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艺术学院学报
比较视野下的博物馆艺术教育①
陶金鸿（江苏教育学院 美术系，江苏 南京 210013）
［摘 要］博物馆在国民艺术素养教育中具有重要意义。本文从比较的角度对艺术博物馆的教育理念、教育菜单、活动设计等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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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讨，呼吁我国博物馆从关注物转为关注人，提高博物馆教育的质和量。
［关键词］博物馆 ；艺术教育 ；价值
［中图分类号］J0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675（2012）06-0074-03
从培养国民艺术素养的角度看，艺术博物馆（含
美术馆，下同）可算是再适合不过的场所 ：它接纳
所有国民，从学子到教授、从流浪者到公务员、从
蹒跚稚童到垂垂老者，是国民终身学习的理想场所 ；
美术与设计版
它藏品丰富，为不同的受众提供既可广泛涉猎、亦
可精深研究的可能性 ；它拥有多层次的专家和导览，
可以为不同的诉求提供适当的帮助 ；它举办各类非
定期主题展览，帮助人们深入了解各种专题性艺术，
尤其是一些当代艺术展览，甚至提供了与艺术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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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对话的可能 ；而博物馆本身的建筑和内部设计，
往往也是极富美感的艺术品，
“润物细无声”地影响
着人们的艺术品鉴力。
对于公众而言，艺术博物馆是有助提升自身修
养的重要机构 ；对于博物馆而言，公众教育是其工
作的基本职能。在国际博协章程所述的博物馆五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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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功能（收集、保护、研究、公开、教育）中，
教育的地位日益凸显，很多博物馆甚至以此为重心，
以各种方式提供精彩纷呈的教育服务。在这一点上，
我国的博物馆有很长的路要走。免费开放一度给国
内博物馆带来了极高人气，然而门可罗雀依然是大
多数博物馆的常态。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原
因很多，但最根本的原因，应当是公共教育服务尚
未完全到位。与其他国家相比，我国的博物馆教育
尚处于有名无实的状态。如何从传统的对物的关注，
转为对人的关注？如何营造持久的吸引力，使其独
特的国民艺术教育价值发挥到理想状态？这问题不
仅值得深思，而且亟待实践。
一、确立教育为先的理念
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国际视野下的博物馆定
义也在发生变化，从最初侧重于收集保护，逐渐向
理论与批评
宣传教育倾斜，从而使建立在藏品基础上的公共教
育成为当今博物馆的重要理念。在 1972 年的纽约年
会上，美国艺术博物馆的馆长明确指出，艺术博物
收稿日期 ：2012-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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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陶金鸿（1969— ），女，江苏教育学院美术系副
教授，研究方向 ：美术教育。
馆是非赢利的常设机构，负责藏品的搜集、保管、
解释，并按计划定期向公众展示作品，而根本的目
标则指向教育和审美。
事实上，美国的主要博物馆从一开始就被视为
教育机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就骄傲地宣称，“自
1870 年大都会创馆以来，教育一直是我们的基本使
命”，其终极理想就是“为国民提供教育”[1]。宾夕
法尼亚博物馆率先开设培训课，波士顿博物馆则最早
配备导览员。通过展品来提高公众的艺术品味，这
种理念被广为接受且付诸实践，并在此后的几十年
获得快速发展。至 20 世纪晚期，美国的许多博物馆
借助观众评估，完成公众教育的进一步提升。卢浮
宫前馆长 Germain Bazin 评述说，“美国对博物馆概
念的最大贡献是在教育方面……博物馆变身为一所
民众大学，一个让所有人学习、娱乐的机构。博物
馆的概念在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原点，未来的博物
馆将更加接近希腊语 mouseion 所指的学习场所。”[2]
欧洲的博物馆亦在开放的教育体系中占据重要
地位。英国的艺术博物馆在展现各民族艺术的同时，
也把它变成了生动有趣的教育场所。英国最好的博
物馆，如大英博物馆、国家美术馆等都免费开放，
方便公众发展其独特的艺术体验。特别值得一提的
是，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美术馆，它在建馆之初就
立志“成为一所高水平的教育机构”,“一个令人印
象深刻的公众学习场所”
。因其明确的教育使命，它
一直信奉“教育功能比藏品购置更加重要”[3] 的理念，
并在实际运作中采取多种方式，来实现其教育价值。
英国国家课程指导因倡导以实物为基础的学习，从
而推动了馆校之间更全面的合作。在法国，参观博
物馆是文化部规定的学生必修课，博物馆不仅为师
生提供资源和场地，还为教师提供免费的艺术史培
训。法国国民之所以有着相对较高的艺术热情和艺
术素养，社会艺术氛围浓厚，这也得益于其博物馆、
学校、社区之间紧密的建设性联系。
①基金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
目（09J Z D0009）和江苏教育学院十二五科研规划课题
（Jsie2011yb10）的成果之一。

我国的博物馆教育，在理论上颇受重视。全国
第一次博物馆工作会议（1956 年）就明确博物馆是“科
学研究机构”
、“文化教育机构”、“文化遗存及收藏
机构”
。然而，作为“文化教育机构”的职能一直未
能落到实处，有的博物馆压根就没有设置专门的教
育部门，有的即使有（如宣教部、社会服务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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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到的指导服务，明确“教育部的真正职责是教育
而非取悦大众，教育的目标在于力求提高大众理解
艺术的水准。”[4]
美国的博物馆通常会为不同的观众群体准备不
同的教育菜单。它们与学校、社区之间有着频繁有序
的互动合作，不仅提供相应的艺术课程，还提供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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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也相当薄弱。多年来，博物馆把主要精力投放在
收藏、研究方面，教育功能基本是个空白。直到 20
世纪 90 年代末，随着对外交流的增多，博物馆开始
借鉴国外经验，关注自身在公众教育方面的责任和
优势，并把观众因素纳入到藏品展示和活动设计的
考虑范畴。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宋新潮总结说，过去
我们只把博物馆当仓库，大家比的是馆藏，而那时
西方已经完成了通过博物馆对公民进行教育，实现
身份认同、文化认同的阶段，他还表示，中国正在
努力把博物馆变成一个素质教育的平台。
门的教育空间，部分学校课程甚至可以直接搬到博
物馆教学。以大都会博物馆为例，它的教育菜单分
为日常项目、学校项目、家庭项目、社区项目、残
疾观众项目、专业项目（即学习研究与职业发展项
目）等，每个项目下还有不少子项，不仅涵括了各
类人群，而且重视引导观众的多角度探索，极大提
高了公众的艺术品鉴能力以及专业人员的学术修养。
①
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采用的是普通教育和学术教育
规划并行的双轨制，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则提供从
成人到儿童的各种课程、导览、讲座、研讨、出版物、

“博物馆不在于它拥有什么，而在于它以其有
用的资源做了什么。”美国学者 G．B．G o o d e 的话
虽然固执，倒也点出了教育工作的思路。博物馆最
有用的资源当属实物，可惜的是，我国不少博物馆
美术与设计版
网络项目等，并鼓励跨学科研讨。总体看来，美国
博物馆对青少年的艺术教育十分重视，项目最为全
面细致，有详细的年度计划，与艺术教师的合作也
很活跃。其他国家，如英、法、澳、日等国家的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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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因布展乏意、文字乏味、手段乏新，而无法唤起
观众的兴趣。贡布里希曾在《博物馆的过去、现在
和未来》的演讲中呼吁，
“管理博物馆和布置陈列品
的人应该注意使用知觉和记忆心理所提供的重要工
具。”充分考虑观众心理，做到主题明确、线索清晰、
形式新颖、图解活泼，并在静态展示的基础上，增
加互动和交流的机会。常变常新也是博物馆的重要
多博物馆，也有着周详的教育菜单、独特的项目策划，
在广度和深度上把博物馆艺术教育推向较高水平。
相比而言，我国的博物馆在这方面十分薄弱。
虽然从自身的纵向发展来看，我们在观念上日益重
视，实践运作也较以往丰富，但绝大多数博物所能
提供的，仍是千篇一律的展厅讲解（讲解员现场讲解、
语音导赏）。有的活动，如首都博物馆的工作坊，中

一招，除固定藏品的长期陈列外，博物馆之间可以
积极开展交流合作，通过藏品互借、联合办展等形式，
举办临时性、主题性展览，提高博物馆在观众心目
中的价值定位。
二、提供多样化的教育菜单
艺术欣赏是观赏者与作品之间反复的、复杂的
交流，是从感性到理性的认识过程。艺术品的意义
并非不言而喻，形式的美感体验也不以日常经验为
基础，因为人的审美意识难自发形成，观光浏览式
的参观无法有效提高公众的艺术修养。绝大多数人
仍需经过指导和学习，才能加强对艺术的理解，较
好地把握作品的内容、再现、表现、意义等，逐步
提高审美的趣味和能力。对博物馆而言，则需要根
据不同观众的特点，提供多样化的教育菜单和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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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美术馆的“我在中国美术馆画画”等，多为一次性，
通常为配合大型展览或特定活动而设，缺乏系统性、
连续性，也缺乏效果评价。
与学校、社区之间的合作偶然性也很高，未形
成多样化、分层次的菜单。大量地方博物馆作为众
多学校挂牌的“素质教育基地”，实质性的馆校合
作活动微乎其微，博物馆极少主动联系学校，更缺
乏专为教师或学生准备资源包，至于鼓励跨学科交
流，那就更谈不上了。此外，社区教育薄弱，专门
为家庭团体、残疾人、农村偏远民众设计的教育几
乎是个空白。在这方面，我国博物馆需要多向大都
会这样的国外馆取经，为不同的观众群体建立系统
多样且针对性较强的教育推广菜单。活动的方式则
可以灵活多变，兼顾馆内和馆外。馆内教育除了展
览、讲解以外，还可以策划讲座、工作坊、体验室、
理论与批评

①大都会的日常项目属于基本的常规项目；学校项目则专为从幼儿园到12年级的学生团体和教师服务，除了参观接待，还提供培
训工作室、课程资源袋、U r i s图书馆馆藏艺术图书、影像以及其它辅助材料供师生使用；家庭项目是学校项目的延伸，博物馆通过
赠送家庭票的形式，鼓励学生与家人一起走进博物馆参观展品，参与讲座、游览、画廊猎奇、家庭电影、艺术写作、绘画和艺术
企划等活动；社区项目旨在与社区中心、社区大学、老人疗养院和公共图书馆等建立密切联系，通过幻灯片讲座、有艺术家指导
的工作坊、热线电话等形式普及艺术教育；残疾观众的项目特别为残疾人群体提供贴心服务，包括定期活动、手语解说、触摸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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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口述游览等；专业项目则为本科生、研究生提供九周至一学年的实习、见习职位或研究员职位，支持艺术史、博物馆等专业
学者以及未来学者的学习和工作。参见李清泉、林 樱，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艺术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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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图书室、专题研讨、收藏鉴宝等，甚至诸如戏
剧这样的综合艺术活动。馆外教育可以通过藏品外
借、外出讲座、流动展览、赠送手册等各种公益活动，
增强博物馆的亲民性，提高社会认知度，更好地发
挥博物馆的教育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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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注重体验的活动设计
通常情况下，教育效果与教育方式有着显著的
相关度，互动性较高的体验式活动有助于观众在原
有经验的基础上，对新旧经验进行整合，并构建出
新的经验体系。英国学者 Eilean Hooper-Greenhill
认为，记忆与信息介入层次以及活动类型有关，对
于读过的东西，通常能记住 10%，做过的则能记住
20%，看过的约能记住 30%，说过的约能记住 70%，
而说过、做过的则能记住 90%。在活动的三种主要模
式，即符号、影像、动作模式中，符号模式最为抽象，
美术与设计版
影像模式较为具象，而动作模式最具吸引力和趣味
性。因此，她对大量依赖文字的博物馆提出了批评，
指出博物馆除了提供以文字为基础的符号模式外，
更需致力于探索影像和动作模式，通过观众的参与
和体验，增强学习的效果。[5] 遗憾的是，我国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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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遍以阅读文字说明、倾听语音讲解为主，对于大
多数观众、尤其是注意力难以持久的儿童观众来说，
这种单向、被动的符号模式所取得的实际效果是令
人怀疑的，并且有可能造成观众对艺术品的伪敏感，
即那种并非建立在体验基础上的泛泛而谈和人云亦
云。因此，博物馆在设计教育活动时，应当更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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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如何采用各种方式，如讨论、触摸、制作、表演、
试用甚至游戏等，把视、听、说、做结合起来，让
观众在参与中想象，在体验中学习，在互动中收获。
美国很多博物馆从认知心理学家 J. Bruner 的
理论中受到启迪，以构建主义理论为基础，采用发
[6]
现的方式来引领观众与环境的互动。 英国博物馆也
按照观众的兴趣和能力，精心设计发现式的参观活
动，如温彻斯特博物馆专为小龄学童设计的“寻宝”，
让博物馆一改肃穆的面孔，变得可亲可近，且充满
趣味。博物馆通常会为观众提供临摹、拓印、绘画、
影像等活动，有些以游戏或趣味活动的形式出现，
不仅吸引孩子，也让成人乐在其中。我国台湾的中
华儿童博物馆亦以“亲身体验是儿童学习最快的方
法”为原则，在藏品展示和活动设计上处处关注儿
童的亲身体验。
理论与批评
通过自己的手、眼、耳、脑来感受展品、体验艺术，
这是一种奇妙的经历。很多博物馆允许观众小心触
摸一些雕塑或工艺品，纽瓦克博物馆甚至专门列出
15000 余件外借藏品供学校或社区使用。不过很多时
候，藏品的独一性和珍贵性使得人们不得不对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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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心保护，这时候，复制品的作用便彰显出来。它
允许观众近距离、全方位地观看、赏析并动手操作，
可以轻叩瓷器，触摸雕塑，拓印钱币，甚至像画中
人那样穿戴装扮，在古老的家具器物间流连。克利
夫兰艺术博物馆有近两万件复制品专供低年级学生
使用，高年级学生则可以佩戴手套触摸一些艺术真
品。这种方式所带来的实实在在的真切感，让遥远
的历史文化和抽象的艺术概念马上变得鲜活起来，
不仅近在眼前，而且饶有趣味。观众不仅能亲身感
受艺术的风格变迁和创造历程，而且能更深刻地领
悟艺术、文化、文明之间的纵横关系，理解不同文
化背景下艺术的多样性。
很多时候，观众的体验程度还与博物馆教育人
员，尤其是一线导览人员密切相关，“称职的导览员
犹如迷人的花衣魔笛手，能把观众轻松带入一个其
感官从未透达的奇妙世界。”[7] 一些博物馆招聘教育
经验丰富或艺术修养较高的志愿者，针对不同的人
群，采取不同的阐释方法，帮助观众全面体验、理
解艺术。其实在很多时候，如果能够让观众停下脚
步，思考一些以前未曾思考过的问题，就能取得很
大成功，这是一种碰撞，一种体验。当然，导览员
须具备与所有观众平等对话、共同探究的态度，不
要“只对前来膜拜的信徒礼遇有加，而对大惊小怪、
随意评述的游客难以容忍。”[8] 只有在一个开放、自由、
平等的交流平台上，才能有效地激发观众去探索艺
术的奥妙。
有人把收藏比作博物馆的心脏，而教育则是博
物馆的灵魂，二者并举才能让博物馆充满活力和生
机。我国目前已有 1804 个公共博物馆实现了免费开
放，也就是说，除了遗址性博物馆，文物系统的全
国公共博物馆已经全部实现了免费开放。在这样的
大环境中，我们更需确立教育为重的理念，从关注
物转为关注人，提高博物馆教育的质和量，彰显博
物馆在国民艺术教育中的独特价值。
参考文献 ：
[1]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1880, p863.
[2]Germain Bazin，The Louvre, New York: Harry N. Abrahams,
1959, pp260-261.
[3]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 The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
London: Scala Books,1991, p6.
[4]（美）南希·艾因瑞恩胡弗﹒美国艺术博物馆 [M] ﹒长沙：
湖南美术出版社，2007 ：100 ﹒
[5]Eilean Hooper-Greenhill，Museums and Their Visitors, New York:
Routledge, 1996, pp.110-113.
[6]Mihaly Csikszentmihalyi, Insights: Musieum, Visitors, Attitudes,
Expectations, Notes on Art Museums Experiences, in Getty Centre
for Education in arts, Malibu: J. Paul Getty Museum, 1991.
[7] Alison Grinder & E. Sue McCoy, The Good Guide: A
Sourcebook for Interpreters, Docents, and Tour Guides, Tucson,
AZ: Ironwood Press, 1985.
[8]John Cotton Dana, The New Museum(Volume 1), Woodstock:
Elm Tree Press, 1917, p18.
（责任编辑 ：李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