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师范学院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Xinyang Normal University

第 31 卷 第 3 期 2011 年 5 月 （ Philos． ＆Soc． Sci． Edit． ） Vol． 31 No． 3 May 2011

·语言学研究·

《通假字例释 》误为通假例
魏清源
（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要：“古音通假”原理的普遍应用解决了许多古书上的疑难问题，成为训释词义的一种重
摘
要手段。但存在着“滥用通假”的流弊。曹先擢《通假字例释》中有误以同源字为通假者，有误以古
今字为通假者。这些误用现象具有普遍性。
关键词：曹先擢； 《通假字例释》； 古音通假； 误用之例
中图分类号：H13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3-0964（2011）03-0096-05

通假是指古籍中该用此字而借用音同音近的彼 有墨汁的干燥的毛笔。 白居易《对镜偶吟赠张道士

字的一种用字之法。有清以来，以段玉裁、王念孙为
代表的清儒运用古音研究的成果来释语源 、破假借，
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特别是近些年来，人们对古音
通假现象的研究不断深入，新的研究成果不断出现，
运用古音通假原理来阐释古籍词义，也愈来愈成为
一种重要的训诂手段。但是从清代乾嘉学派的末流
开始，“滥用通假”的流弊就已经产生，并“已变成一
［1］431
种风气，好像一讲‘通假 ’就比较高明 ” 。 近日
［2］
在翻阅曹先擢《通假字例释 》 时，就发现该书所列
三百余个通假字中，有不少是误为通假的。 其误大
致可分为两种情况，一是误以同源字为通假，二是误
以古今字为通假。
一、误以同源字为通假
渴： 竭（ 溪群旁纽，月部叠韵）
《通假字例释 》以为在“水干涸”、“尽 ”这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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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上“渴”是“竭”的通假字 。 波，指太清，竭磐石，栖百灵。”“揭”、“竭 ”都有“举 ”
《说文·水部》： “渴，尽也，从水曷声。”字从水，
其本义 不 是 一 般 的“尽 ”，当 是“水 尽”、“水 干 ”。
《周礼·地官 · 草人》： “凡粪种 …… 渴泽用鹿。”郑
玄注： “渴泽，故水处也。”孙诒让正义： “渴泽，犹竭
泽也。泽故 有 水，今 涸 竭，则 无 水 而 可 耕 种。”“渴
泽”即水干了的沼泽地。 由“水干 ”引申为“穷尽 ”。
《吕氏春秋·任地》： “利器皆时至而作，渴时而往。”
王念孙《读书杂志》： “渴，尽也。”王妙晖《造释伽像
记》： “佥渴家资，共成良福。”“佥渴家资 ”即“全用
尽了家资 ”。 由“水干 ”还引申为“干燥”、“干枯 ”。
徐诰《书张九龄》： “司徒告身多渴笔。”“渴笔 ”即没
抱元》： “眼昏久被书料理，肺渴多因酒损伤。”“肺
渴”即肺干枯。 由“水干 ”又引申为口里水干，也就
是“口渴”。《诗·小雅·采薇》： “行道迟迟，载渴载
饥。”白居易《感鹤》： “饥不啄腐鼠，渴不饮盗泉。”
两句“渴 ”与“饥 ”对举，显然 都 是“口 渴 ”的 意 思。
人口渴之后都急切地要喝水，因而由“口渴 ”又引申
为“急切”的意思。《公羊传 · 隐公三年》： “葬者曷
为或日或不日，不及时而日，渴葬也； 不及时而不日，
慢葬也。”句中“渴 ”与“慢 ”对举，意为“急切 ”。 高
适《别冯 判 官》： “才 子 方 为 客，将 军 正 渴 贤。”“渴
贤”即“急切地想得到贤人”。
《说文 · 立部》： “竭，负举也，从立曷声。”段玉
裁注： “凡 手 不 能 举 者，负 而 举 之。”其 本 义 是“负
举”、“承载”。《礼记 · 礼运》： “五行之动，迭相竭
也。”郑玄注： “竭，犹负载也。”木华《海赋》： “擘洪
义，“揭”字从手，意指“用手高举”； “竭 ”从立，指手
的力气用尽也不能举起时放在背上站立起来以使重
物举起。由“竭”的这个意义特点，引申出“穷尽 ”的
意思。《礼记 · 大传》： “序以昭缪，别之以礼仪，人
道竭 矣。”郑 玄 注： “竭，尽 也。”《史 记 · 太 史 公 自
序》： “夫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苏轼《前赤壁
赋》： “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由“穷尽 ”再引申为水
用尽了，即“水干涸 ”的意思。《诗 · 大雅 · 召旻 》：
“池之竭矣，不云自频。”《国语·周语上》： “昔伊、洛
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韦昭注： “竭，涸也。”所谓
“水干涸”就是原来有的水失去了，因此由“水干”的

收稿日期：2011-02-26
作者简介：魏清源（ 1952-） ，男，河南宝丰人，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文字学、训诂学、语法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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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清源： 《通假字例释》误为通假例

意义又引申为“失去 ”的意思。《庄子 · 胠箧》： “唇 的意思。

竭则齿寒。”《吕氏春秋 · 权勋》： “唇竭而齿寒。”由 孔洞都是穿透某物而形成的，所以由“孔洞 ”还
“失去”的意思再引申为“除去”的意思。《素问 · 阴 引申为“穿 透”、“通 透 ”的 意 思。《史 记 · 大 宛 列
阳应象 论》： “其 高 者，因 而 越 之； 其 下 者，引 而 竭 传》： “然张骞凿空，其后使往者皆称博望侯。”裴骃
之。”张隐庵集注： “病在胸膈之上者，因其上而发越 《史记集解 》引苏林： “凿，开也； 空，通也。”《汉书 ·
之； 其胸腹之下者，因其下而引去之。” 鲍宣传》： “唐尊衣敝履空。”颜师古注： “空，穿也。”
由上可知，“水干涸 ”这个意义是“渴”、“竭 ”二 “履空”即“鞋磨透了 ”。 物体上有了窟窿就使物体
字均有之义。就“渴 ”而言，“水干涸 ”是它的本义； 有了间隙，所以由“孔洞 ”还引申为“间隙”、“间隔 ”
就“竭”而言，“水干涸 ”是它的引申义。 既然“渴 ” 的意思。《史记·陈杞世家》： “惠公立，探续哀公卒
本身就有“水干涸 ”之义，“渴泽 ”的“渴 ”就不能说 时年而为元，空籍五岁矣。”“空籍五岁 ”即“间隔五
是“竭”的通假字； “尽 ”也是二字均有之义，并且都 年”。由“间 隙 ”再 引 申 为 时 间 上 的“空 闲”、“闲
是它们的引申义。因此，表示“尽”义的“渴 ”也同样 暇”。此义今常用，兹不举例。
不能认为是“竭 ”的通假字。 它们实际上是音近义 《说文·子部》： “孔，通也。 从乙，从子。 乙，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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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的同源通用字 。 子之候 鸟 也。 乙 至 而 得 子，嘉 美 之 也。”许 慎 认 为
空： 孔（ 溪母双声，东部叠韵） “孔”的本义是“通 ”，盖因其对“孔 ”的字形分析有
《通假字例释》以为在“孔洞 ”这个意义上“空 ”
误所致。“孔”之金文作“ ”由“子 ”和“子 ”头上的
［2］81
通“孔” 。
一个指事符号组合而成。 郭沫若《金文丛考》： “乃
《说文·穴部》： “空，竅也，从穴工声。”《汉语大
指示小儿头角上有孔也。 故孔之本义当为囟，囟者
字典》把“空虚”、“内无所有 ”作为“空 ”的第一个义
象形文，孔则指事字。 引伸之，则凡空皆曰孔，有空
项，不当。其字从“穴 ”，本义当与洞穴有关。 段玉
则可通，故有通义。”此说甚是，“孔 ”本义当是与新
裁《说文》注： “今俗语所谓孔也。”可见其本义应为
生儿的“脑门”相似的“洞眼”、“窟窿”。《素问 · 骨
“孔洞”、“窟窿”。《庄子 · 秋水》： “计四海之在天
空论》： “其孔，溺孔之端也。”此“孔 ”指的是人的尿
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 ”陆德明《经典释
道。《新五 代 史 · 前 蜀 世 家》： “能 射 钱 中 孔。”此
文》： “空，音 孔。 礨 空，小 穴 也。”《史 记 · 五 帝 本
“孔”指的是钱中间的窟窿眼。 物体有了洞眼就可
纪》： “舜穿 井 为 匿 空 旁 出。”司 马 贞《史 记 索 隐 》：
借以窥见 其 内 部，所 以 由“洞 眼 ”引 申 为“门 径 ”。
“（ 空） 音孔。”从“空 ”其他意义的孳乳关系来看，其
《管子·国蓄》： “利出于一孔者，其国无敌； 出于二
他意义也都与“孔洞”的意义有或远或近的关系。
孔者，其国半诎。”安井衡注： “孔，穴 也，犹 言 门。”
孔洞中都是虚空无物的，所以由“孔 洞”、“窟
《春秋繁露·考功名》： “异孔而同归，殊施而钧德。”
窿”引 申 为“空 虚”、“空 无 ”的 意 思。《管 子 · 五
洞眼可通物体的内部，所以由“洞眼 ”再引申出“通
辅》： “仓廪实而囹圄空。”《后汉书 · 陈藩传》： “田
达”之义。《汉书 · 西域传》： “去长安六千三百里，
野空，朝廷空，仓库空。”由“空无 ”之义再引申为空
辟在西南，不当孔道。”《新唐书·曹华传》： “使据孔
无之地，即“天空”、“空间”。《列子 · 黄帝》： “乘空
道。”两句中的“孔道 ”即“通路 ”。 洞眼一般都深达
如履实，寝虚若处床。”《世说新语· 黜免》： “殷中军
物体内部，所以由“洞眼 ”还引申为“深远 ”的意思。
被废，在信安，终日恒书空作字。”“天空 ”是廖阔无
《淮南子·精神》： “孔乎莫知其所终极，滔乎莫知其
边的，因而又引申为“廓大”、“广阔”的意思。《诗 ·
所止息。”“孔乎”即“深远的样子 ”。 今凡有孔洞的
小雅·白驹》：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毛传： “空，大
东西，都可用“孔”作其量词。如“一孔窑洞”、“一孔
也。”左思《咏史诗八首》之四： “廖廖空宇中，所讲在
石桥”、“一孔油井”等。
玄虚。”李善注： “空，廓也。”由“空虚”、“空无 ”还引
由上可知，“空”、“孔 ”本 身 都 有“孔 洞”、“窟
申为“穷尽”的意思。《诗 · 小雅 · 大东》： “大东大 ［3］378
窿”的意思，二者是同源通用的关系 ，而非同音
东，杼柚其空。”毛传： “空，尽也。”《论衡 · 薄葬 》：
借用的关系。
“竭财 以 事 神，空 家 以 送 终。”“空 家 ”即“用 尽 家
要： 邀（ 影母双声，宵部叠韵）
资”。东西用尽就意味着这种东西的不足，所以由
《通假字例释》以为在“求取 ”和“邀请 ”这两个
“穷尽”再引申出“贫乏”、“缺少 ”的意思。《诗 · 小 ［2］159
意义上“要”通“邀” 。
雅·节南山》： “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空我师 ”
《说文 · 臼 部》： “要，身 中 也。 象 人 要 自 臼 之
即“使我师贫乏”。《法言· 问神》： “昔者说《书 》者
序以百，而《酒诰 》之篇俄空焉。”此“空 ”是“缺少 ” 形。”金文、篆书“要”皆作“ ”，字中间是人的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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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卷 第3 期 信阳师范学院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两 边 各 有 一 手 放 在 身 中 部 位，其 本 义 就 是 人 的
“腰”。《墨子·兼爱》： “昔者楚灵王好士细要，故灵
王之臣皆以 一 饭 为 节。”毕 沅 校： “旧 作 腰，俗 写。”
《楚辞· 离骚》：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
佩。”洪兴祖补注： “要与腰同。”“盈要 ”即“满腰 ”。
古书中的“要斩”即“腰斩”，“要领”即“腰和脖子 ”。
“腰”处在人体的中间部位，因而由“腰 ”引申出“中
间”的意思。《战国策 · 秦策》： “是王之地一经两
海，要绝天下也。”“要绝天下 ”就是从中间把天下隔
断。由“中间 ”的意思再引申出在一条路的中间拦
阻别人，即“半 路 拦 阻 ”的 意 思。《左 传 · 襄 公 三
年》： “三年春，楚子重伐吴 …… 吴人要而击之。”杨
［4］925
伯峻注： “从中拦阻而攻击之。” 《孟子 · 公孙丑
下》： “使数人要于路，曰： ‘请必无归而造于朝。’”杨
［5］92
伯峻注： “要，平声，音邀，遮拦之意。” 半路拦阻
别人动机不外乎二： 加害于被拦者，邀请被拦者。于
是由“半路拦阻”引申出 “要挟”和“邀请 ”这两个意
义。《论语·宪问》： “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
不要君，吾不信也。”“要君”即“要挟国君”。陶渊明
《桃花源记》： “见渔人，乃大惊 …… 便要还家，设酒
杀鸡作食。”“要还家 ”即“邀请回到家中 ”。 要挟别
人的目的肯定是要从别人身上求取一些东西 ，因而
由“要挟”又引申出“求取”、“求得 ”的意思。《孟子
·公孙丑上》： “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
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
于乡党朋友也。”朱熹集注： “要，求。”“要誉 ”即“求
取好声誉”。又《告子上》： “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
爵。”“要人爵”即“求得公卿大夫的职位 ”。 想要求
得的东西都是自己需要的东西，因而由“求得 ”又引
申出“需要”、“想 要 ”的 意 思。 白 居 易《红 线 毯 》：
“地不知寒人要暖，莫取人衣作地衣。”韩愈《竹径 》：
“若要添风月，应除数百竿。”
“要”还可由本义“腰 ”对人体的重要性而引申
出“重要”、“重要的东西 ”等意思，由“腰 ”结构简单
的特点而引申出“简单”的意思，由“腰 ”需有东西约
束的特点而引申出“约束”、“约定 ”的意思等，因与
“邀”的意义关系不大，兹不赘述。
“邀”字《说文 》不收，但先秦文献有用例。《汉
语大字典 》概括其义项有： 迎候； 遮拦、阻截； 希求、
［6］3890
谋取； 招引、约请； 遇； 赶、吆； 用秤称 。 其中后
两种为 方 言 用 语，撇 开 不 说。 根 据“邀 ”的 形 符
“辵 ”，分 析 其 他 义 项，可 知“邀 ”的 本 义 当 是“迎
候”。《庄子· 寓言》： “阳子居南之沛，老聃西游于
秦，邀于郊。”陆德明《经典释文》： “邀，要也。”“邀
于郊”即“到郊外迎候”。《魏书 · 辛雄传》： “经赦
除名之后，或邀驾诉往。”“邀驾 ”即“迎驾 ”。 由“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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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引申为“遮拦”、“阻截”。张衡《西京赋》： “投轮
关辐，不邀自遇。”李善注引薛综： “邀，遮也。”《旧唐
书· 卢 杞 传》： “百 姓 相 率 千 万 众，邀 宰 相 于 道 诉
之。”由“迎候”还引申为“招引”、“约请”、“邀请 ”。
《古乐府·长干曲》： “逆浪故相邀，菱舟不怕摇。”李
白《月下独酌四首 》之一：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
人。”所谓“约请”就是希望别人同意自己的安排，因
而由“约请”再引申出“希求”、“求取 ”的意思。《论
衡·自然》： “舜禹承尧之安，尧则天而行，不作功邀
名。”“邀名”即“求取功名 ”。刘峻《广绝交论》： “冀
宵烛之末光，邀润屋之微泽。”李善注： “贾逵《国语 》
注曰： ‘邀，求也。’”“邀 ”由 本 义“迎 候 ”还 引 申 为
“遇”。《庄子·徐无鬼》： “吾与之邀乐于天，吾与之
邀食于地。”陆德明《经典释文》： “邀，遇也。”《天工
开物 · 乃 粒 · 稻 灾》： “邀 天 晴 霁 三 日，则 粒 粒 皆
生矣。”
由上可 知，“邀 请”、“求 取 ”二 义 皆 为“要 ”与
“邀”的固有之义，并都是它们的引申义。 所以二字
音同义通，是同源通用的关系，而不是同音借用的关
系。我们不能说在表示“邀请”、“求取 ”的意义时，
“要”通“邀”。
同源字的特点是音同音近而义通，即它们之间
有共同的意义，所以可以在这个共同的意义上通用 ；
通假字的特点是音同音近而义不同，借用此字作彼
字。前者是同源通用的关系，后者才是同音借用的
关系。“只要能考察出意义之间的联系，都不应认
为是同音借用，只能认为是同源通用。 只有本义与
借义之间确实找不到意义联系，才按同音字 （ 本文
［7］67
作者注： 即通假字 ） 处理。” 这种认识是正确的。
《通假 字 例 释 》中 的“长—常”、“上—尚”、“少—
小”、“帅—率”等都属于此类误用。
二、误以古今字为通假
保： 堡（ 帮母双声，幽部叠韵）
《通假字例释》认为在“城堡 ”这个意义上“保 ”
［2］6
通“堡” 。
《说文· 人部》： “保，养也。”甲骨文“保 ”从人
从子会意，金文“保”作“ ”，左边的“人 ”把手伸向
背后，揽着背上的“子”，其本义就是“负幼儿于背 ”。
《尚书·召诰》： “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以哀吁天。”
句中“保”与“抱”、“携”、“持”为四种不同的带子方
式。对于背负小孩的大人来说，他都负有抚养、抚育
小孩的职责，所以由本义又引申出“抚养”、“抚育 ”
的意思。《尚书·康诰》： “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
《国语 · 周 语 上》： “事 神 保 民。”韦 昭 注： “保，养
也。”《孟子·梁惠王上》： “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上古 的“保 民 ”都 是“抚 育 百 姓 ”的 意 思。 由“抚
 魏清源： 《通假字例释》误为通假例
养”、“抚育”的意义可以引申出很多意义。 可以引
申为负责养育小孩具体事务的人，即今言“保姆 ”。
《礼记 · 内 则》： “保 受 乃 负 之。”郑 玄 注： “保，保
母。”《慎子·君人》： “爱赤子不慢其保，绝险者不慢
其御。”可以引申为负责皇子生活的人，即“太保 ”
（ 古三公之一） 。《尚书·君奭序》： “召公为保，周公
为师，相成王为左右。”孔安国传： “保，太保也； 师，
太师也。”《礼记 · 文王世子》： “入则有保，出则有
师，是以教育而德成也。”据《礼记 · 保傅 》记载，太
保负责皇子的身体保养，太师负责皇子的知识教育，
太傅负责皇子的品德修养。抚育小孩的人同时也有
保护小孩的职责； 所以由“抚养”、“抚育 ”还可引申
为“保护”、“庇护”。《尚书 · 召诰》： “今相有殷，天
迪格保。”《世说新语 · 识鉴》： “然保卿家，终当在
兄。”抚育小孩的人当然也就拥有了这个小孩 ，所以
还可以引申为“保有”、“据有”、“占有”。《诗 · 唐
风·山有枢》： “宛其死矣，他人是保。”郑玄笺： “保，
居也。”《南史·宋本纪上》： “去城四十里有巨蔑水，
超告五楼急据之。 比至，为龙骧将军孟龙符所保。
五楼乃 退。”句 中 先 言“据 之 ”后 言“所 保 ”，可 知
“保”与“据”意同。从被抚育的小孩来说，有了人来
抚育他，他也就有了依附，所以从“抚育 ”还可引申
为“依附”的意思。《庄子·列御寇》： “女处己，人将
保女矣。”王先谦集解： “司马云： ‘保，附也。’案： 言
汝且处乎家，人将附汝矣。”《汉书 · 高帝纪 》： “（ 沛
令） 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高祖。”“保高祖 ”即
投靠、依附高祖。
上述“保姆”、“太保”、“保护”、“保有”、“依附 ”
等意义都由“抚养”、“抚育 ”的意义引申而来。 由
“保护”的意义再引申出“守卫 ”的意思。《诗 · 大
雅·崧高》： “南土是保。”郑玄笺： “保，守也。”《汉
书· 高帝纪》： “民前或相聚保山泽，不书名数。”颜
师古注： “保，守也。”由“依附”的意义则可以引申出
“仗恃”、“凭借”的意思。《左传 · 僖公二十三年 》：
“保君父 之 命 而 享 其 生 禄，于 是 乎 得 人。”杜 预 注：
“保，犹恃也。”班固《东都赋》： “子实秦人，保界河
山。”王念孙《读书杂志》： “界读为介，保、介皆恃也，
言恃河山以为固也。”由“守卫 ”的意义就可以引申
出“据以守卫的建筑”。《左传 · 襄公八年》： “焚我
郊保，冯陵我城郭。”《礼记·檀弓下》： “公叔禺人遇
负杖 入 保 者 息。”王 力 注： “保，城 堡，后 来 写 作
［8］209
‘堡’。” 《资治通鉴 · 汉光武帝建武三年》： “诸
营保附岑者皆来降。”胡三省注： “保与堡同。”这个
［6］464
意义《汉语大字典 》释为“小城 ”不确 。“郊保 ”
应在城郊，不能认为城郊还有一个小城。“郊保 ”实
际上就是处在城郊的用来守卫城市的建筑 。
“堡”字《说文 》不见，它的产生当在汉代以后。
《汉语大字典 》中所用例句最早的是《晋书 》。 其释
［6］464
义为： “小城。 现泛指军事上的防御建筑。” 这
个意义正是“保 ”早就具有的。 只是因为“保 ”的意
义众多，为了区别它的这个意义，才为这个意义另造
了“堡”字。 由 此 可 知，“保 ”与“堡 ”是 在“防 御 建
筑”这 个 意 义 上 的 一 对 古 今 字。 尽 管 它 们 帮 母 双
声，幽部叠韵，字音相同，但不能认为是通假关系。
受： 授（ 禅母双声，幽部叠韵）
《通假字例释》认为在“给予 ”这个意义上“受 ”
［2］124
通“授” 。
《说文 · 又 部》： “受，相 付 也。”并 说 它 是 从
“舟”省声的形声字。按甲金文“受”字作“ ”，上下
各有一“又”，中间被认为是“舟”的其实表示一个物
体，所以“受 ”实为会意字，字形象一个物体从一只
手交到另一只手中。 从此手的角度，意为把东西交
到另一只手上； 从彼手的角度，意为把东西接过来。
因而“受 ”同 时 兼 有“给 予 ”和“接 受 ”两 个 本 义。
《商君书·定分》： “今先圣人为书而传之后世，必师
受之，乃 知 所 谓 之 名。”“师 受 ”即“由 老 师 传 给 ”。
《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因能而受官。”意即“根据
才能授给官职”。《尚书 · 大禹谟》： “满招损，谦受
益。”《战国策·魏策》： “无忌谨受教。”两个“受 ”都
是“接受”的意思。 由“接受 ”的意思还可以引申出
一系列意义。《易·咸》： “君子以虚受人。”这是“容
纳”的意思； 《诗·大雅·假乐》： “受福无疆，四方之
纲。”这是“禀受 ”的意思； 《诗 · 邶风 · 柏舟》： “觏
闵既多，受侮不少。”这是“遭受”的意思。
《说文 · 手 部》： “授，予 也。 从 手 从 受，受 亦
声。”段玉裁注： “手付之，令其受也，故从手、受。”其
本义是“给予”、“付与”。《诗 · 豳风 · 七月》： “七
月流火，九月授衣。”《国语 · 鲁语》： “为我予之邑，
今日必授，无逆命矣。”由“给予”引申为“交还”的意
思。《国语·晋语》： “及河，子犯授公子载璧。”韦昭
注： “授，还也。”由“给予 ”还引申为把职务给予某
人，即“任命”、“委任”的意思。《楚辞 · 离骚》： “举
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由“给予 ”还引申为
“传授”的意思。《尚书·尧典》： “乃命羲和，钦若昊
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
由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受 ”原本就兼有“给
予”和“接 受 ”两 个 意 义。 从 字 形 上 看，“授 ”字 是
“受”上加手旁而构成，因而它的成字时间肯定晚于
“受”字。由此可以断定，“授 ”的产生，完全是因为
“受”的意义逐渐增多之后，为了区别“受 ”的众多意
义，才为“给予”这个意义专门造出来的。“受 ”之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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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是在“给予 ”这个意义上的一对古今字，而非
通假字。
陈： 阵（ 定母双声，真部叠韵）
《通假字例释 》认为在“军队行列 ”这个意义上
［2］24
“陈”通“阵” 。 列”有关的一些意义。所以“陈”与“阵”也是古今字
《说文 · 阜 部》： “陈，宛 丘，舜 后 妫 满 之 所 封。
从阜，从木，申声。”古国名邑名多以“邑 ”为形符，
如“郑”、“邓”、“鄣”、“郎”、“邾”、“邢 ”等。 从字形
上看，“陈”字从阜从木，本义不应是国名，应是树木
布满山岗之意，所以本义当是“排列”、“陈列”、“摆
放”。《尚书·洪范》： “我闻在昔，鳏陻洪水，汩陈其
五行。”孔颖达疏： “言五行陈列皆乱也。”《左传 · 隐
公五年》： “陈 鱼 而 观 之。”“陈 鱼 ”即“把 鱼 摆 放 出
来”。徐灏《说文解字注笺》： “陈之本义即谓陈列，
因为国名所专，后人昧其义耳。”由“排列”、“摆放 ”
引申为排出的队列即“行列”。《战国策 · 齐策 》：
“美女充下陈。”王力注： “下陈，等于说后列。”又特
指“军队的行列”。《正字通·阜部》： “陈，军伍行列
也。”《左传 · 隐公十一年》： “为鱼丽之陈，先偏后
伍。”由“军队的行列 ”再引申为部队作战时的战斗
队形，即“阵法”。《论语·卫灵公》： “卫灵公问陈于
孔子。”何晏集解： “孔曰： 军阵行列之法。”《孙子 ·
军争》： “无邀正正之旗，无击堂堂之陈。”这个意义
还可以用如动词，即“布阵”。《尚书 · 武成》： “癸
亥，陈于商郊，俟天休命。”《左传 · 僖公四年》： “与
屈完陈而观之。”此外，由本义“排列”还可以引申出
下列意义： 把要说的话一句一句地陈列出来，即“陈
述”。《古诗十九首 》之四：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
陈。”把要让别人看的东西一一地陈列出来，即“显
示”、“呈现”。《国语 · 齐语》： “相示以巧，相陈以
功。”东西一经陈列，就不新鲜了。 这就又有了“陈
旧”的意思。《荀子 · 富国》： “年谷复熟而陈积有
余。”
“阵”字《说文 》不收。《玉篇 · 阜部》： “阵，师
旅也。”其本义为“军队的行列”。唐 · 杨巨源《赠邻
家老将》： “虎翼分营势，鱼鳞拥阵行。”由此义引申
为部队作战时的战斗队形，即“阵法”。《史记 · 廉
颇蔺相如列传》： “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来气盛，将
军必厚集其阵以待之。”《后汉书 · 礼仪志中》： “兵
官皆肄孙、吴兵法六十四阵。”这个意义也能用如动
词，即“布 阵”。《国 语 · 晋 语》： “楚 半 阵，公 使 击
之。”《盐铁论·本议》： “善师者不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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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 年 5 月
由上可知，“阵”的意义都是“陈 ”的词义系列中
亦有之义。这些意义本来都写作“陈 ”，后因“陈 ”的
意义递相孳乳，逐渐增多，为区别其义，才把“陈 ”的
字形稍加改变，另造“阵 ”字来专门表示与“军队行
的关系，而非通假字的关系。《韩非子 · 外储说左
上》： “好显岩穴之士而朝之，则战士怠于行陈。”《太
平御览》卷二百九十一所引“陈 ”作“阵”。《颜氏家
训·书证》： “夫行陈之义，取于陈列耳，此六书为假
借也。《苍》、《雅 》及近世字书，皆无别字。 唯王羲
之《小学章》，独阜旁作车，纵后俗行，不宜追改《六
韬》、《论语》、《左传》也。”
古字与今字字音可同可近，其意义一定有相同
者； 通假字与本字字音应该相同，其不同者也是因方
言所致，其意义一定不能有相同者。 在最初古字表
示和那个今字相同的意义时，今字还没有产生，因此
决不能说它是借作了今字； 即使今字产生之后，有的
人仍用古字来表示今字的意义，也还不能说是它被
借作了今字，因为那个意义是它本来也有的意义 。
《通假 字 例 释 》中 的“队—坠”、“莫—暮”、“列—
裂”、“雷—擂”、“厉—砺”、“内—纳”、“取—娶 ”、
“垂—陲”、“大—太”、“道—导”、“弟—悌”、“反—
返”、“共—供”、“何—荷”、“亨—烹”、“贾—价 ”、
“见—现”、“解—懈”、“景—影”、“竟—境”、“没—
殁”、“禽—擒”、“然—燃”、“生—性”、“孰—熟 ”、
“属—嘱”、“说—悦”、“田—畋”、“县—悬”、“写—
泻”、“益—溢”、“责—债”、“章—彰”、“张—涨 ”、
“张—胀”、“卒—猝”、“左—佐”等都是这类误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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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曹先擢． 通假字例释［M］． 郑州： 河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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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汉语大字典编辑委员会． 汉语大字典［K］． 武汉： 湖
北辞书出版社，成都： 四川辞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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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陆宗达，王 宁． 训诂与训诂学［M］． 太原： 山西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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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王 力． 古代汉语［M］． 北京： 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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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韩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