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fessional Documents
Culture Documents
( 总第 216 期) JOURNAL OF XIAMEN UNIVERSITY( Arts & Social Sciences) General Serial No. 216
罗马银行法探析
———兼论商法起源问题
[意大利]阿尔多·贝特鲁奇
( 比萨大学 法学院,意大利 比萨)
摘 要: 现在人们普遍认为商法产生于中世纪商人法,罗马法中无商法。该观点源自对商法
范畴在历史语境下具体分析的阙如,其论据主要为罗马法律词汇中没有表示商法部门及区别于一
般私法制度的概念和术语。通过分析原始文献可以发现这些论据是不成立的。裁判官为了因应
罗马国家的扩张,在告示和相关司法活动中创造出一系列专门规制此等特殊法律关系的规范,昭
示了实质意义上的商法的诞生,银行法为其重要组成部分。银行业活动在公元前 4 世纪便已在罗
马出现,在商业化时代获得重大发展。为规范这些具有特殊性的活动,罗马法学在司法管辖、组织
机构、账簿出示、抵销等具体制度中回应了实践的要求。在从商业化时代向优士丁尼时期的转变
过程中,银行业经历了衰落与复兴,并在相关法律规范中映射了这一过程。
关键词: 罗马银行法; 商法起源时间; 优士丁尼银行法
中图分类号: D904. 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438 - 0460( 2013) 02 - 0085 - 12
一、关于商法起源的两种学说
( 一) 中世纪起源说
莱温·戈尔德施密特( Levin Goldschmidt) 在其 1891 年出版的名著《商法通史 》中宣称,现代一
[1]
般商法的根在“关于地中海各国间交往的罗马法中 ”, 明确指出“本意上的商法,作为法的一个分
[2]
支……是中世纪晚期意大利和近代法典编纂的作品 ”。 他的立场很好地表达了近代商法学者和
中世纪法、近代法学者头脑中的一些观念,即商法特殊性和独立性产生自 12 世纪、 13 世纪的商人
法( ius mercatorum 或 lex mercatoria) 。此等观点遂成为一个“教条”,在 20 世纪下半叶以前被几乎
整个法学界接受,带来了若干深远影响: 使人们相信商法是一个“本体论范畴”而非“历史范畴 ”; 使
人们确信在商人法之前没有所谓的商法 。
( 二) 自古存在说
这一学说是在 20 世纪末由部分罗马法学者( 特别是意大利的罗马法学者但不以此为限 ) 提出
的。他们认为: 首先,商人法并非商法的源头,而只是代表了商法在历史进程中相互衔接的若干类
型之一; 其次,在跨越千年的法律制度史的背景之下 ,该范畴的独立性可以导向两个迥然各异的基
收稿日期: 2013 - 01 - 15
作者简介: 阿尔多·贝特鲁奇( Aldo Petrucci) ,男,意大利比萨大学法学院教授。
· 85·
厦门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3 年
本模式。根据第一个模式,关于商事关系的规则在形式意义上表现为独立的规范集合体 ,或多或少
与民法规则体系对立( 形式独立说 ) 。 根据第二个模式,关于商事活动的规则表现为规则的集合,
尽管不与民法分离,却由于所规制的经济法律现象的独特性而在实质意义上呈独立形态 ( 实质独
立说) 。
在 12 世纪和 13 世纪之交,可从第一个模式离析出三个类型 ,它们可概括如下。
1. 形式独立体现为一个由商人阶级创造的规范集合体 ( 从本质上说源于习惯 ) ,没有任何立法
权力的介入。 此时就其发生渊源、适用对象和司法管辖而言,可以说它是一个“阶级的职业性的
法”。最重要的例子就是商人法,它产生并流行于中世纪晚期的意大利 ,此时正处于 12 - 13 世纪城
邦文明的背景下( 佛罗伦萨、比萨、卢卡等) 。这样的法表现出如下特征: 首先,由商人发布,因为商
业关系的规则产生于商事习惯,随后被纳入行业公会规章; 其次,仅适用于在行业公会注册了的人
之间的经济—法律关系; 再次,商人间的争议归公会首领 ( 称为“领事 ”) 专门管辖。① 此外还要强
调一点,商人法一开始便具有的职业属性即便在公会首领的司法管辖权( “领事”管辖权 ) 逐渐扩展
至在非公会注册者与注册者间发生的争议之后 ,也没有受到实质性变更,只要它们与商业事务有
在商业活动过程中完成。在一个阶级的职业性的法这一框架之下,我们还可以找到英国商人
关、
法,它在整个中世纪均与普通法彻底分离 。上面提到的三个特征其实同样适用于英国商人法 : 由商
[3]
人团体发布、仅对商人适用、商人间的争议由专门的海事法院管辖 。
2. 形式独立体现为一个规范的集合体 ,主要或全部产生于国家,在主体和客体两方面对商事关
系进行规范。因而此时人们可以说它是“国家制定的一个阶级的法”,其特点如下: ( 1) 规范产生于
国家当局而非商人; ( 2) 它们适用于被界定为“商行为 ”的法律关系,一方主体必定是商人; ( 3) 争
议由一个负责商事领域的专门国家司法机关管辖 。最古老的例子是科尔贝尔的《陆商条例 》( 1673
年) 和《海商条例》( 1681 年) ,后来被 19 世纪的多部商法典效仿( 1807 年《拿破仑商法典 》,
1861 年
《普鲁士商法典》,
1865 年《意大利商法典》,
1885 年《西班牙商法典 》,
1900 年《德国商法典 》) 。 如
我们所见,国家机关对该领域进行规范并行使司法管辖权,但考虑到了法律关系 ( 商行为 ) 和相关
主体的特殊性( 商人) 。
3. 形式独立体现并具体化为一个特殊且单独的立法规范 ,规范所有受到客观衡量的商行为及
商事关系本身的“一般原则”。我们因而可将这个体系命名为“商事法”( 或 ius mercaturae) ,它几乎
完全超越了商法乃适用于商人阶级的法这一最初印象 。在实质层面,这些规范由国家制定并适用
于一切可被评估为商行为的法律关系 ,与此等关系之设立者的商人身份完全分离; 而在程序层面,
司法权由普通司法机关行使,并无设置专门机构之必要。 我们可以在 1882 年《意大利商法典 》以
及相关的废除商事法院的 1888 年第 5174 号法律中找到这个类型的一个深远例证。 在这个例子
中,法律规范一方面完全以商行为和商事债关系的基本原则为中心来建构 ; 另一方面,适用于一个
特定阶层之成员的法的原初观点依然留下了痕迹 ,如关于商人和商事中介的条款。
关于第二种模式( 即商法的实质独立模式 ) ,我们要强调的是,其确立不仅要超越仅仅依据主
体( 商人) 或客体 ( 商行为 ) 的资格来鉴别商事关系的法律规则,还以整个私法中相互关联的“商
化”进程为前提,是若干重大经济—社会变迁的后果。其中最为深刻的,是动态财富 ( 资本、投机行
为) 对静态资本( 土地所有权和世袭地产) 的胜利以及传统社会结构的逐步解体 。
这一私人经济关系的商化进程在历史上朝两个方向实现 : 其一,在商业领域形成的一些制度
二、罗马商法的法律制度与特殊概念
( 一) 以实质独立说证成罗马商法的存在
我们刚才已经看到,商法在罗马法中并不表现为私法内部的一个形式独立的类别 ,而是作为统
一的私法中具有实质特殊性的一类 。现在需要更加贴近地探究相当一部分商法史研究者之所以反
对这一观点的论据。这些论据大体上坚持认为,在罗马法律词汇中并没有指称特殊商法部门并将
商法制度与一般私法制度区分开的概念和术语 。①
关于没有指称罗马商法的特殊表达问题 ,指出一点即为已足: 根据前面的研究,这一点只能说
明缺乏商法的形式特征( 一个与私法分离的标签) 而非实质特征,后者塑造了公元前 2 世纪至公元
3 世纪之间罗马法的特点。关于没有指称严格意义上的商事制度的特定术语的主张被原始法律文
献彻底否定,它们是裁判官告示及相关司法创造中使用的语言 ,从中可明显看到一些概念和用语的
[6]
产生以及逐渐巩固,它们在自身的独特含义上属于“企业活动的领域”。
( 二) 原始文献体现的罗马商法
[7]
在此,我们仅限于介绍几个主要例子: 1. 关于分配之诉的告示 ( de tributoria actione) , 里面使
用了 negotiari、negotiatio、negotiator 和 merx peculiaris 术语,它们大体上对应今天的“开展企业活
[8]
动”、 “企业”、 “企业家”和“商业资本 ”; 2. 关于总管之诉的告示 ( de institoria actione) , 里面使用
了 institor、praeponere 和 praepositus( 从它发展出 praepositio) 以及 taberna instructa 诸术语,分别对应
我们今天的“代理商”、 “委任经营”和“企业 ”; 3. 关于对船舶经营人起诉的告示 ( de exercitoria ac-
[9]
tione) , 在里面可以发现 exercere navem,、exercitor navis 和 magister navis 的表述,可大致翻译为
“船舶经营人”和“船长”; 4. 关于船舶经营人、旅店主人和骡马店主人对保管的
“经营航海企业”、
[10]
客人货物及行李失窃和受损承担责任的告示 ( de receptis nautarum,cauponum,stabulariorum) ,
里面使用了词汇 exercere naves、cauponas,stabula 以及术语 nauta、caupo、stabularius,可分别翻译
为“经营航海企业”、 “旅馆企业”、 “骡马店( 收容运输用牲口) ”以及“船舶经营人 ”、 “旅馆主人 ”和
[11]
“骡马店主人”; 5. 关于在诉讼中出示银行账簿的告示 ( de argentariis rationibus edendis) , 里面使
用了 mensam argentariam exercere、argentarius 与 mensa 术语,分别对应今天的 “经营银行企业”、
“银
行家”和“银行”。
以上术语和概念指向商业活动的各个方面 ,由于裁判官告示和法学家解答的逐步固化 ,它们稳
[12]
定地进入法规用语之中,获得明确而清晰的术语内涵。
( 三) 罗马商法的历史分期
有必要区分罗马商法的各个时期 ,它们间的关系或多或少地在经济—社会方面或与政治—制
[13]
度结构相适应的法秩序中明显不同 。 本文所关注的是商业大发展时期,即从公元前 2 世纪到公
元 3 世纪中叶,彼时的罗马是地中海和“全球化”的欧洲的经济中心,以密集的贸易和交流为特征;
以及优士丁尼时代 ( 公元 527 - 565 年) ,它以经济和银行业的复兴为特点,同时具有东罗马帝国的
新特色。
四、商业时代罗马银行业的法律形式
如果我们分析法律原始文献,毋庸置疑,将看到一个关于银行业者的活动、对他们的司法管辖
以及银行组织的特殊规范群。
( 一) 对银行业务的司法管辖
直至公元 1 世纪为止,尚不存在对银行业者和银行业的专门司法管辖。 与它们有关的裁判官
告示规定在不遵规定的情形,对银行业主起诉采用为普通诉讼具体规定的程式。 在银行业者获得
裁判官救济的场合亦是如此。
公元 1 世纪和 2 世纪,在银行业活动的普通司法权之外还有皇帝官员的管辖权 ,后者通过在程
式诉讼程序之外的非常诉讼程序 ( cognitio extra ordinem) 中活动。 最初,阿德里亚努斯皇帝授予市
长官( praefectus urbi) 对金钱诉讼的司法管辖权,如保罗在《论市长官的职责 》单卷本 ( 被收录于 D.
1, 2) 中所说,这是银行业的一部分 ( argentarius) 。 根据阿德里亚努斯皇帝的一封信,在一些由
12,
银行提出的或针对银行而提出的金钱诉讼中 ,也可以求助于市长官。因而在这类案件中,官员可以
受理银行或其对手提起的官司。在“金钱诉讼”之前的连词“也 ”( et in pecuniariis causis) 表明此等
对银行的管辖权限之前已授予其他人 。乌尔比安在《论市长官的职责》单卷本 ( D. 1, 12, 9) 中谈
1,
到了监管并对可能的不法或受禁止的行为予以打击 。
除此之外,市长官应负责管理银行诚实地进行他们的业务相关的事务 ,并且远离那些被禁止做
的事情。
市长官于是被授予对银行从事的职业活动 ( circa omne negotium suum) 予以监管的任务,处罚
违规行为。由于乌尔比安往往混杂使用术语 nummularius 和 argentarius 来指称银行业者①,这一规
定很可能并不仅限于第一类范畴下的成员 ,而是适用于全体银行业主。若是如此,从这一文本便可
以看到公元 1 世纪和 2 世纪初,此等官员是如何管理银行活动并打击违禁行为的 。然而,并不能确
定这些是特殊禁令或是适用于任何人的一般禁令 。②
促使阿德里亚努斯皇帝设置一个与市民法管辖权并列的市长官的管辖权的理由 ,是有必要向
[17]
银行业实践中出现的新业务提供保护 , 尤其是计息的变例寄托,法学家无法将其纳入现有框架
之中,遂置于裁判官规定的相关诉讼中 。
市长官行使刑事处罚权的一个例子也载于教会领袖的文本中 。罗马的依波理托以卡利斯托的
口吻叙述,他在成为教皇( 217 - 222 年) 之前从事的是银行业,在公元 188 年由于导致企业破产而
被市长官福西亚诺判处在撒丁岛强制劳动 。③
至少到公元 3 世纪中叶,市长官的管辖权并未取代裁判官的一般管辖权,而是与它并驾齐
[18]
驱。 盖尤斯《法学阶梯》和《学说汇纂》对塞维鲁朝法学家的评注的记载,均表明裁判官告示所含
的救济程序依旧有效。
在塞维鲁朝( 193 - 235 年) 还记载了与粮食周转和贮存相关的金钱争议。 我们可通过保罗的
《主要论点集》第 1 卷( D. 14. 5. 8) 知晓粮食供给长官 ( praefectus annonae) ④ 的司法管辖权。 在里
面该官员对委任一名代理商管理一家金融企业的人做判决 ,此人在接受了买受人的委托购买一批
小麦之后携款潜逃。①
( 二) 关于银行业的实体法规定
在对司法管辖权予以检视之后,现在从实体的角度探讨一系列仅以银行业者为受众的裁判官
告示。它们是: 1. 在诉讼中出示银行账簿( editio rationum argentariarum) ,提出在诉讼程序中出示与
客户账户相关的账簿,如果该客户在与银行或第三人的诉讼中需要它作证据 ; 还规定在未予出示
时,允许私人提起罚金之诉,诉追由此丧失的利益的损害。② 2. 银行担保( receptum argentarii) ,通过
事实诉权( 后来称承保之诉) 对简约提供法律保护,在此简约中银行向债权人承诺偿还其客户的债
务。其特殊之处在于: 它是一个只能由银行承担的担保 ,相对于主债务是独立的。即使在主债务并
不存在时,银行亦要承担责任,因此是绝对的。③ 3. 实行抵销的诉讼 ( agere cum compensatione) ,银
行应当计算至诉讼时为止应得的钱款与它应给付对方的钱款之间的差额 ,并在诉讼中仅得主张此
等差额,错算则败诉。④ 4. 在诉讼中可向银行提出的抗辩( exceptiones argentariae) ,如银行组织的拍
卖( auctio argentaria) 的买受人,在某些情形中可以之对抗后者对拍卖物的价金提出的要求 ( 通过依
要式口约之诉) 。在勒内尔( Lenel) 还原的裁判官告示中有三个: 未向买受人交付货物的抗辩 ( ex-
ceptio mercis non traditae) 、由于存在未声明的隐藏瑕疵而返还购买的物的抗辩 ( exceptio redhibitio-
nis) 、银行起诉客户时未为抵销的抗辩 ( exceptio pecuniae non pensatae) 。5. 银行对未向买受人交付
货物的抗辩的答辩( replicatio) ,只要在拍卖条款中已规定,后者应在接受货物前支付价金。⑤
这些告示大体上是为了保护与银行发生法律关系的人 ,对他们规定了特定义务并划定其责任
范围。最后一个救济方式是例外,告示为银行规定这个答辩是为了使拍卖条款得以遵守 。
( 三) 关于银行的特殊法律制度
通过整合来自不同原始文献中的规范 ,在银行的一些重要领域可构建一些特殊法律制度 ,其中
有: 1. 银行账户的概念 ( ratio) 并确定了一组与其相关的营业活动 ( 消费借贷、存款、汇款、银行担
保) ,法学家们———特别是拉贝奥和乌尔比安———在解释前述在诉讼中出示银行账簿的裁判官告
类型的银行活动和银行的组织框架依然适用一般法律制度 。 在此我们仅限于谈论合同,法学家提
出来的许多有关消费借贷、变例寄托、要式口约和信用权委任 ( mandatum credendae pecuniae) 的处
理方案使用的是一般法律规则,适用于任何人,无论他是否银行业者,不必强调所涉人员的职业。
为完整描述这一场景,最后还要考虑的是最初专门因银行而出现的特殊活动后来被一般化 : 抵
销便是一个例证,自公元 2 世纪末起,它便成为债的一种一般消灭方式,不限于要求银行返还所经
管的金钱时使用。
五、关于银行业的优士丁尼法概览
为客户提供的间接融资模式并起一般担保的作用 ,债权人便可以在履行期届满时直接向银行提出
要求,而无需证明其债权,同时银行不得利用债务人可能有的抗辩 ( 第 9 号告示前言 ) 。 在已支付
的情况下,受委托人和作为债务人的客户约定的担保已经登记了 ,银行便可依据该记录向客户求
偿,无需进一步证明; 如果没有这样的书面记录,那么他应当先证明实际缔结了委托合同 ( 第 9 号
告示前言和第 1 段) 。学理界正确地指出了刚才提到的这种担保形式与银行担保在本质与功能上
[22]
的类同,后者为优士丁尼在 531 年废除。
( 二) 其他发展
在其他有利于银行业者的规定中,依据其重要性,还有必要指出: 1. 推定的银行抵押权。 当存
在债务人愿意为银行设立默示抵押的明显征兆时 ,推定银行在其债务人的财产上具有此等抵押权
( 第 136 号新律第 5 段头节 ) ; 2. 银行代位权。 授予银行对其亡故且没有继承人的债务人的代位
权,由此行使债务人对第三人享有的债权 ,或要求返还死者寄存于第三人处的物,或虽然归属于第
三人但是在物上为债务人设定了抵押权且已经可以实现该权利的物 。银行在对第三人财产的抵押
诉讼中的代位权,在债务人依旧生存的情况下也被承认,不论他与银行签订的合同是否提到抵押
( 第 7 号告示第 3 段) ; 3. 对银行合同形式特殊性的承认。除优士丁尼法的文献[23]承担的核心作用
[24]
以及各类银行资料展现的情况之外 , 在实践中银行还这样缔结合同: 不以书面形式或缺乏法定
[25]
要件( sine scriptis) 或仅通过银行“日记账 ”( diarium) 的记录来证明。 这种做法表现在一系列活
动中: 有金钱、金子、银子和其他可替代物的消费借贷 ( 第 7 号告示前言、第 136 号新律第 3 段) 、设
立了质押的消费借贷( 第 9 号告示第 4 段) 、有利息的借款 ( 第 136 号新律第 4 段 ) 、向客户出售由
银或其他珍贵材料制成的物品 ( 第 136 号新律第 3 段 ) 、与给付利息相关的合同或简约 ( 第 136 号
新律第 5 段第 1 节) 以及称为 antifònesis 的银行对其客户的债权人提供的担保 ( 第 9 号告示前言和
第 1 段) 。
六、关于“罗马银行法”的最后几点思考
面对到目前为止的简短描述所呈现的图景,我们可以说存在一个具有自身特性的“银行法 ”
吗? ———只是在一定限度之内可以这样说 ,该法调整的是银行业者的活动、组织一家银行的可能模
式以及一方为银行的争议的司法管辖 。如果我们重新回顾一下前面论及的资料,它们提供给我们
用来回答这一问题的要素似乎是相互矛盾的 。然而在我看来,若不区分这里分析的两个时期则不
能确定地回答该问题。
在商业时代,前文所列举的规范的整体虽然不构成一个有机而全面的制度 ,但确实表现了一个
“关于特定阶层的国法”,它由罗马法的造法机构 ( 裁判官告示、法学家解答以及之后的皇帝敕令 )
创造,往往回应的是实践的要求。 在许多情况下,这类规则的“特殊性 ”取决于法律关系的一方是
银行( 如在诉讼中出示银行账簿、在起诉之前抵销相互的请求、破产 ) ,在其他情形则来自银行业务
的客观内在本质( 如通过 receptum argentarii 完成的银行担保) 。
无论从银行运作的量还是质的方面来看 ,上述对银行业者或其他人同样有效的“一般私法 ”规
范调整的金融活动,就已足够证明在罗马法中银行法实质上已自成一门 。 此等活动构成一个时间
段中“私法的商法化”现象的一部分,这意味着民商合一,即不能根据从业者划分法律部门 。
在司法管辖层面,尽管在最初的时候曾与普通司法管辖权并列 ,但在银行领域中也出现了一个
专门管辖权,与金钱有关的诉讼归市长官管辖 ,与粮食供应与运输相关的则归粮食供给长官管辖。
前者还被赋予监管银行业者正当从事其经营的职责 ,如同他对其他行业的监管一样,被授予惩处违
法行为的广泛权力。
· 94·
第2 期 [意大利]阿尔多·贝特鲁奇: 罗马银行法探析
优士丁尼法的情况也大体如此。本文之前研究的三道敕令表达的也是特别规则,与银行活动
中最引人瞩目的那一部分有关,由“国家当局”( 在这里即皇帝) 依据银行实践中的需求而颁布。 这
里的“特殊性”源自法律关系一方主体的银行业者身份,如在消费借贷和关于利息的协议、在行使
代位权和提供 antiphònesis 这种人的担保的情况中。 两个皇帝官员对此等关系必不可免的争议所
具有的特别管辖权也平行存在。
相对于商业时代的法,优士丁尼法强调的是特殊规则的“国家 ”属性,从那时起造法的唯一渊
源是皇帝,他也要确认所有的商业习惯并使其具有法律意义 。此外,规则的特殊性不仅与银行活动
的客观性有关,也与完成这些行为的人的特殊身份有联系 。
( 徐铁英 译)
注释:
[1][2] 戈尔德施密特: 《商法通史( 第一版) 》( 意大利语版) ,蒲山、安东尼奥·夏洛亚译,都灵: UTET 出版社,
1913
年,第 3、
31 页、。
[3] 约翰·哈里斯·贝克: 《公元 1700 年前的商人法和普通法》,载《剑桥法律评论》1979 年第 38 期; 彼得·斯坦:
《欧洲法的基础》( 意大利语版) ,米兰: Giuffrè 出版社,
1987 年,第 275 页及以下。
[4][13] 切拉米: 《罗马商法研究导论》,载切拉米 - 贝特鲁奇主编: 《罗马商法导论: 历史概述( 第三版) 》,都灵:
Giappichelli 出版社,
2010 年,第 8 页及以下、第 20 页及以下。
[5] 弗朗切斯科·伽尔伽诺: 《商法》条,载《学说汇纂( 四) ·私法规范》,都灵: UTET 出版社,
1989 年,第 359 页。
[6][12] 迪·波尔多: 《罗马商法: 一个罗马史中的“阴影地带”和商法学者的历史—比较思考》,载《从罗马到现代
的法的概念、构成和解释———献给菲利浦·伽罗教授的研究》( 第三卷) ,拿波里: Jovene 出版社,1997 年,第
431 页。
[7][8][9][10][11]奥托·勒内尔: 《永久告示》,莱比锡: B. Tauchnitz 出版社,§ § 103 和 104,§ 102,§ 101,
§ 49,§ 9。
[14] 列奥·那迪奥 : 《公元前 3 世纪银币与商业在罗马的起源》,鲁汶—巴黎 : Editions - Diffusion,Peeters -
Societè pour l'information grammaticale,1989 年,第 245 页及以下。
[15] 让·安德雷: 《罗马世界的金融生活: 银币兑换商( 公元前 4 世纪到公元 3 世纪) 》,罗马: école franaise de
1987 年,第 447 页及以下; 让·安德雷: 《罗马世界的银行业与商业》,伦敦 : 剑桥大学出版社,
Rome, 1999 年,
第 30 页及以下; 格洛施勒: 《石板: 在庞贝和赫库兰尼姆发现的资料》,柏林 : Duncker & Humblot 出版社,
1997
年,第 49 页及以下; 福尔迪: 《有关罗马银行的术语的疑问与猜想》,载《超越边界: 献给维托德尔·沃罗杰维奇
的罗马法文集》( 第一卷) ,华沙: Liber 出版社,
2000 年,第 207 页及以下; 加西亚·加里多: 《罗马世界的贸易、
商业和金融》,马德里: Editorial Dykinson,S. L. ,
2001 年,第 32 页及以下; 贝特鲁奇: 《罗马银行的组织与活动
之法律概述》,都灵: Giappichelli 出版社,2002 年,第 3 页及以下; 《银行企业: 活动、组织模式、运转和终止》,载
切拉米—贝特鲁奇编: 《罗马商法导论: 历史概述》( 第三版) ,都灵: Giappichelli 出版社,
2010 年,第 109 页及以
下。
[16] 贝特鲁奇: 《经营银行: 罗马金融企业研究( 公元前 2 世纪—公元 2 世纪) 》,拿波里: Jovene 出版社,1991 年,
第 19 页及以下和第 293 页及以下。
[17][18] 胡安·德·丘露卡: 《古典罗马法中市长官对银行的司法管辖权》,《萨维尼基金会法史杂志》1991 年( 第
108 卷) 。
[19] 迪亚兹·包蒂斯塔: 《拜占庭银行研究( 优士丁尼立法中的银行业) 》,穆尔西亚: Universidad de Murcia 出版
社,1987 年; 乔万尼·卢科蒂: 《优士丁尼立法中的银行、银行业者和银行合同》,载《罗马法研究所公报》1991
年卷( 第 94 卷) 和 1992 年卷( 第 95 卷) ; 弗兰卡·拉·罗萨: 《银行家的压力与优士丁尼对 constitutum 的改革
( C. 4,
18,
2,2) 》,载《从罗马到现代的法的概念、构成和解释: 献给菲利普·伽罗教授的研究》( 第 2 卷) ,那
1997 年,第 445 页及以下; 法索利诺: 《论专门银行行为: “银行担保”》,载 《Labeo》2000
波里: Jovene 出版社,
年第 46 卷; 贝特鲁奇: 《罗马银行的组织与活动之法律概述》,都灵: Giappichelli 出版社,2002 年,第 205 页及
· 95·
厦门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3 年
以下。
[20] 迪亚兹·包蒂斯塔: 《拜占庭银行研究( 优士丁尼立法中的银行业) 》,穆尔西亚: Universidad de Murcia 出版
社,1987 年,第 5 页及以下; 乔万尼·卢科蒂: 《优士丁尼立法中的银行、银行业者和银行合同》,载《罗马法研
究所公报》1991 年卷( 第 94 卷) 和 1992 年卷( 第 95 卷) ; 贝特鲁奇: 《罗马银行的组织与活动之法律概述》,都
灵: Giappichelli 出版社,2002 年,第 205 页及以下。
[21] 劳拉·索利多洛·马罗蒂: Ultra sortis summam usurae non exiguntur,载《Labeo》1982 年第 38 期; 朱利亚诺·
切尔文卡: 《高利贷( 罗马法) 》,载《法学百科全书》( 第 45 卷) ,米兰: Giuffrè 出版社,1992 年,第 1128 页; 贝特
鲁奇: 《罗马银行的组织与活动之法律概述》,都灵: Giappichelli 出版社,2002 年,第 217 页。
[22] 贝特鲁奇: 《关于优士丁尼在中对银行担保和 antiphonesis 的立法的几点思考》,载《信义·人道法: 路易吉·
拉布鲁纳纪念文集》( 第 6 卷) ,那波里: Editoriale Scientifica,2007 年,第 4219 页及以下。
[23] 马里奥·塔拉曼卡: 《( 罗马法中的) 文件和文献资料》,载《法学百科全书》( 第 13 卷) ,米兰: Giuffrè 出版社,
1964 年,第 553 页及以下; 马里奥·阿梅洛蒂: 《优士丁尼法中的文件: 实践与规范》,简·瓜贝尔托·阿尔奇主
编: 《优士丁尼时期的法律界: 特点与问题》,拉文纳: M. Lapucci / Edizioni del girasole 出版社,1985 年,第 131
页及以下。
[24] 迪亚兹·包蒂斯塔: 《拜占庭银行研究( 优士丁尼立法中的银行业) 》,穆尔西亚: Universidad de Murcia 出版
社,1987 年,第 13 页及以下。
[25] 贝特鲁奇: 《罗马银行的组织与活动之法律概述》,都灵: Giappichelli 出版社,2002 年,第 219 页及以下。
[责任编辑: 蔡永明]
Aldo Petrucci
( School of Law,Univeristy of Pisa,Pisa,Italy)
Abstract: It is widely acknowledged that commercial laws originated from Ius Mercatorum in the Middle Ages and com-
mercial laws in its proper sense did not exist under the Roman Law. This viewpoint is due to the absence of specific analysis
of the category of commercial law in historical contexts,the main argument for which lies in the non-existence of particular
concepts and terms in the Roman legal language. However,if we examine original legal texts,that argument can be proved
groundless. In order to meet the demands of an expanding Roman,Roman jurisprudence developed a series of regulations to
specify particular economic practices,which indicated the birth of a commercial law in a real sense,with a banking law be-
ing an important part. Banking service originated in Rome in the 4th century BC and was greatly developed in the commer-
cial period. In order to regulate these particular activities,Roman jurisprudence developed a set of special rules in jurisdic-
tions,organizations,offset,account books etc. From the commercial period to the time of Justinian,Roman banking serv-
ice went through decline and revival,which was reflected in its relevant legal norms.
Key words: Roman banking law,origin of commercial laws,Justinian Banking Law
· 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