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南 交 通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2008年 4月 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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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卷 第 2期 （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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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反叛到皈依
－－－论余华小说的家庭书写

李钦彤 ‚王晓丽
1 2

（1．
浙江大学 中文系‚浙江 杭州 3
100
28；2． 河南 新乡 4
河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 530
07）

关键词： 余华小说；家庭书写；意义建构；先锋风格
摘 要： 面对中国家庭伦理‚现代作家理性批判而又情感依恋‚余华则不再矛盾。余华逐渐摆脱童年的记
忆‚从小说 《
活着 》
开始‚从对家庭的彻底否定转向全面认同‚并对中国文化的意义建构重估后再次审视。从这个意
义上讲‚余华后期作品并没有从先锋走向民间‚而是延续了一贯的先锋风格。
206．
中图分类号： Ｉ 7 文献标志码： Ａ 文章编号： 1009－4474（2008）02－002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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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欢快地冲出了家门‚像一匹兴高采烈 弟阋墙、父子仇视在作品中随处可见‚暴力、仇恨、
的马一样欢快地奔跑了起来。” 《
十八岁出门远行 》 混乱构成了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文明被逼到了狭
中的这句话在余华早期的创作中具有了某种象征 窄的角落‚四面楚歌。埃利亚斯认为文明的进程就
‚退居到国家的
〔
1〕
的意义。亲情被放逐‚家庭没有了我们所熟悉的温 是暴力从日常生活中退场的过程
暖‚也不再是情感的归宿和港湾‚离家对于 “我 ”意 统治体制中‚以隐性、潜在的方式存在‚对社会、人
味着解脱‚余华用一系列作品为我们展示了家庭的 形成一种心灵的强制。但在余华的小说中‚暴力恰
冷酷和离家的原因。 恰存在于平时的生活中‚挑衅着文明的社会。
古典爱情 》
在饿殍遍野的年代‚《 中的丈夫 ／
父
一 亲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卖做菜人‚“柳生听得那幼
女唤了一声爹‚可那男子并不回首‚疾步走去‚转眼
余华笔下的家庭亲情荡然无存。夫妻反目、兄 消失了 ”。在生存的灾难面前‚明哲保身战胜了不

收稿日期： 2007-
10-
22
作者简介： 李钦彤 （1981－）‚男‚山东郓城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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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西南交通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 第 9卷

道德的负罪感和内疚‚家庭血缘所具有的道德约束 秩序 ”。
力无法抗拒活下去的本能冲动。在 《
一九八六年 》 余华作品里家族观念中空间扩展方面的 “悌 ”
中‚母女二人害怕已成疯子的丈夫 ／
父亲再度走进 亦没有逃脱被颠覆的命运。 《
现实一种 》
写道：哥哥
她们的生活‚所以当 “她在看到疯子被扔进板车时‚ 山岗的儿子皮皮失手摔死了弟弟山峰的儿子‚山峰
蓦然在心里感到一阵轻松。走着的时候‚她告诉母 则 “飞起一脚踢进了皮皮的胯里。皮皮的身体腾空
亲说这个疯子曾两次看到她如何如何‚母亲听着听 而起‚随即脑袋朝下撞在了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沉
着不由笑了起来。此刻阳光正洒在街上‚她们在街 重的声响 ”。山岗则把山峰绑在树上‚脱掉他的袜
上走着‚也在阳光里走着 ”。在历史的灾难面前‚生 子‚在他脚上涂满了熬好的肉骨头‚饥饿的小狗贪
存的理念成了她们丧失道德耻辱感的借口‚不可抵 婪地舔着山峰的脚心‚“他就不由自主地将脑袋一
御的活下来的冲动把道德的审慎推到了一边。而 缩‚然后拼命地笑了起来。他要缩回腿‚可腿没法
在《
难逃劫数 》
中‚东山、露珠夫妻间的相互伤害和 弯曲‚于是他只得将双腿上下摆动。身体尽管乱扭
摧残更是令人不寒而栗。为了把握住自己的婚姻‚ 起来可一点也没有动。他的脑袋此刻摇得令人眼
丑女露珠决定毁掉丈夫东山的面容‚“她听到了嗤 花缭乱。山峰的笑声像是两片铝片刮出来一样 ”‚
的一声‚那是将一张白纸撕断时的美妙声音。那个 “他耷拉着脑袋呜呜地笑着‚那声音像是深更半夜
时候东山猛地将右侧的脸转了出来‚在他尚未睁开 刮进胡同里来的风声。声音越拉越长‚都快没有间
眼睛时‚露珠将那一小瓶液体全部往东山脸上泼 隙了。然而不久之后山峰的脑袋突然昂起‚那笑声
去。于是她听到了一盆水泼向一堆火苗时的那种 像是爆炸似的疯狂地响了起来。这笑声持续了近
嗤嗤声。东山的身体从床上猛烈地弹起‚接着响起 一分钟‚随后戛然而止。山峰的脑袋猛然摔了下
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哇哇大叫‚如同狂风将屋顶的瓦 去‚摔在胸前像是挂在了那里 ”。家庭上演着暴力
片纷纷刮落在地破碎后的声音。……他的双手在 的循环‚
以恶抗恶‚
中国儒家所宣称的兄弟之爱没有
脸上乱抓。露珠看到那些灼焦的皮肉像是泥土一 作品无疑 “是对中国的家庭伦理
了任何的生存空间‚
样被东山从脸上搓去 ”。她用暴力来满足自己的情 的无情颠覆 ” 。而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
〔
2〕

欲‚结果没有换来爱情‚收获的却是丈夫用烟缸、凳 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这种

矣‚
子、台扇杀死了她的残酷现实。 古人所设想的充满诗情画意的兄弟关系只不过是一
家族观念中比夫妻观更重要的父子观在余华 个虚幻的想象‚
只能存在于古老的诗词中。
的作品中被解构‚指向时间绵延层面的 “孝 ”遭到嘲 家庭展示给 “我 ”的是残酷的暴力和泛滥的情
讽。 《
世事如烟 》
中九十多岁的算命先生竟然克儿 欲‚“我 ”这颗幼稚心灵体验着暴力、死亡、孤独‚只
子来增寿‚奸幼女以此采阴补阳；六十多岁的职业 能感受亲情的匮乏和缺失‚并生活在被抛弃的绝望
哭丧婆和孙子同床以怀孕。家庭正常的伦理秩序 情绪中。家庭的破裂、亲情的丧失使得 “我 ”只得诉
遭到解构‚家庭演变成了老年对少年的屠宰场‚古 诸内求‚不再希望外在世界能带给 “我 ”什么幸福的
代子为父报仇的故事也无法再次上演。 《
鲜血梅 承诺。 “我感到这汽车虽然遍体鳞伤‚可它心窝里
花》
写道：“一代宗师阮进武死于两名武林黑道人物 还是健全的‚还是暖和的。我知道自己的心窝也是
之手‚已是十五年前的依稀往事。在阮进武之子阮 暖和的。我一直在寻找旅店‚没想到旅店竟在这
海阔五岁的记忆里‚天空飘满了血腥的树叶。”在阮 里。”家庭已不再是 “我 ”理想的精神家园和栖居
海阔的复仇道路上‚只有无意中的复仇‚没有仇恨‚ 地‚“我 ”只能自我建构一个内心的精神根据地。
只有漫无目的的报仇旅程‚没有了为父报仇的激情 现代作家理性批判中国传统家庭伦理‚情感上
和渴望。 《
在细雨中呼喊 》 ‚存在着历史判断和道德衡量
〔
3〕
则展示了一种令人吃惊 却又依恋难以割舍
的父子关系。无耻混蛋父亲孙广才‚虐待祖父‚背 的差异‚而在余华笔下一切被重新洗牌。家族文化
叛妻子与寡妇通奸‚性骚扰儿媳‚完全没有尽到一 分为人伦秩序层面‚道德情感、血缘亲情层面‚价值
。余华从理智、情感、精神寄
〔
3〕
个父亲的义务和责任。暴力也随时降临到孩子身 理想、精神家园层面
上‚“父亲将我绑在树上‚那一次殴打使我终生难 托这三个层面和父子、兄弟、夫妻关系三方面彻底
忘。我在遭受殴打时‚村里的孩子兴致勃勃地站在 否定、舍弃了家庭伦理‚从根本上动摇了中国传统
四周看着我‚我的两个兄弟神气十足地在那里维持 文化的意义构筑体系‚“‘家族 ’是中国文化一个最
第 2期 李钦彤 从反叛到皈依－－－论余华小说的家庭书写
主要的柱石‚我们几乎可以说‚中国文化‚全部都从
家庭观念上筑起 ” 。余华重估了中国文化的意义
〔
4〕
建构‚在全面否定中表现对世界的认识‚“任何新的
发现都是从对旧事物的怀疑开始的。人类文明为
我们提供了一整套秩序‚我们置身其中是否感到安
全？……事实证明庞大的秩序在意外面前总是束
手无策 ” ‚“在暴力和混乱面前‚文明只是一个口
〔
5〕
号‚秩序成为了装饰 ” 。作者执着寻求自己的精
〔
5〕
神真实‚从他的写作中读者看到了先锋的气质。
二 血的卖血史。为了给儿子一乐治病‚许三观一路卖
在以决绝的姿态表现虚无的价值后‚余华似乎
感到了漂泊的痛苦和精神的无依。 “在古中国‚一
切肯定的善都是从人的关系里得来的。孔教政府
的最高理想不过是足够的粮食与治安‚使亲情友谊
得以和谐地发挥下去。近代的中国人突然悟到家
庭是封建余孽‚父亲是专制魔王‚母亲是好意的傻
子‚时髦的妻是玩物‚乡气的妻是祭桌上的肉。一
切基本关系经过这许多攻击‚中国人像西方人一样
地变得局促多疑了。而这对于中国人是格外痛苦
的‚因为他们除了人的关系之外没有别的信仰 ” 。
〔
6〕
余华后期作品转向家庭的认可和皈依‚从神圣的立
场彰显实存的意义‚为自己寻找一个精神的支点。
出门远行的流浪者开始疲惫‚一个漂泊已久的灵魂
开始寻找栖息地和归宿‚寻求精神的家园。
此时家庭成了人所眷恋的生活空间‚也是精神
的家园。余华在小说 《
活着 》
中讲述了家庭亲情如
何支撑人渡过苦难的故事。家业易主‚父亲死去‚
妻子离去‚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让富贵突然意识到
亲情的重要‚他开始痛改前非‚辛勤劳作。亲情成
了他劳动的动力和希望‚也给他在战争中生存的勇
气。一家人的团圆成了他最大的幸福。 “我也不想
要什么福分‚只求每年都能给你做一双新鞋 ”‚“家
珍说得对‚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也就不在乎什
么福分了 ”。亲情成了作品中人物战胜苦难最有力
的武器‚饥饿‚乃至死亡的恐惧都无法挑战失去亲
情的恐惧。小说写到迫于饥饿生存的压力‚家人把
凤霞送到城里条件好的家庭时：“我伸手去摸她的
脸‚她也伸过手来摸我的脸。她的手在我脸上一
摸‚我再也不愿意送她回那户人家去了 ”‚“就是全
家都饿死‚也不送凤霞回去 ”。可见此时亲情压倒
了一切。从 《
活着 》
开始‚余华开始从精神的漂泊、
31
孤冷走向寻求归宿‚家庭关系的书写表现为从紧张
到和解。 “长期以来‚我的作品都是源出于和现实
的那一层紧张关系 ” ‚而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内
〔
7〕
心的愤怒渐渐平息‚我开始意识到一位真正的作家
所寻找的是真理‚是一种排斥道德判断的真理。作
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
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
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与恶
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 。
〔
7〕
《
许三观卖血记 》
讲述一个人为了亲情几次卖
血去上海‚在寒冷的冬天不停地喝冷水‚“他喝了一
口‚冰冷刺骨的河水进入胃时‚使他浑身哆嗦。他
用手摸了摸嘴巴后‚仰起脖子一口将碗里的水全部
喝了下去‚然后他双手抱住自己猛烈地抖动了几
下。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胃里的温暖慢慢地回来
了‚他再舀起一碗河水‚再次一口喝了下去‚接着他
再次抱住自己抖动起来 ”。小说展示了新型的父子
关系‚和 《
在细雨中呼喊 》
比较‚来了一个 1
80度的
转弯。
小说 《
兄弟 》
中宋凡平的到来挽救了李兰惨淡
的生活‚第二次婚姻带给她家庭的温暖和诗意‚帮
她战胜了李光头父亲带来的耻辱‚使她鼓起了生活
的勇气。 “她的脸色像是吃了人参似的突然红润起
来‚她的偏头痛也突然没有了‚她咝咝响了七年的
嘴里开始哼起了歌曲。”夫妻的恩爱使得他们在灾
难面前无所畏惧‚暴力无法征服他们对幸福生活的
渴望。为了维护夫妻的尊严‚宋凡平同六个挑衅的
人搏斗；为了如约去接妻子‚他可以冒着被打死的
危险从被关押的仓库里逃出来。
如果说这三篇长篇小说是余华从正面描写亲
情的重要‚那么中篇小说 《
黄昏里的男孩 》
则从反面
描写亲情的不可缺失。水果摊主孙福惩罚一个偷
水果的男孩‚他追上那个拿了一个苹果的男孩‚挥
手打掉了男孩手里的苹果‚卡住男孩的脖子‚让男
孩把咬下去的苹果吐出来‚然后 “两只手一使劲‚咔
地一声扭断了男孩右手的中指。男孩发出了尖叫‚
声音就像是匕首一样锋利 ”‚接着孙福把男孩捆起
让他在水果摊前卖力地一遍遍喊 “我是小偷 ”。
来‚
一个微不足道的苹果却让一个男人如此残酷和冷
漠。小说没有停留在对暴力的描写上‚而是在小说
的最后揭开了孙福暴力行为背后深层的原因。在
很多年前‚孙福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一个漂亮的女
32 西南交通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
人‚一个五岁的儿子‚保留着的照片显示着过去的
幸福‚“妻子在左边‚两条辫子垂在两侧的肩上‚她
微笑着‚似乎心满意足。他在右边‚一张年轻的脸‚
看上去生机勃勃 ”。但世界却超出了他的想象‚一
次意外改变了一切。儿子溺水‚伤心的妻子在一个
冬天追随一个剃头匠而去‚幸福家庭变得残缺不
全。正是这家庭的破裂使得孙福发生根本的转变‚
以恶抗恶‚用暴力来报复社会。小说让我们看到人
类是如此依赖家庭这个温馨的空间的‚家庭成了他
们生存的希望‚一旦失去‚会变得多么失魂落魄。
三 的途径‚他描写中间状态的事物‚同时包容了美好
余华写作的这种转变在一定程度上源于作家
对童年经验的逐渐摆脱以寻求新的写作道路。童
年经验不仅指童年生活的记录‚它还包括活动主体
对童年经历的心理感受和印象‚带有主观色彩‚并
且随时代、年龄变化而变化。童年经验作为先在意
向结构对创作产生影响‚并且作家会不断修改它的
。
〔
8〕
童年经验‚产生新的意义
童年的经历给余华留下的是孤独寂寞和对鲜
血、死亡的记忆‚他见证了人间的死亡和人世的艰
险。 “她每天早晨送我去幼儿园‚到了晚上她来接
我时‚发现我还坐在早晨她离开时坐的位置上。我
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我的那些小伙伴都在一旁玩
耍 ” 。 “在我的印象里‚我的父母总是不在家‚有
〔
9〕
时候是整个整个的晚上都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在
家里‚门被锁着‚我们出不去‚只有在屋里将椅子什
么的搬来搬去‚然后就是两个人打架‚一打架我就
吃亏‚吃了亏就哭‚我长时间地哭 ” 。 “我对从手
〔
9〕
术室里提出来的一桶一桶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习
以为常了‚我父亲当时给我最突出的印象‚就是他
从手术室里出来时的模样‚他的胸前是斑斑的血
迹‚口罩挂在耳朵上‚边走过来边脱下沾满鲜血的
手术手套。我读小学四年级时‚我们干脆搬到医院
里住了‚我家对面就是太平间‚差不多隔几个晚上
我就会听到凄惨的哭声。那几年里我听够了哭喊
的声音 ” 。随后的生活让他看到了在灾难面前人
〔
9〕
性的堕落和沦丧‚良知、道义的湮没和沉沦。 “到了
7
0年代中期‚所有的大字报说穿了都是人身攻击‚
我看着这些我都认识都知道的人‚怎样用恶毒的语
言互相谩骂‚互相造谣中伤对方 ” 。这些童年经
〔
9〕
历孕育诞生了余华对世界的认识‚并体现在他以后
第 9卷
的写作中。
随着生活阅历的增长以及写作的不断蜕变、开
拓‚余华开始逐渐摆脱童年经验的制约‚有意识地
去反抗当年的写作理论。 “我开始相信一个作家的
不稳定性‚比他任何尖锐的理论更为重要。一成不
变的作家只会快速奔向坟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捉
摸不定与喜新厌旧的时代‚事实让我们看到一个
严格遵循自己 理 论 写 作 的 作 家 是 多 么 可 怕 ” 。
〔
7〕
在这个转变中‚很多外国作家给了他启发：“也有
这样的作家‚一生都在解决自我和现实的紧张关
系‚福克纳是最为成功的例子‚他找到了一条温和
与丑恶 ” 。而墨西哥胡安 ·鲁尔福也给了他很
〔
7〕
大影响。 “拉美文学里第一个将我震撼的作家是
胡安 ·鲁尔福 ” ‚这里不仅仅有诗一样流畅的
〔
10〕
语言‚更重要的是描写苦难、善恶的途径。鲁尔福
的小说 《
佩德罗 ·帕拉莫 》
讲述的是帕拉莫巧取
豪夺、谋财害命、在村中为所欲为成为科马拉村最
大的地主的故事。帕拉莫外表风光‚但内心却极
度孤独‚渴 望 爱 情‚希 望 拥 有 一 个 真 正 温 暖 的 家
庭‚于是就追求深爱的、从小饱尝人间苦难的女子
苏珊娜‚但却屡遭拒绝‚可望难及‚他外表的残暴
掩盖不了经过努力而无法攻克梦寐以求的堡垒的
痛苦。他的一生是罪恶又孤独的‚作家在作品中
没有对他进行简单的道德评述‚而是以悲悯的姿
态表现复杂的灵魂。
余华作品思想的这次转变无疑是对早期写作
的一个反思和再认识‚是对中国文化的意义建构重
估后的再次审视‚他现在所寻找的却是他当年所反
叛的。中国的家庭既有像五四作家描写的可怕的
部分‚亦有好的一面‚“孔子的伦理‚实寓有所谓絜
矩之道在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总使两方面调
和而相济‚并不是专压迫一方面的 ” 。余华把家
〔
11〕
庭文化中好的一面放大‚以此来寻求一种精神的立
足点‚他放弃了开始时的酒神式的激烈姿态‚而以
静穆的祛除火气的日神立场对中国文化的意义建
构体系再次重估。
从这个意义上讲‚余华并没有像有的评论家指
出的‚从 《
活着 》
后开始从先锋转向民间
〔
1
‚而是依
2〕
然行走在先锋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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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 25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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ｎｇ （责任编辑：舒莉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