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件哲学到艺术事件哲学

——— 巴迪欧 “非美学 ”的再解读

艾士薇

摘 　 要 　 巴迪欧的真理哲学是一种事件哲学 或 者 过 程 哲 学 ，他 所 倡 导 的 “非 美 学”则 是 在 艺 术
领域中追寻艺术真理的哲学 ，即事件哲学在艺术领域的展开 ，故可称为“艺术事件哲学”。巴迪欧所
谓的“真理程序步骤”不仅是一个显示“真理十 字 架”的 平 面 图，更是一个关于真理生产程序的立体
图，它揭示了真理生产中螺旋式上升的进程 。在艺 术 真 理 的 生 产 程 序 中 ，艺 术 事 件 是 起 点，艺术配
置是由艺术事件所引发的艺术作品序列 ，而忠诚 的 艺 术 主 体 在 其 中 扮 演 着 重 要 角 色 。 经 由 艺 术 配
置所生产的艺术真理 ，完全属于特定艺术事件及 其 所 引 发 的 艺 术 作 品 ，既 具 有 “内 在 性”也 具 有 “独
特性”。
关键词 　 “非美学”　 艺术事件哲学 　 艺术事件 　 艺术真理 　 艺术配置

DOI:10.16240/j.cnki.1002-3976.20200420.001

　　 自从巴迪欧的“非美学”理论在新世纪的中国传 “非美学”，其实就 是 其 “事 件 哲 学 ”在 艺 术 领 域 中 的
播以来，它已逐 渐 受 到 学 界 的 关 注 和 认 可 。 巴 迪 欧 展开。这是一种艺术事件哲学 ，同样，它的提出对于
将艺术从哲学的 桎 梏 中 解 放 出 来 ，认 为 具 有 独 立 品 传统美学思想或艺术哲学而言也是一个事件 。
格的艺术本身即 是 真 理 的 生 产 者 ，而 且 其 所 生 产 的
真理是内在于 艺 术 的 独 特 真 理 形 态 。 然 而，究 竟 什 一 、从事件到艺术事件
么是具有独立品 格 的 艺 术 作 品 ，它 又 如 何 生 产 具 有
内在性和独特性的艺术真理 ？要回答这些问题就必 （一）事件生成

须深入探究巴迪欧的“非美学”的哲学基础。巴迪欧
曾将自己的哲学归结为“真理哲学”，在众多的“真理
哲学”中，巴迪欧尤 为 强 调 “事 件 ”的 重 要 性，认 为 事
件是真理进程的 开 端 ，这 种 建 基 于 现 代 数 学 集 合 论
的“事件哲学”给我们提 供了审视 世界的崭新维度。
巴迪欧的“事件哲 学”是 一 个 较 为 庞 大 的 哲 学 体 系 ，
包括政治、科学、艺术和爱等不同领域 。如同在其他
领域中一样，巴迪 欧 的 美 学 和 艺 术 思 想 中 贯 穿 着 强
烈的“事件哲学”意 识。 也 就 是 说，巴 迪 欧 所 提 出 的
巴 迪 欧 的 学 术 之 路 始 于 数 学，随 后 在 萨 特 的 影
响下开始从事文学创作 ，继而走向哲学研究。然而，
不论是文学转向 还 是 哲 学 转 向 ，巴 迪 欧 从 未 与 数 学
完全脱离联系。数学已经成为巴迪欧思想中的有机
构成，随处可见 其 数 学 的 思 维 与 表 达 。 巴 迪 欧 具 有
代表性的“事件哲 学”便 建 立 在 集 合 论 的 基 础 之 上 ，
换句话说，他将集合论的思维方式引入了哲学领域 。
集 合 论 中 的 基 础 概 念 是 元 素 与 集 合 ，两 者 为 从
属关系，元素属于集合 ，是集合中的一员。元素与集

　 美学研究 １１９
合之间的计算方 式 为 ，将 众 多 的 元 素 视 为 一 个 整 体 反（这里 囊 括 了 巴 迪 欧 所 说 的 再 现 ）”③ 。 面 对 相 同
集合，即 采 用 所 谓 的 “计 为 一 ”（
ｃｏｍｐ
ｔｅ－ｐｏｕｒ－ 的元素，情境与情 境 状 态 却 有 着 截 然 不 同 的 计 算 方

ｕｎ）① 的运算 方 式。 巴 迪 欧 将 这 样 的 运 算 方 式 用 哲 式，因此，个体的呈现方式也会出现差异 。有的个体

学术语“表现”加 以 阐 释，也 就 是 说，众 多、多 样 性 的 既可以表现在情境中 ，也可以再现于情境状态中 ，例
元素在集合中以独立个体的形式加以表现 。在元素 如集合本身。巴迪 欧 “将 那 些 既 可 以 被 表 现 也 可 以
和集合的基础上 ，继而产生了子集与幂集 ，两者为包 被再现的项称 为 常 规 的 （
ｎｏ ｌ）
ｒｍａ ”，该 类 存 在 为 “常

含关系，子集包 含 于 幂 集 或 者 幂 集 包 含 子 集 。 在 这 态”，“是 自 然 存 在 的 本 质 属 性 ”④ ，这 样 的 存 在 既 可

一前提下，子集由 集 合 内 的 所 有 元 素 重 新 排 列 组 合 以作为单个元素出现 ，也可以作为整体子集出现 ，是

而成，此时众多子集类似于一个个小的团体 ，共同包 自然存在物所 具 有 的 属 性 。 在 这 样 的 状 态 中 ，一 切

含在作为整体的幂集之中 。此外，还有空集，它虽然 并无异样，不具 有 出 现 事 件 的 契 机 。 但 有 一 些 个 体

不含任何 元 素，但 却 是 无 法 被 忽 视 、独 立 存 在 的 集 无法表现在情境中 ，却可以再现在情境状态中 ，巴迪

合，包含在任何一个幂集之中 。在集合中，元素业已 欧将它们命名为“赘生物”。赘生物是一种超出情境

经过一次“计为一”的计算，在幂集中，元素将会在此 的存在，它“无需 测 量 便 可 指 出 差 异 ，尤 其 是 情 境 状

基础上再一次进行 “计 为 一 ”的 运 算，从 而 呈 现 为 子 态与情境之间的 数 量 差 异 与 幂 的 差 异 ”。赘生物的

集。如果说从元素到集合 ，是第一次运算 ，诸种独立 超量状态是显 而 易 见 的 ，它 只 属 于 情 境 状 态 。 在 巴

个体在集合中得以“表现”，那么从子集到幂集 ，则是 迪欧看来，“只 有 在 国 家 的 问 题 上 ，存 在 着 赘 生 物。

第二次运算的结 果 ，是 众 多 元 素 以 作 为 团 体 的 子 集 国家本身 就 是 一 种 赘 生 物 ”⑤ 。 有 的 个 体 则 能 够 在

身份在幂集中的“再现”。 情境中加以表现 ，却无法被再现于情境状态中 ，例如

元素自身。这些可被表现但不能被再现的项被巴迪
基 于 集 合 与 幂 集 之 间 计 算 方 式 的 差 异 ，巴 迪 欧
欧认 为 是 独 特 的 （
ｓｉｎｇｕｌ
ｉｅｒ），它 们 被 命 名 为 奇 点。
对这两个数学术 语 进 行 了 哲 学 意 义 上 的 改 造 ，他 以
巴迪欧认为，奇点“反对赘生物和常态 。它是历史存
“情境”（
ｓｉｔ
ｕ ａ
ｔｉｏｎ）表 达 集 合，以 “情 境 状 态 ”（
ｌ’é
ｔａｔ
在的本质属性，尤其是 事 件 场 所 的 本 质 属 性 ”⑥ 。 这
ｄｅｓ
　ｉｔ
ｕ ａ
ｔｉｏｎ）描述幂集。巴迪欧所构建的情境 ，指代
意味着，有些元素 作 为 独 立 个 体 在 情 境 中 被 表 现 出
的是一种表现出 来 的 多 样 性 ，多 样 性 的 元 素 通 过 计
来了，但情境状态却对它视而不见 。因此，奇点是一
为一的运算而呈现在情境之中 ，也就是说，所有的元
种反常规的存在 ，也是一种历史存在，正是在其中孕
素最终将会表现 为 情 境 中 的 一 员 ，而 且 这 种 计 算 方
育了事件场所。
式也只适用于情 境 。 鉴 于 此，巴 迪 欧 认 为 “情 境 ”即
所谓事件场所指的是以下情况 ，“如果情境中的
“每一种所表现出来的一致的多样性 ，因此：多元，和
多元完全是独特的 ，那么它就是一个事件场所 ：多元
计为一的 制 度，或 者 结 构 ”② 。 情 境 具 有 双 重 特 征 ，
被表现，但是其 中 的 所 有 元 素 都 无 法 被 再 现 。 它 属
即一致性与多样性 ，这看似矛盾，但其实具有相同的
于，但 根 本 不 被 包 含。 它 是 元 素，但 绝 对 不 是 子 集。
旨归，即情境内在 具 有 多 样 性 ，外 在 具 有 一 致 性 ，它
兼顾了多元性与 “计 为 一 ”的 运 算 装 置 。 而 在 “情 境
① ｃ
ｏｍｐ
ｔｅ－ｐｏｕｒ－ｕｎ 在数学中是 指“计 为 一”。 在 集 合 论 中，计 为
状态”中，也就是 在 幂 集 的 运 算 机 制 内 ，由 于 加 以 运
一是指集合中的某一项（元素 或 子 集）属 于 这 个 集 合，就 被 计 为
算的最小单位并非元素 ，而是由元素所构成的子集 ， 一，反之，如不属于该集合，则被计为零。
因此，元素是在经历了双重的“计为一”的运算之后 ， ②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Ｌ ’
êｔｒ
ｅ　ｅ
ｔ　Ｌ ’éｖéｎｅｍｅｎ
ｔ，Ｐａ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
才“再现”于 情 境 状 态 之 中。 准 此，巴 迪 欧 将 “计 为 ｐ．
５５７．
③ Ｅｄ　
Ｐｌｕ
ｔｈ，
Ｂａｄｉｏｕ：Ａ　Ｐｈ
ｉｌｏ
ｓｏｐｈｙ　
ｏｆ　
ｔ Ｎｅｗ ，Ｃａｍｂｒ
ｈｅ　 ｉｄｇｅ：Ｐｏ
ｌ－
一”之后的又一次 运 算 ，即 运 算 之 运 算 命 名 为 “元 结
ｉ
ｔ Ｐｒ
ｙ　 ｅ
ｓ ， ，
ｓ ２０１０ ｐ．
５１．
构”。 ④ Ａｌａ
ｉ ｎ　
Ｂａｄｉｏｕ，Ｌ ’
êｔｒ
ｅ　ｅ
ｔ　Ｌ ’éｖéｎｅｍｅｎ
ｔ，Ｐａ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
由此可见，“有两种不同的秩序或者结构支配着 ｐｐ． ，
１１５ ５５１．
⑤ Ａｌａ
ｉ ｎ　Ｂａｄｏｕ，Ｌ ’
ｉ êｔｒ
ｅ　ｅ
ｔ　Ｌ’ ｔ，Ｐａ
éｖéｎｅｍｅｎ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
情境———一个认为 元 素 首 先 构 成 了 集 合 （其 中 包 含
ｐｐ． ，
５４３ １２５．
了表现），另一个 从 不 同 的 角 度 考 察 了 这 些 元 素 ，将
⑥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Ｌ ’
êｔｒ
ｅ　ｅ
ｔ　Ｌ’ ｔ，Ｐａ
éｖéｎｅｍｅｎ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
其当作子集，然后 将 它 们 包 含 于 情 境 中 或 者 与 之 相 ｐ．
５５６．

１２０ 　 天津社会科学 　２０２０ 年第 ３ 期

它完全是非常 规 的 。 我 们 同 样 可 以 说，这 样 的 多 元 不可能在中立情境中诞生 ，毕竟“在自然或者中立的
处在空的边缘 ，或者是 奠 基 性 的”① 。 事 件 场 所 只 出 情境中，只有事实”，而无事件，它们所贯彻的是统一
现在那些能够在 情 境 中 表 现 的 存 在 中 ，这 些 存 在 是 普遍的标 准，其 中 的 存 在 既 可 被 表 现 也 可 被 再 现 。
独特的，可以被视为一个整体 。然而，这些存在却无 唯有历史情境能够为那些只能被表现却无法再现的
法在情境状态中 被 再 现 ，无 法 按 照 情 境 状 态 中 的 运 事件提供一个适 当 的 场 所 ，正 如 巴 迪 欧 所 言 ，“每 个
算规则，被视为一个整体并被计算 ，若援用到政治层 事件都在 历 史 情 境 中 有 一 个 独 特 化 的 场 所 ”⑤ 。 这
面，也就是说，它们无法被当前的制度或者国家机器 就是说，事件场 所 的 出 现 必 须 具 备 两 个 条 件 ：首 先，
所再现。这样的 存 在 是 尴 尬 的 ，虽 然 无 法 被 呈 现 在 它只能出现在奇 点 中 ，所 谓 奇 点 是 可 以 在 情 境 中 表
某种体系或状态 中 ，但 它 们 却 是 千 真 万 确 的 真 实 存 现，却无法在情境状态中再现的存在 ，它打破了普遍
在。由于无法进 入 情 境 状 态 的 运 算 机 制 中 ，它 们 常 的评判标准，无法在 情 境 状 态 中 做 再 次 “计 为 一 ”的
常被视而不见 ，但正是这样的存在为事件的发生提 运算，但却又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处在空的边缘。其
供了空间，此即事件场所 。 次，事件必须在历史情境中展开 ，唯有历史情境与行
由 上 可 知，事 件 场 所 出 现 的 首 要 条 件 就 是 能 够 动相关，其发展具有非连续性 ，而历史情境的标准也
在情境中 被 表 现，然 而，并 非 所 有 可 以 在 情 境 中 展 是局部的，为事件的出现提供了可能 。
现、无法在情境状 态 中 再 现 的 多 元 元 素 都 可 以 成 为 巴 迪 欧用 这 样 一个 方 程式 表 达 了事 件 的 存 在：
事件场所。因为，巴迪欧将情境分为了三种 ，即自然 ｅｘ ＝ ｛
ｘ∈Ｘ，
ｅｘ ｝。这一方程式是 有 前 提 的 ，即 Ｘ∈Ｓ，
情境、中立情境与历史情境 。自然情境中的“所有多 Ｘ 指事件场所，
Ｓ 为情境，当然这里的情境专指历史
元 － 项（
ｌｅｓ
　ｔｅ
ｒｍｅ
ｓ－ｍｕ
ｌｔｉ
ｐｌｓ）都 是 常 规 的 ，
ｅ 而且除 情境，这一前提 即 事 件 场 所 属 于 历 史 情 境 。 巴 迪 欧
此之外，由这些多元项（
ｓｅｓ
ｔｅｒｍｅ
ｓ　ｍｕ
ｌｔｉ
ｐｌｓ）所 表 现
ｅ 用 ｅｘ 来指代事件 ，
ｘ 则是事件场 所 Ｘ 下 的 元 素。 这
出的所有多元同样是 常 规 的”② 。 其 中，情境与情境 就是说，事件即是事件场所中的多元元素之一 ，它既
状态呈现一致性 ，一切均处在和谐状态 ，并无事件发 属于事件场所，又 属 于 事 件 本 身 。 该 方 程 式 中，“事
生的契机。历史 情 境 则 与 自 然 情 境 不 同 ，巴 迪 欧 指 件构成了一对多 的 关 系 ，其 中 一 部 分 来 自 其 场 所 的
出，“那些至少产 生 出 一 个 事 件 场 所 的 情 境 ，我 将 其 多元，另一部分则是事 件 自 身”⑥ 。 按 照 巴 迪 欧 的 解
称为历史的”。也就是说，他认为事件场所只出现在 释，事件本身是一 种 多 元 元 素 ，既 属 于 自 身 ，同 时 也
历史情境中，巴迪欧 之 所 以 会 选 择 “历 史 的 ”这 一 词
属于事件场所，它在情境之中，但也是超出情境的存
语，是因 为 它 “反 对 自 然 情 境 的 内 在 稳 定 性 ”③ 。 纵
在。事件无法被完全展现 ，但却是不可否认的存在 ，
观人类社会的发展史 ，我们知道历史由人类创造 ，与
它无法被归零，但既有的运算机制在它面前又是失
人类行动密切相 关 ，而 发 展 通 常 就 是 对 自 然 情 境 一
效的，也就是无法被计为一 ，更无法“作为一”在情境
成不变的稳定性的打破 ，在这个意义上 ，历史的进程
状态中进行二次计算 。也正是这种处于空与其自身
通常是不稳定的 ，甚至是断裂的 。然而，并非所有的
之间的具有争议 性 的 事 件 ，打 破 了 情 境 与 情 境 状 态
事情都能载入史册 ，人类所关注的是历史事件 ，即改
变和打破长时段历史稳定的因素 。因此，巴迪欧“坚
①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Ｌ ’
êｔｒ
ｅ　ｅ
ｔ　Ｌ’ ｔ，Ｐａ
éｖéｎｅｍｅｎ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
持这样一个事实 ，历史 是 局 部 的 标 准”④ 。 历 史 情 境
ｐ．
５５６．
不同于自然情境 ，自然情境中存在的是一以贯之的 ②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Ｌ ’
êｔｒ
ｅ　ｅ
ｔ　Ｌ’ ｔ，Ｐａ
éｖéｎｅｍｅｎ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
普遍标准，由于历史的不稳定性 ，标准会根据不同情 ｐ．
１４６．
③ Ａｌａ
ｉ ｎ　
Ｂａｄｉｏｕ，Ｌ ’
êｔｒ
ｅ　ｅ
ｔ　ｌ’ ｔ，Ｐａ
éｖéｎｅｍｅｎ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
况有所改变，因 此，历 史 情 境 的 标 准 是 局 部 的 标 准 。
ｐｐ． ，
１９７ １７９．
不过，正因为人类的行动对历史的干预与改变 ，使历 ④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Ｌ ’
êｔｒ
ｅ　ｅ
ｔ　ｌ’ ｔ，Ｐａ
éｖéｎｅｍｅｎ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
史标准时常失 效 ，事 件 才 有 了 其 孕 育 的 场 所。 中 立 ｐ．
１７９．
⑤ Ａｌａ
ｉ ｎ　
Ｂａｄｉｏｕ，Ｌ ’
êｔｒ
ｅ　ｅ
ｔ　ｌ’ ｔ，Ｐａ
éｖéｎｅｍｅｎ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
情境与自 然 情 境、历 史 情 境 均 不 相 同 ，它 不 是 自 然
ｐｐ． ，
１９９ ２００．
的，无关自然生命 ，也不是历史的，无关人类行为 ，但
⑥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Ｌ ’
êｔｒ
ｅ　ｅ
ｔ　ｌ’ ｔ，Ｐａ
éｖéｎｅｍｅｎ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
其评判标准却 是 普 遍 和 统 一 的 。 因 此，事 件 场 所 也 ｐ．
２００．

　 美学研究 １２１
的一致性，对运算机制提出了挑战 ，创造了新的可能
性，也促使了真理的启航 。
（二）艺术事件
在了解巴迪欧意义上“事件”的产生背景及其生
成之后，我们回到他的“非美学”思想。巴迪欧在《非
美学手册》的扉页做了如下界定 ：“通过‘非美学’，我
理解了哲学对于 艺 术 的 关 系 ，同 时 提 出 艺 术 自 身 是
真理的生产者 ，并没 有 采 用 （将 艺 术 ）作 为 哲 学 对 象
的方式。反对美 学 思 辨 ，非 美 学 描 述 了 由 某 些 艺 术
作品的独立存在所生产 的 严 格 的 内 哲 学 效 应 。”① 当
巴迪欧将艺术本 身 抬 升 到 真 理 生 产 者 的 身 份 时 ，一
系列问题也就随之而来 ，而亟须解答的是 ，什么样的
艺术作品可以成 为 真 理 的 生 产 者 ？ 尽 管 他 强 调 “非
美学”描述的是“由某些艺术作品的独立存在所生产
的严格的内哲学效应”，但显然，“某些艺术作品的独
立存在”似乎并 不 能 解 答 上 文 所 提 出 的 问 题 。 为 了
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 不 妨 从 巴 迪 欧 的 “事 件 哲 学 ”中
汲取养料，实际上，他的哲学思想与艺术哲学思想本
来就具有连贯性和体系性 。
我 们 知 道，不 是 所 有 的 艺 术 作 品 都 可 以 成 为 艺
术真理的生产 者 ，都 能 具 备 独 立 的 品 格。 根 据 巴 迪
欧的“事件哲学”，事件的出现是真理生产的第一步 。
同样，作为真理生 产 者 的 艺 术 作 品 ，也 必 须 拥 有 “事
件”的品质。如 果 说，真 理 的 生 成 始 于 事 件 的 出 现 ，
那么，艺术真理的生产同样如此 ，始于艺术事件的出
现。艺术事件就是事件在艺术领域的呈现 。由于事
件的表达方 程 式 为 ｅｘ ＝ ｛
ｘ∈Ｘ，
ｅｘ ｝，只 是 事 件 要 符
合 Ｘ∈Ｓ 的前提，即事件场 所 属 于 历 史 情 境 ，因此艺
术事件要符合 Ｘ（
ａ）∈Ｓ（
ａ），即艺术事件场所属于艺
术史情境，换言之，应该在艺术情境中对艺术事件加
以理解。艺术情境即艺术事件孕育与崭露头角的场
所，因而，艺术事 件 场 所 属 于 艺 术 情 境 ，是 其 中 独 特
的多元。这一事 件 公 式 放 置 在 艺 术 领 域 中 ，可 作 如
下理解：首先，艺 术 事 件 是 具 有 前 提 的 ，属 于 艺 术 事
件场所。艺术事件由两部 分 构 成 ， ａ）所 指 代 的 是
ｅｘ （
艺术事件，
Ｘ（ａ）则是艺 术 事 件 场 所 Ｘ（
ａ）下 的 元 素。
总体来说，在艺术事件的两个构成部分中 ，艺术事件
场所这一部分可 以 如 实 地 表 现 在 艺 术 情 境 中 ，而 另
一部分艺术事件 自 身 ，其 事 件 属 性 决 定 了 这 一 部 分
是潜在的、无法被判断的存在 ，但却又不容忽视 。从
艺术事件的两个 构 成 部 分 来 看 ，它 可 以 被 部 分 地 表
１２２ 　 天津社会科学 　２０２０ 年第 ３ 期
现在艺术情境中 ，但却无法被归类，也就是无法在艺
术的百科全书词条中找到归属 。如果说将既定的艺
术情境归为一个整体 ，毫无疑问，艺术事件是无法被
纳入到这个固有体系中的存在 ，然而，尽管艺术事件
是无法被归类和 无 法 被 命 名 的 事 物 ，但 却 又 是 确 实
存在的，只 是 它 超 出 了 既 有 的 艺 术 情 境 ，无 法 被 认
知，按照巴迪欧的说法 ，即“事件介于空与自我之间 ，
（较之情境）我们将其 称 为‘超 一’”② ，即事件是作为
“超一”的存在。
而作为“超一”的 艺 术 存 在，艺 术 事 件 相 对 于 既
有的艺术情境而 言 肯 定 是 独 特 而 不 能 化 约 的 ，现 有
艺术情境中现存的判断机制无法为这样的艺术事件
定性，也无法将 其 纳 入 某 一 种 艺 术 类 型 之 下 。 然 而
作为一种独特的 艺 术 存 在 ，艺 术 事 件 往 往 独 立 不 倚
而又不容忽视 地 展 现 在 艺 术 史 情 境 之 中 。 如 果 说，
艺术史情境是经过规训 、具有确定性、带有学究气息
的成熟秩序，那么，艺 术 事 件 则 像 是 放 荡 不 羁 、具 有
创新性和不确定 性 的 青 春 冲 动 ，显 然 它 是 潜 在 却 又
不得不正视的存在 。当然，我们必须要注意到，并不
是所有无法被归 类 的 艺 术 ，也 就 是 无 法 被 当 时 的 艺
术情境机制所计 算 的 多 元 元 素 ，都 能 够 被 称 之 为 艺
术事件。要知道，艺术史上不乏所谓新奇且不符合
当时艺术史规范 的 作 品 ，但 它 是 否 具 有 独 立 的 艺 术
品格，是否能够引起某些艺术家或者观众的共鸣 ，是
否能够引发那么 一 批 忠 诚 的 艺 术 主 体 的 追 随 ，最 终
迫使艺术情境的 运 算 机 制 不 得 不 为 其 而 改 变 ，这 就
不得而知了。然而不得不承认 ，的确在很多时候，这
些所谓新奇的艺术作品或许只是一种哗众取宠的方
式，它们只 是 昙 花 一 现 ，或 引 起 短 暂 轰 动 或 籍 籍 无
名，但终究无法通过艺术史情境考验 。
为 了 确 切 地 理 解 艺 术 事 件 ，我 们 将 视 野 定 格 在
１９ 世纪后 半 叶 的 法 国 绘 画 史。 当 时 印 象 主 义 的 绘
画风格已经得到 了 人 们 的 认 可 ，印 象 派 画 家 们 将 焦
点转移到纯粹的 视 觉 感 受 ，抛 弃 了 浪 漫 主 义 与 现 实
主义的绘画规 则 ，重 视 光 线 与 色 彩 的 再 现 。 尽 管 现
有的绘画体系已 经 视 塞 尚 为 美 术 史 上 的 丰 碑 ，具 有
事件意义，但实际 上，如 若 我 们 返 回 历 史 现 场 ，就 会
①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Ｐｅ
ｔｉｔ　
ｍａｎｕｅ
ｌ　ｄ’
ｉｎｅ
ｓｔｈé
ｔｉｑｕｅ，Ｐａ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９８，
ｐ．
７．
②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Ｌ ’
êｔｒ
ｅ　ｅ
ｔ　Ｌ ’éｖéｎｅｍｅｎ
ｔ，Ｐａ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
ｐ．
５４３．
发现作为艺术真 理 生 产 者 的 艺 术 事 件 ，它 在 既 定 的
艺术史情境下是 无 法 被 觉 察 的 ，甚 至 人 们 并 不 知 道
它是否能够成 为 艺 术 事 件 ，可 否 生 产 艺 术 真 理 。 要
知道，直到１９０６ 年 塞 尚 去 世，他 的 作 品 与 艺 术 理 念
仍旧没有得到 法 国 艺 术 体 系 的 认 可 。 那 么，如 何 判
定艺术事件呢 ？ 通 过 上 文，我 们 理 解 了 哲 学 意 义 上
以共时态形式所界定的“事件”，但实际上，身处历史
之中的人们却并没有办法确定某一件事情在当下或
者之后能否成为 事 件 ，对 事 件 的 确 定 与 判 断 只 能 采
用逆推的方式 ，也就是根据所谓的后事件状态 ，才能
够肯定事件曾 经 出 现 过 。 仍 旧 以 塞 尚 为 例 ，当 我 们
从后事件视角回溯 １９ 世纪绘画史，重新审视艺术史
中的塞尚与他的 代 表 作 及 其 自 成 一 派 的 绘 画 理 念 ，
才能断定他的绘画艺术确实是一个艺术事件 。其实
塞尚在某种程度上“背叛”了印象主义，“他反对印象
主义过 于 注 重 光 的 描 绘 而 忽 略 了 物 象 的 实 体 。 在
１８８０ 年之后 塞 尚 主 要 致 力 于 在 绘 画 的 世 界 里 表 现
富有秩序的、确实而坚 固 的 感 觉 ”① 。 为 了 捍 卫 绘 画
中坚固的感觉 ，塞尚希望在自己的作品中洞悉世界
的本质，因而，“他认为真实的艺术是永恒的 ，而永恒
的东西，只有体 系，任 何 物 体 都 是 几 何 形 体 构 成 的 ，
哪怕是人的身体 、人的五官，画家不用顾及传统的艺
术法 则 …… 只 要 用 色 彩 ，就 可 以 表 现 出 体 积 …… 艺
术家的主观想象是最重要的 ，其他一切都可以变形 ，
只有这样画家才能在画 面 上 创 造 出 第 二 个 自 然 ”② 。
就绘画形式而言 ，塞尚的作品不仅仅只是一幅画 ，而
是融入了较强的 雕 塑 感 ，所 以 欣 赏 者 可 以 看 到 静 物
作品浓厚的深色边线 ，他对颜料的使用也极为浓重 ，
带有强烈的质料感 。如果说当时的画家想要展现的
是眼中的自然 、视觉自然，那么塞尚要展现的则是心
中的自然，带有 厚 重 存 在 感 的 永 恒 自 然。 然 而 这 种
艺术表现方式对于当时的艺术情境来说显然是无法
言说的。“与１９ 世 纪 的 任 何 其 他 艺 术 家 相 比 ，人 们
关于塞尚绘画的讨论是模棱两可 ，没有定论；对他的
用色，更是 只 字 未 提 ”③ 。 因 而 相 当 长 的 时 间 里 ，塞
尚未能进入法国绘画史 ，人们无法给他的作品定性 ，
无法将 其 作 品 纳 入 任 何 一 个 业 已 存 在 的 流 派 。 最
终，随着绘画史的发展 ，他的追随者亨利·马蒂斯和
巴勃罗·毕加索坚守了他的艺术理念 ，并予以发展 ，
最终将其绘画风格定位在印象派到立体主义画派之
间，并将其尊称为“现代艺术之父”。
在 电 影 领 域，电 影 艺 术 事 件 产 生 于 电 影 艺 术 发
展史中，一半属于艺术事件自身 ，另一半则属于电影
艺术情境中的事件场所 。对于整个电影历史情境而
言，电影艺术事件处在情境的边缘 ，是一种潜在的存
在，它打破了电影情境与电影情境状态的平衡态势 。
尽管不和谐的因 素 一 开 始 就 存 在 于 电 影 情 境 中 ，但
在当时并不为人 们 所 认 可 ，只 有 在 历 史 的 流 变 与 发
展中才能够窥见其存在的意义 。如今的观众已习惯
了声色完美融合的电影 ，但实际上，声音在电影中运
用以及被电影艺 术 家 们 所 接 受 ，曾 经 历 过 一 段 艰 难
的历程。在 １９２８ 年的电影艺术情境中 ，电影艺术的
正宗是默片，电影人经过三十余年的努力 ，无声电影
逐渐有了一套较为完满的艺术体系与评价机制 。尤
其是蒙太奇手法 的 出 现 ，为 无 声 电 影 贡 献 了 一 种 全
新的表现手法与 欣 赏 方 式 ，此 时 的 无 声 电 影 已 然 登
峰造极。正当“无声电影已经无可争议地被公认为
一种成熟的、富有表现力的 、而且是独特的一门视觉
的叙事艺术”④ 时，声音却“不 合 时 宜”地 进 入 了 电 影
的大门，它使电影从 “视 觉 艺 术 ”和 “画 面 语 言 ”变 成
了画面与有声语言综合作用的艺术品 。就艺术性而
言，影片中声音的出现 ，在当时并不那么受欢迎。美
国华纳公司为了 挽 救 即 将 倒 闭 的 命 运 ，出 品 了 第 一
部有声的歌舞片《唐 璜 》，观 众 对 与 画 面 同 步 的 声 音
的极大好奇心，使 其 获 得 了 较 高 的 票 房。各 大 电 影
公司看到其中有利可图 ，一时之间影片中的“对话覆
盖了一切，画面元素的创造性被降到了零点 ，剪辑的
节奏被减慢，特写的运用被限制 ，画面完全受到声音
的支配，为了迁就冗长而琐碎的对话 ，演员的表演就
是背诵大段大段 的 台 词 ，而 摄 影 机 只 需 要 对 准 演 员
直录，长时间地 固 定 不 动 ”。 因 此，不 少 电 影 艺 术 家
和观众认为，有声电影“不光没有使电影产生人们所
向往的声画结合 的 魅 力 ，反 而 破 坏 了 几 代 艺 术 家 们
苦心经营 的 无 声 电 影 艺 术 的 体 系 和 秩 序 ”⑤ 。 在 当
时，有声电影根本不能被称为艺术 ，这一元素的加入
① 牛苏放：《征服世界的苹果：塞尚画传》，时代文艺出版社 ２０１０ 年
版，第 ３４ 页。
② 王小音：《塞尚》，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１９９８ 年版，第 １２ 页。
③ 顿斯坦：《印象派 的 绘 画 技 法 》，平 野、陈 友 仁 译，天 津 人 民 美 术
出版社 １９８２ 年版，第 １１４ 页。
④ 张专：《西方电影艺术史略》，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１９９９ 年版，第
９３ 页。
⑤ 张专：《西方电影艺术史略》，第 ９６、
９７ 页。
　 美学研究 １２３
反而折损了电影 的 画 面 感 以 及 视 觉 艺 术 ，面 对 这 样
的电影，人们不再是用眼睛好好观看 ，而是更多地沉
浸在电影带给人们的喧闹与听觉快感中 。
显然，那时的有声电影 ，像是既定电影艺术情境
中的不和谐音符 ，而传统捍卫者认为这是不安定的
艺术因素。同样，有声电影也有一批追随者 ，在他们
看来，声音的出现 让 电 影 摆 脱 了 纯 粹 的 视 觉 艺 术 形
式，更加接近现实 生 活 ，毕 竟 在 生 活 中，人 们 就 是 眼
睛与耳朵并用 。此外，“声音使电影的内在运动更加
丰富、更加具体化了 ，声音使电影增加了新的具体可
感的内在的 情 感 运 动 ———音 乐；以 及 理 性 的 思 维 运
动———语言，音乐是最抽象的 ，但是在情感的表达上
又是最准确而深刻的 ，语言是人类交流的主要工具 ，
有了语言，电影不仅能表现更为复杂的事件 ，而且能
够塑造更接近于生活的 、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 ，这些
人物可以具有深刻细腻的思想情感和完整复杂的性
格”① 。最后，蒙太奇的性质 也 因 为 声 音 的 出 现 而 发
生改变。无声电 影 时 代 ，由 于 人 们 无 法 通 过 语 言 表
达内心感受，镜头便承担着极大的责任 ，如影片的节
奏、叙事功能以及人物心理变化等 。而声音的出现 ，
在某种程度上便 分 担 了 镜 头 的 负 担 ，也 能 更 好 地 讲
述故事和表达情感 。正是由于这批追随者们对有声
电影不断的探索 、坚持和实践，有声电影逐步成为世
所公认的电影 综 合 艺 术 。 从 此，电 影 跨 入 崭 新 的 时
代，也直接导致了 ２０世纪３０年代好莱坞电影的盛
世狂欢。
如今，不论是塞尚还是有声电影 ，都属于艺术史
上里程碑式的事 件 ，但 若 不 是 有 一 批 坚 定 的 支 持 者
不断地坚 守 和 实 践 上 述 前 卫 的 艺 术 理 念 和 艺 术 方
式，我们无法想象 如 今 的 艺 术 史 秩 序 会 是 怎 样 的 一
种保守状态。尽管有些捍卫者以及他们的成果没有
在艺术史上留下 自 己 的 声 名 或 位 置 ，但 作 为 忠 诚 的
艺术主体，他们推 动 了 一 个 个 的 艺 术 事 件 进 入 艺 术
万神殿。
们无法被推翻，是确定性的结论。然而，在巴迪欧看
来，这些与真理无 关 ，因 为 “真 理 首 先 是 某 些 新 的 事
物”② ，而非 知 识 与 权 力 嫁 接 的 产 物 ；其 次，“真 理 毫
无疑问是不人道的体验”③ ，这是说真理并非公认的
事实，也非 我 们 的 惯 常 认 知 ，而 是 超 出 了 大 家 的 体
验。巴迪欧认为 ，“为 了 开 启 真 理 进 程 ，必 须 要 发 生
一些事儿。目前已有的———知识的情境———不能生
产 任 何 东 西，除 了 重 复。 对 于 真 理，要 确 认 其 新 奇，
必须有所 补 充。 它 无 法 预 料、不 能 计 算。 它 超 越 了
自身。我称其为事件 。在它的新奇中，真理显现了，
因为事件的补充打破 了 这 种 重 复 ”④ 。 也 就 是 说，在
巴迪欧的眼中，我们通常所认为的真理 ，无外乎是对
已经确定知识的 重 复 ，而 巴 迪 欧 所 说 的 真 理 则 是 对
惯常知识的背离 ，它的存在打破了多年重复的知识
情境，从而开创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
从 事 件 到 真 理 的 生 成 过 程 异 常 复 杂 ，巴 迪 欧 将
整个进程以十字 架 的 形 式 加 以 呈 现 ，该 图 又 被 称 为
“真理程序步骤”⑤ ，即“
γ 图表”：
图 １　 真理程序步骤图———γ 图表（十字架）
在巴迪欧这里 ，事件介于空与其自身之间 ，对情
境来说是“超一”的存在，它们无法被判定。此时，需
要为这些无法判定 的 多 元 元 素 “命 名 ”，正 视 未 知 元

二 、从真理到艺术真理 ① 张专：《西方电影艺术史略》，第 ９５ 页。
② Ａｌａ
ｉｎ　
Ｂａｄｏｕ，Ｉｎｆ
ｉ ｉｎｉ
ｔｅ　 ｔ，Ｌｏｎｄｏｎ　
Ｔｈｏｕｇｈ ＆ Ｎｅｗ　
Ｙｏｒｋ：Ｃｏｎ－
ｔ
ｉ ， ，
ｎｕｕｍ ２００４ ｐ．
６１．
（一）真理的生产程序 Ａｌａ
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Ｌｏｇｉ
ｃｓ　
ｏｆ　Ｗｏｌｄｓ，ｔ
ｒ ｒ
ａｎｓ．ｂｙ　Ａｌ
ｂｅｒ
ｔｏ　
Ｔｏｓ
ｃａｎｏ，
③
事件是独一 无 二 的 存 在 ，是 真 理 的 起 点。 巴 迪 Ｌｏｎｄｏｎ　＆ Ｎｅｗ　Ｙｏ ：
ｒｋ Ｃｏｎｔ
ｉ ， ，
ｎｕｕｍ ２００９ ｐ．
７１．
欧意义上的真理 ，与我们的常识相悖 。常规认识中 ， ④ Ａｌａ
ｉｎ　
Ｂａｄｏｕ，Ｉｎｆ
ｉ ｉｎｉ
ｔｅ　 ｔ，Ｌｏｎｄｏｎ　
Ｔｈｏｕｇｈ ＆ Ｎｅｗ　
Ｙｏｒｋ：Ｃｏｎ－
ｔ
ｉ ， ，
ｎｕｕｍ ２００４ ｐ．
６２．
真理是某些已经确定的知识 ，一种公理性的认识 ，它
⑤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
Ｃｏｎｄｉ
ｔｉ ｓ，Ｐａ
ｏｎ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８８，ｐ．
１８７．

１２４ 　 天津社会科学 　２０２０ 年第 ３ 期

素的存在。由于 这 些 多 元 元 素 是 与 众 不 同 、无 法 定
性的存在，虽然已经获得命名 ，却无法用现有的知识
体系对其归类。现有的百科全书是我们当前的知识
情境，所有的词条或者知识均可进入其体系 ，拥有自
己的一席之地 。 然 而，这 些 元 素 却 超 出 固 有 的 百 科
全书情境，且打 破 既 有 知 识 体 系 的 存 在。 面 对 不 可
判定、无法区分的 多 元 元 素 ，主 体 需 要 做 出 选 择 ，或
者视而不见或 者 观 望 ，又 或 者 捍 卫 和 坚 守 。 在 这 个
意义上，主体的 选 择 多 少 带 有 冒 险 的 成 分 。 难 怪 巴
迪欧会说：“这样的主体是以一种打赌形式的言辞所
构成的。这一言 辞 如 下 ：‘事 件 已 经 发 生 了 ，它 是 某
些我既不能评价 、又不能阐释的事情 ，但是我将会忠
诚于它。’主体始 于 那 些 确 定 不 可 判 定 的 事 件 ，因 为
他或者她凭运气选定了 这 一 事 件 。”① 由 于 事 件 的 特
殊性质，对于主体而言 ，只是一些陌生且不可理解的
领域。主体凭借 自 己 的 经 验 与 主 体 性 ，选 择 忠 诚 于
这些多元元素中的某一部分或者某一个元素 ，当然，
在做出选择时 ，主体也无法判定它们是否最终就能
够走向 真 理。 但 就 是 在 众 多 巧 合 与 偶 然 性 的 交 织
下，主体做出了选 择 ，他 忠 诚 于 自 己 的 选 择，并 无 怨
无悔地实践与坚守 ，巴迪欧将这样的选择称为“纯粹
的选择”或“无概念的选择”。
然 而，在 巴 迪 欧 看 来，“主 体 行 为 在 本 质 上 是 有
限的，因为在其存在中 ，不可区分的表现就是主体行
为”② 。如同人的寿命，主体 的 行 为 可 以 计 算 且 是 有
限的，存在则是无穷的 ；同样，知识是有限的 ，真理则
是无 穷 的。 在 巴 迪 欧 看 来，真 理 具 有 含 蓄 言 说
（
ｐｅｕ－ｄ
ｉｒｅ）的 特 征。 含 蓄 言 说 与 不 言 说 （
ｎｏｎ－
仅如 此，巴 迪 欧 还 认 为 “真 理 是 宇 宙 的 脱 殊 子 集
（
ｓｏｕｓ－ｅｍｓ
ｅｍｂ
ｌｅ　
ｇéｎé
ｒｉｑｕｅ），它无法随意概括为任
何一条声明，它并非由公式构成 。确切地来说：不存
在真 理 公 式 ”③ 。 也 就 是 说，真 理 并 没 有 固 定 的 程
式，也非知识流水 生 产 线 上 的 产 物 ，而 是 “宇 宙 的 脱
殊子集”。
“脱殊”概念 在 巴 迪 欧 的 学 说 中 极 为 重 要 ，介 于
普遍与奇点之 间 。 脱 殊 并 非 完 全 无 法 表 现 ，它 的 踪
迹已经有所突显 ，只是不能同时表现与再现 ，因为脱
殊是无法被辨识和区分的存在 ，是真理的初现状态。
它的优越之处恰 恰 在 于 ，能 够 辨 识 那 些 无 法 显 示 在
知识情境中或者 百 科 全 书 之 列 但 又 确 实 存 在 的 点 。
按照拉康的说法 ，就是知识中的洞，真理在知识中凿
洞。尽管真理已 经 逐 步 显 现 身 份 ，但 其 特 性 使 得 它
无法被彻底说 清 。 为 了 言 明 真 理 状 态 ，巴 迪 欧 引 入
了“力迫法”。力 迫 是 科 恩 在 １９６３年为了证明连续
统假设（
ＣＨ）相对于 ＺＦ 系 统 （策 梅 洛 － 弗 兰 克 尔 系
统）的独立性时所提出的方法 ，巴迪欧将科恩的力迫
法与拉康学说 嫁 接 ，引 入 对 真 理 状 态 的 讨 论 中 。 巴
迪欧认为，真理是 脱 离 了 百 科 全 书 体 系 或 脱 离 了 当
前知识情境的多元元素 ，尽管力迫法竭尽全力，希望
能够为真理提供一 个 “合 法 归 属 ”，将 真 理 中 的 所 有
项用已有的知识语言加以描述 ，然而，它却无法保证
情境与真理重叠 的 所 有 项 ，都 能 用 现 有 知 识 点 与 之
一一对应，那些无法强迫与知识相对应的点 ，巴迪欧
将其称为无名者（
ｌ’ｉ
ｎｎｏｍｍａｂ
ｌｅ）。无名者是情 境 中
的项，是“在真理 眼 中 永 远 没 有 名 称 的 对 象 ，是 最 终
保持不 能 被 强 制 的 项 。 该 项 明 确 了 真 理 权 利 的 限

ｄ
ｉｒｅ）、充分 言 说 （
ｔｏｕｔ－ｄ
ｉｒｅ）相 对 应。 真 理 是 走 出 制。无名者是那些排除在拥有其自身名字之外的事
沉默，崭露头角，它 无 法 被 充 分 言 说 ，它 所 展 示 的 往 物，在这样的排除中孤 立 的 事 物 ”④ 。 我 们 可 以 将 无
往只是真理的踪迹或一部分 。含蓄言说包含着双重 名者理解为力迫法实施中的奇点 ，也就是说，面对无
意味：（
１）真理可 以 被 言 说 ，说 明 它 进 入 了 我 们 固 有 名者，力迫法是 失 效 的 ，它 是 那 些 无 法 被 命 名 的 项 。
的知识体系，因为人们总是用现有知识来描述 、形容 然而，越是无法被 当 前 的 知 识 所 掌 握 ，就 越 是 “能 够
以及分析未知 ，可以被言说意味着它能够被认知 、被 催生为无名者命 名 的 欲 望 ”。巴迪欧将这种欲望命
发现；（
２）尽管含 蓄 言 说 是 一 种 言 说 状 态 ，其 言 说 程 名为“恶”，他说：“当 给 无 名 者 强 加 命 名 的 欲 望 在 想
度却很有限，比沉 默 即 不 言 说 的 状 态 多 了 一 些 信 息
量，只是这些信息 量 仍 旧 不 足 以 构 成 对 真 理 的 全 部 ① Ａｌａ
ｉｎ　
Ｂａｄｏｕ，Ｉｎｆ
ｉ ｉｎｉ
ｔｅ　 ｔ，Ｌｏｎｄｏｎ　
Ｔｈｏｕｇｈ ＆ Ｎｅｗ　
Ｙｏｒｋ：Ｃｏｎ－
认识。从不言说到含蓄言说 ，再到充分言说的过程 ， ｔ
ｉ ， ，
ｎｕｕｍ ２００４ ｐ．
６２．
②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Ｃｏｎｄｉ
ｔｉ ｓ，Ｐａ
ｏｎ ｒ
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９２，ｐ．
１９１．
也是逐渐被知识系统化的过程 ，言说得越充分 ，留下
③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 ，
ｏｕ Ｃｏｎｄｉ
ｔｉｏｎ ，
ｓ Ｐａｒ
ｉ ：
ｓ Ｓｅｕ
ｉｌ，１９９２，ｐ．
１９２．
的空间越狭小 。 如 果 说 真 理 是 含 蓄 言 说 ，包 含 着 无
④ Ａｌａ
ｉｎ　
Ｂａｄｏｕ，Ｉｎｆ
ｉ ｉｎｉ
ｔｅ　 ｔ，Ｌｏｎｄｏｎ　
Ｔｈｏｕｇｈ ＆ Ｎｅｗ　
Ｙｏｒｋ：Ｃｏｎ－
限可能，那么知 识 则 是 被 充 分 言 说 的 有 限 状 态 。 不 ｔ
ｉ ， ，
ｎｕｕｍ ２００４ ｐ．
６６．

　 美学研究 １２５
象中爆发，恶是真理的灾难”。这里的“恶”并非常规
伦理中与善相对 的 概 念 ，而 是 与 对 无 名 者 的 命 名 紧
密相连，用巴迪欧 的 话 来 说，“恶 不 是 对 他 者 之 名 的
亵渎，更多是不计代价 去 命 名 的 意 愿 ”① 。 恶 涉 及 一
种强力，它力图为 我 们 未 知 但 却 可 以 感 知 的 存 在 命
名，之所以说它是“真理的灾难”，是因为给真理命名
的过程，实际上是禁锢和限制真理的过程 ，最终将其
转化为知识，纳入当前知识情境 ，使之可以同时被表
现且被再 现。 与 之 相 反，善 则 是 “扰 乱 独 裁 的 真 理
（
ｌａｖ
　éｒ
ｉｔéａｕｔ
ｏｒｉ
ｔａｉ
ｒｅ），为了它只 存 在 于 那 些 在 脱 殊
权势中被命名 的 事 物 中 。 这 种 扰 乱，必 须 要 通 过 保
障无名的特性来深化”② 。 善 的 存 在，是为了保障没
有命名的多元处 于 匿 名 状 态 ，在 某 种 程 度 上 抵 制 了
将自己视为权威的真理 。
以上对巴迪欧《前提》一书中的“真理程序步骤”
图的核心概念 和 命 题 做 了 初 步 阐 释 。 在 笔 者 看 来 ，
这个图 示 可 以 做 双 重 理 解 。 作 为 一 个 完 整 的 平 面
图，巴迪欧为我们 展 示 了 某 一 特 定 情 境 下 真 理 生 成
的单次过程，可以 将 其 理 解 为 “真 理 十 字 架 ”。在该
图示 中，十 字 架 的 四 个 顶 点 彼 此 相 对，例 如：— ＋
（ ＋
Ｕｎ ）与— （－
Ｕｎ ），如 果 说— （
－
Ｕｎ ）指 的 是 无 法
＋ ＋
范式总结为矩阵思维 ，巴迪欧先生深表赞同 ，并在此
基础上加以补 充 。 他 认 为，与 其 说 他 的 思 维 范 式 是
矩阵式，倒不如说是 “
３＋１”的 思 维 方 式 。 人 们 思 考
问题的方式从一元论走到二元论 ，到了黑格尔那里，
则 出 现 了 正、反、合 的 三 角 式 思 维 方 式。 此 时，巴 迪
欧所质疑的是，黑格尔的方法能否囊括所有的问题 ，
是否存在着一些 问 题 或 者 现 象 ，是 黑 格 尔 并 没 有 考
虑到的。因此，巴迪欧希望能够在三角阵思维方式
之外增加另外一翼 ，以期更完善地思考现存的一切 。
跳出思维的惯性 ，巴迪欧沿着摸索真理痕迹 、寻找真
理的道路，又向前跨了一步 ，走向了三角阵之外的另
一端，也就 是 “善／恶”。 这 就 是 说，当 人 们 窥 见 真 理
的痕迹，并非说明任务已经完成 ，而真理的发展方向
才是重点，最终它是保持真理的潜在性 ，还是将其发
展为知识，成为新情境中固有知识体系的一个元素 ，
这才是发现真理后不容忽视的问题 。
事实上，图示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这也就为我们
带来了另一 种 理 解 图 １ 的 方 式，如 下 图 ２。 在 这 个
意义上，笔者尝试将 巴 迪 欧 的 “真 理 程 序 步 骤 图 ”理
解为一个三维、连续的状态：

在情境中展示且 又 存 在 的 事 件 ，它 的 存 在 超 出 了 计
为一的运 算 法 则，那 么— － （Ｕｎ ）则 指 代 的 是 最 终
－

在情境中的无名者 ，它无法被现有的知识命名 ，一直

保持着潜在的匿名身份 。无穷则与有限构成了辩证
的反义词，有限的主体行为对应着无穷的存在 ，有限
的知识对应着无穷的真理 。该平面图展示了真理生
成过程的来龙去脉 ，向读者阐释从事件走向真理 ，以
及到无名者的过程 。从真理的生成过程来看 ，“事件
－ 主体 － 真理”这样的三角构成看似趋向完善 ，是一
个完整的过程 、稳定的结构。然而，巴迪欧并未止步
于此，而是在这 一 基 础 上 加 入 了 “善／恶 ”，这 一 方 面
是为了说明，寻找 到 了 潜 在 的 真 理 绝 不 是 程 序 的 终
结，另一方面则与他的思维范式有关 ，之所以做出该
图 ２　 真理程序步骤图———γ 图表（螺旋式）
判断，是因为巴迪 欧 在 其 大 量 的 著 作 中 与 思 考 问 题
的方式上，多次呈现出矩阵思维 。例如，他认为存在 如果说巴迪欧为我们展示的“真理程序步骤图”
着四种美学 方 案 ———教 诲 式、浪 漫 式、古 典 式，以 及 （图 １）是在 整 个 真 理 进 程 中 被 截 取 的 一 段 ，以 平 面
他所提出的“非美学”；存在四种通向真理的方式 ，即 图的形式呈现，那 么 这 里 的 “
γ 图 表 ”（图 ２）则 是 对
科学、艺术、政治和爱。再如，主体呈现为四种状态 ，
即焦虑、勇 气、超 我 与 公 正，等 等。 在 ２０１４年５月
①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Ｃｏｎｄｉ
ｔｉ ｓ，Ｐａ
ｏｎ ｒ
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９２，ｐｐ．１９３，
１９４．
２０ 日与巴迪欧的访谈中 ，笔者将巴迪欧的这种思维
②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 ，
ｏｕ Ｃｏｎｄｉ
ｔｉｏｎ ，
ｓ Ｐａｒ
ｉ ：
ｓ Ｓｅｕ
ｉ ， ，
ｌ １９９２ ｐ．１９４．

１２６ 　 天津社会科学 　２０２０ 年第 ３ 期

“真理程 序 步 骤 图 ”的 立 体 化 和 延 伸。 在 某 种 程 度
上，连续立体图表 能 够 帮 助 我 们 更 加 透 彻 地 理 解 巴
迪欧“真理程序步骤”的真谛。首先，我们发现，从事
件到主体的进程与真理到善／恶的进程并不交叉 ，而
是处在不同的空 间 层 ，这 给 我 们 展 示 了 真 理 程 序 步
骤的一次性过程 ，尽 管 “真 理 程 序 步 骤 图 ”中 标 注 了
步骤的行进方向 ，但平面图仍旧容易导致步骤重合
或者交叉的误解 。其次，从“
γ 图 表”可 见，“无 名 者”
与“善／恶”处 并 非 是 真 理 进 程 步 骤 的 终 点 ，“善 ”与
“恶”为真理的走向提供了两种可能性 。如果“善”占
据主导地位，则可以保持无名者的存在状态 ，保证真
理远离现有知识 体 系 的 侵 蚀 ，恒 久 地 处 在 潜 在 或 边
缘状态。然而，由于人们的求知欲 ，且现有情境的知
识体系不太可能 允 许 这 样 一 种 已 现 端 倪 、具 有 一 定
影响力却又无法系统认知的事物长期浮现 ，因此，要
么对其进行知识收编 ，要么对其进行知识摧毁 ，所谓
的潜伏状态一 般 不 可 能 持 续 太 久 。 此 外，现 有 知 识
机制对无名者进行 命 名 的 欲 望 时 常 作 祟 ，“恶 ”会 用
尽一切方法将无名者变成有名之实 ，确切来说，是用
百科全书系统绑 架 含 蓄 言 说 的 真 理 ，使 其 最 终 充 分
言说并完全展开 ，直至将其规训为现有知识秩序的
一部分。在这种 情 况 下 ，被 命 名 的 无 名 者 最 终 打 破
并且融入既有的 百 科 全 书 系 统 ，从 而 形 成 了 新 的 体
系、新 的 情 境。 在 新 的 情 境 中，随 着 时 间 的 推 移，另
外一些不可判定 的 、具 有 事 件 可 能 性 的 元 素 已 然 潜
伏其中，由这些元 素 所 生 产 的 新 生 独 特 而 又 无 穷 的
真理也逐步开始崭 露 头 角 ，重 新 踏 入 “真 理 十 字 架 ”
的另一征程。由此 可 见，“真 理 生 产 程 序 ”实 则 为 立
体的、呈现出螺旋式上升 的 “
γ 图 表”，每当真理被权
力绑架成为知识时 ，新的事件与真理便会发出微光 、
开始启航。
（二）艺术真理的生产
前文中说过 ，巴迪欧根据目前人类的经验 ，总结
出科学、艺术、政治 和 爱 四 种 可 以 生 产 真 理 的 方 式，
但他并没有在任何作品中阐释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
或者他的分类与判断标准 。在笔者与巴迪欧先生的
访谈中，他指出以 上 是 迄 今 为 止 人 类 经 验 所 能 够 总
结出来的四个领域 ，或许还存在别的领域 ，只是目前
尚不在人类认 知 的 范 畴 之 内 ，因 此 无 法 得 知。 这 也
就说明，巴迪欧的“真 理 生 产 步 骤 ”同 样 适 用 于 这 四
个领域，且这四个 领 域 所 生 产 的 真 理 是 具 有 各 自 独
特性的。值得一 提 的 是 ，巴 迪 欧 所 总 结 的 艺 术 真 理
并非哲学的产物 ，而是来自艺术本身。当然，必须指
出，不是所有的艺术作品都可以生成真理 ，首先必须
存在艺术事件，跟随 “真 理 程 序 步 骤 ”一 步 步 走 向 艺
术真理。
艺术 真 理 的 生 成 过 程 ，是 “
γ 图 表 ”所 展 示 的 真
理程序步骤在艺术领域的展开 。在固有且稳定的艺
术情境下，可能成为艺术事件的事物崭露头角 ，它们
是一些无法被当时的艺术史知识谱系所辨识的全新
元素。尽管如此，仍旧有一批追随者，对可能成为事
件的事物做出“纯粹”且“无概念”的选择，这种对“事
件”的忠诚几乎带有赌博性质 。从艺术事件的出现，
再到忠诚的艺术 主 体 ，它 们 共 同 促 成 艺 术 真 理 的 诞
生，这并非是个简单的过程 。“巴迪欧在艺术进程的
关系中放弃了熟 悉 的 主 体 与 客 体 二 分 法 ；既 没 有 主
体天才也没有拥有解释权的客体权威 。取而代之的
是，他引入了‘艺术配置’和‘主体点’的概念”① 。
从 艺 术 事 件 走 向 艺 术 真 理 的 过 程 中 ，艺 术 主 体
至关重要。当然，主体在巴迪欧那里，并非我们常规
所理解的那样。一般而言，在哲学意义上，主体是与
客体相对应的概 念 ，主 要 指 对 客 体 具 有 认 识 能 力 和
实践能力 的 人，主 体 具 有 主 导 地 位，决 定 客 体 的 意
义。在巴迪欧看来 ，主体不仅仅只具备认知 、实践能
力，而是 一 开 始 便 与 真 理 密 切 相 关 。 在 《世 界 的 逻
辑》中，巴迪欧开宗 明 义 ：“说 ‘主 体 ’或 者 说 ‘与 真 理
相关的主体’是 多 余 的。 因 为 只 有 是 某 一 真 理 的 主
体时，才会有主体 ，它 服 务 于 该 真 理 ，否 认 或 者 遮 掩
（该真理）的主体。”在巴迪欧看来 ，没有单纯的主体，
有真理才有主体 ，同样，存在着主体也就意味着必然
会有真理。只是面对真理 ，主体的反应是不同的 ，或
忠诚或否认或者掩盖 。这也是为什么巴迪欧会进一
步要阐明，“主体理论是形式上的 ，这一事实意味着，
‘主体’指向一种形式和操作系统 。这一系统的物质
支撑就是身 体，这 个 整 体 的 产 物———由 身 体 承 载 的
形式主义———是真理（忠诚主体）、对真理的否认（反
动主体）和 真 理 的 遮 蔽 （模 糊 主 体 ）”② 。 也 就 是 说，
① Ｄｅｖ
ｉ Ｚａｎｅ　Ｄｈａｗ，“
ｎ　 Ｉｎａｅｓ
ｔｈｅｔｉ
ｃｓ　ａｎｄ　Ｔｒｕ
ｔｈ：Ｔｈｅ　Ｄｅｂａ
ｔｅ　ｂｅ－
ｔｗｅ
ｅｎ　Ａ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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ｉｏｕ　ａｎｄ　Ｊ
ａｃｑｕｅ　Ｒａｎｃèｒ ”，
ｅ Ｆｉｌ
ｏｚｏｆｓｋ
ｉｖｅｓ
ｔｎｉｋ，
２００７（
２）．
② Ａｌａ
ｉｎ　
Ｂａｄｏｕ，Ｌｏｇ
ｉ ｉ
ｃｓ　
ｏｆ　Ｗｏｌｄｓ，Ｌｏｎｄｏ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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ｉ ， ，
ｎｕｕｍ ２００９ ｐｐ． ，
５０ ４７．
　 美学研究 １２７
巴迪欧的主体是 双 层 构 成 的 集 合 体 ，不 仅 包 括 了 身 一种形式，不是艺术史的一个‘客观’阶段，也不是某
体，也就是常规哲 学 意 义 上 承 载 着 认 识 和 实 践 能 力 种‘技术’机制。 它 是 一 个 可 识 别 的 序 列 ，由 事 件 引
的人，即形式，作 为 物 质 支 撑 的 身 体 ；还 包 含 了 一 整 发，由作品潜在的 无 限 的 情 节 构 成 ，并 且，在 它 所 涉
套操作系统，即 身 体 所 承 载 的 内 涵。 鉴 于 对 真 理 的 及的艺术的严格的内在性中 ，存在着一种意义，即它

不同态度，巴迪欧认为坚守真理的是忠诚主体 ，否认 所生产的这种艺术的真理 、一个真理 － 艺术”。这意

真理的是反作用 主 体 ，而 承 认 真 理 存 在 却 遮 蔽 它 的 味着，配置是由事件所引发 ，由作品潜在的无限情节

则是模糊主体 。 而 他 所 要 强 调 的 是 忠 诚 主 体 ，包 含 所构成的可识别系列 ，进而言之，即为由事件引发的

了坚守真理的 行 为 机 制 与 操 作 系 统 。 换 言 之，巴 迪 艺术作品序列。 经 由 艺 术 配 置 所 生 产 的 真 理 ，完 全

欧的“主体的形式理论是 ，在 ε和 Ｃ（踪 迹 和 身 体 ）的 属于该事件与其所引发的艺术作品 ，具有“内在性”，

条件下，操作（外表）和 目 的（行 为）理 论”① 。 巴 迪 欧 同时也是独一无二的 ，具有“独特性”。当然，必须注

所说的主体，是外 在 表 象 与 内 在 行 动 紧 密 相 连 的 结 意的是，“与艺术思维相关的整体作为内在和独特的

合 体。 当 然，相 对 于 无 限 的 真 理 而 言 ，主 体 是 有 限 真理，最终不是作 品 ，也 不 是 作 者，而 是 由 事 件 断 裂

（通常它 会 使 先 前 的 配 置 过 时 ）所 引 发 的 艺 术 配
的，主体如同赌博一般 ，在众多不符合既定情境规范
置”⑤ 。由 此 可 见，艺 术 配 置 并 非 单 纯 指 代 艺 术 事
的元素中选择其中的一些 ，作为自己坚守的对象 ，当
件，也不是单纯地指代作者或者作品 ，而是以上所有
然不排除其中有理性的成分 ，但也包含偶然因素 ，在
因素的集合。可 以 说，在 某 种 程 度 上 艺 术 配 置 整 合
当时的情境中几乎没有人会知道其所坚守的多元元
了艺术事件与艺术主体 ，破除了之前的艺术情境 ，从
素，是否一定能 够 成 为 生 产 真 理 的 事 件 。 正 因 为 对
而催生了艺术真理 。
于同一事件踪迹 的 不 同 反 应 方 式 ，巴 迪 欧 在 拉 康 的
关于艺术真理的特性 ，巴迪欧在其所主张的“非
意义上改写了作为身体 Ｃ。他指出：“我 们 将 标 注 出
美学”中 已 有 阐 述，“非 美 学 ”超 越 了 传 统 的 美 学 方
这个重要 的 特 征，拉 康 正 当 地 坚 持 了 这 一 点 ，用 删
案，赋予了艺术作品极高的独立性 ，认为艺术真理并
除、对角 线 或者斜线，‘
／’，就 是 分 裂 的 书 写：在 主 体
非哲学对艺术作 品 介 入 ，从 而 对 其 进 行 解 释 或 阐 述
化的形势下，那么身体 则 被 书 写 为 ￠ 。”② 也 就 是 说，
的产物。艺 术 真 理 是 属 于 艺 术 本 身 的 ，兼 具 “内 在
根据对待不同事件踪迹（
ε）的方式，身体 不 会 是 一 个
性”与“独特性”。 所 谓 的 “内 在 性 ”说 的 是 艺 术 真 理
整体，更多情况下是一种分裂的形式 。于是，巴迪欧
内在于艺术作品 ，而非来自外在的他律行为 ，毕竟多
将主体理论用这样的公式加以表达 ：
年以来，艺 术 大 抵 是 为 其 他 领 域 服 务 ，或 是 为 了 政
ε
π③
￠
公式中分裂 的 身 体 ￠ ，构 成 了 真 理 进 程 中 的 主 ①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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Ｗｏｌｄｓ，Ｌｏｎｄｏ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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ｉｎｕｕｍ，２００９，ｐ．
５０．
体点。巴迪欧强 调，忠 诚 的 主 体 并 非 是 方 程 式 中 的
② Ａｌａ
ｉ Ｂａｄ
ｎ　 ｏｕ，Ｌｏｇ
ｉ ｉｃｓ　
ｏｆ　
Ｗｏｌｄｓ，Ｌｏｎｄｏｎ　
ｒ ＆ Ｎｅｗ　
Ｙｏｒｋ：Ｃｏｎ－
任何一个字母符号 ，而是整个公式 。根据公式，我们 ， ，
ｔ
ｉｎｕｕｍ ２００９ ｐ．
５３．
得知“分裂的（和新的）身体处在横线下 ，成为某些如 ③ 在该公式中，巴 迪 欧 用 ε 指 代 “事 件 踪 迹 ”，￠ 表 达 “分 裂 的 主

同该事件踪迹的 活 跃 的 无 意 识 一 样 的 事 物 ，它 是 一 体”，“—”意味着 两 者 的 从 属 关 系，“ ”是 “结 果 ”的 符 号 化 呈

现，分裂的主体从属于事件的踪迹， π 所代 表 的 是 现 在。 在 巴 迪
项活动，对已经发生的结果进行探索 ，引起现在的扩
欧看来，π 是事件踪迹世界中结果的集合，只 是 这 些 结 果 在 特 殊
张，一片一片呈 现 真 理 。 这 样 的 主 体 在 结 果 的 产 物 的层面才会展开，一 方 面 身 体 要 具 有 忠 诚 主 体 形 式 ，另 一 方 面
中意识 到 自 身，这 就 是 为 什 么 它 能 够 被 称 为 忠 诚 它能够掌控某些 点。 巴 迪 欧 意 义 上 的 “点 ”通 常 是 带 有 先 验 性
的，在他看来，“一 个 世 界 的 点 （一 个 世 界 先 验 的 点 ）是 指，在 做
的———忠诚于 ε，并忠诚 于 已 经 消 失 的 事 件 ，而 ε 就
出‘是’与‘否’二元性的决定 那 一 瞬 间 之 前，（不 同 角 度 整 体 的）
是消失 事 件 的 踪 迹 。 这 种 忠 实 的 产 物 就 是 新 的 现 世界的无限整体性的表象”。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Ｌｏｇ
ｉｃ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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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点一点，迎来了新的真理”④ 。 Ｌｏｎｄｏｎ　＆ Ｎｅｗ　 ｒｋ：Ｃｏ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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ｉｎｕｕｍ，２００９，ｐ．５９１．
④ Ａｌａ
ｉｎ　Ｂａｄ
ｉ ，
ｏｕ Ｌｏｇｉ
ｃｓ　
ｏｆ　
Ｗｏｒｌｄｓ，Ｌｏｎｄｏｎ　
＆ Ｎｅｗ　 ｒｋ：Ｃｏ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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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 果 说 艺 术 主 体 、主 体 点 是 艺 术 真 理 生 产 的 一
ｔ
ｉｎｕｕｍ，２００９，ｐ．５３．
个部分，那 么 艺 术 配 置 则 囊 括 了 整 个 “真 理 程 序 步
⑤ Ａｌ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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Ｂａｄｏ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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Ｍａｎｕ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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ｔｉｑｕｅ，Ｐａ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９８，
骤”。在巴迪欧看来 ，“一个配置不是一种艺术 ，不是 ｐ．
２６．

１２８ 　 天津社会科学 　２０２０ 年第 ３ 期

治，或是为博得众人一笑 ，也可能艺术只是某种先在
真理的阐释者 和 见 证 者 。 毫 无 疑 问，巴 迪 欧 意 义 上
的艺术真理颠覆 了 以 上 的 传 统 真 理 认 知 ，从 而 凸 显
了艺术真理的专属性 。“内在性”说明艺术真理只是
艺术作品 的 产 物，而 非 被 其 余 的 因 素 所 束 缚 、所 推
进。当然，艺术真理还是具有“独特性”的，这是因为
巴迪欧所主张的真理并非是单数的 、唯一的，而是复
数的，他认为在不同的领域存在着不同的真理 ，而在
同一个领 域 中，比 如 艺 术 领 域，也 有 不 同 的 真 理 存
艺术主体，作为一个集合体 ，在探索与生成真理的道
路中坚定地行走着 。不论是在无声电影中蒙太奇技
法的诞生，还是在无声电影中加入了声音的元素 ，又
或者在有声电影 世 界 中 新 浪 潮 电 影 的 出 现 等 等 ，这
一系列电影艺术 事 件 的 出 现 ，加 上 各 种 真 理 的 主 体
点，即实践和重复着事件的电影艺术作品 ，才能够共
同成为艺术配置 ，生产电影艺术真理。
需 要 注 意 的 是，巴 迪 欧 的 真 理 哲 学 并 非 我 们 所
理解的现代性的 真 理 哲 学 ，即 在 事 物 的 表 象 中 寻 求

在，真理与情境是相对应的 ，我们在谈论某个真理的 其中的本质或者 意 义 ，认 为 万 事 万 物 背 后 都 有 操 纵

时候，需要为其定性 ，在什么领域中以及何种情境下 一切的规律。准 确 地 说，巴 迪 欧 的 真 理 哲 学 是 一 种

的真理。艺术真理的“独特性”说的是该真理是这一 事件哲学或者过程 哲 学 ，而 他 所 说 的 “非 美 学 ”则 是

系列的艺术事件所生成 ，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其余的 在艺术领域追寻 真 理 的 哲 学 ，即 事 件 哲 学 在 艺 术 领

艺术事件不可能生成 ，更是政治、科学和爱的领域中 域的展开，故可称 为 “艺 术 事 件 哲 学 ”。巴迪欧所看

不可能诞生的 。 重的是从事件到 主 体 ，再 到 艺 术 配 置 及 至 真 理 的 进

耐人寻味的是 ，巴迪欧在《非美学手册》中写道： 程，而非最后的结构 ，即真理是什么。因为在巴迪欧

“真理最终是一个 艺 术 配 置 ，由 事 件 引 发 （通 常 一 个 眼中，如果一旦真理被表述 ，那么它便已经被现有的

事件是一组作品 ，作 品 独 特 的 多 元），偶 然 在 作 品 形 知识体系所俘虏 ，纳入了现有的百科全书的某一个

式下展开，这些作品是真理的主体点”。在这个定义 词条中，从此进入了万神殿 ，但也固化或者僵死成了

中首先涉及了艺术配置 ，似乎在这个地方 ，巴迪欧将 戴上权威帽子 的 知 识 。 因 此，巴 迪 欧 宁 可 在 艺 术 真

真理等同于了艺术配置 ，其实不然，他真正想表达的 理生产过程中保 持 真 理 的 流 动 性 和 匿 名 特 征 ，毕 竟

是真理的生成过程是一个艺术配置 。毕竟艺术事件 只有这样，艺术 真 理 才 有 其 存 在 的 价 值 和 意 义 。 然

在打破既定情境之后 ，仍旧需要艺术主体的坚持 ，这 而，对真理命名的 渴 望 与 求 知 欲 终 究 是 人 类 与 生 俱

些忠诚于艺术事件的作品则构成了艺术真理的主体 来的本能，所以真理的发展过程必然是周而复始 、螺

点，而艺术配置则是一种脱殊的多元 ，它没有自己的 旋式上升，真理之路没有尽头 ，不论是艺术事件还是

名称，“我们不能 详 尽 无 疑 地 论 述 它 ，只 能 不 完 美 地 艺术主体，抑或艺 术 配 置 ，从 来 就 在 路 上 ，永 远 不 可

描述它。它是一 种 艺 术 真 理 ，人 们 都 知 道 不 存 在 着 能停止。

真理之真 理。 我 们 通 过 一 些 抽 象 的 概 念 （形 象、调
性、悲剧 …… ）来 指 代 它 ”① 。 无 论 是 巴 迪 欧 所 说 的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作为‘艺术

艺术真理还是艺术配置 ，在当下情境的评判机制中 ， 生产’的 文 学 批 评 研 究 ”（项 目 号：

１７ＺＤＡ２７１）的 阶

都是无法为其定 性 和 命 名 的 ，因 此 唯 有 将 其 用 已 知 段性成果。

的知识规范进 行 描 述 ，方 能 窥 见 其 部 分 特 征 。 这 就
（本文作者：艾士薇 　 武汉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是为什么霍华德会 认 为 “无 穷 真 理 所 构 成 的 就 是 巴
责任编辑：时世平
迪欧所说的艺术配置”② 。
有了艺术配置 ，自然也就存在着电影艺术配置 、
诗歌艺术配置 、戏剧艺术配置等各个具体艺术门类
之中的配置。以 电 影 艺 术 配 置 为 例 ，它 是 由 电 影 事
件所引发的一系 列 电 影 艺 术 作 品 序 列 所 构 成 ，这 样
① Ａｌ
ａｉｎ　
Ｂａｄ
ｉｏｕ，
Ｐｅｔ
ｉｔ　
Ｍａｎｕｅ
ｌ　Ｄ’
ｉｎｅ
ｓｔｈé
ｔｉｑｕｅ，Ｐａ
ｒｉｓ：Ｓｅｕ
ｉｌ，１９９８，
一批艺术作品序列坚守和实践着由电影艺术事件所
ｐｐ．
２５－２６．
带来的断 裂，即 与 之 前 电 影 艺 术 情 境 之 间 的 断 裂 。
② Ｐｅｔｅ
ｒ　Ｈａｌ
ｌｗａｒｄ，Ｂａｄｉｏｕ：Ａ　Ｓｕｂ
ｊｅｃ
ｔ　ｔ
ｏ　Ｔｒｕｈ，Ｍｉ
ｔ ｎｎ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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ｌｉｓ：Ｕ－
同样，电影艺术配 置 也 整 合 了 电 影 艺 术 事 件 与 电 影 ｎｉ
ｖｅｒｓｉ
ｔ ｏ
ｙ　ｆ　
Ｍｉｎｎｅｓ
ｏｔａ　Ｐｒ
ｅｓ ， ，
ｓ ２００３ ｐ．１９６．

　 美学研究 １２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