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３７ 卷第 ４ 期 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Ｖｏｌ．３７ Ｎｏ．４

２０１４ 年 ７ 月 ｏｕ
Ｊ ｒ
ｎａｌｏ
ｆＬｉ
ａｏｎ
ｉｎｇ Ｎｏ
ｒｍａ
ｌＵｎ
ｉｖｅ
ｒｓｉ
ｔｙ（
Ｓｏｃ
ｉａｌＳｃ
ｉｅｎｃ
ｅＥｄ
ｉｔｏｎ）
ｉ Ｊｕｌ． ２０１４

“都市病 ”与新感觉派小说中的身体话语

李 帅
（辽宁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辽宁 沈阳 １１００３１）

摘 要：以施蛰存、刘呐鸥、穆时英为中心的新感觉派在 ２０ 世纪 ３０ 年代的中国风靡一时，他们
以身体话语作为解构“都市病”的有效手段，揭露上海 的 纸 醉 金 迷、光 怪 陆 离，通 过 视 觉、听 觉、
嗅觉、味觉、触觉甚至由此而形成的通感，敏锐地体验 世 界，从 社 会 态 身 体、生 理 态 身 体 和 心 理
态身体三个层面呈现都市人在自我与社会、自我与他人、自 我 与 自 我 间 的 龃 龉 与 对 抗、分 裂 与
冲突，并以空虚落寞为 其 美 学 特 征。 病 态 的 社 会 造 就 了 患 病 的 身 体———虚 妄 的 眼 睛、成 了 塑
像的白金女体和作为面具的 笑，作 为 一 种 文 化 符 号 的 身 体，从 而 具 有 了 意 味 深 长 的 社 会 历 史
内涵。而新感觉派对感觉的强调恰恰从反面印证了现代都市人丧失感觉的冷漠 。
关键词：“都市病”；新感觉派小说；身体话语
中图分类号：
Ｉ２０９ 文献标志码：
Ａ 文章编号：
１０００－１７５１（
２０１４）
０４－０５４７－０６

身体 是 人 在 世 存 在 的 形 态，人 通 过 身 体 感 知 世 心理疾病，使 人 的 人 性、兽 性、神 性 同 时 暴 露 在 读 者

界，自我与 社 会、自 我 与 他 人、自 我 与 自 我 的 媒 介 均 面前，表达一种时代的“不安宁情绪”。
是身体，这 种 特 征 在 新 感 觉 派 小 说 中 体 现 得 淋 漓 尽
一 、眼睛与社会态身体
致。新感觉派作家 通 过 视 觉、听 觉、嗅 觉、味 觉、触 觉
甚至由此而形成的 通 感，敏 锐 地 体 验 世 界，社 会 态 身 中国现代文学史 上 第 一 个 对 眼 睛 泼 墨 较 多 的 作
体、生理态 身 体 和 心 理 态 身 体 是 其 在 小 说 中 着 重 描 家是鲁迅，在《狂人日 记》中，鲁 迅 采 用 白 描 手 法 为 眼
绘和刻画的三种身体形态。由于新感 觉 派 所 处 的 ２０ 睛勾勒出一幅幅简 洁 而 生 动、形 象 而 准 确 的 速 写，各
世纪 ３０ 年代的上海 是 一 个 新 旧 杂 陈、鱼 龙 混 杂 的 半 种各样的 “怪 眼 睛 ”透 过 狂 人 的 目 光 反 射 出 来，犹 如
封建半殖民 地 社 会，一 方 面 莺 歌 燕 舞、纸 醉 金 迷，一 马奈在画作中设置了一面又一面的镜子。
方面食不果 腹、贫 病 交 织，正 如 穆 时 英 所 说：“上 海。 “看我两眼”的赵 家 的 狗、“赵 贵 翁 的 眼 色 便 怪”、
造在地 狱 上 面 的 天 堂！”［１］１４５ 价 值 失 范、道 德 失 衡、行 小孩子的恶狠狠的眼 睛、昨 天 街 上 的 那 个 女 人 “眼 睛
为失当，一 种 虚 无 主 义 情 绪 在 上 海 弥 散，巨 大 的 反 却看着我”、“佃户 和 大 哥 便 都 看 我 几 眼”、“笑 吟 吟 地
差、不同的游戏规则、不 公 平 的 社 会 造 成 人 们 巨 大 的 睁着怪眼睛看我”、“这 鱼 的 眼 睛，白 而 且 硬”、满 眼 凶
隔离感与落寞感，社 会 的 畸 形 与 病 态 导 致 人 的 异 化， 光的一个老头子“从 眼 镜 横 边 暗 暗 看 我”像 “鬼 眼 睛”
既是“都 市 病 ”，又 是 “时 代 病 ”。 以 施 蛰 存、刘 呐 鸥、 一样、“疑 心 极 深 的 眼 光 ”…… 在 看 人 与 被 看 的 过 程
穆时英为中心的新感 觉 派 小 说 家，利 用 手 中 的 “解 剖 中，众人似乎都成 了 “目 光 的 猎 物”［２］，这 目 光 中 凝 聚
刀”指向各种 感 官 的 错 觉———妄 想 症、性 变 态 和 各 种 着深 深 的 怀 疑、隔 阂、戒 备，甚 至 恐 吓、威 胁、猜 忌。

收稿日期：
２０１４－０２－２８
作者简介：李 帅（
１９７７－ ），女，辽宁葫芦岛人，辽宁社会科学院助理研究员，博士，主要从事文艺理论和批评研究。
５４８
眼睛本是 连 接 内 部 世 界 与 外 部 世 界 的 桥 梁，意 味 着
交流、沟通 和 理 解，但 狂 人 感 受 到 种 种 奇 怪 的、不 友
好的目光，牙齿雪白，笑 里 藏 刀，睁 着 “怪 眼 睛”，似 乎
是“用一 整 套 逻 辑 铠 甲 装 备 起 来 的 ”，这 目 光 让 他 怀
疑、恐惧、不 寒 而 栗，从 中 看 到 了 “吃 人 ”二 字。 鲁 迅
所塑造 的 狂 人 形 象 实 际 上 是 一 个 被 迫 害 妄 想 症 患
者，鲁迅借 用 他 的 眼 睛 （疯 癫 的 视 角 ）刻 画 了 一 个 看
似疯狂虚 妄 实 则 真 实 无 比 的 世 界，反 讽 之 处 正 是 耐
人寻味之点，令人 品 之 不 尽，过 目 难 忘。 眼 睛 与 身 体
既成为自我与社会 交 流、沟 通 的 起 点，又 成 为 阻 拒 之
后的终点，成为一种 文 化 隐 喻，最 终 身 体 成 为 社 会 态
的身体，并以此暴露出“五四”社会的病症。
新感觉派小说家同 样 擅 长 刻 画 眼 睛。 与 鲁 迅 对
ＰＩＥＲＲＯＴ》中 运 用 细 描
眼睛的白描不 同，穆 时 英 在 《
手法绘就了一幅关于 “眼 珠 子”的 细 致 而 独 特 的 工 笔
画。首先是男主人公 潘 鹤 龄 先 生 的 随 情 境 不 同 变 幻
的眼睛：独处时从“半 闭 着 浸 透 了 黄 昏 的 轻 愁 的 眼 珠
子”到 “在 他 的 脸 上 有 着 发 光 的 眼 珠 子 和 发 光 的 牙
齿”；交际时 的 调 情———“一 个 都 市 的 夜 游 者 那 么 随
便地、轻薄地、挤 了 挤 眼：‘看 我 的 眼 吧，它 们 会 告 诉
你什么是热 情，什 么 是 思 恋，什 么 是 我 的 秘 密，什 么
是我的嘴 不 敢 说 的 话，什 么 是 我 每 晚 上 的 祷 辞 ”；而
别人眼中的潘鹤龄 则 是———“他 还 有 两 只 非 常 大 的， 甚至具有侵略性的眼 睛，如 “静 静 地 用 解 剖 刀 似 的 眼
老蕴藏着愁思似的 眼，和 低 气 压 的 浓 眉，和 在 人 前 总
是嘻嘻地笑 着 的、顽 皮 的 脸。” ［
１］２７９－２８３
其 次 是 有 着 “温
存的、蔚蓝 的 眼 珠 子，她 的 心 脏 的 颜 色 的 眼 珠 子 ”和
“玄色的 大 眼 珠 子 ”的 女 主 人 公 琉 璃 子，穆 时 英 对 其
眼睛进行了精雕细 琢 般 地 描 写：“她 的 眼 珠 子 里 边 有
一些寒冷，是 的，一 些 寒 冷 和 一 些 忧 郁，牧 歌 那 么 冲
淡的忧郁”、“而在这 寒 冷 和 忧 郁 里 边 有 一 些 温 煦，一
些朴实的香味。” ［
１］２８０－２９３
一个忧郁、冷漠、空虚、寂寞的
女人跃然 纸 上，而 琉 璃 子 的 名 字 似 乎 就 是 她 的 眼 睛
的最形象比喻，美 丽 而 空 洞。 最 后 是 众 人 群 像，通 过
眼睛折 射 出 来 的 “都 市 风 土 画 ”———“街 上 有 着 无 数
都市的风魔的眼：舞 场 的 色 情 的 眼，百 货 公 司 的 饕 餮
的蝇眼，‘啤酒园’的 乐 天 的 醉 眼，美 容 室 的 欺 诈 的 俗
眼，旅邸的 亲 昵 的 荡 眼，教 堂 的 伪 善 的 法 眼，电 影 院
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 ３７ 卷
的奸猾的三角眼，饭 店 的 蒙 眬 的 睡 眼 …… 桃 色 的 眼、
湖色的眼、青色的眼、眼 的 光 轮 里 边 展 开 了 都 市 的 风
土画”［１］２８１ ，都市的 扑 朔 迷 离 和 纸 醉 金 迷 从 各 种 眼 神
中泛滥开来，都市病的症状清晰可见。
如果说鲁迅在《狂 人 日 子 》《阿 Ｑ 正 传》和 《祥 林
嫂》等小 说 中 用 独 特 的 线 条 简 笔 勾 勒 出 一 幅 幅 形 象
突出、个性 鲜 明 的 素 描 画 以 揭 露 吃 人 的 封 建 礼 教 的
话，那么穆 时 英 则 浓 墨 重 彩 地 绘 就 了 一 副 关 于 都 市
的艳丽、颓 废、光 怪 陆 离 的 西 方 印 象 派 画 卷，以 此 反
衬半封建半殖民地 的 大 都 市 繁 华 表 象 背 后 人 的 精 神
空虚与虚 无。 没 有 离 开 社 会 的 人，也 没 有 离 开 人 的
社会，而身体作为人 在 世 存 在 的 样 态，必 然 受 到 社 会
法则的精心雕琢，也 必 然 反 过 来 影 响 和 作 用 社 会，从
而形成某个时代某 个 区 域 特 有 的 社 会 现 象。 身 体 是
个人与社 会 之 间 架 起 的 桥 梁，但 穆 时 英 小 说 中 的 身
体虽具有桥梁的功 能，却 不 能 起 到 实 质 性 的 作 用，眼
睛是单 向 度 的，眼 神 交 流 的 结 果 不 是 沟 通，而 是 落
空。在《夜总会里的 ５ 个人》中，有只对金钱感兴趣的
金业交易所 里 边 的 红 眼 珠 子；有 空 洞、机 械 的 眼 睛，
如 “那 两 只 眼 珠 子 像 黑 夜 似 的，不 知 道 那 瞳 子 有 多
深，里边有些什么”、“他 把 眼 光 移 了 开 去，慢 慢 地，像
僵尸的眼 光 似 的，注 视 着 她 的 黑 鞋 跟 ”；有 客 观 冷 静
光望着他 们，竖 起 了 耳 朵 ”，人 与 人 之 间 的 隔 膜 一 览
无遗。
同样对 ２０ 世纪 ３０ 年 代 的 上 海 社 会 进 行 表 现 的
是施蛰存，他在《魔道》中 以 神 秘、诡 异 甚 至 恐 怖 的 气
氛刻画了另一个妄 想 症 患 者。 如 果 说 狂 人 患 上 了 被
迫害妄想症，那 么 《魔 道 》中 的 主 人 公 “我”病 情 更 加
严重，兼具 被 迫 害 妄 想 症 和 情 欲 妄 想 症。 与 狂 人 形
象相同 的 是 他 们 的 心 理 感 受 中 都 有 担 心、疑 虑、恐
惧、安全感 尽 失；不 同 的 是，狂 人 在 与 众 人 “互 看 ”的
过程中身体 存 在 感 愈 发 增 强，而 《魔 道 》中 的 “我 ”的
身体存在 感 愈 发 轻 飘，仿 佛 走 进 了 一 个 “妖 妇”的 世
界，误入 魔 境。 狂 人 从 众 人 的 眼 光 中 看 到 的 是 “吃
人”，而 《魔 道 》主 人 公 则 满 眼 都 是 木 乃 伊、殉 葬、陵
墓、棺材、黑 暗 等 死 亡 的 象 征，同 样 是 妖 魔 横 行 的 世
第４期 李 帅：“都市病”与新感觉派小说中的身体话语
２０ 世纪 ２０ 年代还是血淋淋的 吃 人 真 相，而 ３０ 年
界，
代则已经 尸 横 遍 野。 狂 人 感 受 到 众 人 盯 着 他 看，而
《魔 道 》主 人 公 则 感 受 到 一 种 鬼 鬼 祟 祟 地 偷 看：
“她———这个龙 钟 的 老 妇 人，佝 偻 着 背，脸 上 打 着 许
多邪气的皱 纹，鼻 子 低 陷 着，嘴 唇 永 远 地 歪 捩 着，打
着震颤，眼 睛 是 当 你 看 着 她 的 时 候，老 是 空 看 远 处， 体的想象 与 渴 望。 作 为 思 想 家 的 周 作 人 也 倡 导 “人
虽然她底 视 线 会 被 别 人 坐 着 的 椅 背 所 阻 止，但 她 却
好像擅长透视术似地，一直看得到ｔ
ｈｅｅ
ｔｅｒｎ
ｉｔｙ ，而当
你底眼光 暂 时 从 她 脸 上 移 开 去 的 时 候，她 却 会 偷 偷
地，———或者 不 如 说 阴 险 地，对 你 凝 看 着。” ［
１］１００
这种
看，忽而出现，忽而 消 失，若 隐 若 现 又 无 所 不 在，像 鬼
魂一般。狂 人 身 处 乡 村，所 妄 想 迫 害 他 的 都 是 具 体
的人物，狗、小 孩 子、大 哥、赵 家 等 乡 里 乡 亲，而 《魔
道》主人公所妄想迫 害 他 的 则 是 抽 象 的 “妖 妇”，连 他
自己也深感可能是 幻 觉 或 者 错 觉，要 么 是 自 己 有 病， 的主人公谢医师，他 是 一 个 循 规 蹈 矩、机 械 刻 板 的 都
“患神经 衰 弱 症，怔 忡 病 ”，自 己 警 醒 自 己 “妄 想！ 妄
想！太妄想 了！”可 见，对 于 老 妇 人 他 虽 心 有 余 悸 但
还处于半清醒状态，不至于疯魔。
而对于朋友之妻 陈 夫 人 的 情 欲 妄 想 症 则 要 严 重
得多，他总 觉 得 陈 夫 人 在 诱 惑 他，“一 眼 看 了 她 紧 束
着幻白色的轻绸的 纤 细 的 胴 体，袒 露 着 手 臂，和 夸 得
很低的领 圈，她 底 涂 着 胭 脂 的 嘴 唇 给 黄 色 的 灯 光 照
得略带枯 萎 的 颜 色，我 不 懂 她 是 不 是 故 意 穿 了 这 样
的衣服来引 诱 我 的。”［１］１０９ 耽 溺 于 意 淫 的 幻 想 并 不 可
怕，可怕的 是 《魔 道 》主 人 公 在 想 象 陈 夫 人 时 会 突 然
觉得头 脑 中 与 之 亲 热 的 是 “古 墓 里 的 王 妃 底 木 乃
伊”，或者 是 “老 妖 妇 的 化 身 ”。 可 以 说，兼 具 被 迫 害
妄想症与 情 欲 妄 想 症 的 “我 ”已 经 病 入 膏 肓、无 药 可
救了。小说 结 尾 处 “我 底 三 岁 的 女 孩 子 死 了 ”和 “我
看见一个穿了黑衣 裳 的 老 妇 人 孤 独 地 踅 进 小 巷 里 去
了”就是 这 种 病 症 加 剧 的 象 征。 眼 睛 作 为 身 体 最 为
重要的器官，是沟通 内 外 世 界 的 纽 带，是 个 人 与 社 会
互动过程 的 起 点 与 终 点，狂 人 看 到 的 是 一 个 虚 幻 而
真实的世界，感受到 的 是 阻 拒；潘 鹤 龄 则 在 光 怪 陆 离
的刺目世界中变得玩 世 不 恭、丧 失 自 我；而 《魔 道》主
人公则在真实的世 界 中 精 神 恍 惚。 作 为 社 会 学 对 象
的身体在 非 正 常 的 社 会 中 异 化 了，这 是 新 感 觉 派 小
５４９
说中的身体话语之所指。
二 、白金女体与生理态的身体
“五四”小说家 热 烈 歌 颂 感 性 身 体，如 废 名、叶 灵
凤等，尽管大多以悲 剧 结 尾，但 不 失 为 一 种 对 审 美 身
的一种生物性”［３］，释 放 力 比 多 能 量 和 焕 发 感 性 身 体
活力为其所推崇。 但 到 了 ３０ 年 代 的 上 海，消 费 主 义
与享乐主义 盛 行，物 欲 横 行，人 欲 流 动，生 理 态 的 身
体与色情和患病有着 错 综 复 杂 的 关 联，穆 时 英 的 《白
金的女体塑像》是比较典型的例子。
鲁迅从医学角度 审 视 身 体 为 了 “揭 出 病 苦，引 起
疗救的注 意 ”［４］，为 了 挽 救 病 态 社 会 中 不 幸 的 人 们。
而《白金的女体塑像》中 真 正 患 病 的 恰 恰 是 作 为 医 生
市中年 白 领，有 房 有 车 有 仆 人，受 过 良 好 的 西 式 教
育，独身、节欲、抑郁、冷 漠，生 活 安 定 舒 适，也 波 澜 不
惊、毫无热 情。 女 性 身 体 在 他 眼 中 不 过 是 实 验 室 里
的解剖对 象，“十 多 年 来 诊 过 的 女 性 也 不 少 了，在 学
校里边的时候就常 在 实 验 室 里 和 各 式 各 样 的 女 性 的
裸体接触着，看到裸 体 的 女 人 也 老 是 透 过 了 皮 肤 层，
透过了脂肪性的线 条 直 看 到 她 内 部 的 脏 腑 和 骨 骼 里
边去的”［１］２５９ ，他眼 中 的 女 性 身 体 是 作 为 科 学 研 究 对
象的身体，理性淹没 了 感 性，完 全 丧 失 了 人 的 感 觉 和
热情，这是 ３０ 年代“都 市 病”的 另 一 种 形 态，也 是 “中
国新感觉 派 创 作 的 第 一 个 显 著 特 色，是 在 快 速 的 节
奏中表现 现 代 大 都 市 的 生 活，尤 其 表 现 半 殖 民 地 都
市 的 畸 形 和 病 态 方 面。”［１］前 言１５ 而 谢 医 师 的 畸 形 与 病
态之一在于他在启 蒙 理 性 的 雕 琢 下 已 经 忽 略 了 自 己
的本 能 需 求，这 与 封 建 理 性 的 “存 天 理、灭 人 性 ”不
同，是在一 个 快 速 转 换 的 社 会 结 构 中 个 人 的 “超 我 ”
对“本我”的 压 制，也 体 现 了 贯 穿 穆 时 英 创 作 始 终 的
“表现生命的感性冲动的现代主义意向”［５］３３３ ，因此穆
时英安排了一个 “拐 点”———一 个 “白 金 的 女 体 塑 像”
的出现，以激发谢医 师 的 力 比 多 冲 动，用 这 样 一 具 活
生生的、有肉有血的 感 性 躯 体，唤 起 另 一 具 本 应 充 盈
感觉与感 性 的 异 性 心 灵 觉 醒，以 实 现 完 满 的 生 命 形
５５０ 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 ３７ 卷

式———身心统一和灵肉和谐。
现代性是瞬时、短 暂 和 过 渡，同 时 启 蒙 现 代 性 和
审美现代 性 杂 糅 交 织、暧 昧 不 清，作 为 “新 感 觉 派 圣
手”，穆时英在这篇 小 说 中 展 现 了 高 超 的 才 艺 并 运 用
了巧妙的技巧，使现 代 性 的 两 幅 面 孔 交 替 出 现，不 过
仍然充满反讽。一 方 面，在 他 的 精 心 设 计 下，谢 医 师
对漂亮、优雅、高 贵 的 肺 结 核 少 妇 萌 发 心 动 之 情———
“沉淀了 ３８ 年的腻思忽然浮荡起来”；“觉得一流懒洋
洋的流液 从 心 房 里 喷 出 来，流 到 全 身 的 每 一 条 动 脉
里边，每一条微血管 里 边，连 静 脉 也 古 怪 地 痒 起 来”； 滔滔流动，如 叶 灵 凤 的 小 说。 但 新 感 觉 派 小 说 中 的
“他听见自己的心 脏 要 跳 到 喉 咙 外 面 来 似 地 震 荡 着， 生理态身体常常因 过 度 纵 欲 或 资 本 逻 辑 的 操 纵 而 变
一股原 始 的 热 从 下 面 煎 上 来 ”；“整 个 灵 魂 跳 了 一
下”；“有一张丰满的脸，一对愉快的眼珠子”［１］２５５－２６１ 渐
进的心动 过 程 符 合 生 理 演 变 节 奏，也 符 合 现 代 人 的
情感和心 理 发 展 逻 辑。 由 此 可 见，穆 时 英 表 现 感 觉
的方法“是一个自身 具 有 活 力 的 感 觉 运 动 的 过 程，它
所给予读者的是一 种 历 历 在 目、层 层 递 进、曲 折 而 复
杂的心理的 和 生 理 的 感 觉 过 程。” ［
５］３６０
他意在以审美
现代性对抗启蒙理性的统治，并使其合法化。
另一方面，患病 少 妇 对 此 一 无 所 知，虽 然 与 谢 医
师的刻板机械生活 不 同，但 她 似 乎 游 离 在 一 种 梦 境， 惘、困惑的心理情感 和 生 存 状 态，是 有 其 必 然 性 和 普
从最初的 “荔 枝 似 的 眼 珠 子 诡 秘 地 放 射 着 淡 淡 的 光
辉，冷静地，没有感觉 似 地”到 “远 远 的、朦 胧 的、淡 漠
地、不动声色地诉说 着 自 己 的 病 状，就 像 在 诉 说 一 个
陌生人的 症 状 似 的 ”；看 病 过 程 也 始 终 是 “没 有 感 觉
似地”；让 谢 医 师 心 动 的 性 感 女 体 不 过 是 一 具 “白 金
的人体塑像”———“一 个 没 有 羞 惭，没 有 道 德 观 念，也
没有人类的欲望 似 的，无 机 的 人 体 塑 像。 金 属 性 的、 的社会根源。的确，在 “洋 场 文 学”中，资 本 与 色 情 成
流线感的、视 线 在 那 躯 体 的 线 条 上 面 一 滑 就 滑 过 去
了似的。这 个 没 有 感 觉，也 没 有 感 情 的 塑 像 像 站 在
那儿等着他 的 命 令。” ［
１］２５４－２５８
这就在谢医师与肺结核
少妇之间 形 成 鲜 明 的 反 差 与 对 比，当 谢 医 师 过 着 机
械刻板的禁欲生活 之 时，少 妇 却 因 纵 欲 而 得 病；在 谢
医师感 性 复 苏 之 时，少 妇 却 麻 木 机 械、没 有 感 觉 似
的。最重要 的 反 讽 之 处 在 于，这 具 唤 起 冷 静 刻 板 医
师生理感觉的“白 金 女 体”竟 然 是 一 个 病 人———同 时
患有初期 肺 病、神 经 衰 弱 和 贫 血 症 的 患 者，而 她 不 但
让谢医师动心和产生感觉，而且还是“有着人的形态却
没有人的性质和气味的 １９３３ 年 新的性欲对象啊”，这
就不能不让人惊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什么样 的
审美标准啊！这样的“都市病”显然是一种时代病症。
“五四”小 说 中 的 身 体 话 语 指 向 感 性 之 维，常 表
现因正常欲望和本 能 需 求 得 不 到 宣 泄 与 疏 导 而 苦 闷
感伤，它所 对 抗 的 是 “存 天 理、灭 人 性 ”的 封 建 礼 教，
或以变态 奇 崛 的 形 式 畸 形 地 自 我 安 慰，如 郁 达 夫 的
小说；或以 自 残 或 出 家 等 悲 剧 的 结 尾 终 结 力 比 多 的
得麻木机械，兴味索 然，它 以 非 理 性 对 抗 的 是 西 方 启
蒙理性的副作用以及 ３０ 年代以蒋光慈为代表的左翼
文学运 动 倡 导 的 理 性 倾 向。 不 过 与 中 国 当 代 文 学
“身体 写 作 ”现 象 的 张 扬 个 性 与 欲 望 的 女 性 视 角 不
同，新感觉派小说主 要 采 用 男 性 视 角 叙 事，刘 呐 鸥 的
《热情之骨》叙述的 是 一 个 青 年 男 子 对 一 个 曼 妙 女 子
的感性和 激 情 因 五 百 元 的 货 币 交 易 而 烟 消 云 散，并
产生虚空 和 幻 灭 感，甚 至 怀 疑 人 生 的 价 值。 赵 凌 河
教授指出：“这 种 虚 无 主 义 的 幻 灭 感，悲 观 主 义 的 迷
遍性的，反 映 了 当 时 西 方 资 本 主 义 社 会 和 半 殖 民 地
社会的中国现实中 的 很 大 一 部 分 中 小 资 产 阶 级 知 识
分子的生 活 处 境 和 心 理 状 态，也 是 现 代 派 文 艺 思 想
和文学创作中的一 个 比 较 集 中 的 很 有 代 表 性 的 倾 向
特点，而且 对 于 让 人 们 认 识 资 本 主 义 社 会 的 实 质 有
着一定的积 极 作 用。”［５］２６３ 这 深 刻 地 阐 明 了 生 理 问 题
为不能绕 过 的 问 题，也 是 新 感 觉 派 以 空 虚 落 寞 为 其
美学特征的原因之一。
三 、笑与心理态的身体
２０ 世纪初的三大思想家马 克 思、尼 采、弗 洛 伊 德
中，弗洛伊 德 的 精 神 分 析 学 说 对 中 国 现 代 文 学 的 影
响最大，自“五四”开 始，现 代 小 说 就 有 一 种 “向 内 转”
的倾向，无论是创造 社 还 是 文 学 研 究 会，都 比 较 注 重
对人的内 在 精 神 世 界 的 表 现 与 再 现，正 如 严 家 炎 所
第４期 李 帅：“都市病”与新感觉派小说中的身体话语 ５５１

说：“没有 对 弗 洛 伊 德 学 说 和 现 代 心 理 学 的 了 解，现 “如果说 针 对 意 识 的 研 究 更 偏 重 于 理 性 与 逻 辑

代主义思 想、现 代 主 义 艺 术 方 法 的 接 受 也 变 得 没 有
可能，鲁迅的 《补 天 》《白 光 》以 及 借 梦 境 来 构 思 的 大
部分《野草》，郭沫若 的 《残 春》《叶 罗 提 之 墓》《喀 尔 美
萝姑娘》，以 及 像 汪 敬 熙 《一 个 勤 学 的 学 生 》，林 如 稷
的《将过去》，郁达夫 的 《青 烟》这 些 小 说 或 散 文，恐 怕
都很难产生。” 可 见 弗 洛 伊 德 思 想 的 影 响 之 深。 此
［
６］
时，“小说 进 入 以 表 现 内 心 为 主 的 阶 段，作 家 的 注 意
力集中在揭示人物 的 内 心 情 景，包 括 潜 意 识 的 流 动， 地笑了笑”“胡均益 不 由 地 笑 了 起 来”，只 有 夜 总 会 的
而较少注意人物性 格 的 刻 画。”它 是 以 展 现 人 物 内 心
世界的深 广 度 而 著 称，而 不 是 以 人 物 描 写 的 是 否 个
性化与典型化而取胜 ［
７］
。 笑起 来：“哈，哈，哈！ 哈！ 哈！ 哈，哈，哈，哈！ 哈，
３０ 年代的新感觉派也受到了精 神 分 析 思 潮 的 影
响，刻意追求鲜明的 主 观 感 觉 印 象，将 潜 意 识 流 程 外
化 到 客 观 世 界 中 去，在 某 种 程 度 上 类 似 “万 物 有 灵
论”的表 现 方 法，如 《两 个 时 间 的 不 感 症 者 》中，描 写
“游倦了的 白 云 两 大 片，流 着 光 闪 闪 的 汗 珠，停 留 在
对面高层 建 筑 物 造 成 的 连 山 的 头 上 ”；《热 情 之 骨 》 于接受暗示，在侍者 的 滑 稽 表 演 感 召 下，在 笑 点 低 的
中，“午后 的 街 头 是 被 闲 静 浸 透 了 的，只 有 秋 阳 的 金
色的粼光 在 那 树 影 横 斜 的 铺 道 上 跳 跃 着 ”，等 等，都
将人的感 觉 和 情 绪 附 着 在 自 然 景 物 之 中，读 之 却 浑
然一体，毫无违和之 感，人 化 自 然 和 自 然 的 人 化 相 映
成趣。虽然新感觉派 小 说 的 原 初 模 式 可 以 追 溯 至 创
造社现代 主 义 倾 向 的 小 说 创 作 中，保 留 其 梦 境 的 营
造、双重人格的表现 和 内 心 的 独 白 手 法，但 也 有 了 更
进一步的 发 展 与 创 新，他 们 将 人 物 的 潜 意 识 巧 妙 地
外化到身 体 语 言 当 中，构 成 了 一 种 新 奇 的 心 理 态 身
体。如《夜总 会 里 的 五 个 人 》中，刻 画 了 五 个 分 别 失
金、失恋、失色（青春即 逝）、失 业、失 智 （研 究 瓶 颈）的
生活的失意者，穆时 英 着 墨 不 多，简 笔 勾 勒 出 造 成 失
意的原因 与 过 程，而 通 过 相 同 时 间 内 五 个 人 同 样 的
身体反应作为五件 事 的 内 在 联 系，既 前 后 呼 应，使 文
章结构完 整，同 样 的 句 式 重 复 出 现 又 产 生 了 回 旋 往
复的节奏感，“把 上 排 的 牙 齿，咬 着 下 嘴 唇———”、“嘴
唇碎了的时候…… 嘴 唇 碎 了 的 时 候 …… 心 也 碎 了”， 那么“毫 没 来 由 地，嘻 嘻 地 笑 着 ”，在 饭 店 门 口，在 等
客观事件 作 用 人 物 的 意 识，人 物 却 以 潜 意 识 的 形 式
通过身体语言表现出来。
分析，那么 针 对 潜 意 识 的 研 究 更 偏 重 于 情 感 与 感 性
认识。如果 说 表 层 思 维 偏 重 于 个 体 力 量，那 么 深 层
思维则偏重于 人 际 关 系 的 力 量。”［８］于 是 这 有 着 相 似
遭遇的五个失意者，同 时 在 大 上 海 的 公 共 空 间 “夜 总
会”粉墨登场，并换 了 一 副 面 孔，成 了 快 乐 的 舞 者，掩
饰着蛇咬心般的 创 伤 与 疼 痛，并 代 之 以 “笑”———“黄
黛茜的脸正在笑着”“郑 萍 正 在 那 儿 笑”“妮 娜 浅 浅 儿
侍者约翰 生 因 家 里 出 事，说 道：“我 要 哭 的 时 候 人 家
叫我笑！”但 随 即 做 出 滑 稽 的 动 作，并 逗 引 得 众 人 大
哈，哈哈！”……舞场中欢声笑语一片。
对“笑”的着意刻 画 是 新 感 觉 派 小 说 中 一 个 独 特
的现象。在 夜 总 会 这 样 一 个 特 定 空 间 中，几 个 生 活
失意的客 人 和 侍 者 临 时 组 成 了 心 理 群 体，而 按 照 社
会心理学理论，心理 群 体 具 有 传 染 性、无 意 识 性 和 易
同伴的感染下，众人 顿 时 笑 成 一 片。 因 为 “笑 并 不 属
于纯粹美 学 的 范 畴，它 追 求 改 善 关 系 这 样 一 个 功 利
目的。”［９］而个体在遭受挫折的境遇下，一般会有两个
反应：一个是离群索 居，一 个 是 期 冀 在 人 际 交 往 中 忘
记创伤。显然，来夜 总 会 取 乐 的 客 人 属 于 后 者，迅 速
融入群体 是 他 们 的 无 意 识 心 理，这 是 众 人 大 笑 的 客
观原因。滑稽是无 意 识 的，群 体 心 理 也 是 无 意 识 的，
但当季洁 不 笑，并 “用 解 剖 刀 似 的 眼 光 望 着 他 们 ”的
时候，缪宗 旦 首 先 恢 复 了 意 识，察 觉 出 笑 声 的 怪 异；
随即胡均益反思“这 是 我 在 笑 吗？”黄 黛 茜、郑 萍 也 停
止了笑声。众人自我 发 现 后 都 咀 嚼 到 了 一 丝 苦 涩 的
味道，作为无意识外 射 的 笑，成 为 穆 时 英 塑 造 人 物 形
象的解剖刀，也为后文悲剧的发生埋下了伏笔。
穆时英 小 说 中 充 满 着 笑 的 意 象，与 时 代、与 社
会、与主人公自身处 境 都 显 得 格 格 不 入，所 以 格 外 引
ＰＩＥＲＲＯＴ》中，主 人 公 潘 鹤 龄 先 生 总 是
人注目。在《
人，对侍女，对 琉 璃 子 …… 总 之，在 人 前，他 总 是 “嘻
嘻地笑着，顽 皮 的 脸 ”，并 一 再 宣 称，“一 个 老 于 世 故
５５２ 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 ３７ 卷

的人是没 有 掉 眼 泪 的 悲 哀 的 ”，尽 管 后 来 遭 遇 背 叛、 小说家所 展 开 的 外 部 空 间 的 话，那 么 生 理 问 题 和 心

入狱、跛腿、被 误 会，他 依 然 “一 个 白 痴 似 地，嘻 嘻 地 理问题则 是 他 们 对 人 的 内 部 空 间 的 深 度 挖 掘，并 由
笑了起来。”令 人 费 解 的 笑 呈 现 的 是 心 理 态 的 身 体， 此呈现了一个色彩斑斓的身体空间。
是都市病之 一———戴 着 面 具 生 活。 但 没 有 人 知 道 笑
参考文献：
的原因，也 没 有 人 去 关 心 和 探 究，精 神 隔 离 的 世 界
中，人们孤寂地活着。 １］严家炎 ．新感觉派小说选［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 ２０１１．

赵凌河教授认为，“ ２］福 柯 ．临 床 医 学 的 诞 生 ［Ｍ ］．刘 北 成，译 ． 南 京：译 林 出 版 社，

［
３０ 年代的上 海 正 是 封 建 专 制
２００１：
１１８．
的中国急 剧 地 滑 向 殖 民 地 化 的 深 渊 中 的 一 个 窗 口，
３］周作人 ．人的文学［Ｍ］∥ 许 觉 民 ．中 国 现 代 文 论：上 卷 ．凤 阳：安 徽
［
它在落后 的 基 础 上 更 加 腐 败，在 危 机 的 基 础 上 逐 渐
教育出版社，
２０１０：
１０２．
崩溃。人们 丧 失 了 几 千 年 的 祖 传 的 谋 生 手 段，人 的 ４］鲁迅 ．鲁迅全集：第 ４ 卷［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 １９８１：
５１２．
心理与人的关系都 被 金 钱 颠 倒 异 化，出 卖 肉 体、出 卖 ５］赵凌河 ．中国现代派文学引论［Ｍ］．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
［ １９９０．

灵魂像出 卖 商 品 一 样 司 空 见 惯，富 丽 堂 皇 之 下 是 醉 ６］严家炎 ．论“五四”作 家 的 文 化 背 景 与 知 识 结 构 ［

［ Ｊ］．中 国 现 代、当

生梦死，灯 红 酒 绿 之 下 是 人 妖 颠 倒。 广 大 中 小 资 产 代文学研究，
２００２（
２）：
５９．

７］王卫平 ．矛 盾 小 说 中 的 人 物 描 写 及 其 当 代 意 义 ［
［ Ｊ］．辽 宁 师 范 大
阶级知识分子和青 年 切 身 的 利 益 及 自 我 的 尊 严 无 法
学：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２，
３５（
１）：
８０．
保障，精神的自由 更 无 处 去 寻 觅。”［５］６９ 力 透 纸 背 地 指
８］戴维·布鲁克斯 ．社 会 动 物：爱、性 格 和 成 就 的 潜 在 根 源 ［Ｍ］．佘
［
出 ２０ 世纪 ３０ 年 代 的 上 海 社 会 的 问 题 根 源。 而 身 心 引，译 ．北京：中信出版社，
２０１２：前言 ．
合一与灵 肉 和 谐 是 理 想 的 生 命 形 式，其 前 提 是 健 康 ９］柏 格 森 ．笑 ［Ｍ ］．徐 继 曾，译 ．北 京：北 京 十 月 文 艺 出 版 社，
［

的社会与 良 好 的 心 态，如 果 说 社 会 问 题 是 新 感 觉 派 ２００５：

１４．

Ｄｉ
ｓｅａ
ｓｅｏ
ｆｔｈｅ Ｍｅ
ｔｒｏｐｏ
ｌｉｓａｎｄＢｏｄｙＤｉ
ｓｃｏｕ
ｒｓｅｉ
ｎＦｉ
ｃｔｉ
ｏｎｏ
ｆＮｅｗＳ
ｅｎｓ
ａｔｉ
ｏｎＳ
ｃｈｏｏ
ｌ

ＬＩＳｕａ
ｉ
（
Ｌｉｔ
ｅｒａ
ｔ ｅＩｎ
ｕｒ ｓｔｉ
ｔｕｅ，Ｌｉ
ｔ ａｏｎ
ｉｎｇＳｏ
ｃｉｌＡｃａｄｅｍｙ，Ｓｈｅｎｙａｎｇ１１００３１，Ｃｈ
ａ ｉｎａ）

Ａｂ
ｓｔｒ
ａｃｔ：
ＮｅｗＳｅｎｓ
ａｔｉ
ｏｎＳｃｈｏｏ
ｌｗａ
ｓｅｘ
ｔｒｅｍｅ
ｌｙｆ
ａｓｈ
ｉｏｎａｂ
ｌｅｉ
ｎｔｈｅ１９３０ｓｉ
ｎＣｈ
ｉｎａ．
ＮａｏｕＬ
ｉｕ，Ｚｈｅ
ｃｕｎＳｈ
ｉａｎｄ
Ｓｈ
ｉｙｉ
ｎｇ Ｍｕ ｗｅ
ｒｅｔ
ｈｅｍｏｓ
ｔｉｍｐｏ
ｒｔａｎ
ｔｗｒ
ｉｔｅ
ｒｓｉ
ｎｉｔ．Ｔｈｅｙｔ
ｏｏｋｂｏｄｙｄ
ｉｓｃｏｕｒ
ｓｅａ
ｓｔｈｅｅ
ｆｆｅ
ｃｔｉ
ｖｅｍｅ
ａｎｓｔ
ｏｄｅ－
ｃｏｎｓ
ｔｒｕｃ
ｔｔｈｅＤｉ
ｓｅａ
ｓｅｏ
ｆｔｈｅ Ｍｅ
ｔｒｏｐｏ
ｌｉｓａｎｄｅｘｐｏｓ
ｅｇｏ
ｒｇｅｏｕｓｎｅ
ｓｓａｎｄｑｕ
ｉｒｋｙｉ
ｎＳｈａｎｇｈａ
ｉ．Ｔｈｅｙ ｗｅ
ｒｅｋｅ
ｅｎ
ｔ
ｏｅｘｐｅ
ｒｉｅｎｃ
ｅｔｈｅ ｗｏ
ｒｌｄ ｂｙ ｍｅ
ａｎｓｏ
ｆｖｉ
ｓｉｏｎ，ｈｅ
ａｒｎｇ，ｓｍｅ
ｉ ｌｌ，ｔ
ａｓｅ，ｔ
ｔ ｏｕｃｈａｎｄｅｖｅｎｓｙｎａ
ｅｓｔ
ｈｅｓ
ｉａ．Ｔｈｅｙ
ｐｒｅ
ｓｅｎ
ｔｅｄｔｈｅｕｒｂａｎ
ｉｔｅ’ｓｃｈａｎｃｅ
ｌｌｅ
ｒｙａｎｄｃｏｎｆｒ
ｏｎｔａ
ｔｉｏｎ，ｄ
ｉｖｉ
ｓｉｏｎａｎｄｃｏｎｆ
ｌｉｃ
ｔｂｅｔｗｅ
ｅｎｓ ｅ
ｌｆａｎｄｓｏｃ
ｉｅｙ，ｓ
ｔ ｅｌ
ｆ
ａｎｄｏｔ
ｈｅｒｓ，ｓｅ
ｌｆａｎｄｓ ｅ
ｌｆｉｎｔ ｈｒ
ｅｅａ ｓｐｅ
ｃｔｓｏ
ｆｓｏｃｉ
ａｌｂｏｄｙ，ｐｈｙｓｉｏ
ｌｏｇｉ
ｃａｌｂｏｄｙａｎｄｐｓｙｃｈｏｌ
ｏｇｉ
ｃａｌｂｏｄｙ．Ｉ
ｔｓ
ａ
ｅｓｔ
ｈｅｔ
ｉｃｆ
ｅａｔ
ｕｒｅ
ｓｗｅ
ｒｅｅｍｐ
ｔｉｎｅ
ｓｓａｎｄｌ
ｏｎｅ
ｌｉｎｅ
ｓｓ．Ｓ
ｉｃｋｓｏｃ
ｉｅｔ
ｙｍａｄｅｓ
ｉｃｋｂｏｄｙ—ｆ
ａｌｓ ｓ，ａｓ
ｅｅｙｅ ｔａｔ
ｕｅｏ
ｆｐｌ
ａｔｉ－
ｎｕｍｆ
ｅｍａ
ｌｅｂｏｄｙａｎｄｓｍｉ
ｌｅａ
ｓｔ ｓｋ．Ｔｈｅｂｏｄｙ，ａ
ｈｅｍａ ｓａｃｕ
ｌｔｕｒ
ａ ｌ，ｈａｄｔ
ｌｓｙｍｂｏ ｈｅｐｒ
ｏｆｏｕｎｄｓｏｃ
ｉａｌａｎｄｈ
ｉｓ－
ｔ
ｏｒｉ
ｃａｌｃｏｎｎｏ
ｔａｔ
ｉｏｎ．ＮｅｗＳｅｎｓ
ａｔｉ
ｏｎＳｃｈｏｏ
ｌｅｍｐｈａ
ｓｉｚ
ｅｄｏｎｔ
ｈｅｓ
ｅｎｓ
ａｔｉ
ｏｎｗｈ
ｉｃｈｓｕｐｐｏ
ｒｔｅｄｔ
ｈｅｆ
ａｃｔｔ
ｈａｔｍｏｄ－
ｅ
ｒｎｕｒｂａｎ
ｉｔｅｆ
ｅｌｔａｐａ
ｔｈｙｏｎｔ
ｈｅｏｐｐｏｓ
ｉｔｅｓ
ｉｄｅ．
Ｋｅ
ｙｗｏ
ｒｄｓ：“
Ｄｉｓ
ｅａｓ
ｅｏｆｔ
ｈｅ Ｍｅ
ｔｒｏｐｏ
ｌｉｓ”；ｆ
ｉｃｔ
ｉｏｎｏ
ｆＮｅｗ Ｓｅｎｓ
ａｔｉ ｌ；ｂｏｄｙｄ
ｏｎＳｃｈｏｏ ｉｓｃｏｕｒ
ｓｅ

〔责任编辑：都 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