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教学与研究2023年第2期（总第220期）

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的阅读理解：
词义通达与文本难度的作用

郝美玲 孙真真

提要 本研究在简单阅读观（Gough&Tunmer1986)理论框架下，考察了解码和听力理
解对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如何随着解码测量方式以及阅读材料难度的不
同而发生变化的。结果发现：1)词义匹配成绩对学习者阅读理解成绩有显著的贡献；2)阅读文
本的难度调节着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词义匹配和听力理解对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基于此结
果，我们建议加强初中级阶段解码准确性和流畅性的教学，构建基于整合的课程，将语篇加工
策略融合在听力和阅读教学中，从而实现不同技能间的互相促进与整合。
关键词 简单阅读观；解码；阅读理解；词义通达；文本难度

一 引言
阅读理解是第二语言学习者需要掌握的重要技能之一，也是他们获取书面语言输人的重
要途径。因此，有效培养学习者的阅读理解能力，并探寻影响其发展的因素是第二语言教学和
习得研究的重要议题。但心理语言学研究表明阅读理解活动包含了一系列复杂的认知过程，
涉及多项不同亚技能。简单阅读观（The simpleviewof reading，简称SVR)将众多亚技能归
纳为解码和语言理解两大类，并提出阅读理解是二者交互作用的产物（Gough&Tunmer
1986）。毋庸置疑，它为学界研究母语儿童和第二语言学习者阅读理解的过程及其发展提供了
简约而强大的理论框架，而且其理论假设也得到大量实验研究的证实（例如，Babayigit et al.
2021;Melby-Lervag &Lervag2014;Quinn&Wagner 2018)。
来自拼音文字的大量研究发现，解码和语言理解对阅读理解的相对重要性会随着阅读能
力发展的阶段（Foormanetal.2018，2020）和所考察文字的正字法深度（Florit&Cain2011；
Joshi etal.2012)而发生变化。具体来说，在阅读理解能力发展的早期阶段，解码起着更主要
的作用；而随着解码技能的不断提高，不再成为有效阅读理解的瓶颈时，语言理解的作用也随
之逐步加强。就正字法深度的调节作用而言，在形音对应较为透明的浅层正字法中，解码技能

作者简介：郝美玲，女，山西原平人，博士，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第二语言
习得，电邮：haomeiling@163.com。孙真真，女，福建厦门人，硕士，北京市大兴区亦庄镇第一中心小学教师，
研究方向为第二语言习得，电邮：sunzz94@126.com。
*本成果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项目批准号21BYY171）、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项目（项目批准号
22YH02ZW)和北京语言大学梧桐创新平台项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批准号19PT01）
的支持，《语言教学与研究》编辑部和匿名审稿专家为本文提出了很多宝贵的修改意见和建议，谨致谢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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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较容易获得，所以它起作用的阶段相对较短；而在形音对应关系复杂的深层正字法中，读者需
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练习来破译所学习文字的形音对应关系，从而导致解码准确性在相对较长
的一段时间内都是阅读理解成绩的显著预测指标。
近年来，研究者开始讨论简单阅读观是否适用于评估汉语儿童或汉语二语者的阅读理解。
与拼音文字相比，汉字字形与字音之间的对应较为不透明，因此根据简单阅读观的理论预测，
解码（一般用阅读单独呈现的汉字或词语的准确性或者流畅性来测量)在汉语儿童或学习者阅
读理解中的重要性将会持续较长时间。来自汉语儿童的研究证实了这一预测。例如，Joshi
etal.（2012)的跨语言研究结果显示了汉语儿童的解码技能对阅读理解的预测作用从二年级
到四年级逐渐增强，而同年级的西班牙语和英语儿童却表现出相反的模式，即解码技能对阅读
理解的贡献随着年级升高而减弱。Lietal.（2021)还发现，直到中学时期，汉字阅读成绩依然
是阅读理解成绩的显著预测变量。
然而，在汉语第二语言习得研究领域，基于简单阅读观的相关研究却刚刚起步。Wong
（2017,2019)发现在中国香港上小学的印度、巴基斯坦、尼泊尔等南亚裔儿童的汉字阅读成绩
和听力理解均可显著预测他们阅读理解的成绩，而且汉字阅读成绩可解释的变异显著多于听
力理解。虽然测试时学习者所在的年级是四到六年级，但是阅读理解和听力理解采用的是香
港当地小学一、二年级的标准化测验，可见他们的汉语水平处于初级阶段。郝美玲等（2020)的
研究包括了初级和高级汉语水平成人学习者，结果发现两组学习者表现出相反的模式，即字词
阅读成绩是初级汉语水平学习者阅读理解的显著预测变量，而听力理解是高级汉语水平学习
者阅读理解的显著预测指标。由于该研究并未包括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因此从倚重解码技
能（初级)向倚重听力理解技能（高级）的转变发生在汉语水平发展的哪一层次，不得而知，因此
本研究聚焦于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进一步考察解码和听力理解对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在中
级阶段表现如何。
如前所述，解码起作用的阶段会受到所学习的语言文字正字法特点的调节，那么如何准确
测量解码，也应考虑所研究语言文字的正字法特点。在拼音文字中，形素（grapheme)和音素
(phoneme)之间存在对应关系，因此将阅读真词或者假词的正确率与流畅性（通常指单位时间
内读对的个数）当作解码的指标是较为合适的。然而在汉语中，由于存在大量同音字以及汉字
字形中蕴含着丰富的字义线索这两个显著的特点，我们认为除了考察侧重形音对应的解码外，
还应该增加对学习者形义匹配的测量。原因如下：一方面，同音字和同音词大量存在，使得即
使根据字形读出了字音，也不一定确保能够获得正确的字义或者词义，而通达字义或者词义不
仅有助于解决同音带来的潜在歧义而且也是构建更高水平的意义表征所必须的。另一方面，
来自不同领域的实验证据也表明在考察汉语阅读过程时增加对词义通达的测量是必要的。首
先，来自汉语母语者阅读加工的研究发现，与拼音文字读者较为倚重正字法一语音通路的加工
方式不同，在汉语读者的阅读过程中，正字法一语音通路和正字法一语义通路均参与其中
（Yangetal.2013；Zhaoetal.2014）。因此考察汉语阅读理解需要将字词层面正字法一语义
加工过程考虑在内。其次，来自汉语学习者字词加工的研究也发现，构词数、具体性、语义透明
度等汉字或者词语的语义特征对字词加工具有独特的贡献（郝美玲、厉玲2015；郝美玲2018）。
基于此，本研究除了包括词语阅读这一解码任务之外，还增加了词义匹配任务，考察它们对汉
语学习者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
阅读理解是读者、阅读材料和阅读活动之间复杂互动的最终产物，其质量取决于读者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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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的语言和认知技能、阅读材料的难度以及读者所要完成的特定阅读活动（RANDReading
StudyGroup2002）。简单阅读观专注于考察特定读者所具有的技能（如上文所说的解码、听
力理解及各自的亚技能)对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而忽略了文本特征因素对读者阅读理解的影
响。当相同的读者带着同样的任务阅读难度不同的阅读材料时，词语解码和听力理解的相对
作用如何呢？对此，简单阅读观并未做出直接的预测，而来自语篇研究的证据表明，诸如词频、
句长、衔接和体裁等语篇因素是影响语篇难度的指标。单词频率低、句长较长、衔接较低、非记
叙文等都会增加语篇难度（Graesser＆McNamara2011；McNamara etal．1996）。当面对阅
读难度不同的语篇时，读者会以不同的方式部署其阅读的认知成分技能（Francis et al.
2018），从而在成分技能对阅读理解的贡献程度上显示出差异。那么汉语学习者在面对不同难
度的阅读文本时，其成分技能，也就是解码和听力理解所起的作用会如何调整呢？这是本研究
感兴趣的第二个研究问题。
综上所述，本文以中级汉语水平的第二语言学习者为研究对象，在简单阅读观框架下，考
察他们在阅读不同难度的汉语短文时，解码和听力理解的相对贡献。重要的是，鉴于语义加工
在汉语阅读加工中的重要性，除了解码准确性，我们还增加了词义匹配任务，进一步考察汉语
词语阅读中正字法一语音加工和正字法一语义加工对篇章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基于汉语深
层正字法的特点，以及解码激活的语义有限（Pengetal.2021），我们预测词义匹配成绩与阅读
理解的关系更为密切；词语阅读和听力理解的相对贡献可能会受到阅读材料难度的调节。

实验研究
2.1被试
28名就读于北京语言大学或北京师范大学的汉语学习者参与了本实验。他们的年龄范
围为19-34岁，HSK成绩为3级或者4级，分别来自巴基斯坦、尼泊尔、孟加拉等南亚国家和
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等中亚国家，以及埃及、突尼斯、南非、佛得角、刚果
等非洲国家，所有被试均为非华裔。
2.2实验任务及材料
测试任务包括词语阅读、词义匹配、听力理解和阅读理解四项任务。均采用个别施测，由
被试和主试在安静的实验室完成，
2. 2. 1 阅读理解
阅读材料选自HSK真题中的3-6级，包括3篇记叙文和1篇说明文。阅读文本的难度等
级是根据《汉语阅读分级指难针》（金檀等2018)确定的，该工具综合考虑词汇难度、平均句长、
文本长度，通过算法生成文本难度值，为文本难度提供数值结果。每篇阅读文本的指标如表1
所示。
表1名各级文本难度指标描述表
12级词汇 34级词汇 56级词汇 超纲词 平均句长 文本长度
HSK3 48.08 13.95 6.73 31.24 19.65 334
HSK4 42.86 12.5 4.01 40.63 33.45 368
HSK5 25 27.94 14.21 32.85 50.14 351
HSK6 42.59 17.98 5.68 33.75 23.90 478
注：“12级词汇a”指的是来自HSK1-2级的词语占文章词语总数的比例。“平均句长b”指的是句子的平
注：“12级词汇a”指的是来自HSK1-2级的词语占文章词语总数的比例。“平均句长b”指的是句
均字数，文本长度也是按照字数来计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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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将来自HSK3-4级的短文界定为较易文本；HSK5-6级的短文界定为较难文本。中
级水平学习者阅读理解测验的内部一致性α系数为.730。
2.2. 2听力理解
Hoover&Tunmer(2018)指出，若想更科学地考察简单阅读观，用于考察听力理解和阅
读理解的材料和测试要尽可能一致，所以本研究中的阅读理解和听力理解的材料和题目一致，
但是两个任务的测试时间相隔2个月左右，听力理解测试完成后的2个月左右才开始阅读理
解测试。
在测试过程中，每篇短文播放一遍，4篇短文的播放时长为13分钟50秒。被试听完每篇
短文的音频后根据听到的内容完成多项选择题，从四个备选项中选出正确选项，问题主要考察
浅层理解（根据文中的具体信息就可回答）、深层理解（需要进行推理才能正确作答）、归纳概括
等方面。每篇短文附带4个问题，共16个问题，每答对1题得1分，满分16分。测验的内部
一致性α系数为.696。
2.2.3词语阅读准确性
该任务主要考察被试正确解码书面词语的能力。从HSK词汇等级大纲1-6级词表中随
机挑选150个双音节词，其中HSK1、2级词表各挑选10个，HSK3、4级词表中分别挑选20、
30个，HSK5、6级词汇中分别挑选35、45个。词语的排列顺序依照的是HSK词汇等级大纲
的难度等级，按照10X15的排列方式呈现在A4纸上。正式测验时，要求被试大声读出每个
词语，不认识的词语可直接跳过或说不会。如果被试连续读错15个，即停止测试。测试过程
中，主试记录读对的词语个数。计分方式为读对一个词记1分，满分150分。该测验的内部一
致性α系数为.87。
2.2.4词义匹配任务
该任务考察被试对视觉呈现的词语的词义知识，具体做法是从HSK词汇等级大纲1-6级
词表中，每个级别随机挑选10个词，共60个词。并按照难度逐增的顺序，将其分成10组，每
组6个词，随机选出其中的三个词语作为目标词，给出简要的词义，词义解释在5个字之内。
要求被试在阅读完词语和词义之后，从6个词语中挑选出与词义匹配的词语，并把序号写在词
义前面的横线上。选对一个得1分，满分30分。测验的内部一致性α系数为.878。例如：
（1)飞机②今天图后面团电视图水果日喜-欢
时间 爱 可以看的
三 数据分析与结果

3.1汉语学习者各项任务成绩的描述性统计
表2列出了汉语学习者在4项测试任务上的平均正确率。由于阅读理解和听力理解的材
料和题目是完全相同的，所以我们可以比较两种任务对于学习者的难度差异。配对样本t检
验结果显示t(27）=5.61，p<.001，说明中级汉语学习者的阅读理解成绩显著高于听力理
解成绩。
表2 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在各项任务上的平均正确率（标准差）
词语阅读 词义匹配 听力理解 阅读理解
. 62 (.13) . 82 (.15) .50 (.17) .74 (. 20)
3.2相关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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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学习者在四项任务上的成绩进行相关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学习者四项任务之间的相关矩阵
词语阅读 词义匹配 听力理解
词义匹配 .49**
听力理解 .50* .14
阅读理解 .28 .59** .28
注：*表示力
6<.05；**表示力5<.01
从表3的相关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词语阅读与阅读理解之间相关不显著（r=。28，
p>.05）。词义匹配的成绩与阅读理解存在中等偏强的相关（r=.59，p<.01）。词语阅读
和词义匹配之间也存在中等程度的相关（r=.49，p<.01）。听力理解与词语阅读之间存在
中等程度的相关（r=.50，p<.01），但是与阅读理解、词义匹配之间相关不显著（ps>.05）。
3.3分层回归分析
为了考察听力理解、词语阅读和词义匹配对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阅读理解的贡献，我们以
学习者阅读理解的成绩为因变量进行了分层回归。步骤如下：第一步首先放入听力理解，第二
步放人词语阅读，第三步再放人词义匹配。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可以考察传统简单阅读观理
论下听力理解和词语解码对于阅读理解的作用，另一方面也可以进一步考察在排除了听力理
解和词语阅读的影响之后，词义匹配任务对阅读理解的独特作用。
从表4可以看出，听力理解的作用不显著；第二步放入词语阅读后，也不显著；但是第三步
放人词义匹配后，R²增加了30%，词义匹配成绩可以独立预测阅读理解成绩30%的变异。就
听力理解和词语阅读的结果而言，似乎并不支持简单阅读观的预测。但是阅读理解过程也会
受到文本难易的影响，而我们的阅读文本，既包括较为容易的，也包括较难的，因此我们在下文
的分析中，将篇章分为较难和较易的，并进一步考察听力理解、解码和阅读理解之间的关系。
表4中
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阅读理解成绩的回归分析
模型与预测变量 R? △R F t
1.听力理解 .076 .076 2.151 .312 1.467
2.听力理解 .205 .834
词语阅读 .104 .027 .762 .283 .873
3.听力理解 .302 1.463
词语阅读 -.236 -.765
词义匹配 .404 .300 12.085 .847 3.476* ?

注：**表示力<.01
3.4不同难度阅读文本的回归分析结果
通过上文的分析，我们发现词义匹配对阅读理解具有显著贡献，而词语阅读却无。因此在
接下来的回归分析中，我们没有继续将单词阅读作为自变量，而是以学习者在较易文本和较难
文本上的阅读理解成绩为因变量，词义匹配成绩和听力理解成绩为自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
如下：
较易文本的回归方程显著，F（2，25)=5.61，p<.005，校正后R²=，254，其中词义匹
配成绩可以独立解释阅读理解成绩18.5%的变异；听力理解可以解释阅读理解成绩的变异为
8.5%，其预测作用边缘显著。较难文本的回归方程也是显著的，F（2，25）=7.24，
p<.005，校正后R²=.316，其中词义匹配的预测作用是显著的，可以解释阅读理解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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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4%的变异；听力理解的预测作用不再显著。详细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中级汉语学习者词义匹配和听力理解预测不同难度文本阅读理解成绩的回归分析
较易文本 较难文本
t sr t Sr?
词义匹配 .434 2.587 .185 .584 3.633 .334
听力理解 .293 1.749 .085 .100 .620 .010
注：sr²为半偏相关系数平方。

四 综合讨论
简单阅读观（Gough&Tunmer1986)及其相关研究指出，解码和听力理解是阅读理解的
重要预测因素，二者的相对重要性会随着所研究语言文字的特点、解码熟练程度等因素而发生
变化。与拼音文字中形音对应的规律较为一致的特征不同，汉字没有拼音文字那样的字素和
音素之间的对应关系（grapheme-phonemecorrespondence），虽然字形和字音间的对应总体上
来说规则性较差，但是字形中包含着丰富的语义特点。针对这样的文字特点，本研究在简单阅
读观理论框架下，以中级汉语水平的学习者为被试，考察了解码和听力理解对他们阅读理解的
相对贡献如何随着解码测量方式以及阅读材料的难易度等因素的不同而发生变化的。结果发
现，侧重考察正字法一语音通路的词语阅读对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阅读理解的预测作用不显
著，但是侧重考察正字法一语义通路的词义匹配的预测作用是显著的；文本的难易度调节着解
码和听力理解对阅读理解的相对重要性。我们在下文依次讨论这些研究发现
4.1词语阅读、词义匹配与汉语学习者的阅读理解
本研究包括了两种词语加工的测量：一种是侧重考察学习者从词形通达词语读音的词语
阅读任务，另一种是侧重考察学习者从词形通达词义的词义匹配任务。结合表4的分层回归
结果，我们发现，听力理解和词语阅读都未能显著预测阅读理解的变异，结合郝美玲等（2020）
发现的解码可以显著预测初级水平汉语学习者阅读理解的变异，而不能预测高级汉语水平学
习者阅读理解的变异，但是听力理解可以显著预测高级汉语水平学习者阅读理解的变异的结
果，似乎表明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正好处于解码的作用下降而听力理解的作用上升的转折阶
段。但是由于本研究的实验材料、被试等与郝美玲等（2020)均不同，尤其是本研究的篇章阅读
既包括较难的，也包括较容易的，所以解码和听力理解对阅读理解重要性发生转变的阶段是否
出现在中级汉语水平这一问题还需要更多实验研究来加以证明。
本研究还发现，词义匹配成绩可以显著预测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的阅读理解成绩，这一结
果与最近一些有关汉语学习者视觉词汇知识与阅读理解存在密切关系的研究结论一致
（Zhang&Koda2018；Zhou2022）。例如，Zhou(2022)研究中被试的汉语水平与本研究中的
被试相仿，视觉词汇知识任务也与本研究中的词义匹配任务相似，所发现的视觉词汇知识与阅
读理解的密切关系也与本研究中词义匹配成绩与阅读理解之间存在密切关系的发现一致。结
合本研究与已有研究的结果，我们认为，与单词阅读相比，词义匹配与阅读理解关系更为密切
的原因，一方面与篇章阅读理解的内在要求有关，另一方面与汉字正字法特点有关。首先，成
功的阅读理解需要读者通过视觉文字输人建立连贯一致的心理表征，而准确快速的单词识别
则是阅读过程中最基本的一个步骤，激活的词义及相关属性结合语境迅速整合成更大的意义
单位，由此可见，阅读理解过程需要对词语意义进行不断加工和更新。词语阅读和词义匹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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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任务，对词义加工的深度是不一样的。词语阅读考察的重点是学习者能否正确读出词语，
对于词义激活的程度要求较低，因此虽然词语阅读和阅读理解共享一些语义加工，但是词语阅
读所激活的语义不足以支持更迅速复杂的语义整合（Peng et al.2021)，所以它对阅读理解的
贡献是有限的。而词义匹配任务考察的是比词语阅读更为深层的语义加工，从而能够与更为
复杂的阅读理解活动建立联系，因此它在排除词语阅读的影响后还显示出对阅读理解有额外
的预测作用。
词义匹配的成绩对于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的阅读理解的重要作用，还与词典表征质量与
词义网络的激活有关。根据阅读系统框架理论（ReadingSystemFramework，Perfetti&
Stafura 2014），读者心理词典中的词条不仅表征着词语形音义三要素而且表征着三者互相之
间的映射，高质量的词典表征意味着词语形音义三者的联结也较强，激活具有同步性和自动
化。随着汉语水平的提高，中级水平学习者的心理词典中词条的表征质量也逐渐提高，同时也
更能意识到汉字字形中包含的语义线索，所以他们在阅读过程中能激活更多的语义信息；另
外，如上所述，阅读理解需要读者在通达视觉字词的词义后，将已经激活的词汇语义不断整合
到处于构建中的情境模型（Kintsch1988)，因此词义匹配的成绩能够对阅读理解产生较大的
贡献。
其次，就汉语的特点来说，汉语的词汇系统以复合词为主，虽然复合词的语义透明度较高
（苑春法、黄长宁1998），但是也有部分半透明词和不透明词存在，了解整词语义是非常必要
的。而且学习者在阅读中也经常会碰到一些“假朋友”，即构成词素的汉字都认识，但是整字的
词义却不一定了解。例如学习者虽然认识“骨”和“肉”，但是不一定知道“骨肉”的正确含义。
再加上汉语中存在大量同音语素，即使能读出正确字音，但是也不能保证获得了正确的语义，
因此通达词义是汉语阅读的内在需要。另外，学习者对汉字的表意属性的认识也是随着汉语
水平提高而逐渐获得的，逐渐认识到汉语字词加工中语义加工的重要性，所以在本研究中级汉
语水平的学习者中未观察到词语阅读对阅读理解的作用，而观察到了词义匹配的贡献①。
4.2阅读不同难度文本所需要的技能差异

本研究的第二个目的是考察简单阅读观所忽视的因素 阅读材料的难易度对解码和语
言理解相对贡献的调节作用。我们考察了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的听力理解和词义匹配成绩对
难易度不同的短文的阅读理解成绩的贡献，结果发现了二者对两类文本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
是不一样的，主要体现在如下两个方面：对于较为容易的阅读材料，尽管词义匹配成绩依然是
显著的预测变量，但是听力理解的作用开始显现，它可以解释阅读理解8.5%的变异；而当阅
读较难的文本时，词义匹配成绩对阅读理解的贡献巨大，而听力理解的预测作用变得不再显
著。从词义匹配的角度看，当阅读较容易文本时，其作用相对较小（可以预测阅读理解18.5%
的变异），但是阅读较难文本时，其作用增大（可以预测阅读理解33.4%的变异）。
上述结果表明，对于较简单的文本，中级汉语水平的学习者能够较为轻松地进行字词识别
和语义整合，所以代表着更高水平加工技能的语篇理解的听力理解可以起作用。这与言语效

①需要强调的一点是，虽然我们在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的阅读理解中未发现词语阅读的作用，但是并不
能就此认为词语阅读对于学习者的阅读理解不重要，也不能就此认为在简单阅读观框架下需要用词义匹配
来代替单词阅读，未来还需要包括更广泛的被试群体进一步考察正字法一语音通路、正字法一语义通路、听力
理解对不同汉语水平学习者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感谢审稿专家提出这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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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率模型（verbal efficiencytheory，Perfetti1985，转引自Perfetti2007）和阅读理解的建构整合
模型（construction-integrationmodel，Kintsch1988）的观点一致。言语效率模型指出，词语
识别的有效性是阅读理解的主要限制因素。因为成功的阅读理解需要进行推理、预测、整合等
高水平的认知加工，而高水平加工需要耗费认知资源。如果低水平的字词识别达到了自动化
程度，则不需要消耗认知，从而可以将认知资源分配给高水平加工。建构整合模型也强调阅读
过程中词义自动化加工的重要性。它认为在词义激活的过程中，与词义相关联的一系列命题
也得到自动激活。例如看到“玛丽烤面包”这个句子时，不仅会激活“玛丽”“烤”和“面包”这三
个词语的词义，而且还会激活诸如“烤箱”“厨房”“准备晚餐”“面包是热的”等与此相关的命题，
构成命题网络，从而为诸如预期、推理等更高水平的理解加工奠定基础。而本研究中较易文本
的字词难度和句法结构对于中级汉语水平的学习者来说都是容易处理的，他们可以把更多的
精力放在语篇加工上，所以观察到了听力理解的作用；而较难文本则在低水平的词义激活上耗
费更多认知资源，而且所构建的命题网络也不够丰富，所以将激活的词义与当前语境进行整合
的难度较大，导致预测、推理等高水平的认知加工难以发挥作用，听力理解的作用也有限。
需要指出的是，文本难度存在多个维度。不过，本研究中文本难易的确定主要依据的是文
本阅读指南针，考虑的主要是字词层面的难度和句子的长度，而未考虑理解层面的因素，比如
包含更多隐喻、需要更多推理加工的文本。未来需要控制表层属性的难度，而操纵篇章层面的
维度来更深入地探讨解码和听力理解如何随着文本属性的不同而发生变化。

五 结论与教学启示
5.1结论
本研究以中级汉语水平学习者为研究对象，考察了简单阅读观在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阅
读理解中的适用性以及解码测量方式、文本难度等因素是否调节着解码和听力理解对阅读理
解的贡献。研究结果表明：1)在排除词语阅读的影响后，词义匹配对阅读理解成绩还有额外的
贡献；2)阅读文本的难度调节着词义通达和听力理解对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
5.2教学启示
基于上述结论，我们认为在针对汉语学习者的阅读教学中，可以注意以下几点：
第一，加强字词阅读准确性和流畅性的教学。本研究发现，中级水平学习者阅读较易文本
时才能观察到听力理解的作用。这说明熟练的词语解码和识别技能 即根据词语的视觉字
形迅速准确通达语音、语义的技能对于阅读理解的重要性。熟练词语阅读技能带给学习者的
另一好处是，他们会有更多的机会使用更高阶的理解技能 预测、推理、整合、反思等能力，
从而较快提高阅读理解技能；而随着阅读理解技能的提高，学习者又可增进第二语言输入，表
现出阅读能力发展中的马太效应（Mattheweffect，Stanovich1986），最终提高汉语第二语言
综合技能。
第二，培养学习者的语篇技能。解码能力并不能等同于阅读能力，若想全面提高学习者的
阅读能力，还需要对语篇能力进行有针对性的教学，例如主旨与细节、字面义与推论义的把握
等。我们认为在进行语篇教学的过程中，最好能够同时考虑听力理解和阅读理解，有研究者认
为二者共享语篇加工技能（黄敬、王估曼2013），比如听觉或视觉词汇识别如何与语境进行整
合。
第三，简单阅读观强调语言理解和阅读理解之间的关联和共性，而实际上，现有研究也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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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了口语与写作（Graham&Eslami2020）、阅读与写作（Andersenetal.2018）之间的关联。
这样来看，听说读写四技能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以及互促的机制，因此在语言教学中，应尊重
语言技能间的联系和互惠，未来可以构建基于整合的课程，以主题为主线，将听说读写有效联
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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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ing comprehension of intermediate Chinese second language
learners: The role of word meaning access and text difficulty
HAO Meiling and SUN Zhenzhen
t Under
Abstract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the simple view of reading (Gough &
Tunmer 1986), this study investigates how the relative contribution of decoding and listen-
ing comprehension to intermediate Chinese second language learners' reading comprehension
changes with different measures of decoding and varying difficulty of reading materials. The
results show that: (1) After excluding the contribution of word reading and listening com-
prehension, word meaning access also makes an additional contribution to reading compre-
hension; (2) The difficulty of reading text regulates the relative contribution of word mean-
ing and listening comprehension to reading comprehension. Based on these results, we pro-
pose to strengthen elementary and intermediate language learners' Chinese word reading ac-
curacy and fluency, build an integration based curriculum, and integrate discourse processing
strategies into listening and reading teaching, so as to realize the mutual promotion of listen-
ing and reading skills.
s simple view of reading; decoding; word meaning access; reading compre-
Keywords
hension; text difficulty
（郝美玲 100089 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
（孙真真 100176 北京市大兴区亦庄镇第一中心小学）
（责任编辑 高 娜）

书讯
《汉语教学名家文选·鲁健骥卷》已于近期由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出版。本书是鲁健骥教
授2014年以来学术成果的避选集锦，主要讨论对外汉语教学理念、教学法体系建设，以及对外
汉语教学史的研究问题，旨在总结对外汉语教学事业自成立以来的经验和不足，提出对对外汉
语教学事业未来发展的新期望。
鲁健骥教授在书中指出：“教学理念是教学的统领，是教学的灵魂，是教学的根。没有教学
理念的教学，必然照本宣科；没有教学理念的教材，必然照猫画虎。我希望我们能够提出更多
的教学理念，以此为指导形成教学法体系，并通过教学加以实践和检验，集思广益，逐步形成自
已的流派，在那种情况下，对外汉语教学就形成了中国的特色。”
《汉语教学名家文选·鲁健骥卷》共收录论文三十余篇，言浅意深，记录了鲁健骥教授对对
外汉语教学学科的真知灼见，可作为对外汉语教学领域相关人士了解学科发展脉络、教学理念
和教学体系等问题的重要参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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