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镜铭 新 释

李学勤
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北京

日光镜是西汉铜镜中最多见的品类之一。如 《
长 又有把 “天下大 明 ” 改成 同义 的 “天下大 阳 ”
安汉镜 》一书统计‚在汉长安地带发掘的 余座汉 的‚如

墓中‚共 出土铜镜 多面 ‚日光镜竟 占 面 仁‚其 见 日之光 ‚天下大阳‚所言必 当。 ‚

年代 自西汉早期下至新莽 。按该书所说 日光镜 ‚是特 见 日之光 ‚天下大阳‚服者君王 ‚千秋 万岁 ‚

指一种形制偏小‚圆钮 ‚钮座环 以连弧纹或索状纹的 长乐未央。
铜镜 ‚同书所列 ‘
旧 光草叶纹镜 ” 、 ‘
旧 光四乳铭文 见 日光 ‚天下 大阳 ‚服 者君抑 ‚延年 益寿 ‚敬
镜 ” 等 尚不在 内。本文讨论的日光镜铭 ‚泛指铭文 以 勿相忘 ‚幸至未央。
“见 日之光 ” 或类似文句起首的铜镜铭文‚其形制不 最后一例首句少一 “之 ” 字。
限于 《
长安汉镜 》的 日光镜 ‚这是首先要说明的。 个别还有将 “见 日之光 ‚天下大阳 ” 的 “光 ” 、
其次还须说 明‚有 日光镜铭 的铜镜广泛见于许多
“阳 ” 二字互易的
著录。本文为了方便‚借用 日本 “中国古镜研究 ” 班 见 日之 阳‚天下大光 ‚长 勿相忘。
《
前汉镜铭集释 》所辑铭文的编号「〕
‚在引用时以括 现在 的 问题是 ‚在镜铭 中如此 多见的 “见 日之
弧注在镜铭后面 。
光 ” 一句‚究竟是什么意思 学者一般的意见‚是把
日光镜铭非常富于变化‚以 “见 口之光 “作为首 “见 ” 读为 “现 ” ‚训作显现 ‚ 《
前汉镜铭集释 》便
句的居其多数‚最可见的乃是
是这么解释 的 川。不过这样讲来 ‚ “见 日之光 ” 即铜
见 日之 光 ‚天下大明。
镜显现 出日光‚似乎仍有 问题 。试对照下列铭文
类似的有
如 日之 光 ‚所居君 王 。
见 日之光 ‚长乐未央。
相当 “见 日之光 ” 的 “见 ” 字 的乃是 “如 ” 字 ‚
见 日之 光 ‚所言必 当。 说铜镜明亮 “如 日之光 ” ‚显然要贴切得多了。
见 日之光 ‚美人在 旁。 最近看到一面连弧草叶纹镜 ‚其铭文前部是
见 日之光 ‚时来何伤。 见 日之 光 ‚若 月之 明 ‚
··…
见 日之光 ‚长 勿相忘。 两句相对‚不难看出 “见 ” 也相当 “如 ” 字‚才
等等 ‚都 是在 “见 日之光 “后面加上 另一 四字 能称得起工稳 。与之相似 的有
句‚末字与 ” 光 “字叶押阳部韵。 见 日之光 ‚有 月之 明。
铭 文较此 更长 的‚是在 “见 日之光 ‚天下大 明 “有 ” 字也和 “如 ” 、 “若 ” 通训 「
翎〕
。总而言
“之后再增多文句‚仍押阳部韵‚如 之‚这里的 “见 ” 不该读为显现的 “现 ” ‚而是一个
见 日之光 ‚天下大明‚乐未央。 与 “如 ” 、 “若 ” 等义近 的字 。
见 日之光 ‚天下大明 ‚用者君卿。 说到这里‚熟悉古文字的读者一定会想到‚这个
见 日之 光 ‚天下大明 ‚千秋 万岁 ‚长 乐未央。 所谓 “见 ” 字其实应该释为 “视 ” 。
将 从 “ 目 ” 从 “儿 ” 作立姿 的所谓 “见 ” 与从

见 日之 光 ‚天 下 大明 ‚服 者君 抑 ‚镜 辟 不 羊 “目 ” 从 “ ” 作坐姿的 “见 ” 区别开来 ‚是近年根

据郭店楚简得 出的重要推论 ‚可 以上溯到殷周 甲骨金
祥 ‚富于侯王 ‚钱金满堂。

甲
 现 与 研 究
而 ”日 洲 冲‚和

文 ‚裘锡圭先生有详细论析 〔
了。镜铭的 “见 ” 正是下 含义都是一样。
部从 “儿 ” 作立姿的‚表明 “视 ” 字这种起源甚早的 附带说一下‚ “明如 日月 ” 一颊文句 ‚在很晚的
写法到西汉仍有存在。 东汉镜铭里 尚有存留‚还有作 “明而 日月 ” 的‚其 中
“视 ” ‚ 《
小尔雅 广 言 》及 《
广雅 释 言 》均 “而 ” 字 可与 “如 ” 字通用 ‚这一 点早在 罗振玉 的
云 “比也 。 ” 《
礼记 王制 》郑注 也说 “犹 比 《
镜话 》中就 己经指 出了 丁
。
也。 ” “视 日之光 ” 意即 “比日之光 ” ‚刚好同 ‚
’若 本文只是一种想法‚尚祈大家指出。
月之 明 ” 对仗 ‚都是形容镜面光洁明亮如同日月。
描写铜镜 明如 日月‚在西汉镜铭 内十分普遍‚例 注释
如 程林泉、韩 国河 《
长安汉镜 》‚第 页‚陕西人 民出
版社 ‚ 年。
……与天无极如 日光……
“中国古镜 研 究 ” 班 《
前 汉镜 铭 集释 》‚ 日本
·
一 如 日月光兮 。
《
东方学报 》第 册‚ 年。
……如 日月光 ……
」 同 」 镜铭 下。
……如 日月之 光 科 裴 学海 《
古书虚字集释 》‚第 页‚中华书局 ‚
又有讲 “光 象 日月 ” 的 ‚ “象 ” 训类 、 比‚见 年。
《
左传 》昭公六年杜注 、 《
文选 ·
七启 》刘注‚如 裘锡圭 《
甲骨文中的见与视 》‚收入 《
裘锡圭学术文
集 》甲骨 文卷 ‚第 页 ‚复 旦 大 学 出版 社 ‚
……光浑 辉 象夫 日月…… 一
年。
……光 象 日月……
罗振 玉 《
镜 话 》‚收入 《
雪堂类稿 》甲 《
笔记 汇
……光象 日月智 知 人请 情 ……
刊 》‚第 页‚辽宁教育出版社 ‚ 年。
……法象天地 日月光……

上接 巧页 该墓随葬器物数量不多但种类较丰富‚特别是出

四、结语 土的一面孔雀镜甚为独特 。以往开元时期的葵花镜纹

该墓 出土墓志一合 ‚因此年代和墓主均十分 明 饰 内容多以瑞兽、花枝、莺鸟为主 ‚但该镜却刻画了

确 。据墓志可知 ‚墓 主为范 阳张 氏之女 ‚随父任 于 两只栩栩如生的开屏孔雀隔纽相望‚而且在铜镜上部

蜀 ‚开元十九年 公元 年 卒于 四川彭州官舍 ‚ 出现 了莲蓬簇拥 的 “形 ” 字 。一般认为‚ “祀 ” 字是

年仅十七岁‚其卒因是因为母亲去世后 “哀毁过礼‚ 古代印度宗教的吉祥标志‚是太阳的象征‚随着古代

久而 成疾 ‚遂 告 云亡 ” 。开元 二十 一年 公元 印度 佛 教 的传 播 进 入 中 国 ‚武 则 天 将 其 音 定 为

年 附葬于祖父之荃。 “万 ” ‚义 为 “吉祥 万 德 之 所 集 ” 。之 前 出土 的

墓志十分简要的记载 了张 氏女家族谱系‚其祖父 “祀 ” 字镜均流行于唐德 宗至 晚唐 时期 ‚且布局为

讳季友 ‚为银青光禄大夫、陇州刺史‚其父时任职于 “韶 ” 字 以纽为中心分布 。该面铜镜应是祀字纹 出现

蜀‚但其官职和名讳 ‚墓志并未提及 。志文对张 氏女 于铜镜之上的较早实例‚而莲蓬簇拥的 “咫 ” 字纹则

谈论较少‚仅有 “聪 明仁孝 ” 四字 ‚但对张 氏之母充 应和佛教有 比较密切 的关系‚象征着祥瑞 。

满 了溢美之词‚并阐述 了其母的家室渊源 。由墓志可

知张 氏之母为河南元 氏‚元 氏的祖父讳大士‚为西台 领队 张 小丽

侍郎‚父讳庭 ‚为太原府法曹 。河南元 氏‚原属鲜卑 发掘 张小丽 赵 晶 王志勇 王小朋

族拓跋部的一支 ‚在孝文帝实行汉化改革后改姓为元 绘图 呼安林
氏‚是北魏 、东魏 、西魏的皇族 ‚也因此在论及其母 拓片 张红仓
亲河南元 氏时有 “受太和之精‚得贞淑之灵‚云房月
照相 高博 张小丽
惺‚宝筒金屏 ” 之语 。
执笔 张 小丽 、赵 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