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卷第 5 期 新 余 学 院 学 报 Vol． 19，NO． 5

2014 年 10 月 JOUＲNAL OF XINYU UNIVEＲSITY Oct． 2014

假设连词“否则 ”的词汇化探析

● 徐 婷

（ 温州大学 人文学院， 浙江 温州 3250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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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表示“如果不这样的话”意义的否定性假设连词“否则”是由跨层结构“否则”经过词汇化而来的。“否则”词汇
化的动因是句法结构的复杂化和韵律规则的制约，其词汇化的机制是重新分析。
关键词： 假设连词; 否则; 词汇化; 重新分析
中图分类号： H14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 － 3054( 2014) 05 － 0119 －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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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词是汉语虚词的一个类别，它可以连接词、短 可知，“否则”早期是作为一个连词性结构使用的，后
语、句子等多种语言单位，在谋篇布局方面具有重要 来词汇化成为我们现代汉语中的连词，主要是连接
作用。它的产生和演化发展都有自身的特点并且具 篇章成分，并且作为一个独立词条收入辞书中 。
有多样性。连词的来源可以有副词、动词、介词、代 一、“否则”从连词性结构到连词的演变
词、名词等。近代汉语时期，词汇化是复音连词产生 《说文·不部》： “否，不也。”段玉裁注： “不者，事
的主要途径，例如 ”如果、因此、假如、并且 ”等。“否 之不然也； 否 者，説 事 之 不 然 也。 故 音 義 皆 同。”可
则”一词在现代汉语中用作否定假设连词，学者们对 见，最早“否 ”是表示否定的副词，后来独立使用，相
“否则”这个词语的具体演变情况研究比较少，大多 当于“不”、“不然”。例如《孟子 · 滕文公上》： “许子
数文章探讨的重点是“否则 ”类连词的对比研究，这 必织布而后衣乎？ 曰： 否，许子衣褐。”《战国策 · 魏
类词语 包 括“不 然”、“要 不”、“要 不 然 ”等。 金 颖 策四》： “否，非若是也。”连词性结构“否则”最早出现
（ 2009） 《关于 连 词“否 则 ”的 初 见 年 代 及 其 特 殊 用 在《尚书》中，共有三例，如下：
［1］
法》 认为，现代汉语连词“否则”主要来源于古代汉 （ 1） 工以纳言，时而扬之； 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
语的连词性结构“否则 ”，至迟到宋元明时期，连词 之。（ 《尚书·益援》）
“否则”已经形成，而且在清代时的用法比现代汉语 （ 2） 既诞，否则 侮厥父母曰： “昔之人无闻知。”
中的更为丰富，但是对其演变原因尚未提及。 董秀 （ 《尚书·无逸》）
［2］
芳 从跨层结构词汇化方面对“否则”进行了简单的 （ 3） 乃变乱先王之正刑，至于大小，民否则厥心
，
阐述 具体过程仍需探讨 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
。 违怨 ，否则厥口祖祝。（ 《尚书·无逸》）
础上，探讨否定假设连词“否则 ”的产生及其词汇化 例（ 1） 中，“否则 ”是一个连词性结构，“否 ”是一
的具体演变过程 动因和机制 、 。 个否定性替代，相当于“不这样”，“则”则是作为一个
“否则”一词在现代汉语中用作否定假设连词， 承接连词，相当于“就，那么 ”。 例 （ 2） 和例 （ 3） 中的
《汉语大词典 》中对其的解释为： 1． 古汉语连词性结 “否则”不同于例 （ 1） ，在“否则 ”这个词的发展史上
构。用以表示否定性假设。“否 ”，不，代表一个假设 可以算是特例，它不是连词性结构，而是一个连词，
性小句，相当于“如果不这样”。“则 ”，就，引出后果 与“否 则 ”的 现 代 义“如 果 不 是 这 样 ”相 去 甚 远，例
或结论，相当于“那么”。2． 现代汉语连词。“如果不 （ 2） 的意思是“既而放肆，以至于轻视侮慢他们的父
这样”的意思。表示如果不是上文所说的情况，就产 母，说： ‘老年人什么都不懂。’”这里的“否则 ”是“以
［3］
生或可 能 产 生 下 文 所 说 的 情 况 或 结 果 。 吕 叔 湘 至于”的意思。例（ 3） 可以译为“民众于是就在内心
《现代汉语八百词 》中解释为： ［连］如果不是这样。 里抵触、怨恨，就在口头诅咒了”，其中“否则 ”的意思
连接小句，用在后一小句的头上。a） 后句指出从前 是“于是”。
［1］
句推论的结果，或提供另一种选择。b） 后句可用反 金颖 认为连词性结构“否则”是用为否定替代
问句式。c） 除非 …，否则 … （ = 除非 …，才 …，否则 的“否 ”和 假 设 连 词“则 ”的 组 合，笔 者 认 为 此 处 把
…） 。d） “否则 ”后可带“的话 ”，有停顿［4］。 由以上 “则”视为假设连词是有误的，其中“否”字暗含“如果

收稿日期： 2014 － 04 － 07
作者简介： 徐婷( 1990 ―) ，女，安徽巢湖人，温州大学人 2012 级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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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样”的意思，是对前一个小句谓 语 的 假 设 性 否 对。例（ 12） 的“否则 ”既可分析为连词性结构，也可

定，但是“则”连接的后一部分是前一部分的结果，应 分析成为一个否定假设连词，表示对前面整个句子
为承接连词。“否则”作为连词性的结构在先秦西汉 的否定，其尚未完全词汇化。
的文献中较为多见，例如： 到了 宋 元 时 期，经 检 索 语 料 库 发 现，这 个 时 期
（ 4） 得志则慎虑而从之，否则孰虑而从之。（ 《礼 “否则”作为连词的用例增多，而且后面还出现了其
记 表记》）
· 他表承接义的副词，“则”的连接义弱化，与“否 ”贴得
（ 5） 夫逢泰则安，遇否则危。（ 《庄子集释 · 杂篇 更紧。例如：
则阳》） 试验之平日，常常看书，否则便思索义理，其他
（ 6） 言无阴阳，行无内外，顺则进，否则退，不与 邪妄不见来。（ 《朱子语类》）
上行邪，是以进不失廉，退不失行也。（ 《晏子春秋集 不免总有人疑心我们都是一党。 我今总得想个
释·内篇》） 法儿，洗清身子才好，否则 便是一辈子 也 无 出 头 之
（ 7） 而以尔私馈之，是汝不明君之惠，见汝之德 日！ （ 《官场现形记》）
义也，速已则可矣，否则尔之受罪不久矣。（ 《说苑 · 例（ 13） （ 14） 中的“则 ”后面出现了与之语法意
臣术》） 义接近的承接副词“便”，虽然例子不多，但是“则 ”开
通过上述例子可以发现早期时候，“否则 ”所在 始和“否 ”结合，承接功能弱化。 其他几例中的“否
的前后小句呈对称性结构，“否 ”在前句有相对应的 则”均可看作假设连词。
成分，上述各例中的“否”分别是对前句谓词“得志 ”、 到了明清时期，“否则 ”的用法基本与现代汉语
“泰”、“顺”、“速已”的否定，“则”是作为承接连词连 连词“否则”一样了。例如：
接前后两个小句，整个前后小句的语义可以分析为 （ 15） 今奉尺书，先达守将，火速抽兵一战，决定
“如果 a，那么 b，如果不 a，那么 c。”值得注意的是例 雄雌，否则倒戈拜降，来首谢罪。（ 《周朝秘史》）
（ 7） ，董秀芳把这例当作连词“否则 ”出现的首例，我 （ 16） 刘云，你若听你三哥之话，后来必能得好结
们认为此处把“否则”看成一个整体，作为连词，并没 果，否则必至身入匪窟，难免项上餮刀。（ 《三侠剑》）
有那么明显，它依旧可以分析为连词性结构，“否 ”表 （ 17） 我劝你赶紧放他去了，还是你的便宜，否则
示对前句“速已”的否定，意为“如果不快速停止 ”，而 我叫巡捕到来，把你们两人一同送到捕房，有话明天
“则”和前句的“则”相呼应，呈现对称性结构。 再说。（ 《九尾龟》）
东汉起，“否”和“则”保持上述用法，但是出现了 （ 18） 在下不是碍着表弟在监内，怕事情闹大，更
新的变化，例如： 难办理，否则，早将这王怀打死，天下那有这样坏心
（ 8） 儒林之官，四海渊原，宜皆明于古今，温故知 术的人！ （ 《乾隆南巡记（ 下） 》）
新，通达国体，故谓之博士。否则 学者无述焉，为下 可见到清，连词性结构“否则 ”已完全词汇化为
所轻，非所以尊道德也。（ 《汉书·成帝》） 否定性假设连词。
（ 9） 言大臣之义，当 观 贤 人，知 其 性 行，推 而 贡 二、“否则”词汇化的动因
之，否则为闻善不与，兹谓不知。（ 《汉书》） ( 一) 句法结构的复杂化
（ 10） 杨雄《法言》曰： “珠崖之绝，捐之之力也，否 从上述“否则”的词汇化历程可以看出，早期“否
则鳞介易我衣裳。”（ 《后汉书》） 则”所在的句式都比较简短，前后呈对称性分布，但
从以 上 例 子 可 以 发 现，与 早 期 相 比，从 形 式 上 是在后来发展的过程中，前后小句都开始变的复杂
看，“否则 ”的前后分句开始变得复杂，“否 ”与“则 ” 化。“否”的指称范围扩大，不再局限于否定前句的
不再与前小句呈对称性结构，而且二者之间的句读 谓词性成分，而是对前句的整个否定，“否 ”的替代功
也开始模糊。从功能上看，“否”的否定范围扩大了， 能逐渐减弱，越来越倾向于连接功能，后小句中其他
不再局限 于 前 句 的 谓 词，而 扩 大 到 前 面 整 个 小 句。 连接义 词 语 的 出 现 也 使 得“则 ”的 连 词 性 质 弱 化，
这时，“否则 ”依旧是连词性结构，但是“否 ”与“则 ” “否”与“则 ”的联系更加紧密。 这时，前句还经常出
联系越来越紧密，整体性越来越强。 现“幸亏”、“可惜 ”等词语，它们作为前小句的引导
六朝唐时期，“否则 ”作为连词性结构和未完全 词，在句中充当着关联连词式副词的角色，而且一般
词汇化的连词，两种用法并存，如： 与后句都有逻辑关系，受这些词的影响，“否则 ”也逐
（ 11） 及其失也，蒸则生热，否则生寒，结而为瘤 渐向一个词语发展，成为后句的引导词，不再是松散
赘，陷而为 痈 疽，奔 而 为 喘 乏，竭 而 为 焦 枯，诊 发 乎 的结构。例如：
面，变动乎形。（ 《旧唐书》） （ 19） 那三个却都不在行，王二瞎子幸亏被钱琼
（ 12） 视经朔夜半入转，若定朔大余有进退者，亦 光扶了一把，否则几乎跌倒。（ 《官场现形记 · 第四
加减转日。否则因经朔为定。（ 《新唐书》） 十五回》）
例（ 11 ） 仍 可 分 析 为 前 后 对 称 的 连 词 性 结 构， （ 20） 但不知道九死一生是何等样人，可惜未曾
“否”字表示“不蒸 ”，热就生热，不热就生寒，二者相 向那汉子问个明白； 否则也好去结识结识他，同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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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 婷: 假设连词“否则”的词汇化探析

个朋友，朝夕谈谈，还不知要长多少见识呢。（ 《二十 且“则”后经常是完整的句子，这时候再将“否 ”分析

年目睹之怪现状·第一回》） 为一个独立的小句是不妥的。“否”和“则”紧密连接
在这些例子中，“否则”连词的性质已十分明显， 在一起，在韵律上紧贴，经常性被使用，所以很自然
同现代汉语中的用法一样。而且“否则 ’后经常加上 地被重新分析，融合为一个连词，这种跨层组合是在
标点，和后面的小句分开，这时候“否则 ”很显然词汇 句间关系的基础上形成，属于跨句组合。
化了，是一个整体。例如： 综上所述，现代汉语中的否定假设连词“否则 ”
（ 21） 大约他要说的话作的事，你就拦他，也莫想 来源于连词性结构“否则”。由于句法结构的复杂化
拦得他住手住口； 否则，你便百般问他求他，也是徒 和韵律的影响，词汇化程度不断加深，到了清代才完
劳无益。（ 《儿女英雄传》） 全词汇化，从一个跨层结构词汇化为一个连词 。
（ 22） 如其从也，吾等各配一妇，以为百年偕老。
否则，必将烈火焚尔身躯。（ 《绣云阁》） 参考文献：
( 二) 韵律规则的制约 ［1］金颖． 关于连词" 否则" 的初见年代及其特殊用法［J］． 辞
书研究， 2009，( 1) ．
冯胜利指出： “汉语中两音节构成一个音步，一
［2］董 秀 芳． 词 汇 化: 汉 语 双 音 词 的 衍 生 和 发 展 ( 修 订 本)
个韵律词必须满足一个音步的要求，即汉语中的韵
［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1．
律词是由两个音节构成的，而一个复合词必须首先 ［3］汉语大词典［Z］． 北京: 汉语大词典出版社， 1991．
［5］
是一个韵律词。” “否则 ”在线性顺序上紧邻，是一 ［4］吕叔湘． 现代汉语八百词( 增订本) ［M］． 北京: 商务印书
个不受句法关系和语义组合关系制约构成的音步， 馆， 2005．
在韵律的制约下，原本不在同一句法层面上的相邻 ［5］冯胜利． 论汉语的“自然音步”［J］． 中国语文， 1998，( 1) ．
成分“否”与“则”便组合成一个标准韵律词。 在反复 ［6］席嘉． 近代汉语连词［M］． 北京: 中 国社会 科学 出版社，
的使用中，“否”和“则”之间的句法关系变得模糊，二 2010．
者联系越来越紧密，最终发展为一个词。 ［7］曹秀玲，张磊．“否则”类连词的语法化梯度及其表现［J］．
汉语学习， 2009，( 6) ．
三、“否则”词汇化的机制
［8］钱瑜． 汉语“否则”和“要不”的多维辨析［D］． 金华: 浙江
“否则”词汇化的机制是重新分析。 最开始的时
师范大学， 2010．
候，“否”和“则 ”不处在同一层次，“否 ”一字代表一
个否定假设性小句 （ 如果不这样） ，“则 ”字接上后面 （ 责任编校： 钱耐香）
的结果小句，是对下面内容的开启。 后来由于小句
的复杂化，“否 ”的否定范围扩大，替代功能弱化，而

The lexicalization of suppose conjunction" 否则"in Chinese

XU Ting
（ Wenzhou University，Wenzhou 325035 China）
Abstract： The negative suppose conjunction" 否则" （ fǒu zé，meaning otherwise） ，which means if you don＇t do that，was originally de-
rived from the cross － layer structure fǒu zé by lexicalization． The motivations of lexicalization include complex syntactic structures and
constraints of prosodic rules，the reanalysis is its mechanism．
Key words： fǒu zé； lexicalization； reanaly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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