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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 第 1期 海南师范学院学报 (
社会科学版 ) Ｎｏ.12007
第 20卷 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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ａｌＮｏ.87
(总 87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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Ｖｏ

紫花地丁的隐喻
---从精神分析的角度解读川端康成的 《
古都 》

李 　 南
(
北 京 科 技 大 学 艺 术 中 心 ,北 京 100083)

摘　要：论文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出发,并根据对川端康 成 的 童 年 和 旧 时 记 忆 的 考 察,对 他 的 小 说 《
古都 》
进行了
文本解读。通过对文本中多次出现的紫花地丁的意象和不起眼的省略与空白的分析,发现在这看似婉约感人的姐妹
情深的故事背后,隐伏的恰恰是令人骇异 的 骨 肉 相 斥 的 丑 陋 原 念---而 这 正 是 幼 时 被 压 抑 在 作 者 潜 意 识 里 的 对 他
姐姐川端芳子的敌意的替代物。
关键词：紫花地丁；川端康成；精神分析；残存记忆；潜意识思想；隐喻
0-03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
中图分类号：Ｉ 1672-223Ｘ(
2007)-01-0087-04

　　川端康成的 《
古 都 》以 日 本 京 都 为 背 景 ,讲 述 了 失 散
多年的孪生姐妹千重子和苗子 悲 欢 离 合 的 故 事。女 主 人
公千重子是京都一对绸缎批发 商 夫 妇 的 养 女。她 虽 身 处
优 越 的 家 庭 环 境 并 深 受 养 父 母 宠 爱 ,但 对 自 己 身 世 的 质
疑给她带来了精神上的压抑和 无 以 名 状 的 哀 愁。后 来 她
终 于 遇 见 了 长 得 和 她 自 己 一 模 一 样 的 亲 生 妹 妹 苗 子 ---
一位在贫困中长大的木材加工 女 工。两 人 虽 然 相 会 了 几
次 ,但 最 终 没 有 团 聚 。 在 作 品 中 ,川 端 康 成 给 读 者 的 理 由
离 大 转 折 稍 下 一 些 ,树 干 上 似 乎 有 两 个 小
小 的 坑 洼 ,每 个 坑 洼 里 都 长 着 紫 花 地 丁 。 到 了
春 天 就 开 花 。 从 千 重 子 懂 事 以 来 ,这 棵 树 上 就
生有两棵紫花地丁。
上边的 紫 花 地 丁 和 下 边 的 相 距 有 一 尺 来
远 。 已 是 妙 龄 少 女 的 千 重 子 望 着 树 ,心 里 在 想 ：
“
上边的紫 花 地 丁 和 下 边 的 可 曾 见 过 面ꎿ 它 们
彼此相识吗ꎿ ”
[1]1

是 妹 妹 苗 子 发 现 彼 此 身 份 地 位 悬 殊 ,不 愿 妨 碍 姐 姐 千 重
子 的 幸 福 ,所 以 谢 绝 了 与 姐 姐 共 同 生 活 的 邀 请 ,主 动 离 开
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从 表 面 上 看 ,川 端 康 成 是 在 讲 述 一 个 骨 肉 相 见 而 不
这两株不知曾 否 相 见 的 小 花 儿 牵 动 着 千 重 子 的 心,
她“
有 时 会 为 紫 花 地 丁 的 ‘生 命 ’感 动 ,有 时 也 会 染 上 ‘孤
独 ’的 情 绪 。 ‘生 长 在 这 样 的 地 方 ,继 续 生 活 下 去
… … ’” 作 者 利 用 千 重 子 心 中 的 疑 问 精 心 地 为 读 者 设
[1]2

能 相 聚 的 悲 情 故 事 。 实 际 上 ,从 弗 洛 伊 德 的 精 神 分 析 的 立了个 “
路标 ”
,好 像 试 图 传 达 这 样 的 信 息 ：这 位 忧 郁 而 孤
角 度 来 看 ,《
古都 》
这一看似婉约感人的文本背后还隐伏 独的少女是 在 思 念 着 某 位 与 她 有 关 系 而 又 未 曾 谋 面 的
着 另 一 令 人 惊 骇 的 潜 文 本 ,即 姐 姐 千 重 子 不 愿 与 妹 妹 分 人 ,即 在 下 文 出 场 的 孪 生 妹 妹 苗 子 。
享幸福的自私欲望和对姐妹团 聚 的 抗 拒。而 主 角 千 重 子 果真如此吗ꎿ 其实不然。
的 原 型 正 是 川 端 康 成 本 人 ,苗 子 ,毋 庸 置 疑 ,是 作 者 的 亲 当千重子在北山衫树林发现相貌与自己极其相似的
生姐姐川端芳子。 贫 苦 姑 娘 苗 子 后 ,并 没 有 表 现 出 我 们 期 望 中 的 欣 喜 ,反 而
显 得 忧 心 忡 忡 。 此 时 ,紫 花 地 丁 的 意 象 又 出 现 了 ：
一　紫花地丁的隐喻
千 重 子 向 院 子 里 望 去 ,沉 默 了 一 会 儿 ,接 下
作者在文本开头就借千重子之眼给读者展示了两株 要 像 那 株 老 红 叶 树 那 样 顽 强 ,在 我 千 重
去 说 ：“
寄生在她家庭院中的红叶老树上相隔一尺的紫花地丁的 子…… ”
她 声 调 中 带 着 一 丝 哀 伤 ,“
最多不过像
意象： 这株红 叶 树 空 洞 里 的 紫 花 地 丁 一 样 而 已。 啊

　　收稿日期： 2006-09-16
　 　 作 者 简 介 ：李 南 (1982-)
,女 ,海 南 屯 昌 人 ,北 京 科 技 大 学 艺 术 中 心 2004级 硕 士 研 究 生 ,主 要 从 事 文 艺 学 研 究 。

87
 呀 ,紫 花 地 丁 已 在 什 么 时 候 不 见 了 。” 了。
[1]73 [1]100-101

当 晚 ,千 重 子 半 夜 被 一 个 恶 梦 惊 醒 。 她 梦 见 白 天 在 看 上 去 好 像 不 会 见 面 ,恰 恰 暴 露 了 千 重 子 一 直 深 怀
北 山 衫 树 林 遇 见 的 苗 子 ,然 后 就 从 高 处 跌 落 下 来 ,一 直 掉 的 欲 望 --- 希 望 妹 妹 永 远 不 要 出 现 ,永 远 远 离 她 的 生 活 ,
进没有底 的 绿 色 深 渊。作 者 借 千 重 子 养 母 之 口 安 抚 她 这样她的幸福才不会被分享或 破 坏。因 为 上 下 相 隔 一 尺
什 么 人 都 会 做 这 种 梦 的 。”
[1]76
说 ：“ 她 还 进 一 步 解 释 说： 来远的紫花地丁相聚的唯一方式是双双凋谢跌落在大地
“
这绿色的深渊也许就是留在她 心 灵 里 的 满 山 的 衫 树 也 上 。 众 所 周 知 ,大 地 的 意 象 在 很 多 民 族 的 集 体 无 意 识 中
未可知 ”
。 其 实 ,只 要 稍 运 用 精 神 分 析 的 知 识 便 可 对 这 都 象 征 着 生 身 母 亲 或 故 乡 ,即 人 们 常 说 的 大 地 母 亲 。 在
[1]77

个 梦 做 出 解 释 。 在 梦 中 ,人 从 高 处 跌 落 下 来 有 着 社 会 地 日 本 也 不 例 外 。 也 就 是 说 ,姐 妹 的 相 会 可 能 会 导 致 千 重
位 下 降 的 意 味 。 梦 中 那 个 绿 色 深 渊 ,无 庸 置 疑 ,指 代 她 白 子 社 会 地 位 的 跌 落 ,从 优 越 的 社 会 上 层 跌 落 到 贫 困 的 底
天 去 过 的 北 山 衫 树 林 。 在 弗 洛 伊 德 梦 的 解 码 中 ,树 林 和 层 。 这 对 已 经 独 享 了 20年 幸 福 的 千 重 子 来 说 简 直 是 无
森 林 一 类 的 景 象 象 征 生 身 母 亲 或 出 生 地 。 由 此 可 见 ,隐 法面对的恶梦 。一 个 “
可是 ”
更是把她对骨肉相聚的抗
藏 在 千 重 子 的 梦 背 后 的 真 正 隐 意 是 ：与 她 相 貌 一 模 一 样 拒和无奈显露无余。
的杉木加工女工苗子的出现使她开始担心后者会闯入她
二　省略与空白
的 世 界 ,夺 走 或 分 享 她 目 前 的 幸 福 ,从 而 使 她 失 去 优 越 的
社 会 地 位 ,被 驱 回 她 出 生 时 所 属 的 贫 苦 阶 级 。 虽 然 养 父 分 析 到 这 里 ,可 能 有 人 会 提 出 这 样 的 质 疑 ：千 重 子 也
母 视 她 如 己 出 ,但 毕 竟 是 养 女 ,千 重 子 对 这 偶 然 的 幸 福 的 曾几次邀请苗子到她家去同住 啊。如 果 她 真 排 斥 苗 子 的
稳定性和长久性一直怀有忧虑。一 直 笼 罩 着 她 的 哀 愁 并 话 ,怎 会 发 出 邀 请 呢 ꎿ 是 的 ,千 重 子 的 确 这 么 做 了 。 但 我
不是所谓的 “
孤独 ”
,而 是 对 不 确 定 的 幸 福 的 担 心 。 因 此 , 们 必 须 注 意 到 ,她 的 这 些 邀 请 是 在 苗 子 从 第 一 次 见 面 就
我们就不难 理 解 千 重 子 为 何 哀 叹 自 己 没 有 老 红 叶 树 顽 发誓不会介入她的生活妨碍她 幸 福 的 前 提 下 发 出 的。通
强 ,而 只 是 一 株 寄 生 的 紫 花 地 丁 了 。 是 啊 ,如 果 她 像 老 红 过 与 苗 子 的 几 次 接 触 ,千 重 子 在 心 里 确 认 善 良 的 苗 子 是
叶 树 那 样 粗 壮 高 大 ,就 可 以 坚 实 而 长 久 地 扎 根 在 这 个 家 , 不 会 食 言 的 ,才 把 发 现 妹 妹 的 事 告 诉 养 父 母 。 而 她 与 父
不 用 离 开 。 而 小 小 的 紫 花 地 丁 只 是 留 宿 在 他 者 身 上 ,它 亲关于苗子的两次对话是很耐人寻思的。
的 根 在 这 个 家 是 多 么 浅 ,地 位 是 多 么 不 牢 固 ,随 时 都 有 可 (
父 亲 知 道 了 苗 子 的 存 在 ,并 表 示 愿 意 收 养 苗 子 。)
能 跌 落 下 来 。 根 据 以 上 的 推 断 ,“
生 长 在 这 样 的 地 方 ,继 “
爸 爸 的 恩 情 ,我 是 感 同 身 受 ,但 是 ,那 个 姑
续生活下去…… ”
这句没表达完整的话也许可以对它这 娘 ,苗 子 ,她 是 绝 对 不 会 来 的 。”
千重子说着。
样 加 以 补 足 ：虽 然 生 活 在 这 么 优 越 的 环 境 ,但 毕 竟 不 是 亲 “
这是为什么ꎿ ”
生 女 ,要 想 抓 牢 这 份 幸 福 继 续 这 样 生 活 下 去 是 多 么 难 啊 ！ “
她 大 概 是 不 愿 妨 碍 千 重 子 的 幸 福 ,哪 怕 是
就 像 留 宿 在 老 红 叶 树 上 紫 花 地 丁 一 样 ,脆 弱 而 易 凋 ,随 时 一 点 儿 。”
都可能消失。 “
怎么会妨碍呢ꎿ ”
千重子对新出现的妹妹的抗拒和恐惧在她们初次正 “
······ ”
面相遇时愈加明显。与为找到姐 姐 而 激 动 得 热 泪 盈 眶 的 “
怎 么 会 妨 碍 呢 ꎿ ”父 亲 耷 拉 着 脑 袋 重 复
苗 子 相 反 ,千 重 子 没 有 丝 毫 喜 悦 ,反 而 极 力 隐 瞒 自 己 的 身 说。
[1]171

世 ,声 称 自 己 是 出 生 在 中 京 批 发 商 街 的 独 生 女 ,没 有 姐
姐 ,也 没 有 妹 妹 。 其 实 千 重 子 早 就 知 道 自 己 是 由 父 母 抱
养 的 ,并 不 是 出 生 在 繁 华 的 中 京 。 而 且 她 也 早 就 预 感 到
可 能 有 亲 人 存 在 ,正 过 着 比 她 辛 苦 的 生 活 。 回 到 家 后 ,她
[1]101
近 乎 强 迫 地 在 心 里 说 服 自 己 ：“
我 是 这 里 的 孩 子 啊 ！”
她 这 种 对 自 己 出 生 地 的 自 欺 欺 人 的 强 调 ,不 正 暴 露 了 她
对苗子这个新的 “
入侵者 ”
的排斥和害怕沦回自己出身阶
级 ,失 去 目 前 幸 福 的 恐 惧 吗 ꎿ 第 三 次 出 现 的 紫 花 地 丁 的
意象更证明了这一点。
花已经没有了。但上下 两 株 小 茎 会 不 会 就
是千重子和苗子呢。看上 去 这 两 株 紫 花 地 丁 好
像 是 不 会 见 面 的 。 可 是 ,今 天 晚 上 她 们 大 概 是
相 会 了 吧 ꎿ 在 朦 胧 的 灯 光 下 ,千 重 子 凝 视 着 这
两 支 紫 花 地 丁 ,不 由 得 泪 水 又 涌 上 来
“
爸 爸 ,让 那 姑 娘 来 我 家 住 一 宿 吧 ,仅 仅 一
个 晚 上 就 行 了 ,这 是 千 重 子 的 愿 望 。”
“
当 然 可 以 ,这 有 什 么 关 系 … … 我 不 是 说
过 ,把 她 接 回 家 也 可 以 吗 ꎿ ”
“
那她决不 会 同 意 的。仅 仅 一 个 晚 上 的 话
…… ”
[1]182
虽 然 苗 子 曾 表 示 不 会 打 扰 千 重 子 的 生 活 ,妨 碍 她 的
幸 福 ,但 千 重 子 在 向 养 父 母 转 述 这 意 思 时 ,用 了 “
绝对不
肯 ”“
决不会 ”
这 两 个 判 断 词 ,坚 决 得 让 人 诧 异 。 她 的 口
气 一 点 儿 不 像 是 在 转 达 别 人 的 话 ,倒 像 是 在 表 达 自 己 的
意 见 。 她 近 乎 强 迫 地 说 服 自 己 ,也 试 图 说 服 养 父 母 相 信
是 苗 子 本 人 一 点 儿 也 不 愿 住 进 他 们 家 ,而 不 是 她 不 愿 接
受苗子。苗子谢 绝 佐 田 夫 妇 的 收 养 与 她 没 有 任 何 关 系,

88
她不负任何责任。
此 外 ,千 重 子 在 以 上 两 次 对 话 中 分 别 出 现 的 沉 默 和
省 略 也 是 不 容 忽 视 的 。 根 据 弗 洛 伊 德 的 观 点 ,潜 意 识 的
欲 望 由 于 本 身 的 性 质 太 令 人 骇 异 ,不 能 以 正 常 的 语 符 系
统 表 达 出 来 。 为 了 逃 避 这 种 稽 查 ,它 不 得 不 以 化 装 或 变
体 的 面 目 出 现 ,这 些 歪 曲 的 形 式 在 文 本 中 常 常 表 现 为 省
略 、空 白 、朦 胧 、回 避 、移 置 和 失 常 等 症 候 。 事 实 上 ,这 些
不起眼的 “
天窗 ”
正 是 作 者 潜 意 识 的 所 在 ,它 们 为 揭 示 隐
藏在文本背后的原念提供了集 中 的 暗 示。在 第 一 个 对 话
中 ,父 亲 无 意 中 触 及 了 千 重 子 不 可 告 人 的 潜 意 识 ,她 的 无
言 恰 恰 揭 示 了 她 的 羞 愧 和 心 虚 。 为 了 掩 饰 她 的 欲 望 ,她
邀请苗子到她家住一宿以示补 偿。但 当 父 亲 表 示 别 说 一
宿 就 是 永 远 住 下 去 也 没 关 系 时 ,千 重 子 以 省 略 的 方 式 表
达了她的反对。那些被压抑而缺 失 的 隐 意 被 还 原 后 可 能
是 ：收 养 苗 子 让 她 与 我 同 住 那 是 我 决 不 会 同 意 的 。 仅 仅
一 个 晚 上 的 话 ,我 还 勉 强 接 受 。
至 此 ,文 本 开 始 那 个 关 于 两 株 紫 花 地 丁 是 否 会 相 遇
的问题的答案已经揭晓。姐姐千 重 子 潜 意 识 里 实 际 在 抗
拒它们的相识相聚。在这个看似 婉 约 动 人 的 姐 妹 情 深 的
故事背后隐藏的却是令人惊骇的骨肉相斥的邪恶原念。
三　川端康成与姐姐芳子
像 白 日 梦 一 样 ,一 篇 创 造 性 的 作 品 并 不 是 原 创 性 的 ,
它往往是对现成和熟悉的素材 的 再 造。正 如 弗 洛 伊 德 所
说 ,“
一种强烈的现实体验唤起了作家对先前体验的记忆
(
通常属于童年期 )
,从 这 个 记 忆 中 产 生 了 一 个 在 作 品 中
获 得 满 足 的 愿 望 。”
[2]106
一个文本背后潜伏着的往往是作
者残存的童年记忆。可能连作者 自 己 也 没 意 识 到 这 残 存
的记忆掩盖了他心灵发展中最 重 要 的 证 据。因 此 考 察 分
析 川 端 康 成 的 童 年 就 显 得 十 分 必 要 ,将 有 助 于 我 们 深 入
挖掘 《
古都 》
背后的隐喻。
川 端 康 成 1899年 6月 14日 出 生 于 日 本 大 阪 市 一 家
落 没 的 大 户 人 家 。 他 出 生 时 不 足 七 个 月 ,是 个 体 质 孱 弱
的 早 产 儿 。 当 时 姐 姐 4岁 ,名 芳 子 。 父 母 亲 分 别 在 小 康
成 两 3岁 时 相 继 病 逝 。 于 是 祖 父 母 将 他 带 回 乡 下 ,负 责
抚养。姐姐芳子则被寄养在姨 母 家。因 为 小 康 成 先 天 羸
弱 ,又 是 川 端 家 传 宗 接 代 的 独 苗 子 ,他 受 到 了 祖 父 母 格 外
的溺爱。两位老人什么也不让 他 动 手。直 到 快 上 小 学 的
年 纪 ,他 还 不 会 自 己 拿 筷 子 吃 饭 ,总 是 由 祖 母 像 喂 小 鸡 似
的 几 粒 几 粒 地 把 米 饭 喂 到 他 嘴 里 。 每 次 他 佯 病 逃 学 ,祖
父 母 都 顺 着 他 ,从 不 对 他 施 加 一 丝 勉 强 。 这 种 盲 目 的 娇
宠造成了小康成脆弱敏感而又 任 性 的 性 格。小 小 的 他 对
待 祖 母 如 同 使 唤 奴 隶 ,动 辄 拳 打 脚 踢 。 在 那 祖 孙 三 人 的
世 界 里 ,他 俨 然 是 个 小 皇 帝 ,独 享 着 祖 父 母 全 部 的 爱 。
与 任 性 的 弟 弟 相 反 ,芳 子 温 顺 乖 巧 ,又 很 懂 事 ,深 受
姨 母 家 人 的 喜 爱 。 但 在 川 端 康 成 3岁 到 7岁 之 间 ,姐 弟
俩 从 没 见 过 面 。 他 们 生 活 在 两 个 隔 绝 的 家 庭 里 ,以 致 在
小康成的 概 念 里 根 本 就 没 有 姐 姐 的 存 在。 直 到 祖 母 去
世 ,小 康 成 才 与 姐 姐 在 葬 礼 上 相 会 。 那 时 已 8岁 的 他 ,关
于 姐 姐 的 形 象 却 只 留 下 白 色 丧 服 的 印 象 --- “
这个在空
中 飘 动 的 白 色 东 西 ,便 是 我 对 姐 姐 全 部 的 记 忆 了 。”
[3]50
此
外 ,面 对 这 个 陌 生 的 姐 姐 ,小 康 成 表 现 得 并 不 友 好 ,经 常
欺 负 她 ,让 她 为 难 。 多 年 后 ,川 端 康 成 在 《
致父母的信 》
中
可 以 想 象 ,她 长 期 寄 养 在 姨 母 家 ,短 期 回 祖 父 母
回 忆 道 ：“
身 边 ,或 许 对 什 么 事 情 都 感 到 不 协 调 、不 亲 切 ,心 情 很 不
舒 畅 。” 只 要 回 到 精 神 分 析 理 论 ,我 们 就 可 以 对 川 端
[3]228
康成这番话及其关于姐姐残存的记忆作出充分的解释。
根 据 弗 洛 伊 德 的 观 点 ,“
儿 童 完 全 是 利 己 主 义 的 ,他
们 强 烈 地 感 到 自 己 的 需 要 ,不 顾 一 切 地 去 寻 求 满 足 ---
特 别 是 针 对 他 的 对 手 、其 他 儿 童 ,而 首 当 其 冲 的 就 是 自 己
的 兄 弟 姐 妹 。” 特 别 是 原 本 的 独 生 子 ,对 新 来 的 弟 妹
[4]249
总 抱 有 深 深 的 敌 意 ,因 为 他 们 已 意 识 到 这 些 新 的 “
外来
者”
会抢走或分享父母 对 他 的 爱。这 种 仇 视 如 此 强 烈 以
致 他 们 希 望 新 生 儿 死 去 。 当 然 ,对 于 儿 童 来 说 ,死 只 意 味
着 离 开 。 显 而 易 见 ,小 康 成 对 姐 姐 芳 子 的 不 友 好 也 出 于
同 样 的 心 理 。 虽 然 姐 姐 先 他 而 生 ,但 打 小 被 送 走 。 在 祖
孙 三 人 的 世 界 里 ,他 就 是 独 生 子 ,享 受 着 祖 父 母 从 未 间 断
的 爱 。 在 最 疼 爱 他 的 祖 母 去 世 后 ,已 8岁 的 他 必 然 明 白
以 后 只 剩 下 祖 父 一 人 的 关 爱 。 而 此 时 ,面 对 姐 姐 这 一 陌
生的 “
外来者 ”
,他 自 然 害 怕 姐 姐 会 分 享 这 只 剩 一 半 的 爱 。
这 种 仇 视 之 强 烈 从 他 对 姐 姐 形 象 的 残 存 记 忆 --- 在 空 中
飘 动 的 白 色 东 西 --- 便 可 洞 晓 。 弗 洛 伊 德 告 诉 我 们 ,梦
见兄弟姐妹飞走意味着希望对 方 死 去。在 空 中 飘 动 恰 恰
是飞的一 种 形 式。而 白 色 在 日 本 文 化 中 与 丧 事 联 系 紧
密 ,这 一 点 从 小 参 加 过 数 次 葬 礼 的 川 端 康 成 不 会 不 知 道 。
他 对 姐 姐 的 记 忆 正 表 明 了 他 潜 意 识 里 的 欲 望 --- 希 望 姐
姐 死 去 。 这 么 看 来 ,他 在 《
致 父 母 的 信 》中 那 番 话 的 意 义
可 理 解 为 ：长 期 以 来 ,我 是 家 里 唯 一 的 孩 子 ,她 一 回 到 祖
父 母 身 边 ,自 然 会 抢 走 一 半 祖 父 对 我 的 爱 。 这 让 我 对 什
么 事 情 都 感 到 不 协 调 、不 亲 切 ,心 情 很 不 舒 畅 。 也 就 不 奇
怪 ,几 年 后 芳 子 去 世 时 已 经 12岁 的 川 端 康 成 并 不 感 到 悲
哀。 “
祖 父 对 姐 姐 的 死 ,十 分 哀 伤 ,也 硬 逼 着 我 哀 伤 。 我
搜 索 枯 肠 ,也 不 知 该 以 什 么 样 的 感 情 、寄 托 在 什 麽 东 西 上
才 能 表 达 我 的 悲 痛 。 只 是 老 弱 的 祖 父 悲 恸 欲 绝 ,他 的 形
象 刺 透 了 我 的 心 。 我 的 感 情 只 倾 泻 在 祖 父 的 身 上 ,并 没
有 越 过 祖 父 ,进 一 步 移 向 姐 姐 。”
[3]50
潜在的对手和争宠者
终 于 走 开 了 ,对 小 康 成 来 说 正 中 下 怀 ,他 当 然 不 会 难 过 。
直 到 后 来 ,祖 父 溘 然 长 逝 ,川 端 康 成 也 在 姨 母 家 寄 宿 。 每
当 听 人 提 起 有 关 姐 姐 的 事 ,他 马 上 露 出 厌 烦 的 神 色 ,不 愿
把 话 题 继 续 下 去 。 要 是 有 人 说 ：“
姐 姐 还 活 着 就 好 了 ,可
是…… ”
他 更 是 厌 恶 ,甚 至 战 栗 。 他 潜 意 识 里 对 姐 姐 的 仇
视之深可见一斑。
89
 在 《
古都 》
中 ,通 过 苗 子 主 动 离 开 的 结 局 作 者 终 于 巧
妙 地 实 现 对 姐 姐 报 复 ,使 压 抑 多 年 的 欲 望 得 到 满 足 。 也
许 有 人 会 质 疑 ,现 实 生 活 中 的 川 端 康 成 与 川 端 芳 子 的 关
系和 《
古都 》
中姐妹的关系不正相反吗ꎿ 从 身 份 上 来 看,
被 收 养 的 千 重 子 对 应 的 好 像 应 该 是 芳 子 啊 ꎿ 不 错 ,但 这
恰恰是作家惯用的一种逃避稽 查 掩 饰 欲 望 的 手 段。他 把
表 面 的 一 些 因 素 进 行 了 置 换 和 反 向 转 移 ,以 使 潜 意 识 里
的 思 想 成 功 地 逃 避 道 德 规 范 的 稽 查 ,从 而 光 明 正 大 地 享
受 欲 望 满 足 的 快 感 而 不 受 良 心 的 谴 责 。 其 实 ,在 现 实 生
活中真正像苗子 一 样 无 家 无 根 的 人 是 寄 人 篱 下 的 芳 子,
川端康成则成功地独享了祖父 母 的 爱。在 这 场 骨 肉 争 宠
的 较 量 中 ,他 才 是 最 后 的 赢 家 “
千重子 ”
。
四　结语
弗 洛 伊 德 曾 说 过 ,“
如 果 某 人 是 他 母 亲 的 宝 贝 ,没 人
和 他 争 宠 ,那 么 在 他 一 生 中 一 直 会 有 一 种 胜 利 的 感 觉 ,相
信 自 己 会 成 功 ,而 且 这 种 自 信 常 常 会 使 他 成 功 。”
[2]263
难
怪 川 端 康 成 在 回 忆 起 祖 父 母 对 自 己 溺 爱 的 往 事 时 ,总 是
感 慨 万 千 ,要 是 没 有 两 位 老 人 这 样 的 精 心 培 养 ,恐 怕 他 自
己 是 活 不 下 来 的 。 其 实 ,他 的 思 路 可 能 是 这 样 子 的 ---
要 是 没 有 两 位 老 人 这 样 的 全 心 宠 爱 ,恐 怕 他 自 己 是 不 会
成功的。

参考文献：
[1]川 端 康 成 .古 都 [Ｍ].上 海 ：上 海 译 文 出 版 社 ,
1985.
[2]西 格 蒙 德 · 弗 洛 伊 德 .论 文 学 与 艺 术 [Ｍ].北 京 ：国 际 文 化 出 版 公 司 ,
2001.
[3]川 端 康 成 .川 端 康 成 文 集 --- 伊 豆 的 舞 女 [Ｍ].北 京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出 版 社 ,1996.
[4]西 格 蒙 德 · 弗 洛 伊 德 .释 梦 [Ｍ].北 京 ：商 务 印 书 馆 ,2003.
(
责 任 编 辑 ：毕 光 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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ｅｎｔｔｈｏｕｇｈｔ,ｗｈｉ ｃ
ｈｉ ｓｓｕｐｐｒｅｓｓｅｄｉｎｔ ｈｅａ ｕｔｈｏｒｓ＇ｃｏｎｓｃ
ｉｏｕｓｎｅｓｓ,ｉｓｊｕｓｔａｓ ｕｂｓｔ
ｉｔ
ｕｔｅｏｆ
Ｋａ ｗａｂａｔ
ａＹａ ｓｕｎａｒｉ＇ ｏ
ｓｈ ｓｔｉ
ｌｉｔ
ｙｔｏｈｉ ｓｓｉｓｔ
ｅｒ.
Ｋｅｙｗｏｒ ｄｓ ：ｖｉｏｌａｙｅｄｏ ｓｅ
ｎｓｉｓｍａ ｋｉ
ｎｏ；Ｋａ ｗａｂａ
ｔａＹａ ｓ
ｕｎｎａ ｒｉ；ｐｓ ｙｃｈｏａｎａｌｙｓ
ｉｓ；ｒ ｅ
ｍｎａ ｎｔ
ｓｏ ｆｏｌｄ-ｄａｙｍｅ ｍ-
ｏｒｉｅｓ
；ｕｎｃ ｏｎｓｃｉｏ
ｕｓｔ ｈｏｕｇｈｔｓ；ｍｅ ｔａｐｈｏ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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