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探索 Chinese Translators Journal

NO.6 2015

政府公文英译浅析
蔡力坚 联合国秘书处

摘 要 ：没有人会对政府公文翻译“信”的要求的重要性提出质疑，但对于如何理解、解释及对待“信”字，在理
论界及在翻译实践中都很有争议。本文分析了在英译时以求“信”为名硬性复制中文的某些语言特征的不当做法，
提出有必要区分可能具有误导性的字面含义与有时隐藏于字里行间的真正内在含义，指出有时根据语境或逻辑的要
求，有必要将中文典型的意合结构转化为英语里更为常见的形合结构，同时强调应注意防止一味照搬表面所显现的
一切的倾向，主张采用奈达所称的“动态对等”原则。
关键词 ：准确性 ；语言特征 ；意合 ；形合 ；动态对等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3X（2015）06-0081-06

政府公文英译是对外传播我国政策、立场、思 如 The 4 R’s - Reduce, Reuse, Recycle, Recover）

想、理念的主要手段，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如何
译好政府公文，事关重大。因此，这是一个非常值得
讨论的重要课题，有必要打破禁忌，百家争鸣，丰富
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拓宽视野，以求改进。
一、区分语言特点，避免貌合神离
不少人认为，在翻译政府公文时，不仅语义不
能有任何疏漏、增添甚或歪曲，而且译文从结构、句
①
式、篇章上也都应更贴合中文 。笔者认为，语义不
得有偏差，这是译者应该努力做到的，但如果刻意从
结构、句式上更贴合中文，在多数情况下很可能是徒
劳无功的。由于中英两种语言在结构和句式上有极
大的差异，译者往往无法在译文里复制原文的结构
和句式，如果强行为之，则只能创造出一种怪象，即
创造出被图里称为是“强加于目标文化”（Toury，
1995 ：60）的某种另类文字。换言之，译者如果无
视目标语规范，为追求翻译的所谓充分性而套用源
语规范，那就很可能与目标语规范和惯例发生某种
抵触，这样的译文“几乎不能说已整体上融入目标
语”（同上）。
中文英译的目标读者主要是国外读者，政府公
文英译的目标读者主要是国外政界、工商界、学术界
人士以及对中国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感兴趣的
外国人。既然如此，翻译的着眼点应该是如何以这
些目标读者所易于接受的表达方式准确、有效地传
递原文的信息，而不是想方设法将中文的语言特点
硬塞入英语之中，这样做除了制造不必要的噪音，妨
碍实质信息的传递，别无功用。
举例说，政府公文常用各种数字化口号，如“三
严三实”
“四个全面”等等，是中文特有的表达方式，
而在英语里从古至今通常都没有类似的说法（英语
里若干相关词语都以同一字母开头的情况与此不同，
。再如，
在“三严三实”里“严”字反复使用三次（严以修身、
严以用权、严以律己），
“实”字也反复使用三次（谋
事要实、创业要实、做人要实）；在“四个全面”里
“全面”反复使用四次（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深
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国、全面从严治党）。反复也是
中文文字的表达特点，是中文的一种积极表达手段，
有助于突出中心意思，强调感情，还有助于形成排比
句式，加强气势。在英语里，情况恰恰相反，通常不
重复使用某一词语，第二次提及时一般用代词。中
文不仅不怕重复，而且有时需要重复，而英语最忌重
复，经常需要像避瘟神一样避免重复。这就产生了
一个矛盾：如果“忠实”体现这些口号的表面形式，
则必然会与目标语习惯发生冲突。下面请看“三严
三实”及其内容的常见译法：
（1）“three stricts and three honests”: Be strict
in morals, power and disciplining oneself; be honest in
decisions, business and behavior. ②
（2）“three stricts and three earnests”: Be strict
in morals, power and self-discipline; be earnest in
decisions, business and behavior. ③
（3）“three stricts and three honests”: Be strict in
moral, use of power and disciplining oneself; be honest
in decisions, business and behavior. ④
（4）“three strictness and three solidness”:
Being strict in cultivating one’s morals, using power
and disciplining oneself; solid planning, working and
behaving. ⑤
在上述所有译文里，“三严三实”均保留了中
文的数字化形式，在英语里构成十分离奇的组合形
式，而且在传递实质信息方面毫无效果，因为除了某
些“中国通”之外，很少有人能理解何为 three stricts
and three honests。当然，外电报道时也保留了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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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用法，这是因为我国外宣译文里是这样用的，但并
不意味着这种表达方式已经在英语里扎了根。要改
变一种语言的习惯并非易事，这是一个长期、自然
的过程，临时创造的奇异组合方式不可能对语言发
展产生持久影响。因此，诸如 three stricts and three
honests 之类的组合只能作为另类存在。笔者以为，
我们不如放弃这种硬性移植中文语言特点的做法，
改用从本意着手的方式切入，力求反映这些口号的
实质内容。考虑到“三严三实”的重点是要求品行
刚正，我们不妨称之为 the integrity initiative 或 the
campaign to promote integrity 等等。如此翻译虽然脱
离了中文特有的语言形式，但能有效体现内容要点。
对于原文里“严”字和“实”字各重复三次的
表达形式，以上各个译文的译者都没有试图予以复
制。这在有些人看来，也许就算不够“忠实”了。的确，
有人或许会主张在翻译“三严三实”时必须重复三次
strict，并重复三次 honest，才算“忠实”原文。笔者
倒觉得，上述译文的定稿人没有采用这种所谓“更
忠实于原文”的主张，是明智的，因为这种中文特
有的表达方式与英语习惯相悖，无法移植到英语里。
而且，我们说翻译应该忠实于原文，绝不是说要照搬
原文的语言形式，而是说要有效反映原文内容。如
果把表达流利、铿锵有力的中文转化为啰嗦累赘的
蹩脚英文，那就称不上是忠实，而只能算歪曲。
笔者 2014 年在北外高翻学院的一次讲座中用西
班牙语的一句话作为例子：Me levanto temprano. 句
中没有用主语（因为主语已经在动词形式中得到体
现），动词（原形 levantarse）为反身形式。笔者提出
的问题是：翻译时我们是否必须复制西班牙语里的
语言特点，即在译文中也不用主语，同时保持反身形
式？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译成英语就是：Raise
myself early. 译成中文就是“早早地把自己升起来。”
显然，如此翻译是“貌合神离”。我们无法把西语特
有的语言形式强加给英语或中文，而只能尊重英语
或中文的语言习惯，将其译成 I get up early 或“我起
得早”。译成法语时，虽然法语与西语一样，也常用
反身形式，但主语仍然不能省略：Je me lève tôt.
对于这个简单的例子，似乎没有人会坚持要求
在译文里保留原文的语言特点。但令笔者感到难以
理解的是，对于类似“三严三实”的组合以及中文
里反复使用特定词语的情况，为何如此坚持硬译？
其实，硬性复制“三严三实”的数字化形式以及在
译文里重复使用“严”字和“实”字，与硬性复制
Me levanto temprano 的无主语形式和反身形式，从本
质上来说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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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曾经说过，“谈翻译的准确性不那么简单，
并不是像有人所主张的那样，只要紧贴原文，就一定
能保证翻译的准确”（2014 ：3）。翻译应“在译文
中尽可能贴切地传达原文作者所要表达的信息，包
括在译文中再现这种信息的政治、经济、文化、哲
理、感情内涵，既不是随意自由发挥，也不是一味追
求形式上的对应”，应“着力于使译文在目标文化中
的效果与原文在源文化中的效果尽可能对等”
（2011：
前言），也就是实现奈达（1969）所说的“动态对等”。
接下去，我们再来分析一下具体概念的译法。
“严以修身”译成 strict in morals 也许勉强过得去，
但 (strict in) power 为何物，恐怕很难确定。其他译
文有 (strict in) use of power 和 (strict in) using power，
比 (strict in) power 略微清楚一些，但也未能体现“严
以用权”的本意，因为这种译法没有体现 strict 是针
对谁的，是针对用权者自己，还是专门针对他人的。
“严以用权”的本意似乎是指用权时不谋私利，遵纪
守法，这一点在上述各个译文里都没有得到反映。
“严以律己”译成 (strict in) self-discipline 可以，但
译成 (strict in) disciplining oneself 是有问题的，因为
disciplining oneself 表示一次性动作，带有
“惩罚自己”
的意味，而这里的“律己”是指一种长期性的态度。
从搭配角度来看，solid planning 是说得通的，但只表
示“规划周全”（即 sound planning），完全不是“谋
事要实”的本意；solid working 与 solid behaving 都
属胡乱搭配，而且意思也不对。Honest（或 earnest）
in decisions, business and behavior 或许可勉强凑数，
尽管不尽人意。“创业”是个很难处理的词。如果这
句话是对党政领导干部说的，那么用 business 不合
适。如果用来泛指各类人，用 business 未尝不可。笔
者根据力求实际内涵对等、表达效果对等的理念，建
议翻译如下：
【译文一】Be strict with yourself in self-cultivation,
in the exercise of power, and in self-discipline, and act in
good faith when making decisions, taking initiatives, and
interacting with others.（其中 yourself 可根据情况改
成 themselves 等。另外，后半句如果是针对大众所说
的，也可以译成 act in good faith in decision-making, in
business undertakings, and in personal life。
）
【译文二】Pursue（或 Hold yourself to）a high
standard in self-cultivation, in the exercise of power,
and in self-discipline, and demonstrate a high level of
integrity when performing official duties, implementing
new initiatives, and interacting with others.（或 in the
performance of official duties, in the implementation 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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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initiatives, and in daily interactions with others.） 大家公认，政府公文的翻译首要考虑的是“信”，

对于“四个全面”
（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深化 这一点本身没错，但对于这个“信”字应该如何理
改革、全面依法治国、全面从严治党）
，主要译法有： 解的问题，似乎很有争议。不少人以为，只要紧抠字
（1）“Four Comprehensives”: Comprehensively 面，就自然做到了“信”。其实不然，翻译的过程不
building an overall moderately well-off society, 是依赖单词的叠加，而必须着眼于语境，着眼于整个
comprehensively deepening reform, comprehensively 语篇。停留于对微观语义的理解是远远不够的，根
governing the country in accordance with the law, and 据微观语义直译经常偏离原文的真实内涵。无论从
comprehensively supervising the Communist Party of 理解角度还是从表达角度，我们都必须从宏观语篇
China. ⑥ 角度来把握并体现原文内涵。
（2）Four-Pronged Comprehensive Strategy ：1） 【例 1】重要的是优化资源配置和产业布局，解
finish building a moderately prosperous society; 2） 决产能过剩、核心技术缺乏、产品附加值低的问题，
deepen reform; 3）advance the law-based governance 解决低水平重复建设和地区产业结构趋同的问题。
of China; and 4）strengthen Party self-discipline. ⑦
（来源：2013 年政府工作报告）
先谈总体结构的处理，根据上文所述注重“动 【官方译文】The important task is to optimize
态 对 等 ” 的 理 念，笔 者 认 为 第 二 种 译 法 具 有 明 显 resources allocation and industrial distribution, and solve
优势。第一个译文试图将中文语言特点移植到英 the following problems: excess production capacity, the
语 里，先 是 照 搬 数 字 化 形 式，然 后 又 四 次 重 复 使 lack of core technology, products with low value-added,
用 comprehensively，结果使译文表达离奇，表意不 low-level and redundant industrial projects, and different
清，行 文 累 赘。 第 二 个 译 文 把“ 四 个 全 面 ” 译 成 regions having similar industrial structures.
Four-Pronged Comprehensive Strategy，既能清楚体 译文有多处是按字面硬译的，表面上来看似乎
现原文含义，又符合英语表达习惯；接着不去重复 很忠实原文，而实际上却与原文真正含义不符。例
comprehensively，使译文简洁流畅。 如，“产业布局”在中文里很常见，用来指产业在一
下面我们来看细节译法。对于“建成小康社会”
。 定地区范围内的空间分布和组合的经济现象。在英
第一个译文未能确切反映“建成”的本意。我们知道， 文里其实没有很直接的对应词。该术语由“产业”
“建设小康社会”是邓小平在 1979 年提出来的，我们 和“布局”两个单词组成。分别来看，这两个单词
为此已经奋斗了几十年，今天重提此事，把其中的“建 译成 industrial 和 distribution 在某些语境里未尝不
设”改成了“建成”
，因此此处不是指一般的“建设”
， 可。但连在一起就是 industrial distribution，可是对
而是指要完成这项工作或实现这一目标。我们在翻译 industrial distribution 最通常的理解是“工业产品分
时有必要体现这一点，以有别于以往的提法。
“深化改 销”（moving industrial products from the manufacturer
革”的译法没问题。对于“依法治国”
，两个译文处理 to the end-user）。这与“产业布局”的含义大相径
方式不同，但似乎都还过得去。对于“从严治党”
，第 庭。为了反映“产业布局”的真正含义，我们不妨
一个译文里用 supervising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把 industrial 改为名词形式：distribution of industries
来表示，这是很不确切的，第二个译文好得多。 或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industries 或 geographical
笔者建议的译文与第二种译文类似，“四个全 distribution of industries。再如，官方译文里把“低水
面”的译法不变，后面翻译如下：Realize the goal 平”译成 low-level，意思很不明确。Low-level 可以
of building a moderately prosperous society; pursue an （1）situated relatively
表示各种不同的意思，例如：
expanded reform agenda; improve public governance on near or below ground level，如 low-level flying was
the basis of rule of law; and strengthen Party discipline. banned（禁止低空飞行）；
（2）of or showing a small
degree of some measurable quantity，如 the disposal
二、注重体现内涵，避免字面硬译 and management of low-level radioactive waste（低
我们在上一节讨论的一种现象是，一味追求再 （3）of relatively little
度辐射废料的处置和管理）；
现原文的语言特点，结果不仅与目标语习惯相悖，而 importance, scope, or prominence 或 basic，如 low
且有损于信息传递。本节讨论的是另一种倾向，即 level officials（低级别的官员）、lower-level clerks
只顾词语的字面含义，而不顾词语在特定语境里的 （初级职员）。那么，用 low-level 来描述 projects 究
功用和特殊含义。 竟是什么意思呢？可能没有人能猜得出来。中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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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水平……建设”是说这些建设项目是低端的，用 low, and tertiary industry is developing too slowly. The

low-end projects 来表示更加合适一些。官方译文的 investment rate continues to be too high, and consumption
另一个问题是“地区产业结构趋同”的译法，原文 remains weak. Economic growth is still too crude, and
提到这一点，重点在于“趋同”，而译文把 different pressure on resources and the environment is increasing.
regions 作为中心词，结果 regions 成了要解决的问题， In particular, there are still prominent structural and
这是说不通的。 mechanistic problems that hinder sound economic and
【 参 考 译 文 】What matters is to optimize the social development.
allocation of resources and distribution of industries, 译文的问题主要有以下几点：
（1）“产业技术水
while addressing such problems as excess production 平低”译成 the level of industrial technology is low，
capacity, lack of core technologies, low-value-added 是字面硬译的结果。“产业技术水平低”是指技术成
production, duplication of low-end projects, and the 分少，或技术利用得少，而译文意思很不明确。（2）
tendency toward homogeneity in economic structure 把“产业技术”译成 industrial technology 又只是做
among regions. 到了表面对应，而实际上歪曲了内涵。原文里的“产
【例 2】一些地方特别是广大农村教育、卫生、 业技术”是指在各个行业使用的技术，而不是特指
文化等社会事业需要解决的问题较多。（来源：2005 “工业技术”，在译文里用 industrial technology 大大
年政府工作报告） 缩小了“产业技术”本应涵盖的范围。（3）“第三
【官方译文】We still need to solve quite a few 产业”用 tertiary industry 表示，本身未尝不可，但前
problems in education, health and culture in some areas, 面需要用定冠词。不过，笔者倾向于使用更常见的
especially rural areas. 词语，如 service sector。（4）把“经济增长方式粗
原 文 谈 到“ 教 育、卫 生、文 化 …… 问 题 ”，译 放”译成 Economic growth is still too crude，实在太
者按字面将其译成 problems in education, health and 抠字面，而且意思很不清楚，表达方式离奇。如果
culture。如此翻译，字面是对牢了，但意思到底对不 追求字面对应，“粗放”确实相当于 crude。问题在
对呢？“教育问题”译成 problems in education 似乎 于词语搭配，我们可以说 crude protein、crude oil、a
还过得去。但 problems in health 一般会被理解为诸 crude weapon、a crude remark 等，但什么叫 growth
如关节炎、癌症、心脏病等病症，与中文里的“卫生 is...crude 呢？ 恐 怕 没 有 人 能 理 解。 其 实，中 文 里
问题”相去甚远。Problems in culture 为何物难以断 说“经济增长方式粗放”，是指只顾增长（不顾其
定，也许近似于 cultural problems，那是指对信念、看 他），翻译时可作灵活处理。（5）mechanistic 用词不
法、选择等产生影响的社会方面问题。然而，原文里 当。译者或许以为“机制”在英语里的对应词可以
的“教育、卫生、文化……问题”是指这些方面工作 是 mechanism，那么其形容词形式就是 mechanistic。
上的问题，显然与译文对不上号。 作为名词，mechanism 用在某些类似场合也许是妥
【参考译文】There are a host of social issues 当的，但作为形容词的 mechanistic 无法用在此处。
related to education, healthcare and cultural development 根据 Macmillan Dictionary 的解释，mechanistic 意
waiting to be addressed in some parts of the country, 为 treating or describing human behavior and natural
especially in rural areas. processes as if they are machines。《英华大词典》的
【例 3】三是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一些长期性问题 解释是：机械论的、依据机械论的、机械学的、力学
和深层次矛盾依然存在。主要是：就业压力巨大；经 的、机械概念的。由此可见，把“机制性问题”译成
济结构不合理，产业技术水平低，第三产业发展滞后； mechanistic problems 是全错的。
投资率持续偏高，消费率偏低；经济增长方式粗放， 【参考译文】Third, we still have to wrestle with
资源约束和环境压力加大。特别是制约经济社会健康 some longstanding and deep-seated economic and social
（来源同上）
发展的体制性、机制性问题仍很突出。 problems, notably tremendous pressure on employment;
【官方译文】Third, there are still some longstanding an irrational economic structure, characterized by low
and deep-seated problems in economic and social levels of technology use, and a lagging service sector; a
development. The main ones are as follows. There is stubbornly elevated investment rate, coupled with weak
considerable pressure on employment. The economic consumption; and a headlong rush toward economic
structure is irrational, the level of industrial technology is growth, increasingly handicapped by resource constrai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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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giving rise to a mounting environmental toll. and supervision, and intensifying investigations of
Institutional and structural barriers to sound economic accountability for workplace safety.
and social development are, in particular, still daunting. “ 立 法 ” 按 字 面 译，的 确 就 是 legislation，但
【例 4】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方向，以促 legislation 用在此处含义并不明确，因为该词有多重
进社会公平正义、增进人民福祉为出发点和落脚点。 含义，可以指法律（a law or set of laws），或指立法
（来源：2013 年 11 月 12 日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 机关（a legislative body），也可以指立法行为（the
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 action or process of making laws）。为了使译文能真
【官方译文】China must stick to the socialist 实反映原文的含义，我们有必要补充相关词语，以避
market economy as the orientation of its reform, must 免歧义，笔者在参考译文里用了 legislative process。
promote social fairness and justice and must seek to 对于“生产经营单位”，原译文的译者又是逐字将其
advance the well-being of the people. 译成 production and operations entities。“生产单位”
不少人以为，为了做到“忠实”，凡是中文里有 译成 production entities 或许还说得过去，“经营单
的字，均应译出。于是，有人检查译文是否“准确”、 位”译成 operations entities 不仅表达离奇，而且意
有无漏译的办法是对照原文的每一个词，查看译文 思也很不清楚。其实，我们用 businesses 一个词就已
是否都有对应词，只要都能对号入座，那么即大功告 涵盖了“生产经营单位”所指的一切。另外，对于
成，如果发现缺少哪个字，便兴师问罪。实际上，这 “生产经营单位主体责任、政府监管责任和安全生
是对翻译的根本性质的误解。笔者在上文已经讲过， 产责任追究”这三点，我们需要考虑到中英文表达
翻译是传递信息的手段，翻译中对“信”的追求，应 方式的差异。原译文里 intensifying investigations of
该以信息传递的效果为依据，即要追求的是“动态 accountability for workplace safety 的说法不仅逻辑上
对等”，而不是貌合神离。构成篇章的有两类词语， 有误，而且语言是完全不通的。如果在译文里采用
一是包含实际信息要素的词语，二是本身不含与整 accountability 一词，我们似乎完全可以将第一点与
体信息有关的成分、但为信息传递牵线搭桥的词语。 第三点结合翻译，因为“追究”的意思已经包含于
对于第一类词语，我们在翻译时有必要尽量体现其 accountability 之中。总之，政府公文翻译的目的是准
内在意思，而对于第二类词语，则可灵活处理，我们 确传递原文所有信息要素，如果采用亦步亦趋、死抠
可根据译文表达的需要，保留、删除或改变原有词语 字面的手法，就很可能顾了表面，而丢失了实质。
的字面含义。此处原文里有“方向”两字，但如果 【参考译文】First, there has been better integration
在原文里删除“方向”，我们会发现其基本意思不变， of our oversight duties and the legislative process. The
可见“方向”在这里是虚词，本身不含信息要素，中 major revisions made by the Standing Committee to the
文里说“坚持……方向”比较顺口。译者硬要将其 Workplace Safety Law highlight the need for greater
译成 orientation，这样做毫无必要，而且 China must accountability of businesses for workplace safety, and
stick to the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as the orientation for stronger government regulation and control.
of its reform 是不通的。
【参考译文】Our reform continues to focus on 三、注意形合与意合之别，避免生搬硬套
building a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in tandem with 在 中 译 英 的 过 程 中，我 们 还 需 要 特 别 注 意 的
efforts to promote social fairness and justice, and 一 点 是，英 语 重 形 合（hypotaxis），中 文 重 意 合
improve the well-being of the people. （parataxis）。英语句子以主谓结构为主干，靠语言本
【例 5】一是把监督与立法更紧密结合起来。常 身语法手段，通过反映形式关系的各种动词不定式、
委会对安全生产法作出重要修改，强化生产经营单 分词、介词、连词、关系代词、关系副词等把句子其
位主体责任、政府监管责任和安全生产责任追究。 他成分层层搭架，使其相互连接。中文语言系统具
（来源：2015 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工作报告） 有“以神统形”的特点，常用紧缩句、省略句或并列
【 官 方 译 文 】First, we ensured oversight and 式的复句来表情达意，句子成分之间往往没有形式
legislation were more closely integrated. The Standing 上或语法上的关联，句子成分比较简短，显得松散，
Committee made major revisions to the Workplace 少用甚至不用关联词，主要靠句子内部逻辑联系使
Safety Law, increasing the responsibility of production 各个成分形成整体。
and operations entities and of government oversight 【例 1】2012 年，在世界各大经济体增长全面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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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各种风险不断暴露的情况下，我们合理把握政策 不是味道，第一个与第二个词组的意思重叠：前面
力度，保持财政预算支出规模不变，优化支出结构， 先谈到 a reserve system，后面又重复 lay up necessary
扭转经济下滑趋势。 （来源：2013 年政府工作报告） reserves ；前面提到 strategic，后面再补充 vital to the
【官方译文】In 2012, when other major economies national economy and the people’s livelihood。这种表
in the world were experiencing a slowdown in growth 述方式用在英语里过分松散，而且用词累赘。在英
and constantly encountered new risks, we maintained 语里，这些关联成分最好不要各自为政，不能像中文
a proper intensity in policy implementation, kept 里那样平行排列，不显示任何连接关系，而应体现出
budgetary spending unchanged, improved the spending 整体性与连贯性。另外， “确保”后面提到两点： （1）
mix, and reversed the decline in economic growth. 国家经济安全； （2）矿产品持续安全供应。这两点
原文里主语“我们”后面跟四个动宾结构，形 在逻辑上也不是并列关系。前者是大的方面，后者
式上是并列的，而从逻辑上分析，这四者并非并列关 是小的方面，可被视为前者的一个构成部分，或者也
系，前三者是原因，最后一点是结果。中文里可以把 可被视为实现前者的手段之一。这一逻辑关系在英
意义上并非并列的短语并行排列，而不加任何连接 语里最好也能得到体现，反之，意义上并不并列的事
词表示彼此关系，正是因为中文靠的是意合，词语本 物以并列形式出现，会使读者对作者的逻辑思维能
身的含义能决定彼此关系，这是中文的特点。这种句 力提出质疑。在意合型中文语句里，这样做不成问
式无法移植到英语里，在英语里 maintained a proper 题，词语之间的关系不必在形式上体现，读者根据语
intensity in policy implementation、kept budgetary 义即可以做出作者预想中的判断，而在英语里，我们
spending unchanged、improved the spending mix, and 不能这样做，从属关系必须明了。
reversed the decline in economic growth 这三个短语是 【 参 考 译 文 】A reserve system for strategic
无法并列的。原译文的排列方式导致行文不连贯： resources vital to our national economy and people’s
从句里提到其他主要经济体增长减速、风险增加， wellbeing should be established, to protect our national
在主句里读者本来是指望读到有关中国经济表现的 economic security, by ensuring uninterrupted supply of
实际情况，可是首先看到的却是 maintained a proper mineral products.
intensity in policy implementation 等等，而这些事实 【例 3】中国始终高度重视粮食安全，把发展农
与前面的情况并不直接相关，结果显得前言不搭后 业、造福农村、富裕农民作为头等大事，实施了一系
语。翻译时我们应该根据逻辑关系以符合英语形合 列重大行动。 （来源：2012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可持
特点的方式进行重新组合，比如： 续发展国家报告）
【参考译文】In 2012, while other major economies 【官方译文】China has always attached great
were experiencing a downturn and increased exposure to importance to food security, regarding developing
risks, China managed to pull off a reversal of declining agriculture, benefiting rural areas and enriching farmers
growth, by rationalizing its policy mix to optimize as its top priorities, and carrying out a series of major
spending priorities while keeping government spending actions.
level unchanged. 与前面的例子一样，本例的原文也是典型的意
【例 2】建立战略资源储备制度，对关系国计民 合句型。译者虽然在形式上没有模仿原文的三个并
生的战略矿产资源进行必要的储备，确保国家经济 列短语排列的方式，但还是保留了三个动宾结构，
安全和矿产品持续安全供应。 （来源：2003 年《中 只是将后两个的动宾结构中的动词改成分词。译文
国的矿产资源政策》白皮书） 读起来很不顺，最后一个短语 carrying out a series of
【官方译文】We shall establish a reserve system major actions 像是在说空话。中文里依赖意合推断，
for strategic resources, lay up necessary reserves of 读者可以知道“实施了一系列重大行动”是指前文
mineral resources vital to the national economy and 所述的行动，而在英语里模仿这种表达方式则实在
the people’s livelihood, and ensure the safety of the 为下策。谈到 a series of major actions 时，我们需要
country’s economy as well as the sustained and safe 说明这些是什么样的行动，即在构思译文时需要注
supply of mineral commodities. 意整体性与连贯性。
本例的中文原文也是很典型的意合型，用了三 【参考译文】Always attaching great importance to
个形式上并列的词组。译者没有对句子各个成分之 food security, China has been proactive in implementing
间的逻辑关系进行分析，完全沿用了中文的句型，也 a series of major measures to promote as a top priority
采用了三个动宾结构。但这种安排在英语里读起来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that benefits rural areas 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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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inese Translators Jour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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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rmers. 【参考译文】Second, there has been more robust

【例 4】根据宏观经济走势的变化，我们及时调 scrutiny of the implementation of laws. For instance our
整政策力度，适时退出刺激政策，实施积极的财政政 review of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Tourism Law was
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 （来源： 2013 年政府工作报告） conducted by examining reports, and holding discussion
【官方译文】In response to changing macroeco- sessions, in conjunction with random inspections and
nomic trends, we promptly adjusted the intensity of unannounced visits, and by supplementing moves to
policy implementation, reduced the force of stimulus gauge the overall effectiveness with typical case studies.
policies at an appropriate time, and implemented a The findings of the review were reported orally or via
proactive fiscal policy and a prudent monetary policy. videoconferencing at a Standing Committee meeting.
除了“调整政策力度”等译法有问题外，整句
译文的结构也值得商榷。原文主语“我们”后面有 结语
三个形式上并列的动宾词组，这也是典型的意合结 对于政府公文的翻译， “信”的要求确实至关重
构。第一个词组的要旨是“调整政策” ，而调整政策 要，译者必须尽力体现原文的所有实质性信息。但这
的方式是： （1）适时退出刺激政策； （2）实施积极的 绝不意味着译者只能亦步亦趋，照搬原文的结构、句
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由此可见，第二和第 型、词语组合、搭配方式；恰恰相反，为了做到“信”，
三个动宾词组实际上是对第一个词组的进一步描述。 译者经常有必要摆脱原文的束缚，按照目标语习惯
第三个词组反映两方面情况：财政政策一如既往， 重新安排结构，重新组合词语，着力体现原文的内在
而货币政策由原先的宽松转向稳健。原译文沿用中 信息，做到“动态对等”。
文的意合结构，结果连贯性不强，有必要根据英语的
形合特点加以调整，力求在译文里从形式上显示这 注 释
种逻辑关系。 ① 例如，见杨望平， 《政治文献翻译中的加减法》 ，编译局《翻
【参考译文】In response to evolving macroeconomic 译通讯》第 1 期， （2015-01-21）[2015-08-11]. http://www.
cctb.net/bygz/wxfy/201501/t20150121_317155.htm. 作者指
dynamics, we made timely adjustments to our policy mix,
出有这种认识存在，但作者本人认为“为使译文更加精
by phasing out the stimulus package, and staging a return
准，更符合英文的表述习惯，必要时，我们也需要在准确
to a more prudent monetary stance, with the fiscal policy 理解原文的基础上，在翻译过程中做一些加减法” 。
remaining proactive. ② 译文来自：http://www.globaltimes.cn/content/929932.shtml。
【例 5】二是完善执法检查方式。旅游法执法检 （2015-07-01）
③ 译文来自：http://news.xinhuanet.com/english/2015-05/27/
查中，把听取汇报、召开座谈会与随机抽查、暗查暗
c_134275873.htm。 （2015-05-27）
访结合起来，把全面检查同跟踪督查典型事件结合
④ 译文来自：http://news.xinhuanet.com/english/2015-06/09/
起来，还在常委会会议上以视频和口头报告相结合 c_134308383.htm。 （2015-06-09）
的方式汇报检查情况。 （来源：2015 年全国人大常 ⑤ 译文来自：http://news.xinhuanet.com/english/2015-04/19/
委会工作报告） c_134164035.htm。 （2015-04-19）
⑥ 译文来自：http://www.chinadaily.com.cn/opinion/2015-
【官方译文】Second, we improved the way we
03/16/content_19818509.htm。（2015-03-16）
inspect the enforcement of laws. During our inspections
⑦ 译 文 来 自： 中 央 文 献 重 要 术 语 译 文 发 布（2015 年 第
of the enforcement of the Tourism Law, we combined 一期） ，可查阅 http://www.cctb.net/bygz/zywxsy/201504/
our work of listening to reports and holding forums t20150427_321849.htm。 （2015-04-27）
with random inspections and unannounced visits, and
参 考 文 献
integrated comprehensive inspections with follow-
up inspections of and oversight over typical cases. We [1] 蔡力坚 . 翻译研修实用指南 [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4.
also reported our findings both orally and via video at a
[2] 蔡力坚 . 汉英实意翻译 [M]. 北京：外文出版社，2011.
Standing Committee meeting. [3] Nida, Eugene and Charles Taber.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原译文除了某些用词不当的问题外，完全沿用 Translation [M]. Leiden: E.J.Brill, 1969.
了中文句式，特别是保留了中文的两个“把……结 [4] Toury, Gideon. Descriptive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Beyond
合起来”的结构，使行文显得很沉重。笔者在参考 [M]. 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1995.
[ 作者简介 ] 蔡力坚，联合国秘书处大会和会议管理部高
译文里采用突出形合的处理方式，通过以介词引导
级译审，研究方向：英汉翻译。
的从属性状语结构来反映这两个“把……结合起来” [ 作者电子信箱 ] lijiancai@gmail.com
的结构所包含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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