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外 国 文 学
《百年孤独》中乌苏拉的悲剧英雄形象
郝月梅
黄敏
摘 要 ：加西亚 • 马尔克斯以一种幻想中的现实途径刻
画了马贡多的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的百年兴衰史。布恩地亚
家族中的人物面对着与生俱来的孤独，大多选择自我逃避而
后沉沦，且互不结盟，乌苏拉是这个家中唯一的另类 ：勇敢
坚强的以一己之力对抗和消解各种破坏家族团结与壮大的
孤独，她既是家园的开创者、建设者，家族精神的救赎者、
守护者，也努力接纳并维系着家族的社会联系。但乌苏拉的
奋斗是一场终会被人忘记的、巨大而徒劳的英雄史，她鲜少
得到理解、支持和关注，度过了格外孤独的一生，且并未改
变家庭的孤独本质和消亡命运，为其英雄主义蒙上了一层悲
剧色彩。
关键词 ：乌苏拉 ；孤独 ；英雄 ；悲剧
作者简介 ：郝月梅（1993-），女，汉族，云南曲靖人，
云南民族大学教育学院课程与教学论硕士，研究方向 ：课程
与教学基本原理 ；黄敏（1996-），女，汉族，湖南邵阳人，
云南民族大学教育学院教育学原理专业硕士，研究方向 ：教
育人类学。
[ 中图分类号 ] ：I106 [ 文献标识码 ] ：A
[ 文章编号 ] ：1002-2139(2019)-35-110-02
一、布恩地亚家园的开创者、建设者
身材矮小的乌苏拉勤俭能干、敦本务实、意志坚定，为
了自己的家族和后代一生“俯首甘为孺子牛”。乌苏拉夫妇
[1]
原本的家园是“全省最好的村子之一” ，后因丈夫布恩地
亚杀死一位同村男性后常见其阴魂不散而离开寻找新的居
住地。经过两年多的跋涉到达马贡多，年轻的丈夫规划村庄、
指挥播种、规劝生育，马贡多在短短几年中也成为了一个幸
福的村庄。但当作为马贡多的科学启蒙者默尔基阿斯德带来
第一块磁铁后，丈夫开始痴迷异想天开的“科学”事业，完
全撇下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从此便由乌苏拉一人抚养儿
女，支撑家业，成为家族的经济支柱。在这百年间，其他家
族成员也以自己的方式增加过家庭的收入，但都极为短暂，
甚至是以非正常的荒唐手段获得财富。
乌苏拉种植瓜果、饲养牲畜、经营生意。建村之初，家
庭经济拮据家具简陋，乌苏拉也打理得整洁温馨。安顿下来
后，通过经营点心生意攒下一笔可观的财富，用于扩建家宅，
准备子女婚嫁，也是镇上规模空前的宅院，引得马贡多人的
艳羡。几年后，乌苏拉再次攒下积蓄支持小儿子布恩地亚的
人道主义起义。老去的乌苏拉依然持续经营生意，恢复战
[1]
争中耗去的钱财。 如她所说，“只要上帝让我活着，这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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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人院就不会缺钱花”。[1] 大雨过后，以回光返照之力发动
家中所有力量曝晒被虫蛀的一切家具 [1]，临终弥留之际向
神祷告并劝告后代守好家业 [1]。反观其他人对家族的付出，
更可看出乌苏拉是这个家唯一坚固的支撑。小儿子在刚刚成
[1]
年时因经营银器生意赚过一笔钱 ，随后便因起义远离家
园，停战后便在闭门自锁中等待死亡 ；而重孙奥雷良诺第二，
“没花什么心血，仅仅因他所养的动物异乎寻常的繁殖而积
蓄了大笔钱财，成为当地巨富”[1]，这也是他与情妇佩特拉 •
科特苟且至死的理由，但他同时骄奢淫逸，大肆挥霍。
二、布恩地亚家族的精神守护者、救赎者
布恩地亚家族的每个人都缺乏爱与被爱的能力，各自活
成一座孤岛。夫妻之间、亲子之间、兄弟姐妹之间皆无感情
可言，唯有乌苏拉恪守妻子、母亲和长辈的责任。尽管全书
很少提及“爱”字，但乌苏拉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儿女和其
他后代，尽她所能的关心关注每一个人，燃烧自己维持家庭
的温暖。如前文所述，在乌苏拉的努力之下，布恩地亚家族
不缺物质，但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里却空空如也，他们带着空
空荡荡的内心在这世间各自寻找又纷纷认命。乌苏拉以爱之
实，以坚忍不拔的毅力试图将他们从孤独中解救出来 ；同时
她也传承了祖先们具有的“勤劳和良好的习惯”[1]，
踏实肯干，
自强不息，具有无私奉献的高贵精神，以一己之力去对抗众
孤独带给家族的离心力，试图扭转或延缓家族的悲剧命运。
丈夫和乌苏拉本来背负“共同的良心谴责”，但是丈夫
在建村不久后就被“磁铁热、天文计算、炼金梦想以及认识
世界奇迹的渴望迷住了心窍”[1]。乌苏拉对此耐心的劝勉过，
愤怒决绝的反抗过，委屈无奈的痛哭过，最后极尽宽容的
尽心照料，且独自挑起家庭重担。大儿子霍塞 • 阿卡迪奥
一生都跌落于情欲的孤独中，因与算命女庇拉 • 特内拉私
通致其怀孕后，离家出走彻底逃避责任，乌苏拉不顾一切
地孤身寻子。而当大儿子与收养的女儿雷蓓卡恋爱结婚时，
乌苏拉为坚守道德伦理的家庭正气将他们赶出家门。对于
小儿子奥雷良诺上校来说，乌苏拉也倾注了极多的母爱。
乌苏拉不顾丈夫反对支持儿子迎娶雷梅苔丝，最终促成家
族内唯一称心如意的婚姻。参战后的上校被保守党处以死
刑时，冒死进牢房会见 ；从足以杀死一匹马的马钱子碱中、
从儿子自杀的枪下两次救回他的性命。上校完全闭门自锁
做小金鱼时，乌苏拉也没有放弃他，依然像当年照顾老布
恩地亚一样照顾奥雷良诺。
女儿阿玛兰塔温柔节制、无私奉献的性格得益于乌苏拉
对其严厉的教育。正是这种教育，阻止了阿玛兰塔和侄子奥

雷良诺的乱伦，并不求回报的抚养家族后代。乌苏拉将来历
不明的少女雷蓓卡视为己出，治疗她的食土症，也没有因
为雷蓓卡带来失眠症而赶走她。关心两位女儿未来生活的幸
福，为了她们有一个体面的地方会客，拿出所有积蓄修建家
宅。极为关心女儿阿玛兰塔两次有可能的婚姻，对待意大利
琴师皮埃特罗和马尔克斯上校都犹如亲生儿子一般，并在阿
玛兰塔恋爱期间主动承担她的家务。虽然孙子阿卡迪奥在获
得马贡多的统领权后施行暴政被乌苏拉当众鞭打阻止，但当
危险来临时，乌苏拉本能地为阿卡迪奥挡子弹。以及教育俏
姑娘雷梅苔丝学习家务 ；以及劝勉重孙子霍塞 • 阿卡迪奥第
二不要卷入战争 ；支持玄孙女梅梅进行必要的社交等。乌苏
拉对后辈们的关心和爱就像她矮小的身影一样也无所不在。
三、布恩地亚家族与外界联系的门户与桥梁
最初的马贡多像是老布恩地亚在沼泽地里发现的西班
牙帆船一样，“孤独的、被人遗忘的地方，杜绝了时间的恶
[1]
习” ，在默尔基阿斯德死之前，这是连死神都忘却的地
方，布恩地亚家族的孤独处境也是如此。百年之间，布恩地
亚家族的人们均以不同的目的出走过马贡多，但是他们从未
真正削减过这个家族中孤独的强大气场，在喧嚣与辉煌落幕
后，反而走向更深的孤独。比如乌苏拉的丈夫布恩地亚曾出
行二十六个月寻找新世界，无功而返 ；大儿子霍塞 • 阿卡迪
奥跟随吉卜赛人出走，再回来后只有一身沧桑和情欲 ；小儿
子奥雷良诺一生南征北战，最后留下的只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1]
了马贡多的一条街 ；家族的第五代阿玛兰塔 • 乌苏拉年
少时去布鲁塞尔留学，归家后带着重振家业的信心和勇气，
但最后依然是沉溺于与侄子的乱伦情感中。乌苏拉一生中两
次离开马贡多，并在孤身寻子的那一次“找到了丈夫远征中
[1]
没有找到的那条通向伟大发明的道路” ，同时，乌苏拉一
直在维系着与“外人”的重要联系，用正义与善良打开了布
恩地亚家族紧闭的大门，架起与外界沟通的桥梁，建立起流
淌新鲜血液的友谊。乌苏拉起先并不待见丈夫的“科学启蒙
人”——默尔基阿斯德，后因其年迈体衰特地为他安排房间，
在其死后伤心哭泣，布置隆重的葬礼。
当布恩地亚家族的人带着巨大的精神空虚向外侵略时，
乌苏拉坚决站在正义和仁慈的一边，尽她所能阻止暴行并安
抚受害者。具有良好教养的意大利钢琴技师皮埃特罗 • 克雷
斯庇因阿玛拉塔绝情的拒绝他的求婚后，伤心欲绝的选择自
杀，乌苏拉在家里为他守灵，并惩罚阿玛兰塔。孙子阿卡迪
奥在接过马贡多的领导权后，滥杀无辜，在他即将处决亲家
堂阿波利纳尔 • 莫科特时被乌苏拉当众鞭打阻止，并恢复镇
上往日的秩序 [1] ；马贡多有史以来最好的统治者——保守
党将领蒙卡达被自由党判为死刑时，乌苏拉联络马贡多革命
军官的老母亲们到法庭抗议，并严厉斥责自己儿子的无情无
义 ；善良的赫里奈多 • 马尔克斯上校要被奥雷良诺上校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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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乌苏拉不惜大义灭亲，最终保住马尔克斯上校一命。
四、对抗众孤独的悲剧英雄
乌苏拉总结家业衰败的四大原因是“战争、斗鸡、生活
淫荡的女人和胡思乱想的事业”[1]，可乌苏拉阻止不了丈夫
用珍贵的家业换取磁铁、放大镜就像阻止不了他最后的疯癫
呓语和死亡一样 ；她阻止不了大儿子与干女儿雷蓓卡情欲诱
导下的乱伦之恋就像堵不住霍塞 • 阿卡迪奥死时长流的鲜血
一样 ；她阻止不了小儿子热衷战争流血、残暴滥杀就像她打
不开他年少时便锁上的心门一样 ；她阻止不了女儿对爱情和
婚姻的畏惧就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玛兰塔日夜编织裹
尸布一样 ；她更无法阻止两位重孙或隐身斗室或奢靡颓废就
像她无法用脊髓糖浆医好自己的瞎眼一样 ；她亦无法阻止新
一代女主人菲南达的死板教条、与世隔绝的严格管控就像她
无法阻止菲南达已发生过的修女式生活的童年一样。
乌苏拉没能阻止孤独以各色的方式吞噬家族的每一位
成员，甚至于她一生鲜有朋友，无从倾诉。儿子奥雷良诺身
上有着母亲乌苏拉的节制、勤劳，也有着父亲的理想、抱负，
但他“他从来就没有爱过谁”[1] ；奥雷良诺上校的妻子小雷
梅苔丝本来极有可能接替乌苏拉，与奥雷良诺共同经营家
业，却因命运的捉弄死于非命，乌苏拉只能将其遗像长久的
挂在家中。乌苏拉像亲儿子一样对待的极具教养的意大利青
年皮埃特罗也因阿玛兰塔的拒绝选择自杀。《百年孤独》中
与乌苏拉同龄的除了丈夫布恩地亚以外，只有庇拉 • 特内拉，
但这是一个“举止轻佻”的女人，甚至与乌苏拉的两个儿子
私通，这是为乌苏拉所不耻的，两个人注定无法成为知己。
乌苏拉具有预测家族未来的能力。可贵的是，她明知家
族的宿命，却始终没有一刻停止顽固抵抗，最终却是一场徒
劳的抵抗和斗争。当她经历体型肥大的大儿子失踪、小儿子
小小年纪离群索居后，就认定“父母干的蠢事总是要传给子
女的”[1]，称呼家是“疯人院”、“垃圾堆”。家族的百年兴
衰与乌苏拉的个人命运密切相关，结局也如此相像。这位
一手创建并守护家业的老祖母去世时身体竟像出世时那样
渺小，送葬的人也寥寥无几 [1] ；布恩地亚家族也早已不为
人知 [1] ；最后整个马贡多也被一阵风吹走就像从来没有存
在过一样 [1]。因此，乌苏拉的生命史是一场以个人的勤奋、
毅力和理性对抗布恩地亚家族众人的孤独的奋斗史，这位英
雄面对孤独每一次的铩羽而归都积攒着她个人的与众不同
的孤独感、失落感，这些孤独要么以愤怒的方式发出，要么
对着不省人事的丈夫垂泪倾诉。最终，“乌苏拉在事实面前
认输了”[1]。只等乌苏拉的英雄主义随着她身体的老去、死
去，孤独便像红蚁一样顺利的吞噬干净布恩地亚家族。
参考文献：
[1]加西亚•马尔克斯著,黄锦炎译.百年孤独[M].桂林：漓江出
版社.2003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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