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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世纪欧亚大陆的政治联系与丝绸贸易
———以嚈哒帝国为中心

张 爽

（ 徐州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摘要： 嚈哒征服丝路商业民族粟特后，为从粟特人的丝绸贸易中抽取巨额财富，嚈哒人西攻波斯、东
进西域，开始争夺丝路中东段的控制权。嚈哒的丝路扩张，一方面使其与波斯、拜占庭三者之间形成了较
为复杂的 “三角” 关系: 嚈哒进攻波斯，迫使波斯承担巨额贡赋; 波斯为了缴纳贡赋，只好不断向拜占庭
发动战争或者以战争威胁进行勒索; 实力不济的拜占庭帝国不得不向波斯支付以黄金为主要形式的贡赋，
而拜占庭向波斯缴纳的巨额黄金，则通过波斯交给嚈哒，再由嚈哒转交给粟特商人，最后经粟特商人之手
流入中国; 另一方面也加强了其与中国、波斯、拜占庭等丝路主要国家之间的政治联系，从而使 5 － 6 世纪
的欧亚大陆丝绸贸易有了较大发展。
关键词： 欧亚大陆; 丝绸贸易; 嚈哒; 粟特; 政治联系
中图分类号： K13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257 － 0246 （ 2013） 04 － 0130 － 05

嚈哒帝国的 “丝路战争” 与欧亚大陆的丝绸贸易

丝路开通后分布在中亚泽拉夫尚河﹑卡什卡河流域 ，以撒马尔罕为中心的粟特人一直是欧亚丝绸
贸易体系中货物转输和贩卖的主要承担者 。根据余太山先生的研究，嚈哒人大约是在 4 世纪六七十年
代后占领了索格底亚那征服了粟特人 ，粟特人向其称臣，承认其统治地位，向嚈哒缴纳一定数量的财
物。① 那么，这是否就意味着嚈哒有义务要对粟特人进行政治庇护呢 ？ 据 《魏书》 卷五 《文成帝纪 》
记载，嚈哒于 456 年朝魏，而粟特国王所派使臣于次年 457 年朝魏。可见，粟特人对于嚈哒帝国有较
强的政治自主权。439 年北魏攻陷姑臧 （ 今武威） 后，② 将在姑臧的粟特人全部虏获到首都平城 （ 今
大同） ，至 457 年粟特王遣使朝魏后才被赎回。③ 如果嚈哒拥有保护粟特人的政治义务， 那么， 嚈哒
国王不会在近 20 年里对被拘押在北魏的粟特商人不闻不问 。 由此可见， 嚈哒虽然征服了粟特， 但两
者之间应是较为松散的主从关系 ，嚈哒关心的只是如何通过粟特人在丝绸贸易中获得巨额财富而已 。
这就决定了嚈哒人可以不顾及粟特商人的生死 ，但却要为粟特人争取尽可能多的丝路控制权 ，以从粟
特商人的贸易所得中抽取经济利益 。
嚈哒西邻波斯，波斯不仅控制着丝绸流入欧亚大陆丝绸贸易体系终端拜占庭帝国的所有通道 ，而
且还与丝绸的原产地中国有着密切的政治联系 。因此，穿越波斯将丝绸贩卖到拜占庭获取高额利润一
直是粟特商人要实现的目标。而这必然要威胁到波斯在欧亚大陆丝绸贸易体系中的地位和利益 。 因

基金项目： 徐州师范大学博士学位教师科研支持项目 （ 11XWＲ16） 。

作者简介： 张爽，徐州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教师，历史学博士，研究方向： 中西交通史。
① 余太山： 《嚈哒史研究》，济南： 齐鲁书社，1986 年，第 44 － 62 页。
② 《魏书》 卷 4 上 《太武帝纪》。
③ 《魏书》 卷 102 《西域传》。
 5—6 世纪欧亚大陆的政治联系与丝绸贸易 131

此，嚈哒与波斯两国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从 5 世纪前期至 6 世纪中期嚈哒灭亡，波斯一直是嚈

哒 “丝路战争” 最主要的进攻方向。据 《太伯里史 》 记载， 在五世纪前期嚈哒曾派 2. 5 万人入侵波
斯，结果却被波斯国王巴赫兰击败，“巴赫兰亲手将 （ 嚈哒） 可汗杀死， 并率领部众大肆屠杀 …… 死
亡枕藉，军帐、子女和财物均被丢弃 …… 巴赫兰夺得可汗 （ 嚈哒 ） 的王冠， 占据了他在突厥地区
（ 嚈哒） 的领土……附近诸地， 其中多属突厥 （ 实为嚈哒 ） 地区的人纷纷前来拜见他， 向他表示归
顺。他们请求他在他和他们之间划定一条明确的界限 ， 使他们不再冒犯他。 于是， 他为他们划定界
线……巴赫兰派他的一员部将到他们的河外地区 （ 索格底亚那等地 ） ， 命令他同他们作战 …… 直至他
们 （ 粟特） 承认自己是巴赫兰的奴隶并向他缴纳人丁税为止 ”①。可见， 嚈哒进攻波斯， 不仅没有迫
使波斯称臣纳贡，反而使自己损失惨重， 领土也被波斯夺取不少， 其周边的依附小国转而脱离其控
制，更为严重的是波斯将势力推进到粟特商人聚居的索格底亚那等地 ， 迫使粟特商人向波斯称臣纳
贡，这无疑会切断嚈哒的经济来源。然而，由于与拜占庭帝国争夺美索不达米亚和亚美尼亚 ，一直是
波斯的战略重点，因此，波斯并没有一举灭掉嚈哒的能力 ，对于嚈哒的反击主要是边境战争 ，以索取
贡赋、控制丝路交通为目的。这就使嚈哒有喘息和伺机再起的机会和基础 。
嚈哒在西攻波斯受挫后，开始集中力量南下。嚈哒大约 5 世纪中期征服了大月氏，取得了丝路东
西物资转输的枢纽吐火罗斯坦的控制权 ，并于 5 世纪五六十年代入侵印度西北部，② 逼近印度大陆丝
绸贸易的重要口岸信德。嚈哒靠着控制丝路中段枢纽攫取大量财源 ，其军事势力迅速壮大。加之嚈哒
人以机动灵活、配有马镫的轻装骑兵为主，在精准和有力的弓箭打击面前，重装骑兵波斯骑士往往失
去阵形而被分割包围，③ 由此，嚈哒在 5 世纪中后期连续三次击败波斯国王卑路斯 。 前两次嚈哒生擒
卑路斯，勒索了大量赎金，其子卡巴德一世也被扣留为人质。 第二次的赎金， 据 《柱行者乔舒亚年
代记》 记载多达 “三十头骡子的银币”④。第三次嚈哒直接在战场上将卑路斯击毙。 由于嚈哒人口较
少不具备彻底将波斯军队摧毁的实力 ，更无法对国土广阔、人口数百万的波斯进行直接统治， 因此，
并没有深入波斯帝国。卑路斯死后，其兄巴拉什被拥立为王。嚈哒人以军事力量为后盾，开始通过控
制波斯王位继承的手段，建立波斯对其的臣属、纳贡关系。488 年， 在嚈哒充当人质、 娶嚈哒王女儿
为妻的卡巴德 （ 488—531） 依靠嚈哒人的军事支持，推翻了巴拉什夺得波斯王位。⑤ 嚈哒人则以此为
条件，借机勒索了数目高达波斯人无法偿还的款项 。⑥ 从此，直至 531 年科斯劳一世 （ khusrauⅠ） 即
位，突厥西进中亚之前，波斯向嚈哒支付了大量黄金和白银贡赋。 不仅如此， 嚈哒通过对波斯的战
争，还夺取了中亚众多的丝绸贸易城镇，据赛奥凡尼斯记载： “当时突厥人控制着赛里斯人经常出入
的市场和港口，这些市场和港口从前曾为波斯人所控制。 嚈哒王爱甫萨拉奴斯 （ Ephthalanus） 征服
卑路斯和波斯人。波斯人丢城失地， 嚈哒人攘而夺之。”⑦ 由此， 随着丝路中段尽在嚈哒掌握之中，
波斯贡献给嚈哒的大量萨珊银币在粟特商人的经济活动中源源不断地流向中亚西域 ，成为整个中亚乃
至中国河西地区通用的货币。⑧

① 宋岘译、余太山笺证： 《〈太伯里史〉 所载嚈哒史料笺证》，载 《中亚学刊》 第 2 辑，北京： 中华书局，1987 年，第 51 － 52、

59 － 60 页。
② 余太山： 《嚈哒史研究》，济南： 齐鲁书社，1986 年，第 74 页； 余太山： 《嚈哒史若干问题的再研究》，载 《中国社会科学
院历史研究所学刊》 第 1 集，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年，第 199 页。
③ Drkaveh Farrokh，Ilustrated by Angus Mcbride，Sassanian Elite Cavalry AD 224 － 642，New York： Osprey Publishing，2005，pp. 52
－ 53．
④ 转引自余太山： 《嚈哒史若干问题的再研究》，载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学刊》 第 1 集，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1 年，第 196 页。
⑤ 阿卜杜·侯赛因·扎林库伯： 《波斯帝国史》，张鸿年译，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 年，第 386 页。
⑥ Procopius，History of the Wars，Vol. 1，H. B. Dewing，trans.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6，p. 49．
⑦ H. 裕尔撰、H. 考迪埃修订： 《东域纪程录丛》，张绪山译，北京： 中华书局，2008 年，第 166 页。
⑧ Tienne Dela Vaissière，Sogdian Traders： A history，James Ward，trans. ，Boston： Brill，2005，pp. 111 － 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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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5 世纪后期开始，控制丝路东段西域南北道的柔然帝国在北魏和高车人的不断打击下 ，逐渐丧
失了对西域的控制。因此，嚈哒在取得对于波斯的军事优势后 ，开始谋求东进西域，将扩张重点放在
西域北道诸国之上。5—6 世纪之交嚈哒灭掉了西域北道枢纽高昌附近的焉耆， “国人分散， 众不自
立”①。随后嚈哒北上征服了分布在天山 、阿尔泰山一带的高车人， 将其控制下的丝路重镇高昌转归
到自己的武力控制之下。② 522 年，被北魏帝国安置在敦煌北面一直与高车争雄的柔然可汗婆罗门也
叛魏投嚈哒，“十二月，诏安西将军、廷尉元洪超兼尚书行台，诣敦煌安置婆罗门。婆罗门寻与部众
谋叛投嚈哒，嚈哒三妻， 皆婆罗门姊妹也 ”③。 因此， 在 6 世纪前期， 嚈哒基本上控制了丝路中段、
东段乃至临近中国河西的广大地区，“西域康居、于阗、沙勒、安息及诸小国三十许皆役属之 ”④， 远
远超出了先前游牧民族控制丝路的范围 ，这无疑为亚欧大陆丝绸贸易的顺利进行提供了较为安全的军
事保护和政治环境。
在嚈哒人的军事保护下， 粟特人在蒙古草原到波斯木鹿的广大地区纷纷建立起自己的商业据
点。⑤ 由于嚈哒占领了丝路东西段的交通枢纽 ，并控制了西域诸国，加之粟特商胡成为其丝绸贸易的
代理人，这就使嚈哒迅速强大起来，在嚈哒王都积聚着大量的黄金、 丝绸等奇珍异宝。6 世纪前期北
魏出使西域的使臣宋云描述嚈哒王都拔底延城的繁华景象如下 ：
王张大毡帐，方四十步，周回以氍毹为壁。王著锦衣，坐金床，以四金凤凰为床脚……嚈哒
国王妃亦著锦衣，垂地三尺，使人擎之。头带一角， 长八尺， 奇长三尺， 以玫瑰五色装饰其上。
王妃出则与 （ 舆 ） 之， 入坐金床， 以六牙白象四狮子为床。 自余大臣妻皆随伞， 头亦似有角，
团圆垂下，状似宝盖……诸国奉献，甚饶珍异。⑥

嚈哒帝国的崛起与欧亚大陆的政治联系及其影响

嚈哒帝国的丝路扩张不仅对欧亚大陆的丝绸贸易产生了重要影响 ，而且也使欧亚大陆上波斯、拜
占庭、中国等主要国家之间具有了实质性的政治联系 。在嚈哒与波斯之间的丝路战争爆发之前 ，处于
欧亚大陆丝绸贸易最终端的拜占庭帝国一方面要与频繁从巴尔干半岛入侵的匈人作战 ，另一方面还要
与波斯就亚美尼亚和美索不达米亚的控制权进行拉锯战 。这使拜占庭帝国疲于应付，不得不在 422 年
与波斯人订立条约，规定每年向波斯提供一定数量的贡赋 。⑦ 5 世纪中期嚈哒不断进攻波斯之后， 波
斯也面临着两线作战的困境。为了集结力量对付嚈哒人，441 年波斯与拜占庭缔结和约， 约定双方不
得在边境构筑新的要塞。⑧ 这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拜占庭帝国的军事压力 ， 使在丝绸贸易中受制于波
斯的拜占庭帝国看到了改变自身艰难处境的希望 。虽然从拜占庭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出发 ，前往位于
阿姆河的嚈哒王都，要绕开波斯军队的控制区，走比较艰苦的草原丝路，但却是拜占庭使臣和商人不
费太大周折就能够到达的地方。这使拜占庭帝国对嚈哒帝国的社会组织情况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普
洛柯比写道：
虽然嚈哒是匈人的一支，也这样被称呼，但他们并不与我们所知道的匈人混在一起 。他们与

① 《魏书》 卷 101 《高昌传》。

② 《魏书》 卷 103 《高车传》。
③ 《魏书》 卷 103 《蠕蠕传》。
④ 《魏书》 卷 102 《西域传》。
⑤ Denis，Sinor 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Early Inner Asia，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p. 175．
⑥ 杨衔之著、范祥雍校注： 《洛阳伽蓝记校注》，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58 年，第 288 － 289 页。
⑦ Warren T. Treadgold，A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State and Society，Stanford，California：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7，p. 90．
⑧ C. D. Gordon，Foreword by Arthur E. Ｒ. Boak，The Age of Attila： Fifth － Century Byzantium and the Barbarians，Ann Arbor： The Uni-
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2004，p. 69．
 5—6 世纪欧亚大陆的政治联系与丝绸贸易 133

匈人并没有相连的土地。他们的疆界正好与波斯的北部接壤 。在波斯国界的对面，有一座叫做戈
哥 （ Gorgo） 的嚈哒人城市。该城是嚈哒和波斯两个民族频繁冲突的中心。 嚈哒人不是像其他匈
人那样的蛮族，他们长时期定居在肥沃的土地上 。他们从来没有侵犯拜占庭的边界 ，除非与米底
亚军队一起行动。在匈人中只有他们皮肤较白，面貌亦不甚丑陋。他们的生活方式不同于其他匈
人，不像其他匈人过着野蛮的生活。他们由一位国王统治，有一套法律制度。他们自身之间以及
与邻国打交道时，完全和拜占庭、波斯一样遵守规则。①
拜占庭帝国在对嚈哒社会了解的基础上 ，开始利用经济力量来促使嚈哒向波斯发动进攻 ，以达到
牵制波斯的战略目的。484 年拜占庭皇帝曾通过使臣承诺给嚈哒相当于波斯所给的两倍贡赋 ， 由此嚈
哒就以波斯王给他们的贡赋远没有给其属下的蛮族多的牵强理由 ， 进攻波斯边界。② 6 世纪初， 波斯
王卡巴德一世为了支付嚈哒的高额索赋向拜占庭借贷 。拜占庭皇帝阿纳斯塔修斯经过与大臣们商议，
认为不能用拜占庭的金钱让波斯与嚈哒和平相处 ，而应该使用金钱的力量使波斯和嚈哒的关系变得更
坏，于是拒绝了波斯的借款请求。波斯王卡巴德一世以此为借口， 决定对拜占庭进行一次远征。502
年波斯先侵掠了亚美尼亚，后又占领了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拜占庭贸易重镇阿米达 。③ 503 年双方达
成协议，波斯撤军将阿米达归还给拜占庭， 条件是拜占庭要向波斯交纳 1000 磅黄金。④ 此后由于波
斯与嚈哒之间的战争经常爆发，这使波斯无法在西线与拜占庭进行长时间的拉锯战 ，而拜占庭帝国的
军事力量又不能趁波斯与嚈哒激战之时给以波斯致命的一击 ， 相反还处于下风。 由此， 嚈哒、 波斯、
拜占庭三者之间围绕着战争和赔款形成了较为复杂的 “三角 ” 关系： 嚈哒进攻波斯 （ 有一部分的拜
占庭经济诱因） ，造成波斯国内局势混乱、物价飞涨、 贵族势力膨胀， 还要承担巨额贡赋； ⑤ 波斯为
了缴纳贡赋和稳定国内经济，只好不断地向拜占庭帝国发动战争或者以战争威胁进行勒索 ，实力不济
的拜占庭帝国不得不向波斯支付以黄金为主要形式的贡赋 。如 505 年卡巴德一世与嚈哒开战，波斯则
迫使拜占庭皇帝阿纳斯塔修斯同意每年向波斯人支付 39 600 诺米斯玛 （ 1Nomisma 相当于 1 /72 磅足
值黄金） 的贡赋。⑥ 而拜占庭向波斯缴纳的巨额黄金 ，则通过波斯交给嚈哒，再由嚈哒转交给粟特商
人，最后经粟特商人之手流入中国。因此，嚈哒的丝路扩张实际上一方面在加重拜占庭帝国的经济负
担，同时也增加拜占庭帝国即欧洲大部的黄金向中国流动的数量和速度 。
在嚈哒帝国崛起之前的几个世纪 ，虽然有极少数罗马商人通过海路到达中国 ，但这些商人仅是限
于经济上的牟利而已，而且这种冒险航行也没有形成常态化的机制 ，对于欧亚大陆丝绸贸易的发展并
不具有实际性意义。而在嚈哒帝国占领丝路中段之后 ，嚈哒、波斯、丝路西段的拜占庭帝国与丝路东
段的中国相互之间的往来变得十分密切。 据 《魏书 》 卷五 《文成帝纪 》、 卷六 《献文帝纪 》 记载，
拜占庭 （ 当时中国称之为 “普岚”） ⑦ 先后于 456 年与嚈哒、465 年与破洛那国、467 年与于阗、粟特
国三次朝贡北魏。其中破洛那 （ 其前身为两汉时期的大宛， 在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 ） 、⑧ 于阗、 粟特
三国均是嚈哒控制下的属国。拜占庭帝国使者朝见北魏的具体情况虽然没有记载 ，但这毕竟是位于丝
绸贸易两端的大国之间，在嚈哒帝国武力保护下实现的最初的实质性政治联系 。 经过三次朝贡中国，
拜占庭人必然会对整个丝路的路线和运转有一个详尽的掌握 。 据 《魏书》、 《周书》、 《梁书 》 统计，
从 456 年开始至 558 年嚈哒灭亡之前，嚈哒朝贡北魏共 14 次， 其中有 2 次是与丝路中段的主要对手

① Procopius，History of the Wars，Vol. 1，H. B. Dewing，trans.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6，pp. 13 － 15．
② Zacharish of Mitylene，The Ecclesiastical History，Hamilton and Brooks，trans. ，London： Hannestad，1957，p. 440．
③ Procopius，History of the Wars，Vol. 1，H. B. Dewing，trans.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6，pp. 49 － 51．
④ Procopius，History of the Wars，Vol. 1，H. B. Dewing，trans.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6，p. 69．
⑤ 阿卜杜·侯赛因·扎林库伯： 《波斯帝国史》，张鸿年译，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 年，第 386 页。
⑥ Warren T. Treadgold，A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State and Society，Stanford，California：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7，p. 169．
⑦ 白鳥庫吉 「拂菻問題の新解釋」、『白鳥庫吉全集』 第 7 卷 「西域史研究下」 東京： 岩波書店、1970、頁 421 － 432。
⑧ 余太山： 《两汉魏晋南北朝正史西域传要注》，北京： 中华书局，2005 年，第 424 页。
134 社会科学战线·2013 年第 4 期·区域历史与文化

波斯一道朝贡北魏，朝贡西魏北周 3 次，梁朝 5 次， 总共 22 次朝贡中国； 几乎与此同时， 波斯朝贡

北魏 9 次，西魏北周 2 次，梁朝 3 次，总共 14 次朝贡中国。① 可见，控制丝路中段要道的嚈哒与中国
的联系要比波斯密切，但从波斯朝贡中国的次数来看，波斯并没有因为嚈哒占据丝路中段而与中国断
绝联系。据 《魏书》 卷八 《宣武帝纪》、卷九 《孝明帝纪 》 记载，507 年、517 年波斯与嚈哒两国使
节一道朝贡北魏。因此，虽然嚈哒与波斯争夺丝路中段的控制权而经常爆发战争 ，但若涉及与丝绸原
产地中国的政治联系上，两者之间主要是竞争和合作并存 。究其原因，一方面嚈哒尚没有能力彻底阻
断波斯穿越丝路前往中国的能力 ，另一方面在于波斯保持与中国密切的联系 ，有利于中国、波斯乃至
拜占庭帝国物资在欧亚大陆丝绸贸易体系中的流通 ，而流通对于包括嚈哒帝国在内的丝路主要国家就
意味着财富的增加。拜占庭、波斯、嚈哒如此频繁的朝贡中国，无疑也激发了中国经营丝路中段的意
愿。北魏帝国在 5 世纪 60 年代初派遣使臣韩羊皮出使波斯 ，② 又于 512—515 年、518—520 年派高徽
和宋云出使嚈哒。③
总之，随着拜占庭帝国黄金的大量东流和嚈哒 、中国、波斯、拜占庭等丝路主要国家之间政治联
系的加强，5—6 世纪的欧亚大陆丝绸贸易空前繁荣。 丝绸贸易终端拜占庭帝国的统治者、 贵族、 教
会牧师、富商对丝绸的需求越来越大，④ 以至于拜占庭皇帝查士丁尼不得不想尽办法开辟通往中国的
新丝路。在丝绸贸易的源头北魏首都洛阳充斥着大量的经过丝绸贸易流入的异域商品， “自魏德既
广，西域、东夷贡其珍物，充于王府。又于南垂立互市， 以致南货， 羽毛齿革之属无远不至。 神龟、
正光之际，府藏盈溢”⑤。据 《洛阳伽蓝记 》 记载当时洛阳聚居着数量众多的中亚和拜占庭商人，
“宣阳门外四里……夹御道有四夷馆。 道东有四馆。 ‘一名金陵， 二名燕然， 三名扶桑， 四名崦嵫。
道西有四馆 （ 里） ’ ……西夷来附者处崦嵫馆，赐宅慕义里。自葱岭已西， 至于大秦， 百国千城， 莫
不欢附，商胡贩客，日奔塞下，所谓尽天地之区已。乐中国土风，因而宅者，不可胜数。是以附化之
民，万有余家。”
综上所述，5 世纪中后期嚈哒在丝路中段的崛起 ，改变了以往游牧民族在蒙古草原崛起 ， 南下中
国内地和西进西域，控制丝路东段的发展模式。粟特商人的商业网络和嚈哒人的军事力量相互结合，
使嚈哒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大增。嚈哒为了维持其中亚强国的地位 ，不断沿着丝路扩张，西攻波斯、东
进西域。这令在战略上和经济上均受制于波斯的拜占庭帝国看到了制约波斯 、打通丝路的希望，并一
度运用财力诱使嚈哒以武力钳制波斯 。这也使拜占庭开始加强对丝路中东段政治局势变化的关注和介
入。而嚈哒的丝路扩张，一方面加速了丝路财富的东流，另一方面也使嚈哒、波斯、拜占庭和中国等
丝路大国政治联系不断加强，从而使 5—6 世纪的欧亚大陆丝绸贸易有了较大发展 。虽然 6 世纪 60 年
代，在波斯和突厥的两面夹击下，嚈哒帝国迅速崩溃，但经过嚈哒一个多世纪的丝路扩张 ，丝路各段
及其沿线大小国家已经紧密联结在一起 ，这应是 7—9 世纪欧亚大陆丝绸贸易达到顶峰的一个重要原
因。

责任编辑: 尚永琪

① 余太山： 《两汉魏晋南北朝正史西域传要注》，北京： 中华书局，2005 年，第 401 页、416、463、490、522、533 页。

② 《魏书》 卷 102 《西域传》。
③ 《魏书》 卷 32 《高湖附高徽传》。
④ Irene M. Franck and David M. Brownstone，The Silk Ｒoad： A History，New York： Facts on File Inc. ，1986，p. 153．
⑤ 《魏书》 卷 110 《食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