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um of Arts 艺 苑

《中国皇帝上朝》 《中国集市》

“中国风物热”
对 18 世 纪 西 方 绘 画 的 影 响
Z H O N G G U O F E N G W U R E D U I 1 8 S H I J I X I F A N G H UI H U A D E Y I N G X I A N G
文 / 成晓云

自16世纪欧洲至东方的航线开辟以来，中国贸易兴起，中
国的瓷器、家具、丝绸等大量输入欧洲，颇受欧洲人欢迎。1604
年荷兰舰队将载有1200包中国生丝和约10万件瓷器的葡萄牙
商船“卡特琳娜”号劫持到阿姆斯特丹。但这些货物在阿姆斯
特丹市场被欧洲各国商人和显贵竞相争购并带往各地时，
一个
“中国风物热”的时代在欧洲降临了。自那以后，中国物品，以
及以这些物品为媒介携入欧洲的中国艺术，迅速、广泛地渗入
到欧洲的社会生活，并对欧洲的艺术和审美发生着影响。
这种影响主要通过在欧洲形成一种称为“中国风”和“中
国情趣”的艺术风格体现的，它首先出现在荷兰和法国，尤其
在法国得到了突出的发展，并传播到欧洲的广大地区。在欧洲
艺术史上 17 世纪末到 18 世纪初是“巴洛克”艺术风格向一种
新的艺术风格“洛可可”转变的时期，许多欧洲艺术史家都注
意到了中国文化在洛可可风格形成中的作用，
并把这种作用视
为中国对欧洲艺术产生影响的集中体现。
在传入欧洲的中国物品中，最受欢迎的是那些如瓷器、丝
绸、漆器、丝绒、雕刻等工艺品。中国艺术对欧洲艺术的总体
影响主要体现在工艺美术方面，小林太市郎写道：在法国，全
面地学习中国，抛弃各种文化上的中世纪残余，以理性来统一
一切，使它们从现实生活，从艺术享受上全面地前进了一步，
形
成了法国理性和享乐的近代文化。在这一过程中，中国经常是
模范，是目标，是刺激，是指导者，这给法国人增添了力量。就
美术方面讲，中国的影响表现在：第一、技术上由于学习中国
技法，法国出现了陶瓷制造业，
漆工艺和丝织工艺的异常发达。
第二、由于中国的纺织品、漆器和陶瓷的色彩、花纹的启示，绘
画的教导以及后来园林的示范作用，加之感情上对自然的爱好，
使法国人在色彩、光泽、花纹等各方面的感觉，变得更加洗练，
出现西方人在感情生活上的新鲜局面。(1)
而中国绘画作品，
尤其是表达文人艺术家感情的卷轴画远
不如工艺品那样被欧洲所理解和欢迎。
( 2)
把中国绘画介绍给欧
洲，有明确记载的可能是在16世纪，这和当时的传教士来华传
教活动有关，他们随身携带一些宗教画，同时有机会见识到中
国绘画，在他们返回欧洲时陆续将中国绘画带回国，这使西方
人通过这些绘画对中国有感性模糊的认识。可以说从那时起，
中西绘画就有了交流和对话的可能，
但由于彼此艺术语言以及
艺术观念的巨大差异，导致在对彼此的理解上出现了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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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歇尔的《中国图志》就是一本由通过传教士带回国的资
料所编写的一部书，
这本书是让普通欧洲人最早接触到中国艺
术的书之一，其间的插图描绘了中国建筑、服饰和各种生活场
景，有些画用中国人的眼光看来是很可笑的。这幅画描绘一位
侧立桌旁手持小鸟的贵妇人，其形象显然取自中国绘画。为了
迎合欧洲人的异国情趣，画中添上了虚构的室内环境，墙上悬
挂着写着书法“窕”字的画框，也许他们看来这样就增添了一
些中国式儒雅的气息。
画家为了使作品更增添中国文化的气氛，
还将一幅山水轴放在桌上，一半在桌面上一半悬挂在下面，殊
不知这会使中国人觉得十分可笑。也许这就是欧洲人心目中的
真实的中国，这些被传教士带回国的中国画，成为了许多画家
描绘和创作中国人物形象的范本和楷模。
欧洲所接触的中国画远不是中国艺术的精品，
无论是华托、
还是布歇都没有看到过高雅的中国作品，
即使他们有机会接触
也未必能够欣赏和理解。这就注定了中国绘画不可能对欧洲的
造型艺术发生重要的影响。所谓“中国风”的影响所及，主要
表现在一些工艺的和装饰性的方面。(3) 中国美术对18世纪欧洲
美术的影响不大，以一种非常间接的、极其微妙的方式在欧洲
艺术里得到体现。
18 世纪，欧洲装饰绘画中出现了较多的中国题材。所谓中
国题材，实际上是将中国元素进行异国情调的重新诠释，灵感
直接来源于中国外销艺术品，
以及中国探险游记之类的书籍插
图。由于洛可可时代独特的气氛，画家笔下的中国也充满了轻
松逸乐的情调。如华托为法国La Muet t e 城堡所绘的壁画：一位
中国女神面带优雅的笑容，坐在奇形怪状的假山上，她一手持
《中国捕鱼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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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伞，
一手持掸子，两名头戴尖顶帽身着丝绸长袍的中国男子，
跪在两旁叩头。
如果当时有一个欧洲观众和中国观众同时在场，
前者会毫不迟疑地认为，华托画的是遥远的中国；而后者如果
知道它表现的是中国，一定会惊奇不已，一切都是欧洲的方式:
构图，解剖学的精确，阴影的表现，等等。对于华托来说，他
显然并不想去创造一幅真正的中国画，
他只是以欧洲方式画了
一幅以中国为题材的壁画，作为室内装饰而已。华托创造的中
国形象，对18世纪的中国风产生了重要影响，之后的艺术家布
歇和毕芒均以擅于描绘中国而著称，
前者创作了法国皇家织毯
厂的系列中国风壁挂，后者的作品则包括从装饰壁画、印刷品
到印花布设计的各个方面，但无一是架上绘画。
通过绘画表现的中国风物热也可从1742年在欧洲巴黎的一
次沙龙上布歇的四幅油画《中国皇帝上朝》、
《中国捕鱼风光》、
《中国花园》和《中国集市》，受到贵族们争相收购窥视一斑。画
面上出现了大量写实的中国物品，
比如中国的青花瓷、
花篮、
团
扇、中国伞等等，画中的人物装束很像是戏装，与当时的清朝
装束还离得比较远，虽然中国特色很明显，但人物的明暗、光
影、立体感，还是体现了西方风景人物画的效果，整体审美意
趣还是与当时的文人画相差太远，布歇并没有来过中国，画中
的人物形象看似是合乎事实的，其实则纯粹出自他的臆想，布
歇的缺点在于不能深入研究对象的真实性，仅仅追其效果。狄
德罗曾说道：
“何等漂亮的色彩，何等丰富啊！他（布歇）拥有
一切，除了真实。”
对于那些将文艺复兴美术样式和构成当作艺术理想的意大
利画家们来说，
这些东方式的线描和空间表现并没有多少意义，
即便是那些对中国文化颇具感情的耶稣会士，
也觉得中国绘画缺乏美感和难以理解，至少
早期是如此。在法国传教士李明（Lou i s -
“尽管
Dani e l l e Comt e , 1655- 1728）看来，
中国人也勤于学习绘画，但他们并不擅长这
种艺术，因为他们不讲究透视法。
”( 4)
又如利玛窦的书信中多次透露出他对中
国艺术的看法：中国人非常喜好绘画，但技
术不能与欧洲人相比，至于雕刻和铸工，更
不如西方，虽然中国这类东西很多，如用石
头或青铜做的人物、动物，以及庙里的偶像、
佛像前放的庞大钟磬、香炉等物。中国这类
技术不高明的原因, 我想是因为与外国毫无
接触，以供参考。中国人不会画油画，画的
东西也没有明暗之别；中国画都是平板的，
毫不生动；雕刻水平极低，我想除了眼睛之
外中国人没有别的比例标准。但是尺寸较大
的像，眼睛极不可靠，而中国有非常庞大的
石像与铜像。(5)
与此对应，在一定程度上受西洋绘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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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吊袜带的女人和仆人》
《中国花园》

响的清代宫廷画家邹一桂，在他的著作《小山画谱》
“西洋画”条
中对西方绘画也作了这样的评价：
西洋人善勾股法，故其绘画于阴阳远近，不差锱黍，所画人
物、屋树，皆有日影。其所用颜色与笔，与中华绝异。布影由阔
而狭，以三角量之。画宫室于墙壁，令人几欲走进。学者能参用
一二，亦具醒法。但笔法全无，虽工亦匠，故不入画品。
邹一桂眼中的西画只是一种技巧与模写，
不是真正的艺术。
邹一桂在评论西洋画时反面透露出了中国绘画所追求的不是对
对象作光学物理式的“真实”描摹而是借一种“笔法”
，传达出
更为高妙的充满意味的东西。这“笔法”
，在中国文人看来，是
用书法的线条“写”出来的，而那更为高妙的充满意味的东西
是什么呢？是“诗意”。英国艺术史论家贡布里希对此把握得较
准确，他认为中国绘画“所关注的要点不是物象的不朽，也不
是似乎可信的叙事，而是某种称为‘诗意’
（poe t i c evoca t i on）
的或许才最为近真的东西。中国艺术家今天仍然作为山峰、树
商品贸易的很好见证，但从中看不到中国绘画的丝毫影响，尽
管耶酥会传教士远渡重洋到中国传播福音，
为宗教画创作提供
了很好的素材，但从保留下来的少量祭坛画和壁毯看，无论是
绘画风格还是中国人面相特征，都全然是欧洲的，只是在人物
衣衫或周围景物上加一点中国元素，
以表明画中事件发生在中
( 6)
国，仅此而已。(8)
注释：
( 1) 小林太市郎前引文，《美术译丛》1982 年第 3 期，第 49 页。
( 2) 严建强《18 世纪中国文化在西欧的传播及其反映》
，中国美术
学院出版社，2002 年 1 月版，第 125 页。
( 3) 严建强《十八世纪中国文化在西欧的传播及其反应》
，中国美
术学院出版社，2002 年，第 1 31 页。
( 4) Let t er t o Car di nal o f Fur s t emb er g，转引自赫德逊前引

木或花朵的‘制作者’。他能把它们想象出来，因为他知道了关 书，第 225 页。

( 5) 利玛窦・金尼阁著，何高济、王遵仲、李申译《玛窦中国札记》，
于它们存在的秘密，但是他这样做是要记录并唤起一种心境，
北京中华书局，2001 年。
而这种心境深深地植根于中国关于宇宙本质的观念之中。
”(7)
( 6) 周积寅《中国画论辑要》，江苏美术出版社，2005 年 7 月，第
由此可见，双方在绘画，艺术领域并没有展开深层次的交 1 版。
流。西方绘画对中国产生过一定影响，
特别是与传教士有接触的 ( 7) 贡布里希《艺术与错觉》，林夕等译，漓江摄影出版社 1987 年
某些宫廷画家，
但对社会上绝大部分文人画家没有太大的影响。 版，第 182 页。

中国对欧洲绘画的影响是极浅的，
主要停留表面的形式层面上， ( 8) 《论 17- 18 世纪中西方美术的交流模式》，苏州大学学报( 工科
版) 第 26 卷，第 2 期。
而绝不影响到风格。
他们更无法理解中国绘画的精神实质。
中国
瓷器经常出现在 17 世纪的荷兰静物画中，成为荷兰从事东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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