就 没 有 美 ，
美 离 不 开 丑 。不 过 ，
丑
作 为美 的对立 面 ，
往往 是用 来衬 托美 的 ，
它使 美
在中国古代传统中，
从儒家经典《诗经 》
的
更突出，
而丑 本 身 处 于 辅 助地 位 。但 在 本 篇 赋
第一篇《
关雎》的阐释开始 ，
便谆谆教导妇人不
中，
主人 公不 是美 妾虞 士而 是丑妇 妄稽 ，
在 女性
妒 是 一种美 德 ，
妒则 是 一种 恶 。《大戴 礼 记 ・本
人 物上 ，
最先 表现 的也是 妄稽 的丑 ，
丑 的表 现才
命 》也 记 载 ，妇 人 嫉 妒 就 是 可 以被 休 的 恶行 之
是这 篇 赋 的主 旨 ，
美 反 而成 了丑 的衬 托 。正 如
《妄稽 》篇 中 ，多处 记 载妄 稽 之 妒 ，
如 “妒 闻
一

美 需要 丑 来 衬 托一 样 ，
丑 也 需要 美 来 衬托 与 对
魏楚 ，
乃 骇 燕 齐 ”，如妄 稽 自我 反省 时也 自言其
比，
也 才 能尽 显 丑 之 为丑 ，
所 谓 “不 睹 琼琨 之 熠
妒：
“我妒也 ，
不智天命库。祸生库妒之 ，
为我病
烁，
则不 觉 瓦砾之 可贱 ”⑥。与妄 稽 之 丑形 成 强
也，
将 常难 止 ”，
慨 叹 “我 妒 以 自败 也 ”。也 就是
说，
丑 在这 里不 仅 为一个 纯 艺术 形式 上 的概念 ，
烈对 比的，
是篇 中下面对美妾虞 士之美的集 中
描写：
还 包含 了伦 理 道德 的高 下 。道德 的判 断 自然带
着 我们 的情 感 ，
而人 的情 感 ，
则导 致 审美 意义上
的美 和丑 。“我们 用 美 以外 的态 度 对 待 世 界 的 乙未之 日，
其姑 之 陈 市。

物象时，
那末 ，
物象既不是美 ，
也 不 是 丑 。所 谓 顾 望 闲 中，
适 见 美子 。

丑 与美 一 样 ，必 待 我 们 以 感 情 移 人 才 能 成 立 靡免 白皙 ，长发 诱 绐 。
的 。……一 切物 象 由于感 情移 人 才能 被拉 入 到 吸 沓还之 ，不能 自止 。
美 的范 围 以 内 ，
才能 获得 美 的意义 ，
才 有美 或丑 色若春 荣 ，身类缚 素 。
之 可言 。
”②如果 嫉 妒之 恶 仅仅 止 于 一 种 情感 或 赤唇 白齿 ，长颈 宜顾 。

① 见《荀子 ・非相篇 》，
王先谦《苟子集解 》
页 ７２
—７３。
② 范寿康《美学概论 》，
商务 印书馆 ，
１９２７年 ，
转引 自《
美学 审丑读本 》，
页１９３、
１９４。
③ “笛”
原释作 “
笞”，
今释作“笛”。
④ 《妄稽 》：
“虞士 胃妄稽 日：
濡子 人之有 妾也 ，
以为荣 华 。濡子 之有妾 ，
适乱 室家 。人 有妾 也 ，
比之子 生 。濡
子有妾也 ，比之祸 。吾颟 印 自念 ，
吾窃蜀何命 。笞击怀怀 ，
谇披绲绲 。
”《北京大学藏 西汉竹 书》（
四），
页 ７
１。
⑤ 见《老子 》
第二 章 ，
朱谦之《老子校释 》，
页 ９
—１Ｏ。
⑥ 《抱朴子 ・广譬 》，
杨 明照《抱朴子外篇校笺 （
下）》，
中华书局 ，
１９９
７年 ，
页３２７。
中 国典 籍 与文化
ＺＨｏＮＧＧＵＯ Ｄ１
ＡＮＪ
ＩＹＵＷＥＮＨＵＡ ＮＯ２ ２０１８（
总第 １０５期 ）

口 泽 比丽 ，
甚 善行 步 。 审美 中是 最为重 要 的特 征之 一 。女性 的娇 羞之
口 口口 …… 出辞 禾 限。 美，
在《招 魂 》中便有 “弱颜 固植 ，
謇 其有 意些 ”的
手 若 阴逢 ，
足 若揣 卵。 推 崇 ①。由此 也 可 见 ，
汉 赋在审美及其书写策
丰 肉小骨 ，
微 细 比转 。
略上 ，
是继 承 了楚 辞传统 的。
兆 目钩折 ，
蚁 犁 映管 。
根 据 上述 内容 ，让 我们 再 通 过 列 表 的方 式
廉 不签 签 ，
教 不勉 兑 。
来概 括 总 结 一下 ，看看 该 赋 在 女性 人 物 审 美 上
言语 节徐 ，
辞 令愉 究。
的铺 陈与 旨趣 ：
好 声 宜笑 ，
厌 父之 有 巽 。
发 黑 以泽 ，
状 若 莳 断。 丑（
妄稽） 美（
虞士 ）
臂 胫 若 翦，
椅 牙 白齿 。 总述 甚 丑 以恶 美子
教 关佳 好 ，
致 京 以子 。
植所广肺 ，垂颡折骼
发 黑 以泽 ，
状 若 签缁 。
面部 面尽舱 腊 靡免 白皙
问其 步 字 ，
名 为虞 士 。 色若腐 虾 色若春荣
其 姑 卒取之 ，以为子 妾 。
上肢 臂肤八 寸 ，
指长二 尺 手若 阴逢

与描述妄稽相似 ，
首先 总体上先 以“美子”
作一 股不盈 捞 ，
胫大五 摇
下肢 足若 县檀 ，
胫若谈株 臂胫若翦
概括 ，
接着视角也从头部开始 ，
描述虞士面部美 脚废摄 糙 足若揣 卵
丽皮 肤 白皙 ，
有 一头 细密 长发 ；
然后 在 仪态 上是
碎 步连 连 ，
轻盈 似不 能 止 ；
脸 蛋漂 亮就 像春 天 的 颈脖 瞧殄领亦 ，
食 既相泽 长颈宜顾

花朵 ，
身段 如 丝 帛一样 柔 美 。往 下则 开 始 身 体 身 若 胃棘
各 部分 的描 写 ：红 色 的嘴 唇 ，白 白的牙 齿 ，细 长 身体 尻若取笱 ， 砖 服格格
少 肉骨多 丰肉小骨 ，
微 细 比转
的脖子 回头 一 望更 加美 ；
走起 路来 好 看 ，
说 起话
来 温软 ；
手 指 纤 细 白 皙 如 蓬 草 ，脚 步 迈 出最 轻 眼睛 目若别杏 兆 目钩折 ，
蚁 犁映管
柔 。身 上 丰满 柔 若 无 骨 ，
腰 肢 细 小 而 婉 转 。眼 头发 逢发颇 白 长发诱绐
睛弯 而 明亮 ，
睫 毛 黑 而 细 长 。 品性 廉 隅 方 正 却 发若龟尾 发黑 以泽 ，
状若箭断

不刺人 ，
接 受 教 诫 也 真 心诚 意 而不 勉 强 。说 话 唇口 口臭 腐 鼠 赤唇
节 制 检点 ，
用 词让人 愉 悦 。笑起 来声 音 动听 ，
面 牙齿 齿若腊 骨 腑 牙 白齿
颊 上 有史 上最 美酒 窝 。头 发 黑 又亮 ，打 理 得 整
气味 星腐臊箫 夫容江离 ，
兰苕熏妨
整 齐 齐 。手臂 像嫩 藕 ，
牙齿 美又 白 。总 之 ，这位
言语 口舌甚诅 言语节输 ，
辞令愉宛
美 妾不 仅美 丽 姣好 ，
而 且 善 良可爱 。难 怪 周 春
声音 音若 皋牛 好声宜笑
母 亲 要把 她买 回来 ，
作 为 周春 之妾 。
同样 ，除了上 述对 虞 士之美 的集 中描写 ，
篇 步姿 勇超颟印 甚善行 步

中其 他 地 方 也 时 有补 充 ，
使 用 了“夫 容 江 离 ，兰
上 表在 某种 意义 上 已可看 作 是一 个描 写汉
苕 熏妨 ”、
“衡 若 麇 芜 ，
芷 惠 连 房 ”等 文 辞 ，
芙蓉 、
代女性的用语荟萃手册 了。当然 ，
这种人物 审
江离 、兰苕 、熏芳 、
衡若 、
藤 芜等 等 这些 香草 名称
美 旨趣 ，
也并 非无 源 之水 ，
可 以说 也没 有脱 离此
在此 处 的堆砌 铺 陈 ，
正是 中国古代 香草 、
美 人连
带 意象 的展 现 。此外 ，
赋 中还 描 写 “虞 士 枋 魄 ， 前 中国古代 审 美 的传 统 ，
例如 ，
这 之 前 ，除 了 上

色若 茈 英 ”，
谓 虞 士 害 羞 ，脸 红 像 紫 色 的 花 儿 。 面 已经 提及 的 内容 ，
楚 辞《招 魂 》中“娉容 修 态”、
羞 涩是 人 类 特 有 的 感情 表 现 ，在 中 国古 代 女 性 “靡 颜 腻 理 ”、《大 招 》中 “朱 唇 皓 齿 ”、“靥 辅 奇

① ［清］
王夫之 《
楚辞通释 》，
上 海人 民出版社 ，
１９７
５年 ，
页１４５。

１２Ｏ 一
 文 化广 角 ●

牙 ”、“丰 肉微 骨 ”等 ①，《登 徒 子好 色 赋 》谓 东 家 描 述 的重 点 ，
使 得 审 丑成 为 了此 赋 的重 点 而不
之 子“眉 如 翠 羽 ，肌 如 白 雪 ，
腰 如 束 素 ，齿 如 含 是 居 于从 属 地 位作 为 美 的一 种 衬 托 ，
才 让这 篇
贝 ”②，司马 相 如 《美 人 赋 》描 写 东 邻 女 子 “云发 汉赋 在 艺 术 表 现 力 上 达 到 了 高 度⑧。正 是 丑 ，
丰艳 ，蛾眉 皓 齿 ”、“皓 体 呈 露 ，弱 骨 丰 肌 ”③，
这 才带 来 了深刻 ，
它 刺痛感 官 ，
引起 思考 。就 笔者
类 对 女性 人 物 之 美 的类 似 描 写 ，
无 不 令 人 联想 所知，
本篇 汉 赋 ，
大概是 第一 篇将 丑 的描写 与表
到《妄稽 》中的相 关描 写 渊源有 自。 现，
提 高到 与 美 的描 写 一 样 的地 位 甚 至超 过 了
对 女性人 物 的这 种 审美 ，
在《妄稽 》之后 ，
也 后者 ，
这种 描 写与表 现在 艺术 上无 疑是 成功 的 。
基本 得 到 了延 续 。例 如 ，
傅 毅 《七 激 》云 ：
“妖 靡 不过 最 终 ，
本 篇 赋 的作 者 似 乎也 没 有 打算 把 妄
侍侧 ，
被 华文 ，曳绫 毅 ，
弭 随珠 ，佩 琚 玉 ，
红颜呈 稽永 远 钉 在 丑 的耻 辱 柱 上 ，这篇 汉 赋 也并 没 有
素 ，蛾眉不 画 ，
唇不 施 朱 ，
发 不 加泽 。”④张 衡《七 最 终 仅 止 于对 妄 稽 之丑 的单 纯 的艺 术 表 现上 。
辩 》云 ：
“姿容 修嫣 ，
弱颜 回植 ，
妍 夸 闲暇 ，
形似 削 赋 尾 突 然记 述 妄 稽 生 了重 病 ，
她 在 死之 前 对 自
成，
腰 如 束 素 。蝤 蛴 之 领 ，阿 那 宜 顾 。 淑性 窈 己 的妒 行作 了忏 悔 而有 心 向善 ，
这 一方 面 固然
窕 ，秀 色 美 艳 。鬓 发 玄 髻 ，
光 可 以鉴 。靥 辅 巧 是 汉 赋应 有 的训 诫 功用 的一 种套 路 表 现 ，
符合
笑，
清 眸 流 眄 。皓 齿 朱 唇 ，的 嗪 粲 练 。”⑤曹植 歌德、
黑 格 尔 、哈 特 曼 等 西 方 美 学 家所 强 调 的
《洛神 赋 》亦 谓 宓 妃 ：
“肩 若 削成 ，腰若 约素 。延 “表 现 的美 ”或者 说 “目的 的美 ”；同时 也 蕴含 着
颈 秀 项 ，皓 质 呈 露 。”⑥谢 灵 运 《江 妃 赋 》亦 云 ： 中国传 统美 学 中如《庄 子 》
认 为 丑美之 间也 可 以
“小 腰 微骨 ，
朱 衣 皓齿 ；
绵视 腾采 ，
靡肤 腻 理 。”⑦ 转 化 的这 种 思 想 的 因素 ，
妄 稽 临死 通 过 最终 的
但 本篇 赋对 人 物 的描 写 ，
在 美 学 的 意义 上 忏悔 ，让我 们 感 受 到 了丑 可 以被 美 克 服 以及 彼
其 主 旨并不 在表 现 审美 ，
可 以说 ，
正是 把丑 作 为 此亦 有转 化 的可能 。

① 《
楚辞通 释》，
页 １４
５、１５
４、１５
５。
② ［
梁］萧统编 、
［唐］吕延济 等注《日本足 利学 校藏宋 刊 明州本 六 臣注文选 》
卷 一九 ，
人 民文 学 出版社 ，
２００８
年，
页 ２８８。
③ 费振 刚 、
仇 仲谦 、
刘南平《全汉赋校注 》，
广东教 育 出版社 ，
２００６年 ，
页 １
２６、
１２７。“云”，
《艺文类 聚 》
、《初学
记 》、
《太平御览 》
引作“
玄 ”，
似作 “
玄”义长 。
④ 《全汉赋校 注》，
第 ４
２８页。
⑤ 《全 汉 赋 校 注 》，
第 ７
８７页 。
⑥ 《日本足利学校藏宋 刊明州本 六臣注文选 》
卷一九 ，
页 ２９
０。“
质”，
《初 学记》
引作“齿”，
似 作“
齿”义 长。
⑦ ［
清］严可 均《全上古三代秦汉 三国六朝文 》
之《全宋文 》
卷三一 ，
“续 修 四库 全书”第 １
６０６册 ，
上海古 籍 出版
社，
２００
２年 ，
页４７８。
⑧ 《妄稽 》
全篇 现存 约 ２７
００字 ，
其 中直接描写妄稽之丑 的文字约 ４
５０字 ，
描写 虞士之美 的文字 约 ３
４０字 。黄
良《
现 代美育范畴建构 》
中说 ：
“古典阶段 的审美趋势有 一个 重要 的居于 中心地位 的概念 ，
它 叫‘
和谐 ，
，丑通 常所引
起的那种不和谐 的感受虽然也 可能强烈 ，
但 由于其 陪衬性 的地位 ，
由于其居 于边缘 对美 的衬 托 ，
因而总体结构 上仍
形成 了某种 和谐感 。并且 ，
由于丑 的存在 ，
这种和谐 还具有 了某种 内在 的丰 富性 。
”引见该 书第 １
６９页 。显然 ，
《妄
稽》
的主题是不和谐 ，
所 以丑也 就一跃而居 中心地位而 非边缘性 的衬托 ，
从 这一点 看 ，
《妄稽 》
在 中 国古典 美学史 上
亦具重要 意义 。

ｌ２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