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智 大 學

中國語文學系(所)

碩 士 論 文

黃偉文歌詞主題與表現手法研究

研 究 生：廖宜靜

指導教授：李翠瑛

中 華 民 國 一一一年七月
 黃偉文歌詞主題與表現手法研究
Analysis of Theme and the Technique of Expression on Wyman Wong Lyrics

研 究 生 ： 廖宜靜 Student : Yi-Jing Leow

指 導 教 授 ： 李翠瑛 Advisor : Tsui-Ying Lii

元智大學
中國語文學系(所)
碩士論文

Master’s Thesis

Submitted to Department of Chinese Linguistics and Literature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
Yuan Ze University
in Partial Fulfillment of the Requirements
for the Degree of
Master of Arts in Chinese
in
Chinese Linguistics and Literature
July2022
Chungli, Taiwan, Republic of China.

中華民國 111 年 7 月
 摘要
本論文以「Concert YY 黃偉文作品展」內黃偉文填詞生涯十八年的作品為主
要分析內容。除了梳理黃偉文的創作緣由與創作理念，亦從這些作品中歸納出三個
書寫主題：愛情主題、哲學主題、社會主題，並分析他在這三個主題中的書寫特
色。在表現手法方面歸納出三個特點為以故事的敘述方式呈現、意象的呈現、融情
入景。黃偉文在歌詞作品中以故事的敘述方式呈現，讓聽眾能代入詞中角色，一起
感受與經歷他們的處境；在意象的呈現中，詞人將抽象的情感與日常所見之事物結
合，給聽眾熟而不俗的聆聽體驗；融情入景的書寫也將世界各地經典、自然景物、
實物的編排納入詞中，情與景的結合，讓聽眾能從景物中感受更多的情感寄託。

關鍵詞：黃偉文、歌詞、主題、表現手法

I
 ABSTRACT
This thesis mainly analyzes the lyrics of Wyman Wong during his 18-year lyricist
career in "Concert YY". In addition to sorting out Wyman Wong's creative reasons and
creative ideas, and also summarizes three themes from these lyrics: love themes,
philosophical themes, and social themes, and analyzes his writing characteristics in these
three themes. In terms of expression techniques, three characteristics are summarized:
presentation in the way of story narration, presentation of images, and integration into the
scene. Wyman Wong presents the lyrics in the way of storytelling so that the audience can
take the role of the lyrics and feel their situation. In the presentation of the image, the use
of metaphors makes it easier for the audience to capture the emotions that the lyricist
wants to express. The writing of the scene also incorporates the arrangement of classics,
natural scenes, and real objects from all over the world into the words. The combination
of emotion and scene allows the audience to feel more emotional sustenance from the
scene.

Keywords: Wyman Wong, lyrics, theme, the technique of expression

II
 誌謝

在按下最後一個鍵時，回想起剛踏入研究所的自己和同伴，想著何時撰寫論
文、何時畢業，而我在此時也終於可以畫下句點。這些年，與同伴不論是在課堂上
的報告，參與研討會，抑或是私下的討論，這些經歷都是難以忘懷的回憶。
在擬定題目、大綱，甚至是撰寫論文期間，我要特別感謝我的指導老師李翠瑛
教授，她專業且豐富的經驗給予我的非常珍貴的指導，讓我能順利完成碩士論文。
非常感謝兩位口委老師非常仔細地閱讀我的拙作，在口試時提供了許多寶貴的建
議，讓我的論文更臻完善。
論文撰寫過程面對焦慮不安的心情，感謝偶爾帶著小點心來找我的每位朋友，
聆聽我偶爾的心情抒發，讓我能獲得力量繼續把論文寫完。最後，我要感謝家裡的
每位成員，有你們金錢與精神上的鼓勵、支持，才能讓我在生活可以減少一些顧
慮，把更多時間放在學業上。
感謝這些年的一切。

III
 目錄

中文摘要 .........................................................................................................................I
英文摘要 ....................................................................................................................... II
誌謝 .............................................................................................................................. III
第一章 緒論................................................................................................................. 1
第一節 研究動機與目的 .......................................................................................... 1
第二節 文獻回顧 ..................................................................................................... 2
第三節 研究方法與研究範疇 ................................................................................ 10
第二章 香港粵語流行歌詞與黃偉文 ........................................................................ 16
第一節 流行歌詞的定義 ........................................................................................ 16
第二節 香港粵語流行歌詞的發展與變化 ............................................................. 18
第三節 黃偉文的創作歷程 .................................................................................... 23
第三章 黃偉文歌詞創作主題 .................................................................................... 28
第一節 愛情主題：反轉愛戀中的一貫形象 ......................................................... 28
第二節 哲理主題：物與我的交會......................................................................... 33
第三節 社會主題：香港環境的觀察與思考 ......................................................... 39
第四章 黃偉文歌詞表現手法 .................................................................................... 46
第一節 以故事呈現的敘述方式 ............................................................................ 46
第二節 意象的呈現................................................................................................ 52
第三節 融情入境 ................................................................................................... 55
第五章 結論............................................................................................................... 59
參考資料 ...................................................................................................................... 61
 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研究動機與目的
音樂是一段時間內的藝術作品，它之所以動人，是因為當中的旋律，當中的
歌詞。一首歌曲集合許多人的貢獻，而較為大眾所留意的當屬演唱者、作曲人、
填詞人。旋律的創作需要樂理知識的培養，對一般聽眾而言無法立即辨別好壞，
可歌詞卻能幫助聽眾理解歌曲的旋律，對歌曲產生記憶點。歌詞作為文字作品，
是否可納入文學範疇談論一直以來頗有爭議，但二○一六年諾貝爾文學獎卻頒給
了美國歌手巴布．狄倫，說明歌詞也可以納入文學範疇討論，作品如果寫得好，
是可以藉助歌曲媒介去傳達訊息1。
在華人的音樂世界裡，港台兩地引領著華人地區的音樂風潮，影響著好幾代
的聽眾，如今雖然受到韓流趨勢與網路媒體的影響，但港台兩地仍持續生產很多
歌曲，許多非華語國家的歌手若想發表華語歌曲，也會考慮前往這兩地方發展音
樂事業。而我也因港劇、粵語歌的傳播，從小就接觸許多相關的影視、音樂作品，
對此並不陌生，也讓我注意到粵語歌是特別的存在。
粵語流行曲的奠定在許多研究看來始於許冠傑、黃霑、鄭國江、盧國沾等人，
在一九七○年代中期開始發表電視劇主題曲、個人創作等以粵語演唱的音樂作
品，可謂為這座城市寫下專屬記號。這時期的填詞人風格古雅，有的用字遣詞較
貼近古文，有的則較為俚俗，題材方面多為愛情、哲理、底下階層等，也為電視
劇創作不少膾炙人口的歌曲。八、九十年代的香港粵語流行樂壇正式進入全盛期，
粵語流行曲的創作越來越多樣化，已不限於專輯的發表或電視劇的搭配，更發展
至與電影搭配、歌手形象的打造、本土文化構建，影響力更遠揚至東南亞等地。
此時的填詞人各有其風格，文字應用較為白話，題材的拓展更廣泛2。
香港粵語流行樂壇有不少著名的填詞人，對於香港粵語流行曲，流傳過「林
夕引進門，皈依黃偉文」3的說法，由此看出兩人在填詞領域有其優勝之處。八十
年代中後期，林夕（原名梁偉文）以〈吸煙的女人〉踏入填詞行業，中文系畢業
的他文字功力毋庸置疑，在歌詞創作上有許多相當出色的作品，風格婉約，自八
十年代持續創作至今還廣受歡迎。與之同名的黃偉文則於九十年代踏入填詞行
業，發表超過千首作品，詞風一針見血。林夕曾連續多年奪得叱咤樂壇填詞人大
獎，粵語流行曲填詞人地位無可動搖，終於在二○○四年黃偉文中斷了林夕多年

1
馬世芳：〈以歌詞躋身當代文學史──談巴布．狄倫的創作歷程〉 ，網址：https://www.openboo
k.org.tw/article/p-62553，瀏覽日期：2021 年 10 月 15 日。
2
相關論述請參閱黃湛森博士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
1997） 》。
3
梁偉詩：〈 《詞話詩說》──陀飛輪〉 ，網址：http://leungjass.blogspot.com/2010/05/20100518_18.
html，瀏覽日期：2021 年 10 月 15 日。

1
的稱霸紀錄，首奪叱咤樂壇填詞人大獎。
黃偉文為香港粵語流行樂壇帶來很多非常好的作品，將自己獨特的個性注入
在歌詞作品上。雖然歌詞作品常受人詬病的一點是受到市場的制約，但在受限的
空間裡，出色的填詞人亦然可以走出自己的路，寫出具有個人特色的作品。黃偉
文從九十年代活躍至今，依舊在每年持續推出好的作品，受到許多歌手、唱片公
司的邀約，他堅持自己的創作理念，即是盡量避免重複前人所寫的內容，因此在
他的作品中，聽眾常常可以發現文字的趣味性。歌曲雖然作為商品，以吸引大眾
消費為主要目的，但填詞人仍會竭盡所能，將生活體悟或豐富的知識量，融入創
作中，讓聽眾藉此打開世界的大門，如黃偉文作為填詞人在題材觸及上非常廣泛，
即便是在創作歌曲的主流導向──情歌，也會以不同的角度去書寫，讓歌曲的描
述對象不再受限，也為更多的聽眾找到知音。
在現今香港粵語流行曲中，許多研究關於林夕的歌詞作品，也會將他與黃偉
文、周耀輝等填詞人的作品相比較，唯單獨談論黃偉文的相關研究則較少。黃偉
文填詞的作品超過上千首，在香港粵語流行歌壇中闖出名堂，也在其填詞生涯中
也曾推出幾張精選專輯，可見其實力是受到肯定的，能夠迎合大眾之餘，也有一
定的質量輸出。本論文旨在黃偉文的填詞作品中梳理出他觸及的主題、所運用的
文字技巧、意象，看他如何在創作中為大眾帶來不同的歌曲聆聽體驗。

第二節 文獻回顧
一、專書
《詞中物：香港流行歌詞探賞》分為〈背景編〉
、〈作者編〉
、〈文本編〉
、〈讀
者編〉
、〈世界編〉五個章闡釋歌詞，以填詞人、文本、受眾、社會與文化現象，
多角度揭開香港流行歌詞的形成4。作者在〈背景編〉簡略講述香港流行歌詞的發
展過程，道出歌詞研究的困難與限制，提出對流行歌詞文學性的看法，並討論現
代文學理論如四分環是否適用於歌詞分析。〈作者編〉首先討論以歌詞作為文化
商品是否影響填詞人的風格，再討論到填詞人、歌手、監製之間的關係，並點出
各填詞人所擅長的題材如女性書寫、性別想像、非情歌，其中女性書寫以感性、
少女情懷、筆觸細膩、捕捉生活經驗為主；分析男性詞人在描寫女性心聲、性慾
的特點，得出傑出的詞人應具備雌雄同體的特質；除卻情歌，非情歌亦是香港粵
語流行曲的特色之一，從許冠傑描寫社會底層至盧國沾的「非情歌運動」中，對
個人乃至社會現象有了更多的關注。
〈文本編〉則從歌詞作品中分析意象的運用、
語言實驗、敘述觀點、佈局、取材。意象的運用從黃霑時代的古典至現代的林振
強、林夕都產生了不少的變化，黃霑的特點是豪氣壯闊、將情義兩難的矛盾意象
展現，而來到現代則透過四季天氣、日常用品中呈現，此外作者也舉出「以一個

4
朱耀偉：《詞中物：香港流行歌詞探賞》（香港：三聯，2007）
。

2
中心意象」貫穿整個專輯的運用方式。在語言實驗方面，作者以林敏聰、林夕、
潘源良的作品為例，點出他們在用字上的創新，如借用外語、將數字或音符填入
歌詞、拆解神話。在敘述觀點上點出以故事形式為敘事手法、多重視點表述不同
的愛情觀、利用鏡頭語言等展現語言的變化。作者在佈局手法上以物是人非、警
句的擺位、零碎的拼貼中點出詞人的精心設計給人嶄新的感覺。取材方面，作者
認為詞人的場景描寫因音樂錄音帶的出現而產生變化，從最早的花前月下至以下
雨營造浪漫意象，再到本土的具體場景、世界名勝風景等，在這些場景中展現詞
人情感融入的技巧。
〈讀者編〉以讀者的角度去反觀歌曲對歌迷的作用。歌曲的出現可以凝聚一
群人的向心力，也建立了他們對個別歌手的喜愛。歌曲傳播方式的轉變也為歌曲
的鑒賞度帶來弊病，在卡拉 OK 進入香港時，許多歌曲為配合音樂錄影帶而有了
新的寫法，並以曲詞易上口為主要創作，因而淪為情感宣洩的途徑，產生許多無
病呻吟的 K 歌。作者也從廣告歌、慘情歌、青少年的歌分析他們對聽眾的影響，
如黎明的形象由許多廣告歌建立；慘情歌的出現令以情歌氾濫為人詬病的現象雪
上加霜；Twins 組合的歌曲所建立的形象，是建構青年人的身份認同的主因。在
情歌氾濫及以青少年為主的音樂市場，作者也點出中年人陷入無歌可聽的窘境，
於是都以懷舊歌曲為主。香港詞人也將對社會的批判寫進歌曲中，多以搖滾曲風
裝載他們的憤怒，作者認為此舉對庶民建構自己的主體性也是一種策略。〈世界
編〉則關注詞人在性別議題上的突破，如男性、女性在情歌中的形象，後再解構
當中的定位，隨著時代的風氣逐漸開放，更將筆觸轉到同性議題上。作者於此篇
亦探討詞人以中國與香港兩地的關係作為在九七回歸之前的創作題材，當中的情
感展現是許多香港人的共同心聲；詞人也在描寫城市空間、流行文化中建立香港
人的身份認同。
黃志華、朱耀偉合著的《香港歌詞八十談》，以年代為區隔（三十至六十年
代、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千禧年代）從中挑選歌詞作品作評論、分
析，當中黃偉文的作品有六篇，黃志華評論的共四篇，朱耀偉評論的共兩篇5。黃
志華認為黃偉文的〈太平天國〉借用清代歷史的太平天國之亂，探討被譽為「天
堂」的香港在面臨九七時是否需要「太平」。詞人在作品中先道出香港人面對困
難的拼搏精神，但在面對九七的政治局面卻像是失去這樣的鬥志。
〈（你沒有）好
結果〉裡「一刀插入你心」一句在當時引起討論，黃志華引述前人作品如林振強、
潘源良也曾經在情歌中使用「刀」的意象，比黃偉文的更震撼，也藉此點出這首
歌一反女性在情歌位置的傳統，直抒女性受到傷害後不再只會忍氣吞聲，而是會
「手刃仇人」
。黃志華認為黃偉文〈你唔愛我啦〉在填詞上花了不少心思，
「真粵
語」比起「假粵語」的填詞難度更高，他讚賞這首作品「連語氣神情都能緊緊配

5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八十談》
（香港：匯智，2014）
。

3
合旋律的抑揚頓挫，手法甚是美妙，而詞也予人頗強的現代感。」6。詞中藉由主
人公戲劇性獨白的模式，喋喋不休地將「港女」形象活現於前，也顯示了其控訴
對象無法招架、辯解的窘境。在〈囍帖街〉裡，黃志華分析歌詞中的哲理成分，
說明這首歌表面上是一首情歌，實則是透過意象和比喻來表達感情易逝與放下執
著的人生道理。
朱耀偉則分析〈到處留情〉的寫法創新，黃偉文在詞中以蒙太奇畫面展開詞
境，將失戀者需要散心的心情融入不同的場景，藉著旅行常發生的「遺失」事件，
在各地一點一點捨棄舊情。黃偉文將「旅行」和「忘情」掛鉤，將「自傷自憐變
成過期舊證件，送檢行李因沒有懷念而不再過重」7，在朱耀偉看來是驚奇的構
想，他也點出詞中的「P.S」應用顯出詞人的功力，千言萬語融在兩個英文字母中
顯出詞中人無法忘情。朱耀偉指出黃偉文和何韻詩合作的一系列同性戀情歌衝擊
了以異性戀為主流情歌主宰，〈再見露絲瑪莉〉是〈露絲瑪莉〉的續篇，後者在
詞中的表現是挑戰俗世規條，前者的故事則以不圓滿的結局揭示著同性戀者尚未
得到正視的境況。兩位作者在這幾篇賞析中藉由引述歌曲的背景資料，點出填詞
人的技巧，讓讀者能簡單了解作品的特色之處。
《香港歌詞導賞》由黃志華和朱耀偉合著，內容為七十年代的填詞人至千禧
年的填詞人的作品做賞析，其中黃偉文的篇幅有四篇，均由朱耀偉書寫8。
〈中國
製造〉是由軟硬天師、黃偉文合寫，朱耀偉指出八十年代的香港面對九七回歸的
問題，許多有關國族認同的歌曲相繼面世，而在時間愈逼近的情況下，「家國」
的寓喻亦在不同填詞人的手中有不同的詮釋，而軟硬天師巧妙地展現另類的中國
圖像。軟硬天師維持其一貫無厘頭卻言之有物的風格，採用完全斷片化的寫法，
去表達香港人對「中國」一些難以名狀的心情。在朱耀偉看來，詞人於歌詞中的
意象編排看似隨意，卻成功拼貼出當代中國的圖景，也能凸顯他們的語言睿智，
在嬉笑中敘述一些嚴肅的事情。另一首〈葡萄成熟時〉，朱耀偉認為黃偉文為歌
名藉了亦舒作品《葡萄成熟的時候》的意象，也在其他首歌詞作品中應用「葡萄」
的意象，可見其對此意象的偏愛，而黃偉文於〈葡萄成熟時〉所應用的意象「熟
裡見巧、俗中見新」9。朱耀偉分析詞人將釀酒過程比喻情感經歷，將兩者連結，
書寫愛情之外也帶出智慧。詞人將苦候葡萄成熟的過程比喻為一直尋覓理想愛
情，在經歷一番悉心灌溉，卻無收成，心中難免動搖又要抵住誘惑，勢必要等待
最佳時機才能品嘗好酒，意即理想愛情並非努力就有成果，也要排除心中因不想
隨俗而最終失意收場的動搖。朱耀偉認為此作成功之處在於「不是追求團圓的結
局，也不滿足於廉價感傷，反而在過程中『認清將愛釀成醇酒，時機先至熟透』」

6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八十談》，頁 351。
7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八十談》，頁 300。
8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導賞》（香港：匯智，2014）
。
9
，頁 235。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導賞》

4
10
，在談論愛情中，又不止於談情說愛，言有盡而意有餘。
朱耀偉分析黃偉文偉陳奕迅填詞的〈浮誇〉，也可看成是他的夫子自道。黃
偉文給人的感覺以特立獨行見稱，喜歡顛覆傳統觀念，在這首作品中，以一個怕
被忽略的人自白，在面對荒謬的社會，要有浮誇的舉動才能吸引注意力，由此帶
出存在的社會問題。朱耀偉認為黃偉文在詞中頗有自覺，將敘述者與自身保持距
離，以一些句子反問這些行徑的合理性，從而達到自白、自嘲，帶著戲謔又沉重
的效果。除了詞人的夫子自道，這首詞也非常符合演唱者陳奕迅的形象，在寫出
浮誇的行徑中帶出反思背後意涵的訊息，也成功將「浮誇」的概念陌生化，維持
其一貫的打破概念成規的填詞風格。在〈忘記歌詞〉中，朱耀偉以「自我解構」
來分析黃偉文在作品中要傳達「以歌詞考量歌詞的意義和功能」11，朱耀偉引用
英國戲劇理論家艾思林的「反戲劇」來分析這首作品的「反歌詞」功能，即在歌
詞作品中應用文字的缺席、音符的過渡作用，也在詞中多次提出疑問，讓聽眾能
更直接感受並思考歌詞的意義。
梁偉詩《詞場──後九七香港流行歌詞論述》是以一九九八年至二○一四年
間香港粵語流行樂壇重要填詞人的作品為分析對象，其中黃偉文的篇數有十一篇
12
。梁偉詩以〈單車〉、〈燕尾蝶〉、〈落花流水〉
、〈黑色禮服〉
、〈小團圓〉、〈陀飛
輪〉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那誰〉
、〈苦瓜〉
、〈少數〉
、〈薄情歌〉為例點出黃偉
文在這些作品中的特色。〈落花流水〉、〈那誰〉展現了不同的情歌寫法，前者將
成語新解，以落花、流水兩者相遇相愛的過程寓意本質不相同的兩人終將分開的
自然定律，帶出放下執著的意味；後者則講述失戀者沉溺於情傷的脆弱狀態，總
以自憐自傷的形象呈現，點出失戀者的自我悲劇化及對創傷的念念不忘。黃偉文
擅用比喻，以手錶、苦瓜的意象，以新的方式詮釋已為人熟知的道理。此外，他
也善於融入著名的篇章、小說去闡述他的想法，如在〈小團團〉裡表露他對張愛
玲的喜愛，將張氏特質融入詞內，點出珍惜當下記住歡樂的人生態度；〈鋼鐵是
怎樣煉成的〉藉小說中蘊含的革命、文化意涵以塑造女性的鋼鐵戰士形象，當中
亦探討當代女性處境的問題。梁偉詩亦分析黃偉文於作品中的社會關注，於〈單
車〉對父親的控訴，由此反思傳統框架下父愛的壓抑表現；在〈少數〉中描寫少
數人的境況；〈燕尾蝶〉藉著蝶戀花帶出城市的發展讓大自然遭到破壞的社會處
境；
〈薄情歌〉則表達了他對流行歌曲的想法；
〈黑色禮服〉則表露了他的穿衣哲
學及思想。
上述所列專書，均為選取黃偉文的一些作品做評論、分析，而關於專論黃偉
文的篇章不多，讀者僅可從這些單篇評論、分析的文章中瞭解黃偉文歌詞的創作
特點。

10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導賞》，頁 236。
11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導賞》，頁 244。
12
梁偉詩：《詞場──後九七香港流行歌詞論述》（香港：匯智，2016）
。

5
二、碩、博士論文
在姚慶萬〈分析林夕歌詞中的佛家思想及其創作風格〉中約略將黃偉文的歌
詞作品與林夕比較。作者指出黃偉文在歌詞創作上的個人風格，包括「刻意營造
歌詞成為系列」
，「善用比喻入詞」
，「在歌中造成一詞兩意」
，「創新用字」13。營
造歌詞成為系列被認為是與黃偉文熱衷時裝有關，而在情歌表達方面，作者認為
黃偉文善用一詞兩意的技巧，將愛情故事融入事物中，使歌詞具備兩層意思，讓
聽眾聽出新意。另一方面，作者則認為黃偉文較易歸納情感軌跡，早期作品用詞
直白，鋒利，句句有骨。後來從頹廢、悲情風格，轉向為帶有正面的歌。作者在
這篇文中僅指出黃偉文的一些創作特色，所引用的歌詞作品也只有幾首，並未有
更詳細的分析。
三、期刊論文
在台灣國家圖書館搜尋黃偉文相關論文無果，繼而在中國知網搜尋得出三篇
談論黃偉文的期刊論文。
（1）王謙的〈繁華浮世中的情懷書寫──淺析林夕、黃偉文詞作〉以林夕與
黃偉文的歌詞為研究文本，分析兩人的創作精神與文化心態14。王謙將林夕與黃
偉文常書寫的主題劃分四節以比較的方式來討論，分別是愛情、都市中的人情冷
暖、家園情結、人生體悟，突顯兩人在這四個主題中的創作表現。在愛情主題中，
林夕的書寫傾向於在表現愛情中的美麗與哀愁，並加入個人的見解去闡述一些道
理，讓聽眾達到勸慰的效果；而黃偉文則傾向描寫內心感受，利用較為鋒利尖銳
的詞句，讓聽眾達到痛快發洩的效果。在描寫都市中的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林夕
透過觀察生活節奏繁忙的都市中，描寫人們空虛心靈，揭示當時社會中人際關係
的疏離；而黃偉文則表現了友情在繁忙日子中淡去的過程，面對生活的忙碌，曾
經深厚的友情在競爭的社會中變得陌生。在家園情結中，兩位填詞人對其生活的
城市進行了紀錄。林夕表現了當地的教育、住房、城市建設等民生問題，藉著揭
示問題的舉動來表達個人對家園的關愛；面對經濟發展、社會變遷，黃偉文則以
街道名字為歌名，在詞中填入大眾在這個地方所經歷過的事情，勾起集體回憶。
在第四節中，王謙討論的是兩位填詞人在歌詞中闡述個人體悟的區別。林夕早期
的作品都具有頹廢色彩和宿命意識，在二○○○年患上焦慮症而後康復的這段經
歷，王謙觀察到這段經歷對林夕的歌詞創作有了新的看法，歌詞風格從頹廢、矛
盾轉為超脫、淡然。同樣書寫人生體悟，黃偉文則以生活中常見的食物「苦瓜」
來闡述年輕時厭惡苦味到年老時能細品苦味的禪意，用「苦瓜」表現心境的轉換，
傳達快樂與痛苦的感受是因心境的變化。王謙在這篇論文中以比較的方式去分析
林夕和黃偉文在同樣的主題表現上有哪些區別，然而王謙在這樣的比較中並未完

13
姚慶萬：〈分析林夕歌詞中的佛家思想及其創作風格〉。 《考功集 2019-2020：畢業論文選粹》
（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2020），頁 264-298。
14
王謙：
〈繁華浮世中的情懷書寫〉，《牡丹江大學學報》，第 3 卷第 3 期（2014 年 3 月）
。

6
整討論出兩人的創作特色。
（2）毛楚玉在〈黃偉文歌詞藝術探賞〉以歌詞創作為文本從題材、意象和
語言三個角度進行分析 15 。毛楚玉在題材中大多討論黃偉文描寫愛情的取材角
度，他的筆觸探索至同性戀者、小人物、社會較難容納的「怪物」，為他們發聲
或以描寫他們的日常，讓歌詞作為大眾文化的載體，可以達到引起社會注意的效
果。在意象的營造，黃偉文擅長以具體的事物表現，譬如用「垃圾」來表達愛情
中一方癡情到卑微的心理狀態；用「葡萄酒」
、「苦瓜」等意象表達需要醞釀、慢
慢品嚐的人生心境，闡述當中的哲理。論文的最後，毛楚玉提到黃偉文的填詞風
格最特別的是借物詠志，他經常擷取日常生活所碰到的食物來闡述一些道理，或
是取用香港街道名稱來訴說人們對於此地的情懷。除此之外，黃偉文在描寫事物
時總將其「陌生化」，將日常事物變得不符常規，造成聽眾理解上的疏離，引起
社會大眾的關注。
（3）朱霞琳在〈黃偉文歌詞的超常搭配及其修辭效果〉中以詞性、語法、
語義、色彩的角度來分析黃偉文在其詞作中表現的填詞功底與風格16。作者引用
王希杰提出的詞語搭配「正偏離」和「負偏離」概念中的「正偏離」進行分析。
黃偉文在其歌詞作品中，衝破了詞性原本的句法結構位置和語法特徵，在搭配中
臨時更改了詞語的詞性，使語言具張力、語意多變，增添語言的表現力。如將名
詞置放到謂語的位置，語義由表靜態變成表動態；或將形容詞轉為動詞使用，表
性質義轉向表使動意義；又或將兩個原是動詞的詞語組合，使其中一個詞語轉變
為名詞，形成主謂結構，使語義變動為靜。在語法方面，作者分別從易位、拼貼、
再現來分析黃偉文的常用手法。而語義方面，則藉由修辭手法比擬、移就、借代、
反飾、拈連、斷用。在色彩方面，則以易色和體變為要點。易色為改變詞義的感
情色彩中所反映的主體對客觀對象的情感傾向、態度、評價，有褒義、貶義、中
性義之分，在作者的舉例中可以看到黃偉文將「艷麗」
、「展覽」的感情色彩改變。
體變則指語體色彩的超常搭配，語體可分為口語語體和書面語體，口語語體較為
活潑，書面語體較為莊重，兩者使用環境不同，但若使用得當，則會帶來有趣的
表達效果。
四、研討會論文
陳銘匡〈流行曲歌詞與性／別身份的呈現──從楊千樺與何韻詩的歌曲說起〉
分析同為女性的何韻詩和楊千樺以歌曲表達出兩種對感情的態度，以此呈現兩人
在歌手市場上的定位。何韻詩的歌曲多和黃偉文合作，兩人把對異性戀霸權的反
思寄託在歌曲上，文中以〈化蝶〉
、〈勞斯．萊斯〉
、〈汽水樽裡的咖啡〉為例，這

15
《黑龍江省台工程職業學院學報》，第 30 卷第 2 期（2017
毛玉楚：〈黃偉文歌詞藝術探賞〉，
年 3 月）。
16
朱霞琳：〈黃偉文歌詞的超常搭配及其修辭效果〉
，《寧夏師範學院學報》，第 39 卷第 3 期
（2018 年 3 月）
。

7
三首都是於《梁祝下世傳奇》專輯中推出，將裡面的歌詞與舞台劇交叉分析，指
出填詞人從利用「蝴蝶」在梁祝的意象寓意性別超越肉體的概念，延伸至〈勞斯．
萊斯〉的同性戀議題。藉由舞台劇情講述勞斯、萊斯的命名由來與時裝品牌有關，
陳銘匡認為這裡有兩重指涉為「現實中由兩位同是男性設計師的伴侶以自己名字
合組品牌」17、
「何韻詩有兩首以〈露絲瑪莉〉為名的歌曲，寫露絲與瑪莉的愛情
故事」18。陳銘匡把勞斯、萊斯拆解，由歌詞所帶出的訊息，勞斯、萊斯的性別
並不明確，甚至與舞台劇互涉的情況下，性別變成是流動的。在〈汽水樽裡的咖
啡〉則「進一步利用符號指涉生理與心理上性／別差異的處境」19，黃偉文利用
「汽水樽」是堅硬卻易碎、「咖啡」是流動、具香味也是苦的，這兩個特點指涉
靈肉錯置，也呈現了社會給予的性別定型的反思。
在楊千嬅的歌曲〈超齡〉則道出了年齡較大女性的渴望，認為婚姻是歸屬的
社會框架，陳銘匡指出「遲婚是問題」的社會論述導致女性的焦慮，此歌推出後
大受歡迎也證實了許多女性困於社會所定義結婚年齡的壓力，而這首歌由一直展
現渴望愛情形象的楊千嬅演唱，為聽眾增添多一份真實感。雖然兩者均曾表示歌
曲是在描述自己的一些心聲，但在敘述視角方面，何韻詩在呈現接觸性別議題的
角色從不以第一人稱「我」來作剖白，而是以第三者的敘述方式，模糊歌曲裡的
故事與她之間的界限，多呈現與環境的抗衡；楊千樺則與何韻詩相反，她都以第
一人稱「我」詮釋歌曲，甚至大方以〈楊千樺〉剖白心聲，多呈現典型女性在愛
情中因男性的飄忽態度而擔憂害怕的心情。陳銘匡進一步以〈兄弟〉（何韻詩演
唱）與〈姐妹〉（楊千樺演唱）作比較。前者運用不少男性特質的詞彙，展現男
女或同性之間的的手足情；後者內容則以當陪嫁姐妹，說出對婚姻憧憬的心情，
展現一貫被界定的女性特質。在展現自我方面，何韻詩以〈花見〉展現自信與衝
勁，享受一個人單身的小樂趣，而楊千樺的〈柳媚花嬌〉依舊以「嬌花」的意象
說明愛情至上的典型女性憧憬，其他如事業、理想等都不比吸引男性重要。此篇
論文以何韻詩和楊千嬅凸顯性別議題的歌曲為討論對象，從陳銘匡的分析中呈現
了兩位女歌手對感情態度的區別，再結合兩位女歌手在媒體展現的形象，瞭解女
歌手在樂壇呈現的面貌。
五、網路資料
錢瑋東曾寫過兩篇評論黃偉文作品的文章，分別是〈粵語流行曲的流行文學：
略談黃偉文〉和〈粵語流行曲的流行文學：凡人無法聽見的詩──黃偉文和何韻
詩〉。作者從比較黃偉文和林夕在處理痛、哀感時，形容黃偉文的風格是「明明

17
陳銘匡：〈流行曲歌詞與性／別身份的呈現──從楊千嬅與何韻詩的歌曲說起〉，發表於 2007
Annual MCS Symposium: Hong Kong Cultural Studies in the Making，2007 年 2 月 10 日，頁
5。
18
陳銘匡：〈流行曲歌詞與性／別身份的呈現──從楊千嬅與何韻詩的歌曲說起〉 ，頁 5。
19
陳銘匡：〈流行曲歌詞與性／別身份的呈現──從楊千嬅與何韻詩的歌曲說起〉，頁 6。

8
繩結可辨可認，卻偏用力一扯而斷，落得畸零殘缺但瀟灑痛快」20的一種極致，
作者形容這樣的極致是「寫盡它，盡可能的挖，用盡潛力的剜，愈深愈好，深到
無以復加更好」21。作者以〈反高潮〉、〈浮誇〉為例，指出黃偉文於前者傳達了
試圖調和市場與藝術的矛盾，於後者是擺落凡俗目光後的自在放歌，〈浮誇〉所
敘述的更能看出黃偉文流露的「極致」表現。而「卑微」亦是黃偉文一直表現於
歌詞中的另一重點，作者以〈垃圾〉舉例，將不被愛的那一方的卑微心情，以一
種自憐自賞的扭曲美、變態美層層深入地呈現在歌詞的篇幅中。作者點出黃偉文
的慘情歌，「常給人一種畸零者對在上者委曲求訴的感覺，且帶有對自己次等身
份的某種執著與自憐，而形塑出奇詭異麗的變態虐戀美學」22。
作者於〈粵語流行曲的流行文學：凡人無法聽見的詩──黃偉文和何韻詩〉
說到填詞人和演唱者的相互配合能提升歌曲的意義，以「葵花寶典」
、「辟邪劍法」
來講述兩人在香港粵語流行樂壇上迸發出的火花。文中以黃偉文填詞，何韻詩演
唱，關於同性戀人的幾首歌：
〈露絲瑪莉〉
、〈勞斯．萊斯〉
、〈歎息橋〉
、〈化蝶〉
、
〈癡情司〉、〈紅屋頂〉為例，分別解析並整理出他們想向社會宣告的訊息。〈露
絲瑪麗〉以「幻設擬代」的表現手法，即以露絲或瑪莉為發言者說出她的心聲，
運用這樣的手法被作者認為是填詞人和歌者在社會風氣不太開放的保護罩。詞中
所寫看上去只是戀人之間的甜言蜜語，訴說的是美好將來，而其核心是要表達同
性戀愛於這個時代仍是禁忌，與異性戀對比，連簡單相愛的舉動都只是奢望。描
寫男同志愛戀的〈勞斯．萊斯〉，黃偉文以第三人稱的敘述視角，利用小說方式
敘述，卻沒有在詞中寫出結局，反而是在最後一段讓情節中斷，最終以敘事者親
自現身說法，含蓄表達禁忌戀愛的悲劇收場。作者更指出〈勞斯．萊斯〉是「多
重互文性之間的棱鏡，映射著梁祝，也回應著取材自梁祝的『梁祝下世傳奇』，
同時歌詞中的勞斯、萊斯又不完全等同於舞台劇的那兩位主角。」23。
〈歎息橋〉則利用威尼斯歎息橋的傳說，詞中將情感以自我催眠的手法在肯
定願望與否定未來之間的信念掙扎，抱著明知是悲劇卻依然想相信會有美好結局
的期待。而〈化蝶〉取自梁祝典故，梁祝故事結局是現實的戀愛無果而在死後雙
雙化為蝴蝶，黃偉文則在詞中將原本應是肉體、靈魂化蝶轉為以記憶化蝶，意圖
以記憶意象，寓意同性戀情超越不可逆的時間，在記憶的幻構中繼續堅守這段沒
有未來的愛情。源自亦舒同名小說亦取材於《紅樓夢》的〈癡情司〉，歌詞以古

20
錢瑋東：〈粵語流行曲的流行文學：略談黃偉文〉 ，網址 https://blog.xuite.net/taketheraincoat/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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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瑋東：〈粵語流行曲的流行文學：凡人無法聽見的詩──黃偉文和何韻詩〉 ，網址：http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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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雅、克制來表現立意。整篇結構凡三次轉折，從留戀於夢到承認夢的氣數已盡，
再到大徹大悟的「敢捨棄才是勇」，呈現出意志與命運交戰、用情再深卻無法抵
抗宿命的心情。最後的〈紅屋頂〉則與另一首姐妹作容祖儿的〈黃色大門〉交叉
分析、對應。黃偉文在詞中利用「門」、「藍」來暗示這兩首歌之間的呼應，〈紅
屋頂〉藏著許多關於同性戀密碼如「櫃裡」
「彩虹」
、「奇幻社區」等的用詞指涉，
也化用早期的同性戀歌曲〈禁色〉入詞。
根據網路搜索，由中文系師生負責編輯的部落格《香港歌詞研究小組》
（https://cantonpopblog.blogspot.com/）主要刊登寫作、收集、評論與發表香港歌
詞研究的文章。此網頁中將研究填詞人姓名作為搜索標籤，方便讀者進行文章閱
讀，據網頁整理，關於黃偉文之歌詞研究文章數量高達四十筆，是二十四位著名
填詞人當中文章數量最多的。投稿文章多以分析詞人在作品中的人生感悟、表達
手法、社會關注、情歌療癒，其中〈燕尾蝶〉與〈沙〉較多人分析。〈燕尾蝶〉
從主題、速食愛情、人與社會之間的關係、敘事視角中分析大自然與城市發展所
帶來的影響，而〈沙〉則從其表現手法、意象營造與感情表現、商業與自我中分
析黃偉文與何韻詩合作之下所表達的訊息。黃偉文對社會的關懷在分析〈街口有
落〉、〈年度之歌〉、〈曼谷瑪利亞〉的歌曲得以展現，〈街口有落〉講述香港
當下的困境；〈年度之歌〉藉著每年度的得獎歌曲講述潮流的興替的現象；〈曼
谷瑪利亞〉則分析詞人利用同名、同信仰的相通之處卻有著不同命運，從兩個女
孩的遭遇擴展至社會大眾，再傳達愛、關懷不應有分別對待的訊息。比較特別的
是呂曉彤的〈黃偉文的創作特色〉，作者於此篇分析黃偉文的創作特色，指出詞
人的兩項特點：立意新穎與用字淺白。詞人在情歌方面反轉女性在愛情中的主導
權，在失戀後不以自憐、自我哀怨的形象出現，而是表達受傷的女子亦可靠自己
重新振作。作者指出詞人於〈陀飛輪〉中將事物與道理連結，帶出哲思，別具創
新。作者認為粵語口語較俚俗易明，詞人於歌詞內使用粵語口語更貼近民生；在
書寫社會現象、人生寓意上，作者分析得出即使詞人用字淺白，但組合起來卻有
深意。

綜上整理與分析文獻資料可以了解，香港粵語流行曲有其發展軌跡，朱耀偉、
黃志華和梁偉詩為主要的研究學者，他們的整理與分析建立了香港粵語流行曲的
面貌。從針對黃偉文作品分析之篇章、碩博士論文、期刊論文、網路評論文章中
得出黃偉文的創作態度、創作特色與其關注的事物，但較為分散，因此本論文以
其歌詞作為文本並輔以文獻資料、報導、專欄，分析他作品中的主題與表現手法。

第三節 研究方法與研究範疇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黃偉文歌詞為文本加以分析，並以相關文獻作為佐證，對其歌詞作
品進行研究，因此研究方法主要以文獻分析法及文本分析法為主。
（一）文獻分析法

10
 （1）藉由收集香港粵語流行曲的相關文獻，了解香港流行曲的發展與變遷。
（2）藉由收集相關文獻資料以了解黃偉文的創作歷程及理念。
（二）文本分析法
本研究以整理文獻分析所得之相關資料、黃偉文的報導與訪談、對黃偉文歌
詞作品之賞析及評論以探討其歌詞的主題與表現手法。黃偉文創作的歌詞作品逾
千首，因此本論文以其「Concert YY 黃偉文作品展」所選取的一○三首粵語作品
為主進行歌詞文本的分析，從中探討黃偉文歌詞在香港粵語流行樂壇的成就與價
值。此作品展於二○一二年二月九日至二月十四日舉辦，當中所演唱的歌曲後來
集結成專輯由唱片公司 Wyman Ltd.於二○一二年十月三日發行。
二、論文架構
本論文將分為五個章節，第一章為緒論，第二章為黃偉文與香港粵語流行歌
詞，第三章為黃偉文歌詞創作主題，第四章黃偉文歌詞表現手法，第五章為本論
文的結論，分別說明如下：
（一）第一章緒論
本章分為三小節：第一節為本論文的研究動機與目的，說明本論文作者欲以黃偉
文的歌詞作品為研究對象之緣由；第二節為文獻回顧與分析，綜合前輩學者的研
究、分析等整理出至今香港粵語流行曲及黃偉文的相關研究；第三節為研究方法
與範疇，說明文本分析之步驟、「Concert YY 黃偉文作品展」中的歌曲概況。
（二）第二章流行歌詞與香港粵語流行曲
本章分為三小節：第一節綜合各學者對流行歌詞的看法，歸納出流行歌詞的特點；
第二節由敘述香港粵語流行曲的發展過程，呈現香港粵語流行曲的形成與盛行；
第三節敘述黃偉文的創作歷程與理念，由此呈現其對歌詞創作的個人見解與在香
港粵語流行曲的貢獻。
（三）黃偉文歌詞創作主題
本章分為三小節：第一節分析其作品的愛情主題，第二節分析其作品的哲理主題，
第三節分析其作品的社會主題，從這三節的分析中呈現黃偉文在歌詞中抒發他對
感情、周遭事物、人生感悟的見解。
（四）黃偉文歌詞表現手法
本章分為三小節：第一章分析故事的敘述方式在其歌詞作品中的展現，第二節分
析意象在其歌詞作品中的呈現，第三節分析如何於歌詞作品中運用融情入境的方
式，從這三節的分析中呈現黃偉文如何透過這些表現手法讓歌詞留在聽眾的心
中。
三、研究範疇
「Concert YY 黃偉文作品展」內所演唱的歌曲皆為黃偉文填詞，演唱歌曲
的歌手、作曲人、發表年份列表如下：

11
 男歌手
歌名 演唱者 作曲人 年份
時代曲 陳奕迅 江港生、陳奕迅 1996
反高潮 陳奕迅 陳奕迅 1998
超人的主題曲 陳奕迅 山本洋太 1998
不知所謂 陳奕迅 黃偉年 2001
打回原形 陳奕迅 阿飛 2001
活著多好 陳奕迅 胡波 2001
單車 陳奕迅 柳重言 2001
浮誇 陳奕迅 C.Y. Kong 2005
葡萄成熟時 陳奕迅 Anfernee Cheung 2005
最佳損友 陳奕迅 Erick Kwok 2006
落花流水 陳奕迅 Erick Kwok 2006
沙龍 陳奕迅 陳奕迅 2009
陀飛輪 陳奕迅 Vincent Chow 2010
小王子 黃耀明 黃耀明、蔡德才 1996
我這麼容易愛人 黃耀明 陳小霞 2000
這麼遠（那麼近） 黃耀明 張國榮 2002
親愛的瑪嘉烈 黃耀明 盧凱彤 2008
吻感 鄭伊健 馮正 1995
發現 鄭伊健 陳光榮 1996
有人喜歡藍 蘇永康 黃尚偉 1995
那誰 蘇永康 頡臣 2011
我不會唱歌 李克勤 馬嵩惟 2003
世界末日的早上 李克勤 阿卓 2004
灰飛煙滅 許志安 梁文福 1997
歡樂今宵 古巨基 黃丹儀 1997
到處留情 張信哲 陳輝陽 1998
水瓶座 陳曉東 黃尚偉 1998
PG 家長指引 梁漢文 陳奕迅 2000
洗剪吹 吳浩康 周初晨 2004
目黑 周國賢 周國賢 2004
尼古丁 陳冠希 陳奐仁、林雅慧 2004
耿耿於懷 麥浚龍 伍樂城 2004
命硬 側田 側田 2005
井 張敬軒 張敬軒 2010
髒話阿七 劉浩龍 KenixCheang 2012

12
 女歌手
歌名 演唱者 作曲人 年份
隆重登場 容祖兒 C.Y. Kong 2001
痛愛 容祖兒 陳輝陽 2001
心淡 容祖兒 徐繼宗 2003
我的驕傲 容祖兒 陳光榮 2003
16 號愛人 容祖兒 翁瑋盈 2004
黃色大門 容祖兒 王雙駿 2006
跑步機上 容祖兒 王雙駿 2008
桃色冒險 容祖兒 王雙駿 2009
破相 容祖兒 陳輝陽 2010
牆紙 容祖兒 方大同 2011
再見露絲瑪莉 何韻詩 黃丹儀 2002
豔光四射 何韻詩 伍仲衡 2004
你是八十年代 何韻詩 英師傅 2005
勞斯萊斯 何韻詩 Edmond Tsang 2005
明目張膽 何韻詩 張佳添 2005
光明會 何韻詩 HOCC 2006
木紋 何韻詩 張繼聰 2007
癡情司 何韻詩 何秉舜 2011
奇洛李維斯回信 薛凱琪 方樹梁 2004
男孩像你 薛凱琪 徐繼宗 2005
給十年後的我 薛凱琪 陳小霞 2006
甜蜜蜜 薛凱琪 方大同 2008
小團圓 王菀之 王菀之 2009
低科技之歌 王菀之 王菀之 2009
最好的…… 王菀之 王菀之 2010
末日 王菀之 王菀之 2011
親密關係 鄭秀文 吳國敬 1997
如何掉眼淚 鄭秀文 陳輝陽 2000
罪與罰 鄭秀文 陳奐仁 2009
野孩子 楊千嬅 雷頌德 2001
可惜我是水瓶座 楊千嬅 雷頌德 2002
勇 楊千嬅 Barry Chung 2002
活得比你好 李蕙君 葉建華 1994
（你沒有）好結果 李蕙君 葉建華、麥皓輪 1995
垃圾 盧巧音 陳輝陽 1998

13
 好心分手 盧巧音 雷頌德 2002
神奇女俠的退休生活 謝安琪 莊依靜、Simon Whitfield 2007
囍帖街 謝安琪 Eric Kwok 2008
小玩意 彭羚 葉良俊 1995
給我愛過的男孩們 彭羚 Eric Kwok 1999
傾城 許美靜 陳佳明 1997
絕 傅珮嘉 陳輝陽 1999
不要離我太遠 鄧麗欣 Abe 2002
你唔愛我啦 李彩樺 伍樂城 2002
最佳位置 陳慧琳 馮穎琪 2002
地平線 官恩娜 Eric Kwok 2004
男演唱組合
燕尾蝶 Shine Barry Chung 2002
祖與占 Shine James Ting 2004
那邊見 Shine Swing 2011
大大公司 Swing Swing 2001
帝國大廈 Swing Eric Kwok 2001
好戲在後頭 草蜢 蔡一智 1995
失樂園 草蜢 周初晨 1997
達明一派對 達明一派 黃耀明、劉以達 2005
女演唱組合
歌名 演唱者 作曲人 年份
明愛暗戀補習社 Twins 伍樂城 2001
愛情當入樽 Twins 伍樂城 2001
二人世界盃 Twins 伍樂城 2002
下一站天后 Twins 伍樂城 2003
多謝失戀 Twins 伍樂城 2003
合唱
歌名 演唱者 作曲人 年份
初一十五 吳君如、黃偉文 黃偉年 1995
漩渦 彭羚、黃耀明 陳輝陽 2000
會過去的 許志安 陳輝陽 2000
芳華絕代 梅艷芳、張國榮 溫應鴻 2002
美中不足 許志安、葉德嫻 雷頌德 2004
一事無成 鄭融、周柏豪 陳光榮 2008

以上所列曲目是他十八年（從一九九三年出道至二○一一年）填詞生涯的精
選作品，其中寫給男歌手的作品有三十五首，寫給女歌手的有四十六首，男演唱

14
組合有八首，女演唱組合有五首，兩位歌手合唱的則有六首。以男歌手陳奕迅佔
據十三首為第一，黃耀明佔據四首為第二、鄭伊健、蘇永康、李克勤、許志安各
佔據兩首隨後，其餘古巨基、張信哲、陳曉東、梁漢文、吳浩康、周國賢、陳冠
希、麥浚龍、側田、張敬軒、劉浩龍為一首。在女歌手方面，以容祖儿十首作品
佔據第一，何韻詩八首為第二，薛凱琪與王菀之各為四首，鄭秀文、楊千嬅各為
三首，李蕙君、盧巧音、謝安琪各為兩首，許美靜、傅珮嘉、鄧麗欣、李彩樺、
陳慧琳、官恩娜各為一首。組合方面有女組合 Twins 五首，男組合 Shine 三首，
Swing、草蜢兩首，達明一派一首。一百三十首流行曲裡有七十七首為抒情歌，
十八首為快歌，四首為搖滾，一首為嘻哈。
一百三十首的歌曲以表列式呈現，排序方式以這兩項為考量因素：一、六場
內演唱最多首歌曲的歌手為最優先順序；二、以歌曲的最早推出年份為第二順序。
經過這兩項考量的排序，能整理出黃偉文歷年來為哪些歌手寫過作品，一位歌手
能佔據的數量為多少。從他自己挑選的作品來看，也可推測其心儀的歌曲交給誰
來演唱。由於「Concert YY 黃偉文作品展」中的有些歌曲並非由原唱者演唱，本
論文以歌曲的原唱、原作曲人為研究範疇，第三節與第四節所引用之歌詞內容取
自魔鏡網，以更有效分析黃偉文的歌詞作品。

15
 第二章 香港粵語流行歌詞與黃偉文

流行文化也稱為大眾文化，其內容主要靠傳媒的傳播如電影、電視、電台等，
是大眾與媒體間互相影響而成的1，兩者的關係是雙向的，具有不斷成長的空間。
而歌詞作為透過演唱者的演繹出現在大眾視野的文體，與純文學作品不同，歌詞
雖以文字形式存在，但仍需要依靠音樂來完整它的存在，需要透過媒體的傳播，
是屬於流行文化的。流行歌詞的出現促使許多人討論這樣的文體應該如何討論
它，尤其黃偉文的歌詞為本篇論文的中心，因此本章將先說明流行歌詞的定義，
再敘述香港粵語流行樂壇的發展及黃偉文的創作歷程。

第一節 流行歌詞的定義

每個時代都會有其流行的事物，而在中國文學的世界裡，音樂與文字的結合
早有源頭，從詩經、唐詩、宋詞的演變，再到如今的流行歌曲。流行歌曲中的詞
經常與文學作品相比較，其定義歷來解釋眾多，以下列出各研究者提出對流行歌
詞的看法：

（一）翁嘉銘提出：「若說文學是知識貴族「象牙塔」裡的產物，那麼歌
詞便是塔窗內飛來民間的紙鳶。」2
（二）陳嘉玲、陳倩君提出：「歌詞既由文字組合而成，因此必須受制於
語言的限制，且由於要配合歌曲的旋律，更考慮到「篇幅」有限，
填詞的技巧與小說散文等文體的寫作方法自然不同。填詞要求精
簡，要求意象突出，這與寫詩較為接近。不過歌詞又必須比詩詞坦
白直接，因為在接收歌詞的訊息時聽眾同時要應付太多「旁枝」，
譬如旋律、節奏、歌者的唱功、聲線等等。」3
（三）高玉立提出：「在所有的音樂作品中，歌曲的文學意境、段落結構
及思想情感，較之器樂更具親和力且更易於了解，愛樂者能透過歌
詞──語言的詩化、音樂化，以其獨具之表現力來理解音樂。」4

1
簡妙如：《流行文化，美學，現代性：以八、九○年代台灣流行音樂的歷史重構為例》 （台
北：國立政治大學新聞學系博士論文，2002） ，頁 5。
2
翁嘉銘：〈詩的兄弟，文學的家族──談現代歌詞〉， 《聯合文學》 ，第 7 卷第 10 期（1991 年 8
月） ，頁 81。
3
陳嘉玲、陳倩君：〈序論：文化不過平常事〉 ，收錄於《情感的實踐-香港流行歌詞研究》 （香
，頁 1。
港：牛津大學出版社，1997）
4
高玉立：〈歌詞的多面性及表達方式〉 ，《國教世紀》 ，第 200 期（2002 年 4 月）
，頁 63。

16
 （四）林于弘提出：「歌詞注重聲情之美，講究音韻結構，因此不論是字
數多寡或韻腳安排等外在形式的需求，有時甚至會超越文字內涵的
講究。」5
（五）張慧美提出：「所謂『流行歌曲』者，蓋指以特定歌詞與曲調相配，
而以商業力量製作、推廣、販售，用資圖利，而流傳於社會之歌曲，
為時髦的時代歌曲。由歌手灌唱唱片或電台播送，電影歌曲等，流
行於青年間。」6
（六）高美華提出：「歌詞隨時代遞變，以那個時代的語言，表露出那個
時代的心聲。……品賞歌詞的文學美和其中的音韻美，更能從歌詞
中看到那個時代的生活語言與社會情感。」7
翁嘉銘將文學作品和歌詞做對比，形容歌詞是貼近大眾的作品。陳嘉玲、陳倩君
進一步寫出填詞需要注意的地方，點出歌詞的寫作方法與詩較為接近，卻比詩的
表達更直接。高玉立認為歌詞在歌曲中扮演的角色較樂器（旋律、節奏等）更容
易使聽眾了解創作者所要傳達的訊息。林于弘則認為歌詞構思需要顧及篇幅構
思、韻腳等問題，有時候會出現與一般書寫習慣不同的形式。張慧美點出流行歌
曲是以特定的歌詞、曲調相配的特質，透過媒體推廣而快速流傳於社會。高美華
敘述歌詞的流行特點，詞人會寫出符合該時代的內容，當代聽眾可以無縫隙接收
歌曲內容，後世的聽眾也可從中看出該時代的表達內容與方式。

綜上可歸納說明流行歌詞的定義。歌詞是由文字組成，和其他的文學創作不
同，文字需要貼近當時的民情，以簡單、淺白的字句創作為佳。在創作的時候，
會受到曲子的限制，在一定的篇幅內交代內容，要兼顧意象的營造、音韻的需求。
與歐西流行音樂相比，華人在欣賞一首歌時，往往會更注重歌詞的內容與表達。
聆聽一首歌的作曲、編曲需要樂理知識才能領略其中奧妙或者判斷其優劣，可是
歌詞卻更容易幫助一首歌的傳播，讓聽眾理解歌曲所要傳達的訊息。流行歌曲是
結合了曲、詞、演唱者的共同表演而完成的，之所以能夠廣為傳播並且受到歡迎，
它一定承載了符合當代人們對曲、文字的審美觀，反映出該時代的生活面貌，使
聽眾在一定時間內領略創作者的心意，得到美好的娛樂體驗。

5
林于弘：〈本是同根生──談新詩與歌詞的差別〉
，《中國語文》 ，第 552 期（2003 年 6 月）
，頁
89。
6
張慧美：〈流行歌曲歌詞修辭舉隅（上）──以譬喻句為例〉，《中國語文》，第 579 卷（2005 年
9 月），頁 37。
7
高美華：〈歌詞寫作〉，收錄於《實用中文講義》，（台北：東大圖書，2008 年） ，頁 409。

17
 第二節 香港粵語流行歌詞的發展與變化

遠赴香港發展的馬來西亞歌手李幸倪在《開箱凡人》的節目受訪時說到：
「粵
語本身就是一個很獨特的一種音樂類型，我覺得最大的不同粵語和其他的音
樂……粵語的歌詞有時候，它的位置是重要過音樂……在旋律或者演繹的時候，
其實會考量的是歌詞，粵語的發音有九個音，不能隨便唱。」8身為填詞人的黃偉
文則在接受《JET》雜誌的訪問時談到他對粵語歌的看法：「我覺得廣東話算是
香港其中一樣聯合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我聽歌那麼多年，我看不到另外一種語言，
需要如此準確地『入榫』，只有廣東歌。如果你講廣東話，才知道粵語九聲的妙
處。」9由此可知，作為大眾較易接觸的文字作品，歌詞在粵語流行曲中是不可糊
弄的一環，對聽眾而言具有記憶的功能，也有教育的含義，因此填詞人除了要對
粵語的音調足夠熟悉，還要懂得在遣詞造句中觸動人心。

粵語流行曲的位置是逐步受到重視的，由於本篇論文以歌詞為討論對象，因
此將以較為突出詞人及其作品來看香港粵語流行歌詞經歷了怎樣的發展與變化。
陳嘉玲、陳倩君曾歸納黃志華於一九九〇年提出的將粵語流行曲填詞人作簡略的
劃分10：

年份 著名填詞人 填詞風格說明
一 一九六九年至 蘇翁、文采、葉紹德、鄭錦 通俗鬼馬歌詞、文雅瑰麗歌
一九七三年 昌、羅寶生等 詞。
二 舊派與新派粵語歌的分水嶺。
一九七四年至 鄭國江、黃霑、盧國沾、黎 題材從情歌擴闊至哲理、人
一九七九年 彼得、許冠傑 生、親情、家國情懷等。文字
仍要求雅緻通順、意境擴大。
三 一九八○年至 向雪懷、林振強、林敏聰、 力求白話化，並有不少呈現人
一九八四年 卡龍、盧永強 際關係梳理的作品。
四 一九八五年至 潘源良、小美、林夕、陳少
從生活入手，刻畫感情細膩。
一九八九年 琪、潘偉源
五 一九九○年至 周禮茂、劉卓輝、周耀輝、
擅於刻畫都市生活和感情。
一九九五年 黃偉文、軟硬天師

8
李幸倪：〈 【開箱凡人 x Gin 李幸倪】港男和馬男最大差別是？下次想找這位歌手合作！〉 ，網
址：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KzVndyYlE0，瀏覽日期 2021 年 9 月 10 日。
9
黃偉文：〈黃偉文：唔識廣東話嘅人，唔會明白廣東歌嘅特別〉 ，網址：https://reurl.cc/e3jAL
M，瀏覽日期 2021 年 9 月 10 日。
10
陳嘉玲、陳倩君：〈序論：文化不過平常事〉 ，收錄於《情感的實踐-香港流行歌詞研究》 （香
港：牛津大學出版社，1997） ，頁 16。

18
上述一至四是黃志華於當時所做的劃分，而第五則是在此基礎上試圖羅列九十年
代前期較具代表性的填詞人。事實上，陳嘉玲、陳倩君也認為這樣的劃分流於簡
約，僅以填詞人加入或突出時期作為區分，沒有把其他因素考慮在內。但值得注
意的是，無論從黃志華、黃霑、朱耀偉的論述中，都統一把七○年代中期作為香
港粵語流行曲的分水嶺。

一、香港粵語流行曲的形成

香港粵語流行曲的起始在眾多學者的研究中都認為是一九七四年的〈啼笑因
緣〉作為明確的劃分，但在那之前其實有不少歌手與唱片公司投入創作。黃志華
在《粵語流行曲四十年》中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過程分為七個階段11，而在黃湛
森（黃霑）的博士論文中也有分析，兩人對發展階段的年份劃分不同，但相同的
是他們在研究中發現在粵語流行曲尚未成為主流的音樂之前，一九四九年至一九
七○年香港的流行的音樂一則為上海的國語時代曲傳統，二則為廣東粵劇樂曲，
傳播方式為舞台演出、黑白電影12。
雖然國語歌曲、粵曲當道，但有些歌手不時會推出粵語流行曲，根據黃志華
的資料收集，如〈快樂伴侶〉（1953）、〈檳城艷〉（1954），採用的旋律是標
準的 AABA 流行曲式；或是新馬歌手遠港發展、原創曲等，但這些歌曲因數量
很少或歌詞較為粗俗、詼諧而不被正視13。粵曲的逐漸衰退也是粵語流行曲地位
逐漸上升的關鍵之一，在黃霑的研究中，原本因電影的助力而傳播甚遠的粵曲因
紅伶敷衍的工作態度、國語流行曲於香港登陸、歐西流行曲的流入受到影響14。
黃霑認為這些歌曲既擺脫了粵曲的時長、老舊唱法，也順應時代的流行節奏，以
西洋樂器伴奏，在歌詞上貼近口語15，種種因素把粵語流行曲向主流地位靠攏。
粵語流行曲的形成離不開電視劇、電台的推廣。一九五九年「商業電台」的
啟播，音樂在廣播時段也開始受到重視16。被譽為「粵語流行曲之父」的周聰在
坐鎮電台期間，會在廣播劇加插粵語主題曲，也將一些英文歌曲或華語歌曲填上
粵語歌詞，在電台裡播出，「廣東歌」可說是因為電台的出現而有了其生存、發
展的空間17。除了電台的傳播，另一個香港粵語流行曲興起的因素，即是電視劇
的盛行。一般認為〈啼笑姻緣〉是開創電視劇主題曲的劃時代作品，然而據黃志
華考究，在一九七三年無線電視台推出一周連播五晚「翡翠劇場」的連續長篇劇，

11
黃志華：《粵語流行曲四十年》 ，頁 8-17。
（香港：三聯書店，1990）
12
黃志華：《粵語流行曲四十年》 ，頁 8。
13
黃志華：《原創先鋒：粵曲人的流行曲調創作》（香港：三聯書店，2014） ，頁 78-82。
14
黃湛森：《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 》
（香港：香港大學哲
學博士論文，2003），頁 43-53。
15
黃湛森：《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 ，頁 54。
》
16
黃湛森：《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 ，頁 69。
》
17
朱耀偉：《歲月如歌：詞話香港粵語流行曲》 （香港：三聯書店，2019） ，頁 13-14。

19
當時第一部由鄭少秋主演及演唱主題曲〈煙雨濛濛〉即是無線第一首採用的粵語
主題曲，但其歡迎程度未如同年的〈分飛燕〉，〈分飛燕〉的走紅確實令粵語流
行曲開始受到關注18。曾於七十年代初期中斷兩年零七個月的粵語電影因《七十
二家房客》的推出掀起熱潮，同時也成為香港人對粵語的接納的基礎，直到一九
七四年〈啼笑姻緣〉的出現藉著這樣的助力成了奠定香港粵語流行曲的代表作品
19
。
〈啼笑姻緣〉開創了電視劇主題曲的年代，當時由三位詞人黃霑、盧國沾、
鄭國江分別為電視劇的主題曲填詞，前期的《清宮殘夢》、《梁天來》、《啼笑
姻緣》的內容、意識形態仍延續著從前的粵語電影，到了一九七六年之後推出的
《狂潮》、《強人》才以家庭倫理、社會不公等內容，描寫出契合香港人在香港
的生存態度而掀起熱潮，他們填寫的主題曲也隨著這些電視劇內容的改變而引起
觀眾的共鳴20。此時期的重要填詞人有黃霑、鄭國江、盧國沾，他們個別的詞風
對於香港流行曲有繼承、開拓的效果。黃志華對他們三人進行了評價，他認為黃
霑「詞藻美，已經擴大，句式整齊中有參差的變化」21；鄭國江所填寫的歌曲注
重歌詞的教化作用，黃志華認為他的歌詞是淺白一派，情歌特色是「可以捕捉愛
情路上變幻無窮的風光」22；盧國沾寫過無數的電視劇主題曲，在武俠電視劇中
展現其「霸氣」的特點，在情歌方面則喜愛「處境式或內心獨白式的寫法」23。
黃湛森在其博士論文中提到，任何關於粵語流行曲的歷史都應由「歌神」許
冠傑說起，此話可解讀為他為粵語流行曲帶來了新的面貌以及提升了粵語流行曲
在人們心中的位置，許冠傑的成功在黃霑的分析得出以下兩點：旋律悅耳，易唱
易記；通俗歌詞24。擁有大學學歷的許冠傑，接受不同文化的熏陶，楊漢倫認為
許冠傑是受到六十年代西方流行音樂的影響，他將許冠傑創作的歌曲分為兩類：
「第一類為搖滾風格的快歌，第二類為饒有『民歌』／『民謠』的慢歌，即所謂
的『情歌』」25前者的作品有〈鬼馬雙星〉、〈半斤八兩〉、〈加價熱潮〉等，
歌詞反映低下階層生活庫礦或心聲，多以詼諧、口語措辭表現；後者的作品有〈雙
星情歌〉、〈天才白痴往日情〉、〈青春夢裡人〉仍受古詩詞和粵曲的影響，措
詞文雅。
二、香港粵語流行曲的百花齊放

經歷了五、六十年代的醞釀，七十年代的奠定期，八十年代的香港粵語流行

18
黃志華：《原創先鋒：粵曲人的流行曲調創作》，頁 127-128。
19
黃志華：《原創先鋒：粵曲人的流行曲調創作》，頁 130-134。
20
黃湛森：《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
》，頁 107。
21
，頁 42。
黃志華：《粵語流行曲四十年》
22
，頁 44。
黃志華：《粵語流行曲四十年》
23
，頁 46。
黃志華：《粵語流行曲四十年》
24
黃湛森：《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
》，頁 118。
25
楊漢倫、余少華：《粵語歌曲解讀：蛻變中的香港聲音》 （香港：匯智，2013），頁 9。

20
曲進入了全盛期，此時的香港的環境也經歷了新的變化。劉靖之從黃湛森的論文
分析出當時的香港社會因經濟起飛、港英政府的開放政策，促使「經濟、文化層
面顯現了多姿多彩的面貌」26。有了這樣的社會風氣，詞人在題材的開拓上比七
○年代更豐富，黃志華將這時期的題材分為八大類：勵志、武俠、歌頌自然、人
生／哲理、諷刺社會／寫實、家國／香港情懷、反戰、宣傳運動27。在詞風方面
擺脫了粵曲的用詞習慣，黃湛森就此做出分析，以往在粵曲中會使用的稱謂如
「卿」、「哥」、「妹」、「郎」、「君」等不再出現，而是使用「你」、「我」
28
，所使用的文體「既有『文言』，也有接近國語口語的『白話』，復有粵語方
言。這種『三及第』式文體，令再起的粵語流行曲通俗之餘，避免了過分低俗。」
29
。
八十年代中期，香港樂壇迎來音樂錄影帶的熱潮，許多流行曲都被拍攝音樂
錄 影帶影響，詞人這時的填詞風格也因配合音樂錄影帶而填入一些具畫面感的
字眼， 如〈幻影〉
、〈雨夜的浪漫〉
、〈雨絲、情愁〉在拍攝時運用了雨夜的場景。
詞人利用不同的場景設計，配合時下流行的場所，或是標明具體地點，讓聽眾對
歌曲更有帶入感30。場景設計的出現使詞人努力取材於生活，著眼於本土的旅遊
熱點，讓香港的不同地方成為歌詞中的場景，如〈他約我去迪士尼〉
、〈昨夜的渡
輪上〉
、〈花店〉
、〈酒店大堂〉等，不同的具體場景讓聽眾宛如置身其中，引起共
鳴，也可以作為一種場景記錄，供後世曉得當時流行的事物。詞人不只著眼於生
活周遭的事物，更將世界各地納入題材中書寫。詞人將自己的旅遊經歷寫在歌詞
內或取材自 香港人旅遊的熱點，藉以抒發情感、建構本土意識。最早的作品如
許冠傑的〈鐵塔凌雲〉講述思鄉之情，一些浪漫的地方如巴黎、日本等也會作為
描寫情歌的場景，如〈失落於巴黎鐵塔下〉
、〈彌月醉巴黎〉
、〈新宿物語〉
、〈橫濱
別戀〉等，讓聽眾隨著詞人的步伐，從本土暢遊到世界不同地點31。
在八、九十年代的香港，電影和流行曲關係密切，許多歌手主演的電影也由
他們來演唱電影主題曲，這樣的跨媒體舉動促使電影、唱片銷量都取得很好的成
績。 詞人潘源良為電影主題曲獻出不少創作，如電影《最愛》的兩首歌曲〈最
愛是誰〉，潘源良於作品中「頻繁使用副詞和疑問詞使感慨的力量加大幾成，以
此層層累積，成為一首深深打動人的作品」32，黃志華認為這首作品僅以個人的
獨白即將深情於字裡行間透射出來，非常厲害。另一首電影《龍的心》主題曲〈誰

26
劉靖之：《香港音樂史論──粵語流行曲．嚴肅音樂．粵劇》（香港：商務印書館，2013） ，頁
37。
27
黃志華：《粵語流行曲四十年》，頁 34-35。
28
黃湛森：《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 ，頁 133。
》
29
黃湛森：《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 ，頁 133-134。
》
30
朱耀偉：《歲月如歌：詞話香港粵語流行曲》 ，頁 77。
31
朱耀偉：《歲月如歌：詞話香港粵語流行曲》 ，頁 79-83。
32
黃志華：《香港詞人詞話》（香港：三聯書店，2003） ，頁 211。

21
可相依〉，潘源良出於電影講述兄弟情，演唱者為蘇芮（女歌手）與關懷弱智者
的考量上，採用了情與理的書寫角度33，在朱耀偉看來「既寫出電影的感人之處，
也寫出 超越電影的感受，使歌曲不僅為電影而生，也延長了歌曲的壽命」34。
各種題材百花齊放的八十年代，最容易勾起共鳴的情歌主導著市場，而詞人
有感於此，也嘗試去創作除了情歌以外的歌曲。潘源良此時創作出不少作品如〈你
還愛我嗎？〉
、〈十個救火的少年〉是對現實的關注，前者看似情歌，卻由於演唱
者為達明一派而被視為具中港關係的政治意涵 35，後者則以《十個小印第安人》
為原型，以寓言的方式講述個人思想的轉變36。另一位詞人盧國沾也曾顯露其掙
扎，「後來我的慾望就乘著名氣爆發了。交詞四首，我照例就三首情歌的詞，一
首其他」37那一首「其他」即是非情歌，以〈螳螂與我〉為例，取材於越南難民
來港的 情景，
「以反戰為基調，借螳螂寫人民的心理與失根，點出烽火中平民的
無力感」38；或將唐吉訶德寫入歌內，藉由人物的特色引起聽眾對事物的關注39。
楊漢倫指出八十年代中期本地樂隊的興起，這有賴於商業電台於一九八八年
推行的「百分百創作日」節目。著名的樂隊「達明一派」、「Beyond」、「Raidas」
等以唱粵語歌為主，包辦作曲與填詞，作品展現對本土的關懷40。通常樂隊會有
經常合作的填詞人，如達明一派與陳少琪合作的歌曲，善於捕捉青年人的孤寂感
或取材於當時所見所感 41；Beyond 常和劉卓輝合作，作品的政治意涵濃厚 42；
Raidas 的作品則常與林夕合作，多細膩描寫現代人情感43。
而來到九十年代初期，新血如周禮茂、周耀輝、黃偉文相繼加入香港粵語樂
壇，為填詞盡一份心力。周耀輝則屬於劍走偏鋒的一位詞人，譬如他發表的第一
首作品〈愛在瘟疫蔓延時〉「以抽象和零碎的手法，記錄下人們在瘟疫蔓延時所
面對的隔膜和壓抑。」44或在 〈愛彌留〉中在其填詞作品中以接近詩的語言去創
作。修讀比較文學的他喜歡在性別的文化議題上著墨，如在〈忘記他是她〉「思
考到底男人是否應如此，而女人又是否那樣，並藉著歌詞表達這種疑惑，所以有

33
黃志華：《香港詞人詞話》，頁 202。
34
朱耀偉：《歲月如歌：詞話香港粵語流行曲》 ，頁 98。
35
朱耀偉、梁偉詩：《後九七香港粵語流行歌詞研究 I》 （香港：亮光文化，2018） ，頁 211。
36
端媒體：〈達明一派《十個救火的少年》：嬉皮士們的政治轉向〉，網址：https://theinitium.com
/article/ 20170312-culture-column-glocal-pop/，瀏覽日期：2022 年 7 月 9 日。
37
黃志華：《香港詞人詞話》，頁 118。
38
陳藹琪：〈看盧國沾《螳螂與我》如何表現反戰題材〉，網址：https://cantonpopblog.blogspot.c
om/2014/08/blog-post_51.html，瀏覽日期：2022 年 7 月 9 日。
39
朱耀偉：《歲月如歌：詞話香港粵語流行曲》 ，頁 121。
40
楊漢倫、余少華：《粵語歌曲解讀：蛻變中的香港聲音》，頁 16。
41
黃湛森：《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 》，頁 157。
42
朱耀偉：《歲月如歌：詞話香港粵語流行曲》，頁 137-138。
43
朱耀偉：《光輝歲月：香港流行樂隊組合研究 1984-1990》 （香港：匯智，2012） ，頁 31。
44
年粵日：〈 【達明一派】重溫《愛在瘟疫蔓延時》 周耀輝：害怕也是一種瘟疫〉，網址：
https://reurl.cc/8orEXo；瀏覽日期 2021 年 9 月 10 日。

22
了〈忘記他是她〉的抒發」45。
粵語流行曲從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即開始醞釀，當時粵曲、國語歌曲、歐西
歌曲當道，粵語流行曲並未受到正視，在各種順應時代環境的變化，到了七十年
代中期，粵語流行曲得以正式以其自身面貌問世，許多詞人不論是任何背景，發
揮所長，將人生經歷注入歌詞內，配合時代需求，不斷為樂壇注入新生命，措詞
從俚俗、文雅到白話；題材從人生哲理、情歌，再不斷擴大至書寫政治、議題、
本土風貌。歌詞在香港粵語流行曲裡的位置，是展現當地社會、文化變遷的重要
體裁。而黃偉文在九十年代初期，即發表歌詞作品加入樂壇，下一節將談論他的
創作時期。

第三節 黃偉文的創作歷程

黃偉文（1969-）是香港著名填詞人，於一九九三年開始投入歌詞創作至今，
亦前後兼有電台節目主持、專欄作家、香港電影演員的身份。一九九一年，畢業
於香港中文大學社工系的黃偉文進入電台做節目主持，期間先後與吳君如、李蕙
敏、鄭家輝、Lorna、謝昭仁於《娛樂性騷擾》
、《係咪玩嘢？》
、《電話中擁抱你》
合作主持，單獨主持的節目則有音樂節目《尚餘少量單位》，擔任電台節目主持
期間也會擔任叱咤樂壇頒獎典禮司儀，直到一九九八年離職。

一、黃偉文歌詞的創作緣由與理念

身兼專欄作家的他，撰寫內容多與時裝有關，曾將專欄的文章先後集結出版
《Y》
（2004）
、《潮騷》
（2005）
、《俗》
（2005）
、《生於天橋底》
（2008）
。他曾在《Y》
裡透露，十五歲已經開始投稿《年青人週報》成為特約作者46，用稿費為自己治
裝，時裝資歷匪淺。他對時尚的觸覺在這些專欄的字裡行間可見，他在各個國家
間穿梭，參與各種時尚品牌的走秀發布會，從旅遊、時尚的評論中看出他對生活
的觀察，對人生的態度：

所以我很感激自己窮過很久很久，為了讓自己在非常有限的置裝費之下仍
然可以日日穿得有型有款，基本上每買任何一件單品之前，都會在腦裡面
「起稿」，窮盡同一件東東的 194 個搭配可能性，一定要夠 versatile 才值
得從微薄的 budget 中撥款購入，雖然說來辛酸，卻因此訓練出層出不窮
變化多端的襯衫能力。47

45
朱耀偉：《歲月如歌：詞話香港粵語流行曲》 ，頁 143。
46
黃偉文：《Y》 （香港：MILK，2004） ，頁 231。
47
黃偉文：〈黃偉文專欄： 「窮」是時裝的最好修行？〉，網址：https://www.mpweekly.com/cultur
e/%E9%BB%83%E5%81%89%E6%96%87-wyman-wong-63304，瀏覽日期 2021 年 9 月 9 日。

23
生長於小康家庭的黃偉文因為年輕時期的窮而花盡心思，利用各種搭配，期望可
以在金錢的限制下仍然穿得出眾，這種人生態度也影響了他創作文字的態度──
在有限的篇幅內，出盡渾身解數，歌詞這種篇幅的拿捏在黃偉文看來更適合自己
的文字輸出。他也曾在《俗》提到：「我揀寫歌詞而不是小說作為表達自己的媒
介，原來都是性格使然，在我來說一揮而就的三五七句比洋洋灑灑動輒數十萬字
更容易拿捏控制。」48長篇的敘寫，再怎麼設計精彩的情節，終歸會走向平淡，
對於黃偉文來說，這樣的消耗並不適合他，所以他濃縮，更想將訊息呈現在篇幅
較短的歌詞中，在短時間內引起注意。

專欄記錄黃偉文對時裝的熱愛，也多少透露他對填詞的看法。雖然在《Y》
裡他的自我簡介寫著「最鍾意買嘢，最憎寫字」49，但卻在字裡行間說著「有些
事情，我從來都是不肯讓步的，例如寫歌詞。」50黃偉文對填詞的認真在他成立
「Shot The Lyricist」填詞人聯盟中可以看出，經歷過創作產量高峰期後，他於二
○○七年決定減產，於是成立「Shot The Lyricist」填詞人聯盟為香港樂壇發掘後
繼人才，邀請陳詠謙、林寶、喬靖夫加入。在一次 JET 雜誌訪問，他說到：「這
兩年減產，好多工作做不到，大部分搵我寫歌的，都是好朋友，就算我幫不了忙，
也不太放心讓他們在街邊食立雜嘢，不如搵幾間靚餐廳名廚，讓他們有地方落
腳。」51正因為喜歡歌詞，也對香港樂壇填詞人的狀況熟悉才可以成就這件事，
他認為寫廣東歌詞，有成名代表作很難，有其中一句可以引起共鳴，走入人心，
已經算是很不錯的成績，因此就算自己打算減量，也不想香港樂壇出現太差的歌
詞質量，此舉能提攜後輩得到更多的發展機會，也為自己很喜愛的事情能夠找到
後繼者而感到高興。

二○一二年在「Concert YY 黃偉文作品展」演出的某個段落，黃偉文會到舞
台上為下一首歌做引言，其中一段是他講述自己喜愛作詞的緣由與理念：

作為一個填詞人，其實有什麼我最想做呢？都是為這個世界上，不同的種
族、不同的信仰、不同的取向、不同的性格的人都寫一些歌。尤其是，那
些我們叫做 minority，一些少數的人。所以，那年的頒獎禮對我來說，是
一個小小的革命成功。但是，又不能夠太自滿。因為，在這個世界真的做
到「和而不同」之前，還有好多路要走，還有好多歌要寫。52

他在音樂會上剖白講述自己的怪，年輕時期的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何常引起別人的

48
黃偉文：《俗》 （香港：天地圖書，2011） ，頁 168。
49
黃偉文：《Y》 ，無頁碼。
50
黃偉文：《Y》 ，頁 240。
51
Frantic：〈黃偉文將開辦時裝網站 淡出詞壇。〉 ，網址：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
10285676/?_dtcc=1&_i=84383776-DfwnC,8518583kdt55-a，瀏覽日期 2021 年 9 月 11 日。
52
黃偉文：《Concert YY 黃偉文作品展》 （香港：Wyman Ltd.，2012） ，光碟 4 序號 19。

24
不滿，一度質疑自己到了大學，遇上了一群朋友當中的智者 Thomas Chan，醍醐
灌頂的一句「其實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啟發了他要正視自己的優點，甚
至是把自己的特點放到對的位置。他接續地說，無論是什麼樣的才能，總會有它
發揮作用的時候。如同他找到自己的出路一樣，他把自己的怪，呈現在時裝、創
作歌詞裡，在這兩個可以包容怪異，甚至要與眾不同的載體中，做出成績。而他
也並沒有沉醉在自己的怪異裡，也為著那些沒有更大的管道發聲的人，透過填詞，
透過作品的發表，讓屬於相對少數的人，能夠有被看見的一天。

在《詞家有道：香港 16 詞人訪談錄》裡，朱耀偉提問黃偉文在歌詞創作上
是否追求「不可被取代性」，黃偉文表示沒有刻意追求，但會在創作時，盡量避
免和別人一樣的，他直言：「如果其他人也能做到的話，就不必我來做。我希望
寫只有我能寫的東西。」53這樣的創作追求，反映在他的填詞作品，即使是最平
常、看似毫無關聯的兩件事，都能被他找出連結，卻不突兀。在回顧自己為何可
以有這樣的功力，全是因為從小就對歌詞喜愛，看過或背誦過很多歌詞，他認為
自己最為人熟知的是他說故事的方法和比喻能力54。

二、黃偉文獲獎過程及其創作特色

黃偉文創作的歌詞作品超過一千三百首，多以粵語發表，期間獲獎無數（累
計至二○二一年），於香港音樂頒獎典禮上如叱咤樂壇流行榜頒獎典禮中填詞人
大獎共八次、CASH 金帆音樂獎最佳歌詞共四次、叱咤殿堂十大作詞人等獲獎，
是香港重要的填詞人之一，也因與林夕同名（林夕原名梁偉文），與林夕合稱香
港詞壇的「兩個偉文」55。

剛開始投入歌詞創作的那年，只寫給了軟硬天師四首歌。而第一首讓黃偉文
嶄露頭角的是由李蕙敏演唱的〈（你沒有）好結果〉
，此歌曲在四台聯頒最佳中文
流行歌詞獎、第十八屆香港十大中文金曲最佳中文（流行）歌詞獎中均得獎，距
離他開始填詞的時間只有兩年之久，可見他的填詞實力。一戰成名之後，黃偉文
陸續收到更多的填詞邀稿，創作期間憑著〈歡樂今宵〉
、〈好心分手〉
、〈燕尾蝶〉
、
〈奇洛李維斯回信〉
、〈塞車〉
、〈浮誇〉
、〈喜帖街〉
、〈陀飛輪〉
、〈花千樹〉等先後
在頒獎典禮上大放異彩。創作產量高峰期的二○○四年（共一一二首），更因此
打破林夕連續九年得獎的記錄，發表了「寧願沒有獎項，別人為我唔抵；也不要
拿了獎，但別人覺得我不值。」56的感言，顯示歌詞對他的重要性。

53
黃志華、朱耀偉、梁偉詩： 《詞家有道：香港 16 詞人訪談錄》（桂林：廣西師範大學，
2010）
，頁 198。
54
黃志華、朱耀偉、梁偉詩： 《詞家有道：香港 16 詞人訪談錄》，頁 201。
55
鄭敏：〈【被低估的詞壇奇葩】周耀輝的華麗顛覆──第一講〉 ，網址：https://reurl.cc/d2dzmq，
瀏覽日期：2021 年 9 月 11 日。
56
明周文化：〈【經典重溫】叱咤樂壇流行榜頒獎典禮 10 個感人時刻〉 ，網址：https://www.mpw

25
 填詞人通常應唱片公司或歌手的邀稿而開始創作，一直被詬病創作空間受
限，但填詞人並未因此停止藉歌發聲。在黃偉文的填詞生涯中，「系列」歌詞是
他常被提及的作品，有者相信這與他熱衷時裝有關，效法時裝的行銷概念寫出一
系列的作品57。著名的有垃圾四部曲、男玩四部曲、悲情三部曲、病態愛情系列、
性取向系列、
「那段盛夏」成長三部曲、
「都市的童話」系列等，至今累積了二十
二個系列，通常一系列會與同一歌手或作曲人合作。最早的〈垃級〉
、〈絕〉
、〈漩
渦〉於一九九八年至二○○○年先後推出，到二○一○年再推出〈破相〉，組成
了垃級四部曲，都是和作曲人陳輝陽合作。四首歌奠定了他的「慘情歌」58基調，
講述感情中的卑微和絕望，由失戀、失戀後的絕望、情慾控制到直面失戀傷口。
描寫同性戀的性取向系列，與何韻詩合作六首、薛凱琪合作一首。
〈露絲瑪麗〉
、
〈再見露絲瑪麗〉
、〈勞斯．萊斯〉
、〈明目張膽〉
、〈光明會〉
、〈查理淑儀〉由何韻
詩演唱，這幾首在推出後引起巨大的關注，相信是與何韻詩是同性戀者有關。黃
偉文各別在這幾首歌中用不同視角表露同性戀者的心聲，對當時的香港樂壇來說
可謂一種創新。

除了情歌的創作，他也在其他主題上著手。被評為最成功的的男玩四部曲則
與陳奕迅合作，〈葡萄成熟時〉、〈人車誌〉、〈沙龍〉、〈陀飛輪〉各別代表著中年
男人的玩物：美酒（成長）
、跑車（自由）
、相機（回憶）
、金錶（時間）
，讓中年
男子得以在歌曲中找到共鳴。與張敬軒合作的「那段盛夏」成長三部曲，講述成
長中會面對的思考：
〈青春常駐〉從感歎時光飛逝中懷舊，
〈不同班同學〉講述不
〈天才兒童 1985〉則是三十歲的人回望過去的感
同年紀的人所面對的生命議題，
歎。對自己母語有著一腔熱愛的黃偉文，在二○○二年與伍樂城合作「新廣東歌
運動」系列，共寫了七首，其中〈Make Me Mad〉
、〈你有車嗎〉沒有出版，其他
〈你唔愛我啦〉
、〈傻仔〉
、〈你咪當我傻〉
、〈怕咗你〉
、〈What We Want〉則由不同
歌手演唱。此系列目的為提倡廣東歌以廣東口語入詞，廣東話有九個聲調，在填
詞上會比其他語言困難，黃偉文曾表示，「新廣東歌運動」系列是想要重新思考
許冠傑的歌何以如此生動，也想嘗試突破廣東歌填詞的一些基本規則和趨勢，將
「廣東話」找到它的位置。

在紅館開演唱會是許多香港歌手的夢想，是人紅、銷量高，符合大明星的一
種證明方式。通常唱片公司會為了紀念某人氣很高的歌星而開設展覽、演唱會或
推出相應的紀念唱碟，而黃偉文作為填詞人已經推出紀念大碟。這張由香港華納

eekly.com/entertainment/focus/local/20161231-29822，瀏覽日期：2021 年 9 月 11 日。
57
姚慶萬：〈分析林夕歌詞中的佛家思想及其創作風格〉，頁 274。
58
錢瑋東在〈粵語流行曲的流行文學：略談黃偉文〉點出黃偉文在慘情歌中的展現： 「瀰散著
在沉淪墮落中自憐自賞的扭曲美、變態美，『卑微』的『極致』 」、「一種畸零者對在上者委曲求
訴的感覺，且總帶有對自己次等身份的某種執著與自憐」，由此可知慘情歌即是描寫主人公在愛
情中將自身地位貶低至極卑微，委屈自己祈求對方看見自己的姿態。

26
唱片有限公司發行的《After Ten 黃偉文十年選》
，裡頭有兩張光碟，各十七首歌，
其中一張是黃偉文自己挑選的心頭好，而另一張則邀請他的音樂好友去挑選他們
喜愛的作品。李重言對此精選大碟評論道：

碟內的歌曲由 Wyman 親自去選，更能反映他自己的特色、心態，個人化

了不少。如果想對他有更深了解，這碟裡的選曲和歌詞集中的解說，應該
是一個好的門路。59

黃偉文能在入行僅十年就推出紀念大碟，相信是他的個人特色極為明顯，裡頭所
選的作品都是曾經佔據各種流行音樂排行榜上的位置，一首歌除了歌手將作品展
現之外，填詞人的功勞亦功不可沒，沒有黃偉文的文字應用精巧，題材挖掘廣闊，
獨特的敘事視角，也就不會讓一首歌真正地走入人心。在黃偉文的心裡也留有位
置，於公於私都是一種紀念。他在出版這張紀念大碟的時候，也在其中解說歌詞
的點滴，讓這些歌詞的意涵不只在各個聽眾的心裡自我解讀成各種故事，也可以
透露創作者當時的心情。

二○○五年推出《黃偉文十年選 After Ten》後，也舉辦音樂會如《芝華士 903

友情夾 gig 音樂會-A Man & A Pen 黃偉文十週年》，一眾當紅歌手如陳奕迅、容
祖兒、Shine、何韻詩、盧巧音、薛凱琪等於灣仔香港展覽中心演唱黃偉文十年來
填詞的精選好歌。二○一二年二月，黃偉文在紅磡香港體育館舉辦一共六場的
「Concert YY 黃偉文作品展」音樂會，從他的十八年填詞生涯中精選了九十九
首作品展演，邀請歌曲的原唱者演出（有事未能應邀者則由其他歌手代唱），而
每晚表演的歌手的服裝也由他自己來挑選配襯衫。這場音樂會不僅打破了大家對
只有歌手才能開演唱會的一貫想法，此舉亦在告訴世人一首歌的幕後的重要性。

黃偉文從進入電台開始接觸樂壇，到真正投入歌詞創作，再闖出名堂，寫
過上千首作品，在不同議題上的心聲、為少數族群發聲，這是他從自身經歷中
得到啟發而開始創作。黃偉文以廣東話為其第一語言，在填詞上自然而然以廣
東音入詞，但也在創作的時候反思粵語歌曲填詞的一貫性，因此也曾嘗試以廣
東口語入詞，可惜隨著唱片公司的改組，此事也跟著結束。熱愛時裝到投稿專
欄成為特約作者，後在自己的填詞生涯中，把作品促成一系列是他的品牌。自
詡喜歡文字，對文字敏感的黃偉文，在創作時總會想盡辦法找到文字的最佳位
置，其說故事的能力、方法和擅長的以物寓意，都是聽眾最欣賞的地方。

李重言：〈
59
《黃偉文 十年選(2CD+VCD)》的產品評論〉
，網址：https://reurl.cc/b213ar，瀏覽
日期 2021 年 9 月 13 日。

27
 第三章 黃偉文歌詞創作主題

填詞人的創作量非常多，尤其可以在填詞圈裡耕耘超過十年的填詞人，他們
的作品交給許多歌手演唱，他們的所思所想，看似四散在不同的專輯裡，但當中
早已有了連結。填詞人在有限的篇幅中把自己的觀察、體悟寫進歌裡，在同一主
題上呈現了他們所關注的一切。黃偉文作為香港粵語流行樂壇的重要填詞人之一，
其筆觸在愛情、哲理、社會上都有其見解，以下就這三個主題分析黃偉文如何將
自己的所思所想寫進歌詞裡。

第一節 愛情主題：反轉愛戀中的一貫形象

在流行曲中，「愛情」主題是歌詞主要的內容，站在唱片業的角度，情歌較
易引起聽眾的共鳴，促使他們消費（以往是購買專輯，如今是付費到串流平台聽
歌），而對填詞人來說，情歌可以從熱戀、暗戀、苦戀、失戀等各角度切入，題
材信手拈來，替廣大聽眾訴說心聲。在香港粵語流行曲裡，情歌大多數都是描述
男女之間的愛情，當中也把男性與女性的性別刻板印象定型，比如男性浪子形象，
女性較容易受傷、內心較為脆弱等等，雖然在八十年代曾出現壞女孩、女人拋棄
男人的情歌，卻仍未真正「拆解當中的性別組構」1，而黃偉文的創作為這種傳統
的填詞風氣注入新的面貌，在《詞中物》裡，朱耀偉認為黃偉文做到了「顛覆性
別身分」2。

一、顛覆女性的情歌形象

在「Concert YY 黃偉文作品展」中，黃偉文在致辭環節中提到李蕙君的〈（你
沒有）好結果〉（1995）是他的「億萬之裙」3，足見這首歌對他的重要性。這首
歌在一九九五年奪得香港電台第十八屆十大中文金曲的最佳中文（流行）歌詞獎，
可見其內容有可談論且值得欣賞的地方：

傷了的女人別走這樣近
被人拋棄的女人殘忍
全都怪你離開我 臨走也繼續傷我
見我粉身碎骨還點上一把火

等欣賞你被某君

1
，頁 143。
朱耀偉：《詞中物：香港流行歌詞探賞》（香港：三聯書店有限公司，2007）
2
朱耀偉：《詞中物：香港流行歌詞探賞》，頁 144。
3
黃偉文：《Concert YY 黃偉文作品展》
，光碟 2 序號 1。

28
 一刀插入你心 加點眼淚陪襯
來讓你清楚我當初嘗到的折磨
你親身試清楚如凡事亦有因果（〈（你沒有）好結果〉節錄）

我們一般認為，女性在分手或被分手後都以自憐自艾的形象呈現，然而在這首詞
中黃偉文以反傳統的方式，替受傷的女性書寫欲報復的心聲。從歌詞的開頭，我
們便可知故事中的女主人公被男主人公拋棄，激烈的用詞如「粉身碎骨還點上一
把火」將女主人公的被拋棄後的心情描寫得驚心動魄。接著黃偉文更直接地表露
女主人公想要男主人公得到應有的報應的心態，最讓大家為之驚艷的「等欣賞你
被某君／一刀插入你心／加點眼淚陪襯」，其中以刀的意象4表現女主人公痛徹
心扉的心情，也透露了女主人公的「殘忍」，然而這並不符合以往女性出現在情
歌中的弱者形象。詞中好幾段的描寫如「仍相信有場好戲／命中已註定等你／報
應日漸臨近來清算你罪行」、「今天淌血是我心／即將痛在你心／身份對調發生
／來讓你一生最喜歡和珍惜那人／也摧毀你一生完全沒半點惻隱」、「將當天那
自卑感當天那無依感／都雙倍回贈你／來讓你清楚我當初嘗到的折磨／也親身
試清楚如凡事亦有因果」，詞中的這幾段被視為「惡毒的詛咒」，如此直白且以
女性為敘述者的心情在傳統的情歌中甚是少見，亦可以藉此反思男性在感情中的
位置總是較高於女性的現象。或如另一首由同樣歌手演唱的〈活得比你好〉
（1994）
也是女性在感情中展現被拋棄後的心態變化，我們可從詞中得知主人公為情所困
已多年，在發覺自己「為你摧毀肉身／為你遭遢靈魂」，甚至「賠掉我一生／未
見得使你關心」，明白情已逝亦不再留戀，詞人此處用「明日我必須振作」鼓勵
受傷的女人無需在這段舊情徘徊，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之後每一天活得好一點讓
對方後悔，就是最好的反擊。

二、卑微與絕望的愛情姿態

黃偉文在情歌方面貢獻了許多經典作品給女歌手，奠定她們的歌手地位，而
其另一較為突出的作品則是慘情歌5。慘情歌是在描述一個人失戀之後，將自己
的價值降到最低抒發情感的作品，此類歌曲在二○○○年左右曾引起一陣熱潮，
為人詬病其社會功能，朱耀偉為此提出「從文學角度看來，自虐情歌其實寫出情
歌的另一種新意」6的看法。慘情歌可說是黃偉文的招牌情歌之一，早年憑系列歌
詞中的「垃圾四部曲」深入人心，〈垃圾〉（1998）、〈絕〉（1999）、〈漩渦〉
（2000）、〈破相〉（2010）這四首經典作品講述的卑微與絕望，裡頭的描寫簡
直令人真切領略到愛情的痛楚。這四首作品奠定了黃偉文在創作慘情歌的高度，

4
黃志華在《香港歌詞八十談》中分析黃偉文並非第一個在現代情歌中使用刀的意象，但如此受
到矚目的卻是黃偉文的那句「一刀插你心」的暴力美學， ，頁 287。
《香港歌詞八十談》
5
慘情歌又稱為自虐情歌，朱耀偉在《歲月如歌：詞話香港粵語流行曲》中提及，頁 210。
6
，頁 211。
朱耀偉：《歲月如歌：詞話香港粵語流行曲》

29
而在相隔一、兩年後的作品也延續著這樣的狀態，以下引用〈痛愛〉（2001）的
歌詞內容來看黃偉文如何延續愛情的卑微：

喜歡你讓我下沉 喜歡你讓我哭
能持續獲得糟蹋亦滿足
喜歡你待我薄情 喜歡你為人冷酷
若是你也發現 你也喜歡虧待我
我就讓你永遠痛愛著我(我願讓你愛上我更加多)

和諧甜美 永沒有天意弄人
有甚麼的吸引
誰待我好 我就會不過問
偏偏碰著那壞人 全部誘人（〈痛愛〉節錄）

〈痛愛〉開頭幾句的描述顯示了主人公對這段戀情的感覺，透過幾個問句反問自
己的癡迷，而來到副歌更利用四個「喜歡」用力地將卑微的姿態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愛情裡，主人公已發現自己「下沉」、「哭」，為著對方的薄情、冷酷而受傷，
但主人公並不介意，以「獲得糟蹋亦滿足」的卑微姿態，祈求對方繼續「虧待」、
「痛愛著我」。歌詞內容不過是陷入癡戀的人在剖白心聲，但其執著的態度確實
病態，在遭到如此不好的對待並沒有灑脫分手，而是讓自己去「喜歡」處在已經
壞掉的感情中的狀態。

另一首〈心淡〉（2003）也在呈現主人公於愛情中的卑微姿態：

想不起 怎麼會病到不分好歹
連受苦都甜美
我每日捱著 不睬不理
但卻捱不死 又去癡纏你
難道終此一生
都要這麼 不可爭一口氣

很謙卑 只不過是我太過愛你
連自尊都忘記
跌到極麻木 只好相信
又再爬得起 就會有轉機
若我不懂憎你 如何離別你
亦怕不會飛（〈心淡〉節錄）

30
歌詞開頭「想不起／怎麼會病到部分好歹／連受苦都甜美」即描寫了主人公癡戀
的狀態，面對另一方的冷漠仍未死心，繼續以「謙卑」、「忘記自尊」、「麻木」
的卑微祈求另一方的回心轉意。主人公知曉自己的狀態，副歌的描寫也表示著主
人公迫使自己練習去走出這段戀情。雖然黃偉文在痛愛裡把主人公的心態描寫得
如此卑微，但他也在詞中寫到「要為錯的人傷過恨過／方算是勇敢」為了愛情全
情投入不只你一個，戀愛的卑微會發生在任何人身上，為此傷過、恨過也算是一
種勇敢，而在心淡更進一步以「只愛自己／雖說不太習慣／畢竟有限／就當 過
關」為失戀者提供新方法，那就是練習去把那份愛拿回來愛自己，也許效果不顯
著，但也算是給自己一個走出失戀最低限度的開始。

三、為同性戀者發聲

在香港粵語流行曲中，較少填詞人在同性戀議題上有所著墨，皆因當時社會
風氣保守，如陳少琪為達明一派創作的〈禁色〉（1988），只能以隱晦的詞句去
表達。而隨著時代的開放，同性戀議題的歌曲逐漸被看見，讓大眾津津樂道的當
屬黃偉文與何韻詩合作的歌曲，亦是從事歌詞研究學者的研究對象，尤其為舞台
劇《梁祝下世傳奇》而填詞的作品〈化蝶〉（2005）、〈勞斯．萊斯〉（2005）、
〈汽水樽裡的咖啡〉（2005），或如〈露絲瑪莉〉（2003）、〈再見露絲瑪莉〉
（2002）、〈光明會〉（2006），在何韻詩的形象與黃偉文的文字功力疊加之下，
同性戀愛不見得是受人唾棄、抗拒，這也是除卻樂隊之外的主流歌手成功將作品
帶入大眾視野，作品讓人感受到社會無法包容同性戀愛的處境，勾起人們心中的
悲憐，在這種情況下較易接受同性戀情的存在。黃偉文與何韻詩關係之密切，正
好衝破了流行歌曲帶給人們一般受到限制的想像7，在剖白真正的心聲中，亦可
為在當時屬於少數人的群體發聲。

然而，早在一九九五年及一九九七年已寫出由男性歌手演唱，含有同性戀色
彩的歌曲──〈有人喜歡藍〉（蘇永康演唱），〈失樂園〉（草蜢組合演唱），
而在二○○五年在創作多首給何韻詩的作品同時亦交出側田的熱門歌曲〈命硬〉
。
以下先引用〈有人喜歡藍〉的歌詞內容來看黃偉文如何隱晦地表達：

藍是越夜越靜越美麗的一種氣氛
藍是越妒越恨越快樂的一種鬥爭
藍是如迷如幻卻很迫真的某種興奮
只可意會沒法說 講不出的快感

我不清楚根本天生喜歡那樣那樣藍

7
，頁 7。
陳銘匡：〈流行曲歌詞與性／別身份的呈現──從楊千嬅與何韻詩的歌曲說起〉

31
 還是我已對你這種色彩太習慣
世間繽紛風景好比煙花 匆匆一剎便吹散
看盡濃和淡 還只有它不散（〈有人喜歡藍〉節錄）

由藍色貫穿整首歌的〈有人喜歡藍〉，在詞人的形容、比喻下，讓人感到「藍」
的不確定性與迷茫感，只在夜裡頻繁出現亦暗示了它或許是個禁忌的存在。姚詩
敏透過分析黃偉文在其他作品中暗藏了將藍暗喻為男的跡象，認為黃偉文筆下的
「藍」有暗喻「男」的意思8，而在此作品中亦可看出黃偉文將同性戀訊息隱藏在
藍的形容中，而唯一的一句剖白心聲的「我不清楚根本天生喜歡那樣那樣藍」是
聽眾可得知最明顯的線索，也表示此時詞中的主人公對自己的喜好是抱持著懷疑
的。相隔兩年，黃偉文再書寫同性戀的作品〈失樂園〉：
苦戀注定難 我卻這樣貪 途人凝望中 寂靜的稱讚
請給我負擔 叫世上人間 惶惶情侶 在美麗與悲哀之間
苦戀注定難 我卻這樣貪 綿綿情話中淡淡的感歎
喜歡這負擔 看冷酷人間 何年何世 為你共我苦戀驚歎 為戀愛平反
（〈失樂園〉節錄）

到了〈失樂園〉則表達得更明顯，主人公的戀情是「苦」且「注定難」，還會
遭到許多人的「圍攻」、「捨棄」，任由「世俗看不起」卻也希望有人會在未
來的某年某天為他們「平反」。接著，到了風氣較為開放的二○○五年，〈命
硬〉的歌詞內容則表現出勇於面對、對抗世界的決心：

二百年後在一起
應該不怕旁人不服氣
團圓或者晚了廿個十年 仍然未捨棄
換個時代在一起
等荊棘滿途全枯死
這盼望很悠長
亦決心等到尾 等得起

就算貧病或失憶
都爭口氣從旁保護你
頑強地等再過廿個十年
等整個世界換風氣
歷劫還是在一起

8
姚詩敏：〈黃偉文筆下的同性戀（上）──黃偉文與何韻詩：同志歌曲最佳拍檔〉，網址：http
s://reurl.cc/WrpA7k，瀏覽日期 2021 年 10 月 20 日。

32
 這種堅決無人可比
看戰事多悠長
亦決心打到尾 心不死（〈命硬〉節錄）

〈命硬〉的書寫，歌詞內容沒有抱怨或是淒慘的傾訴，而是以與世界對抗的心態
去面對，「毫無懼色衝過去」、「撐到尾」已經變成主人公決心不再躲躲藏藏的
表現。由最初在〈有人喜歡藍〉十分隱晦的描寫，經歷不清楚自己的性向，到〈失
樂園〉願意承認但陷入無助的狀態，再到〈命硬〉的正面承認並願意與之對抗，
看誰活得比較久就有機會改變世俗的對同性戀情的看法。還有值得注意的一點
是，黃偉文在這三首歌裡所敘述的時間是不同的，〈有人喜歡藍〉中主人公明白
戀情見光死的危險性，會「懷疑和你／能否再多一晚」；〈失樂園〉則擴大至「萬
年千里」，但依舊不曉得「何年何世」才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命硬〉即給予
很明確的時間期限，「二百年後」、「再過廿個十年」或乾脆「換個時代」，即
使時間上給人感覺很長，卻是懷有信心可以等到世俗風氣轉換的那天到來。

第二節 哲理主題：物與我的交會

在香港粵語流行曲裡，有關哲理題材的創作早在七十年代中期即開始存在，
著名填詞人如黃霑、鄭國江、盧國沾等在電視劇主題曲的創作上產量甚多，配合
劇情寫出劇中角色的感悟或人生道理，而如許冠傑、黎彼得則較傾向抒發個人體
悟。哲理主題的歌曲可以反映出填詞人的人生觀、對生活的態度、體悟。

一、藉物說理

在黃偉文的填詞生涯中，他不常以直接說教的方式去闡述他的人生觀、生活
態度，而是藉著某些事物去帶出那些道理。他寫給陳奕迅的系列歌詞「男人玩物
四部曲」，分別由〈葡萄成熟時〉（2005）、〈人車誌〉（2006）、〈沙龍〉（2009）、
〈陀飛輪〉（2010）代表著成熟男人所擁有的紅酒、跑車、相機、名錶。以下先
以〈葡萄成熟時〉的歌詞內容來分析黃偉文的個人體悟：

日後 儘量別教今天的淚白流
留低 擊傷你的石頭
從錯誤裡吸收 也許
豐收 月份尚未到你也得接受
或者要到你將愛釀成醇酒
時機先至熟透

別讓 寂寞害你傷得一夜白頭
贏得不需要的自由

33
 和最耀眼傷口 我知
日後 路上或沒有更美的邂逅
但當你智慧都蘊釀成紅酒
仍可一醉自救（〈葡萄成熟時〉節錄）

〈葡萄成熟時〉表面上看來是在寬慰失戀者，可事實上聽眾卻可從中聽出許多弦
外之音，截取黃偉文的人生體會。人生總會經歷全力投注某件事或某段情卻沒有
得到想要的結果的時候，黃偉文說「你要靜候／再靜候／就算失收／始終要守」，
告訴聽眾遇到挫折也不要那麼快放棄。在遇到失敗的時候也需要內省，並告訴自
己「日後／儘量別教今天的淚白流／留低／擊傷你的石頭／從錯誤裡吸收」，把
那些挫折當作墊腳石，而黃偉文也明白人生不一定會如己所願，他此時勸勉聽眾
「我知／日後／路上或沒有更美的邂逅／但當你智慧都蘊釀成紅酒／仍可一醉
自救」，於此黃偉文告訴聽眾即使後來沒有更好的環境，經過沉澱之後的「你」
已經生出智慧，踏實應對任何困難。

〈人車誌〉講述對「自由空間」的渴望：

出去一下 還在戒煙 還用買煙嗎

出去一下 原來為見一見它
出去一下 瞞著太太 才獨處一下
出去一下 如寧靜處非我家

我有車 我有壓抑 需要發射

我與車 結合一體 感覺快些
我愛車 似個聖堂 開到半夜
跳上車 對著錶板 禱告那些 難題
想想 如何 轉彎 攀山 落斜

出去一下 留下了手提在公司嗎
出去一下 原來為見一見它
出去一下 人若間中能獨處一下
整理一下 才能自我修正嗎（〈人車誌〉節錄）

〈人車誌〉結合跑車帶出城市人需要獨處空間的重要性。歌詞的開頭即用幾句呈
現了主人公對車子的依賴：「大銀幕相當廣闊／在投射出／想去的地方／面前是
雙探路燈／都市黑了／我在馬路發光」
，車鏡看出去的即是主人公想要去的地方，
在奔馳中找到自己的存在價值。歌詞中多次出現「出去一下」應是主人公常對另
一半用以逃離令他煩躁的家裡空間所用的藉口，也象徵著一種被城市的紛擾困住
的情景，重點不在於目的地，且看兩次的疑問「還在戒煙／還用買煙嗎」、「留

34
下了手提在公司嗎」，而是可以回到車內，找到一處寧靜地。主人公承受的壓力，
在擁有了車這件事上找到了釋放的管道，從「我有」到「我與」到「我愛」，可
以看出人與車之間的羈絆。對於主人公來說，車子空間的獨特性，讓他感受到生
活的動力，在面對難題時透過在駕駛過程中「轉彎／攀山／落斜」找到想要的答
案，或者說釋放面對難題的情緒。跑車是城市裡會出現的交通工具，可說是城市
的象徵之一，黃偉文藉著跑車小小的空間，闡述城市人對自由的渴望，在充滿紛
擾的城市中，如何藉由這小小空間的獨處時間「整理一下」與「自我修正」。

〈沙龍〉則在講述「把握當下」的重要性：

留住 溫度 速度 溫柔和憤怒
凝住 今日 怎樣 好
捉緊 生命濃度 坦白流露 感情和態度
留下 浮光 掠影 飛舞

每張 都罕有
拍下過 記住過 好過擁有 光圈愛漫遊
眼睛等色誘
有人性 鏡頭裡總有豐收

音樂 話劇 詩詞和舞蹈
揉合 生命 千樣好 攝入相簿
絢爛如電 虛幻如霧 哀愁和仰慕
遊樂人間 活得好 談何容易
拍著照片 一路同步 坦白流露 感情和態度
其實 人生並非虛耗（〈沙龍〉節錄）

〈沙龍〉從一開始就說明為人生留下照片作紀念的重要性，只因「只一格／經典
的偶遇已／不再／儘量框住目前大概」，黃偉文感受到生命的每個瞬間都是非常
珍貴，且照相也只是盡可能留住當時的一部分。詞中以「留住」、「凝住」、「捉
緊」來提醒聽眾「把握當下」的人生道理，人生中的所有感受是稍縱即逝的，因
此每一張照片都「罕有」，照片不在乎是否符合攝影的要求，「有人性／鏡頭裡
總有豐收」。黃偉文以得獎、賞景、升職、結婚、生孩子的例子表示人生有許多
值得留下照片的時刻，也舉出「音樂／話劇／詩詞和舞蹈」這些將生命精華「揉
合」的藝術形式與拍照這件事掛鉤，說明拍照同樣也是將生命精華部分留住。最
後，黃偉文有感生命的易變，為生命許多美好的瞬間留下紀念，證明「人生並非
虛耗」。

35
 〈陀飛輪〉是這系列的最後一首歌曲，用時間的概念為成熟男人的玩具系列
做總結：

曾付出 幾多心跳
來換取一堆堆的發票
人值得 命中減少幾秒 多買一隻錶
秒速 捉得緊了
而皮膚竟偷偷鬆了
為何用到盡了 至知哪樣緊要

勞力是無止境
活著多好 不需要 靠物證
也不以高薪 高職 高級品 搏尊敬
就算搏到 伯爵那地位 和蕭邦的雋永
賣了任性 日拼夜拼 忘掉了為什麼高興

記住那關於光陰的教訓
回頭走天已暗
你獻出了十吋 時和分
可有換到十吋金

還剩低 幾多心跳
人面跟水晶錶面對照
連自己 亦都分析不了 得到多與少
也許 真的瘋了
那個倒影 多麼可笑
靈魂若變賣了 上鏈也沒心跳

還剩低 幾多心跳
還在數 趕不及了
昂貴是這刻 我覺悟了
在時計裡 看破一生 渺渺（〈陀飛輪〉節錄）

〈陀飛輪〉是这系列最后的一首歌，以手錶討論時間和金錢之間的「平衡」
。「〈陀
飛輪〉出現了前三首『玩具詞』未見的『矛盾掙扎』，主要建基於『陀飛輪』的

36
另一個隱喻『平衡』。」9我們可從多處的描寫看出生命中「得失」現象，如「過
去十八歲／沒戴錶／不過有時間」、「人值得／命中減少幾秒／多買一隻錶」、
「秒速／捉得緊了／而皮膚竟偷偷鬆了」，我們一直和時間賽跑，用時間換金錢，
再用金錢換取高級消費品，看起來什麼都擁有了，然而好像失去的更多。在追求
高級消費品的路上，黃偉文也提醒「活著多好／不需要／靠物證／也不以高薪／
高職／高級品／搏尊敬」，無止境的追求也許會得到這樣的結果──「靈魂若變
賣了／上鏈也沒心跳」。這首歌與其他三首不一樣的是多了說教的意味：「記住
那關於光陰的教訓／回頭走天已暗／你獻出了十吋／時和分／可有換到十吋
金」，黃偉文將我們熟知的諺語融入詞內，重新提醒觀眾時光易逝，珍惜生命的
道理。黃偉文最後以兩字「渺渺」闡明「人世蒼茫無從預測」10之意，也涵蓋了
同音「秒秒」的意義來提醒聽眾把握時光。

二、最美姿態迎接最壞情況

在面對生活，遇上逆境，我們可以從歌詞中看出詞人的態度。黃偉文曾在《Y》
中說過：「再一次證明環境悶，情況醜樣，自己更加要靚。否則真係做人都無力。」
11
黃偉文是個時裝迷，講究衣物搭配，而他已將這樣的習慣融入生活態度，即使
處在糟糕的境況，更要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好去生活，而這也反映在他書寫面對生
死的態度，以下先引述〈活著多好〉（2001）來看黃偉文如何將其生活態度融入
詞中：

遇著什麼 煩～惱
想跟我說 都可聽到
翻到有趣 圖畫
何妨大笑 讓妙事亦被我看～～到

遊玩時 開心一點 不必掛念我

來好好給我活著 就似最初
仍然在呼吸都應該 要慶賀
如果想哭 可試試對嘉賓滿座……
說個笑話 紀念我（〈活著多好〉節錄）

〈活著多好〉為逝者對生者的勸慰，面對死亡不一定要悲傷。在〈活著多好〉裡，
逝者要生者不要因為失去而將生活過得渾渾噩噩，而是「當我還在」般該笑、該
玩、該煩惱，這些情緒不必壓抑。整首主旨由「來好好給我活著／就似最初／仍

9
梁偉詩：《詞場──後九七香港流行歌詞論述》，頁 239。
10
朱耀偉、梁偉詩：《後九七香港月月流行歌詞研究 I》，頁 120。
11
黃偉文：《Y》，頁 123。

37
然在呼吸都應該／要慶賀」點出，面對生命的消失應該要好好珍惜現下的日子，
一口氣還在，都是生命最大的祝福。

而在〈世界末日的早上〉（2004）、〈末日〉（2011）裡同樣面對即將死亡
的憂慮，字裡行間卻表現了不同的態度，以下先以〈世界末日的早上〉為例分析：

我 頭髮梳理整齊
還剃好了鬍鬚
隆重的打上 黑色的呔

我 拿著一札紅花
沿著空曠長街
沉默的走過 黎明和日出

來到這荒廢超市內
攜著你 平時喜愛蛋糕走過來
送達你的家裡 盼望門一打開
有一聲喝彩

過幾個小時 即使一切倒下
還是 想抱著你一起怕
趁尚有一口氣抱緊起舞吧
聽著一街警報聲來伴舞吧

到終結之前 假使很怕的話
還是 可以為你講笑話
浩劫中 躲不了 但我至少可跟你
含著笑的告別繁華
(甜蜜到死也沒變卦)

和你依偎這沙發上
如渡過 平凡的假日一般正常
揭著那天跟你 旅行時的彩照
你喜歡哪張（〈世界末日的早上〉節錄）

〈世界末日的早上〉是描寫主人公面對世界即將毀滅的過程。從一開始的精心打
扮「我／頭髮梳理整齊／還剃好了鬍鬚／隆重的打上／黑色的呔」
，帶著禮物「紅

38
花」、「蛋糕」與愛人一起度過最後的時光。黃偉文盡情享受生活的態度由「喝
彩」、「起舞」、「講笑話」這幾組詞語揭示，面對即將來臨的困境，並不以負
面的情緒去面對，抓緊最後的時刻，把平凡的生活再度過一遍。也許這是詞人對
於末日的想像，但也透露了他的人生哲學，生活越是難就越要懂得享受，抓緊每
個當下。而他這樣的人生態度卻在〈末日〉這首詞內有了些許變化：

如果 禍與福都躲不過
就每天當沒明天
捉緊愛人過
將生活還給我
做每天必修功課
就算知歲月無多
無憾的生存過
在愛惜中離座
已經不錯

如果 禍與福都躲不過
就每天當沒明天 捉緊愛人過
將生活還給我
別教恐慌擊倒我
就算知歲月無多
平實的生存 每天好好過
很壞之中等最好 也許它計錯（〈末日〉節錄）

面對無法預測的明天，黃偉文這次更直接地表示要以平常心面對，
「捉緊愛人過」
、
「做每天必修功課」，在他看來，環境已無法改變，倒不如照平常那樣過活，只
要不帶有遺憾，相信「在愛惜中離座」就沒什麼好嘆息的。在描寫生離死別時，
黃偉文首次將「恐懼」兩字真實躍於眼前，按照他之前兩首作品的文字風格，都
是以正面的描寫去面對「末日」的來臨，而我們可以看到在這首詞內，黃偉文寫
的內容給人感覺相對壓抑一些。在這裡，黃偉文捨去那些精心打扮，取悅生活的
正面態度，而是以最「平實的生存」方式，去好好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天。

第三節 社會主題：香港社會的觀察與思考

在香港粵語流行曲中，許多填詞人把對這座城市的所思所想寫進歌內，可以
說是，粵語流行曲也是見證香港社會變遷的文字證明之一。香港所發生的歷史大

39
事12，尤其關於身分認同、移民潮等，其中「九七」歌曲是許多研究學者關注的
現象。填詞人多描寫香港人面對九七的心情，而因與九七回歸有關的歌曲則比前
者更多，但都以悲觀去看待13。

一、對香港氛圍變化的觀察

一九九七年香港面臨政權交移的局勢轉變，黃偉文也為此創作了不少關於此
議題的作品，其中〈太平天國〉（1995）被評論為一首帶「悲觀中滿帶積極的因
子」14。隔年，他再寫出〈時代曲〉（1996），在香港樂壇經歷八十年代的燦爛
期後才踏入此地的陳奕迅，藉著他的境遇，訴說面對前景迷茫的心情。整首歌充
滿了填詞人對環境轉變的無可奈何，一遍一遍在歌詞裡說「若問你會如何／我也
沒有奈何」，也提醒著歌手陳奕迅即將面對的歌壇狀況，因為環境的受限，也許
不能延續先前的盛況，「剩下光景不多／別寄望太多／日後我會如何／我也沒有
奈何／卻怕在今晚之後／不知有誰來迫我／轉唱另一些歌」，然而這又何止是歌
手面臨的窘境，更可能是香港市民會面臨的境況。

如果說為何填詞人都會如此悲觀看待這件事，黃偉文填詞，何韻詩演唱的〈你
是八十年代〉（2005）即可一窺究竟：

全球被你轟動 全球被你感動
從前受你滋潤 仍然受我供奉

你叫世界 發覺了
墊膊對上眼影裡 黑色的漂亮
你叫世界 發覺了
怪氣怪相也可以 做大路偶像

你告訴我 這世界
禁制你也禁不了 星閃閃發亮
你告訴我 這禮教
到你這裡要終結 萬物換氣象（〈你是八十年代〉節錄）
香港樂壇曾經引領潮流，至少在華人地區是獨占鰲頭了一段時間，經歷那個年代
的人被「滋潤」，後來出生的人將其「供奉」，可見其影響力深遠。八十年代的
樂壇可謂百花齊放，我們可以看出黃偉文記載了當時的社會包容度，如「怪氣怪

12
朱耀偉在《香港歌詞八十談》中列舉了那些記錄香港歷史大事的歌曲： 「從後六七暴動的〈鐵
塔凌雲〉到新移民潮的〈東方之珠〉 ，從後過渡期的〈皇后大道東〉到九七前夕的〈太平天國〉……，
可說是香港社會的極簡史，也與香港人的家國身份有密切關係。」 《香港歌詞八十談》，頁 iii。
13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八十談》，頁 278。
14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八十談》，頁 278。

40
相也可以／做大路偶像」、「這禮教／到你這裡要終結／萬物換氣像」許多舊有
的、保守的得到解放，這個社會越是包容越能產出新的景象，而這樣前衛的社會
氛圍也帶動了世界的流動。但同一年，黃偉文在另一首〈達明一派對〉（2005）
卻展現不一樣的社會氛圍：

迷上他 忘記他 逾廿週年吧

看你看我 今天如何造化
如尾巴 和尾巴 還是相連著
你那結尾 請申報一下

從前成員齊集嗎 個個老了胖了嗎
聽說某某 去向未明 下落待查
仍然流行懷舊嗎 看你記性有幾差
唱到這裡 漏了幾個 他他他 她她她

從前豪情還在嗎 世故了也未算差
偶爾有個 壯志未酬 不必驚詫
前行還能前衛嗎 念舊又是落伍嗎
過去過了 但至少也 將火把 交給他（〈達明一派對〉節錄）

在香港回歸以前，眾多詞人如盧冠廷、Beyond、羅大佑等創作政治相關議題的歌
曲甚多，但在回歸之後，只有〈達明一派對〉這一首關於政治議題的作品15。黃
偉文於作品中分別以「偉業」、「十個」、「馬路」、「金色雪屐」暗藏那些過
往含有政治色彩的歌曲，將那些歌曲的角色聚集在這裡，以詢問的角度說出他們
的變化。黃偉文在歌詞內展現的「懷念過去」可謂一覽無遺，面對大環境的壓迫，
有共同理想的人只能藏著掖著靠尾巴「申報一下」；很多人因為某某原因而不在，
「唱到這裡／漏了幾個／他他他／她她她」
，是故意的還是記憶力不好不得而知。
回歸後的日子，從前那些信念是否因為「安穩」而「老了胖了」，還是變得世故
了？黃偉文也就回歸後的香港提出「前行還能前衛嗎／念舊又是落伍嗎」這樣的
疑問，讓人不禁思考香港的回歸等於向前走，還能如當年般開放嗎？那懷念八十
年代的香港就表示落伍了嗎？最後，黃偉文認為事已至此，許多事物將會由新的
掩蓋，至少可以謹守過去並默默傳遞下去，無論是哪一個。

香港作為國際城市，其變遷的速度較其他地方更快一些。除了描寫政治，黃
偉文亦把香港的事物寫進歌裡，著名的〈燕尾蝶〉（2002）、〈囍帖街〉（2008）

15
黎日照、于宜嫣、陳耀麟： 〈從《心繫家國》到《達明一派對》香港音樂的後殖民論述〉
，
《嶺南文化》，第 21 期（2010 年 11 月）
，頁 7。

41
便是他將香港的某些變化以歌詞記載。同樣運用「愛情 crossover 文物保育、環
保」16手法的這兩首歌在黃偉文的對事物的洞察下產生了非常好的火花，有者分
析〈燕尾蝶〉「以自然界花與蝶和人工建設對舉行，溫婉寫出都市化步步逼近，
城市作為安定繁榮的大佈景，不假思索犧牲了自然生態。」17；〈囍帖街〉則涵
蓋了兩層意義，第一層是講述一對情侶在辦婚禮的過程中發現彼此不適合最後分
手，另一層是講述香港如此具有特色的街道（利東街因囍帖店家聚集而有此稱號）
因經濟因素而遭到拆卸18，詞人想要藉這首歌提醒聽眾好好珍惜現在。填詞人的
筆觸讓聽眾不只對本土文化有了更深的情感，更將一些已是老生常談的道理重新
詮釋。

二、對社會環境的關懷

對於社會病態現象，黃偉文亦借題發揮，〈神奇女俠的退休生活〉（2007）
中描寫那些社會亂象一一展現在女俠退休後，無人能助的社會亂了套。都市人的
冷漠「而樓下有群男共女／以摺櫈菜刀打架／聽不見它」，不嚴謹的法律「於市
內某巷夜店中／誰人從粉末藥囊／針筒之中找到／如遊魂魔域那份滿足」，不負
責任的當權者「氣候／變壞／雨大浪大／浸過了購物大道／尚愈鬧愈大／而何時
救援還未到」，這些驚人的社會畫面全在女俠退休後的畫面「可惜我已經退休／
得一副老骨老手／只可以間中／幫乖仔去買煙買酒／幫新抱餵狗／幫子孫贖了
樓」中嗅出黃偉文諷刺的意味。女俠化為平凡人之後，她只是縮小了她的能力發
揮範圍，仍需要用她自己的能力去維持家庭的運作，而世界因此失序，到底是誰
的問題？黃偉文應是想藉著這首歌讓社會反思女性的責任遠比想像中的多──
退休前維持世界運作是我，退休後維持家庭運作也是我。另一首〈低科技之歌〉
（2009）則是關注社會過度依賴科技的現象，「科／技是／威力大又利便／人／
於／是手腳漸變短做運動氣／喘」人類重度依賴科技帶來的便利性會使人產生惰
性，社會的種種不良情況因此而生，包括人類的創意被抹殺，人與人之間變得疏
離：「想像是／給電玩局限住／通／話是／用網／互贈／兩個字／而親／密是／
早沒落／舊玩意」。 黃偉文他以作畫、寫詩為例表示更喜歡「一種寧願『技術
低創意高』的『慢活』模式」19，科技的快早已帶走了「慢」所帶來的「細心」
與「浪漫」。

三、對社會框架的思考

16
朱耀偉、梁偉詩：《後九七香港月月流行歌詞研究 I》 ，頁 101。
17
梁偉詩：《詞場──後九七香港流行歌詞論述》，頁 32。
18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八十談》，頁 374。
19
朱耀偉、梁偉詩：《後九七香港月月流行歌詞研究 I》 ，頁 118。

42
 同樣創作於二〇〇八年的〈跑步機上〉與〈一事無成〉這兩首歌中呈現了現
代社會框架：

誰在背後拼命地追趕著我嗎
何事腳下每步路都有汗跌下
持續了十里腎上腺分泌還在加 喘氣吧

如在逃命但實情為令面形更瘦吧
磨練行事和做人更敏捷嗎
還是明白運動型先可得到他歡心吧
一舉有十三得嗎

前望去是五六部咪表狂跳嗎
全部數字也是在催我突破吧
如若我慢了就沒法緊貼時代嗎 追我吧

望著場內十萬人大步踏前腳軟吧
誰亦忙著做達人上快線嗎
誰亦從未慢下來欣賞經過的風景吧
只不過健身室嗎

加快吧 我的秒速只許加
加快吧 跟不可能鬥快吧
加快吧 我想要的天天增加
手腳太慢搶到嗎
加快吧 看機器爆出火花
加快吧 扭緊齒輪再上吧
加快吧 我想要的天天增加
來吧來吧 來吧來吧

一追不到會像滾筒跌下（〈跑步機上〉節錄）

詞人將人生跑道置於跑步機上以示這個快節奏的社會正不斷催促每個人要加快
前進的速度，裡頭描寫了各種社會框架如「實情為令面形更瘦吧」、「磨練行事
和做人更敏捷嗎」、「如若我慢了就沒法緊貼時代嗎」、「手腳太慢搶到嗎」在
跑步機上用力跑是為了讓自己更瘦更符合社會審美，在待人處事上需要反應敏

43
銳，手腳太慢會被淘汰或是輸給別人，這些都是社會所設下的框架。歌詞內不斷
重複的「加快吧」、「來吧」除了增加歌曲的節奏感，也增添整首作品的緊張氛
圍，寓意著殘忍的社會只有反應敏捷的人才會得到勝利，在跑步機上不斷突破自
己「跟不可能鬥快吧」，即使「看機器爆出火花」，還是要繼續加快，「扭緊齒
輪再上吧」，只為了「我想要的天天增加」。我們可以看到社會框架所帶來的壓
迫感，似乎每個人要融入這快節奏的社會，去爭分奪秒地讓自己變得更快更強才
能算是成功。

〈一事無成〉（2008）同樣講述在社會打拼，卻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氛圍：

女：Ah…或許這故事 亦是誰共你的故事吧
男：真的好想 精於某事情 好想好好的打拼
女：可惜得到只有劣評 沒有半粒星
男：真的不想 早給你定形 笑我那麼的拼命
女：幾年來毫無成績
男：地位未有躍升

女：高峰上不成 唯盼愛情順景
成就在平凡裡 那份溫馨
男：我試著生性 但求父母親高興
假如凡事都失敗 也許得愛戀先可以得勝

男：I Say 終於找到些緊要事情 施展天生的本領

女：可惜精於戀愛 未曾令我變精英
男：給褒獎的都非這類型 按世界標準鑑定
女：感情從來如旁枝
男：辦大事至正經

女：得不到掌聲 得到溫馨 我愛這種清靜

為什麼 還提我 事情未完別坐定
男：我試著生性 但求父母親高興
假如凡事都失敗 也許得愛戀先可以得勝

男：飛不起 個個也說我 腳又未踏實地

愛上你 不過為逃避
女：我也告訴你 我實在是在避
難成大器 但我愛得起 Let's Do It（〈一事無成〉節錄）

44
從歌詞內容可以看出男方打拼多年並未取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且在懷疑自己
的能力。男方在事業上不成功，唯有「試著生性／但求父母親高興」，把最後
期望寄託在「天生本領」的戀愛上。然而很遺憾的是，社會對於成功的標準是
「感情從來如旁枝／辦大事至正經」，也會加以諷刺「飛不起／個個也說我／
腳又未踏實地／愛上你／不過為逃避」。面對這種社會標準的綁架，詞人嘗試
用「愛」來化解這個難題，將人的成功回歸到天生本領發揮出來即可，讓聽眾
反思社會成功的標準。而當中男女所分配的歌詞亦是呈現了社會給予的期待，
男生在事業上未取得成功會被指指點點，反而女生可以將戀愛作為自己的歸屬
以示成功，這也說明了社會對男女的成功標準期待是不一樣的。

小結

在情歌的發揮上，黃偉文有感於女性在情歌的傳統形象，在創作此類歌曲時
以剖白心聲出發，以此警告男性的自大。在失戀歌曲中，一般都以勵志或抒發心
情的正面氛圍呈現，黃偉文則加重力道，要傷就傷得徹底，有種「置之死地而後
生」之感，黃偉文此舉提供了另一種療癒方法──在安慰失戀者的時候不一定要
是正面的語詞，有時候同理心也可幫助他們度過失戀期。在同性戀情議題上，黃
偉文貢獻了許多精彩作品，將其創作理念──為少數人發聲執行出來，處理情感
中的敏感區域（對當時的社會風氣來說）並不容易，但黃偉文在此議題上應用其
出色的文字技巧，從隱晦至明示，從躲躲藏藏至宣示抗戰，給予同性戀者支持力
量。

在哲理方面，黃偉文應用其對事物的洞察力，在概念上打造三十歲男人的擁
有品，將堅守、自由、珍惜當下、把握時光生這些老生常談的人生道理重新詮釋，
開拓聽眾對事物和人生哲理之間新的連結。在生死議題上，黃偉文則貫徹其「及
時行樂」的人生觀，在書寫時以歡樂的氛圍迎接，提醒眾人不一定要陷入悲傷，
可以選擇更好的應對方式。

在社會主題上，黃偉文將其筆觸轉至香港本土發生的事情。與其他填詞人一
樣，對於香港九七回歸的恐懼、焦慮等的心情一一寄託在歌曲上，期望用歌曲紓
解市民的憂慮，同時也向掌權者發出聲音。除此之外，他也關注社會現象，如大
自然、本土文化隨著經濟因素而產生變化、消失；從病態的社會現象思考女性的
社會功能、科技便利的好與壞、社會框架帶來的影響，這些現象的擷取將大眾的
注意力拉進來，一同關懷及反思社會上的一切，為大眾對世界有了更多的連結。

45
 第四章 黃偉文歌詞表現手法

創作者在不同文類會使用不同的表現手法去書寫或傳達當中的訊息，歌詞的
結構雖然較多為 AABA 格式，卻與文章結構的「起、承、轉、合」的方式相符1，
因此填詞人也會在當中運用一些文學的表現手法，去闡述他所要表達的事物、思
想。黃偉文在他的歌詞作品中運用了以故事呈現的敘述方式、意象的呈現、融情
入景的表現手法，以下列舉一些作品分析。

第一節 以故事呈現的敘述方式

黃偉文在書寫一些議題時，例如同性戀情、社會關懷，會傾向以故事的方式
呈現，且少以第一人稱直接抒發主角的情感，多以旁觀者的角度書寫他們的處境。
黃偉文的著名填詞作品〈露絲瑪莉〉（2002）、〈再見露絲瑪莉〉（2002）即展
現了這樣的書寫方式，先以〈露絲瑪莉〉為例分析：

如被世界捨棄 要愛誰 才能沒顧忌

擁抱著露絲瑪莉微笑
情談下去 還是個傳奇

如果 她這樣動人
何以 不可以對她一見動心
就似本能 連提提名字也 覺得吸引

明知 不會是別人
才碰上面 就懂得跟她發生
愛就愛 哪管身份 吻就吻

遇過太多對 怨侶 被撮合於一起
深愛像 露絲瑪莉
何事又要為手牽手 講對不起

迎著世界挑戰 兩個人如何獲勝利
擁抱著露絲瑪莉微笑
平凡伴侶 誰又經得起（〈露絲瑪莉〉節錄）

1
黃霑：
《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
》，頁 96。

46
〈露絲瑪莉〉、〈再見露絲瑪莉〉這兩首作品從歌名就顯示了它們之間是有連結
的，結合兩首來看〈再見露絲瑪莉〉是〈露絲瑪莉〉的續集。〈露絲瑪莉〉以第
三者的角度呈現了兩位女生相戀受阻的心聲，詞人以「提提名字」、「吻就吻」、
「手牽手」的情侶相戀進程，反覆出現的方式強調同性戀者連享受基本情侶相戀
的舉動都受阻的境況。詞人亦由「如被世界捨棄／要愛誰／才能沒顧忌」、「明
知／不會是別人／才碰上面／就懂得跟她發生」、「迎著世界挑戰／兩個人如何
獲勝利」的段落變化顯示出兩位女同性戀者心境轉換，也表現了故事的轉折。

露絲和瑪莉的故事在〈再見露絲瑪莉〉中繼續：

再見 露絲 瑪莉 再見
情人的聲音漸變小
甜蜜外號 只得你可喚召
誰可以像你 一叫我就心跳

再見 如果瑪莉走了
誰人是露絲不再緊要
埋名換姓 隨便換個身份
找個歸宿平平淡淡纏擾
（准我今生平平淡淡完了）

由你去改 我確實曾被愛
以秘密名字記下來
旁人目光 怎干涉你共我
於虛構國度裡相愛
何以結果 最愛亦無力愛
那美麗情話 教人潮淹蓋
就像角色和台詞 專心去盛載
言猶在耳 還是要放開

這個稱呼永遠都不用了（〈再見露絲瑪莉〉節錄）

〈〈再見露絲瑪莉〉則以第一人角度抒發同性戀者的心情遭遇。歌詞前兩段以「未
存在過」、「沒法開燈」、「未能合襯」、「賜我壞名譽」、「未夠信心」抒發
同性戀者不被社會認可的心情，來到副歌則直接表露不得不放棄的無奈心聲，由
兩句「再見」將兩人之間有過的親密如「情人的聲音」、「甜蜜外號」化為「隱
姓埋名」、「隨便換個身份」，找個伴侶過著平淡的日子。露絲瑪莉〉中相戀的

47
結果在〈再見露絲瑪莉〉中找到結局，露絲將這段戀情的處置權交給瑪莉，兩人
的戀情只能在「虛構國度」繼續存在，「虛構國度」可以理解為藝術形式的呈現，
在下一段詞人即給出了答案──將那些美麗情話用「角色和台詞」去盛載。真實
的相愛因為世俗不容而要轉換方式才得以留存，最後「這個稱呼／永遠都不用了」
顯示了她們的決絕。由〈露絲瑪莉〉到〈再見露絲瑪莉〉的敘述視角轉換可以看
出露絲和瑪莉的相戀到分手的過程，先由第三者的視角講述兩人的戀愛困境，再
以第一人稱的視角表露心聲加上故事的悲傷結局，這樣的敘述方式可以使聽眾由
外而內，引導他們深入理解同性戀者的心情。

結合舞台劇《梁祝下世傳奇》而創作的〈勞斯．萊斯〉（2005）有更明確的
故事元素，如人物姓名、人物性格、情節的起承轉合，以下分析其歌詞內容：

勞斯和萊斯 都是花樣男子
勞斯 原是個校隊的優秀種子
萊斯 只喜愛讀書
偏偏他倆 早見晚見
每日著住同樣 純白襯衣
羅曼史 開場於 相鄰的桌椅
不過二人 不敢放肆

能成為蜜友 大概總帶著愛
但做對好兄弟 又如此相愛 旁人會說不該
忘形時搭膊 自有一面退開
暗裡很享受 卻怕講出來
兩眼即使 移開轉開
心裡面也知 這是愛

男子和男子 怎能親密如此
勞斯 難面對 卻跟他勾過手指
萊斯 偏偏那樣痴
終於一次 他撲過去
四目對望然後 除下襯衣
迷惑中 的勞斯 此時先至知
一向沒當這好手足女子

能成為蜜友 大概總帶著愛
但做對好兄弟 又如此相愛 旁人會說不該
純情何事會 讓這悲劇揭開
他真的很意外 想起相識以來

48
 一起溫書逛街聽歌看海（〈勞斯．萊斯〉節錄）

歌詞開頭即交代了兩位年輕男子的特點，勞斯是喜愛運動，萊斯是書生，個性一
剛一柔的兩人因為同桌的相處之下而產生了感情。過程中黃偉文將兩人的情愫透
過舉動與心情的描寫一一展現：從「羅曼史／開場於／相鄰的桌椅／不過二人／
不敢放肆」進階到「忘形時搭膊／自有一面退開／暗裡很享受／卻怕講出來／兩
眼即使／移開轉開／心裡面也知／這是愛」，到剎不住車的「終於一次／他撲過
去／四目對望然後／除下襯衣／迷惑中／的勞斯／此時先至知／一向沒當這好
手足女子」，再到對同性戀情終會悲劇收場的醒覺「但做對好兄弟／又如此相愛
／旁人會說不該／純情何事會／讓這悲劇揭開」勞斯和萊斯由拘謹暗戀到探索彼
此情誼，再到對於這種戀情不能被承認的醒覺，詞人慢慢引導聽眾將自己代入這
兩個角色中，隨著故事路線感受同性戀者的困境與無奈。與〈露絲瑪莉〉、〈再
見露絲瑪麗〉相比，〈勞斯．萊斯〉更大膽地在敘述勞斯和萊斯的遭遇後提出對
異性戀霸權的質疑，最終以梁祝的悲劇映射同性戀情總是背負罪名的現象來提醒
大眾，現代的同性戀者是否真的要歷史重演，得到被「埋沒」的結局。

何曉德曾在〈曼谷瑪莉亞〉（2003）分析出黃偉文透過描述相同名字、不同
背景的兩個人的社會處境呈現詞人的大同世界觀，由此可以看出在書寫社會一些
現象時，黃偉文常以描寫一個角色的故事經歷去表達他的想法，以〈髒話阿七〉
（2012）為例：

當阿七讀到中三
便發現過活這樣難 升班 沒有預算簡單
聽老師話更悲慘
做對事你便快樂 不用談 怎還
不還 還怎開餐

明白太晚
當初他用努力去換燦爛
但最後換來 爛檔攤 真是煩
但阿七已見慣劫難
從只會去慨嘆 學會兇猛

通訊水電與租單
又到月尾問怎樣還 一關 未過又有一關
當阿七沒法支撐
就記住某舊友是怎患癌

49
 生還 多難 還得支撐

紅著兩眼
他於不幸裡學會硬碰硬
就算是現時 就快破產 死又難
但阿七已愛上劫難
人生最痛那晚 沒有燒炭
這是人生吧 他講句髒話
然後吸口氣對付它
就算打死了也罷
重要是你打得漂亮嗎
情況難捱到撐不到嗎
盡情狂號兩下
高呼上呀衝呀

浮沉俗世中不粗魯做到嗎
宇宙這樣塌下
面對的方式雖不高雅
亦盼粗中有神話
擊倒了再爬
昂然爬回家
練過功夫再繼續打
就算他將你壓下
為了活已不可再害怕
如世情無法再招架
試試怒罵 直到罵退它（〈髒話阿七〉節錄）

歌詞的開始即交代了阿七這號人物的悲情背景，讀到中學三年級發現資質不高因
而出社會討生活，沒有亮眼學歷只能從底層做起，他的人生際遇充滿著跌跌撞撞，
包括「當初他用努力去換燦爛／但最後換來／爛檔攤」、「通訊水電與租單／又
到月尾問怎樣還／一關／未過又有一關」，而他也在這些苦難中從「見慣劫難」、
「慨嘆」的軟弱接受到想起已逝的患癌友人如何堅強面對生活，再到「學會硬碰
硬」、「愛上劫難」顯示阿七的心路歷程。有趣的是，黃偉文讓阿七展現的發洩
的管道是罵髒話，以此來啟示聽眾在面對生活困境時也可一試此舉，消解內心苦
悶。詞人在歌詞裡為「罵髒話」這個舉動辯解，以疑問的方式「浮沉俗世中不粗
魯做到嗎」道出對抗惡劣的環境只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詞人亦知

50
「面對的方式雖不高雅／亦盼粗中有神話」，寓意阿七在惡劣的環境中保持頑強
對抗的精神，盼望其最終會變成「那匹黑馬」，卻也從「這是人生吧／他講句髒
話」轉為「這是人生吧／笑著來捱打」中找到享受人生歷程的方式。詞人以第三
者的角度藉由阿七這號人物揭示受限於社會框架下底層人士的遭遇，一步一步慢
慢掀開他們的生活真實面，當中的憤怒對抗的負面情緒透過「罵髒話」此舉洩憤，
繼而轉換為奮力擊倒的力量。

另一首〈神奇女俠的退休生活〉則以各情節串聯出糟糕的社會現象：

爆裂 散落 折翼墮下
正跌向對面大廈 就撞爛大廈
而樓下有群男共女
以摺櫈菜刀打架 聽不見它
幾秒後滿地是血花
而模糊的受害人 一早猜想到嗎
誰人才終極殺害了他

有病 有毒 市面混濁
氧氣裡正在孕育 極厲害病毒
全城就快齊齊病發
個個照逛街睇戲 不知退縮
於市內某巷夜店中
誰人從粉末藥囊 針筒之中找到
如遊魂魔域那份滿足

氣候 變壞 雨大浪大
浸過了購物大道 尚愈鬧愈大
而何時救援還未到
正派往遠方打仗 不可上街
管理層滿是實戰派
誰和誰慘被沒埋 不可多咀表態
繁榮和安定正在瓦解

可惜我已經退休 一早已養尊處優
坦克再駐守 只可高叫快走快走
不可以插手 青春些會救到亞洲
非洲與澳洲 今天怎強出頭

51
 可惜我已經退休 得一副老骨老手
只可以間中 幫乖仔去買煙買酒
幫新抱餵狗 幫子孫贖了樓
觀望時代 天天變醜（〈神奇女俠的退休生活〉節錄）

許多會出現在電影裡的社會亂象情節被黃偉文羅列在這首作品中，以誇張的畫面
來呈現社會問題。第一幕描寫處於高樓的輕生者與樓下正發生爭執的一群男女，
雙重的血案，「模糊的受害人」，慘劇的發生，責任不知該從哪裡算起。第二幕
描寫的是「病」與「毒」在市面上流動的情況，但身處在這種環境的人渾然不覺，
令這些病毒在暗處發芽，繼而蔓延至整個城市，此處的病毒指的是毒品。第三幕
則將社會問題層面擴大，描述民眾在購物商場遭遇壞氣候的攻擊，管理層只關心
遠處的危機而忽視當下的困境，更可怕的是「誰和誰慘被沒埋／不可多咀表態」，
民眾的基本伸張權益也遭到封禁。而「神奇女俠」的現下生活已轉變成「幫乖仔
去買煙買酒」、「幫新抱餵狗」、「幫子孫贖了樓」，即使有「坦克駐守」也無
法改變這些社會問題。詞人以一幕幕的社會亂象襯托出神奇女俠拯救世界的正面
形象，利用這樣的對比諷刺社會已逐漸失控，陷入「無人管」的病態社會。

第二節 意象的呈現

情感是抽象的，需要依靠具體描述幫助理解，因此創作者會將情感寄託於物
象來表達。常見於中國詩詞中的意象運用，即是創作者的表現手法之一，也由於
詩詞的篇幅與其他文類相較來說偏短，因此意象之運用則能迅速顯現創作者的情
感圖像。「意象」一詞最早出現在劉勰的《文心雕龍》，陳秋宏將意象整理歸納
為「經由構思階段將文思中已經沾染『內心意志』的『心中之意象』，以形象的
語言表諸文字，而體現在作品的語言結構層次上的『（文字）意象』」2意象即是
創作者所觀察到世間萬物的形體結合其主觀意識情感的產物。

意象可以透過不同的方式呈現，陳滿銘在《辭章意象論》的〈意象之表現〉
綜合各家的說明總結出「修辭主要著眼於個別意象之表現，經過作者主觀的調整
和設計，使它達到『精確而生動』，以增強感染力或說服力的目的」3。林碧霞也
指出「『意象』在詩作中的呈現是較為簡單，一首詩，用字精簡卻要傳達出宏大

2
陳秋宏：〈論《文心雕龍》中的「意象」與「比興」〉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期（2010 年
11 月）
，頁 112。
3
，《師大學報：人文與社會類》，第 50 期第 1 卷（2005 年 4 月）
陳滿銘：〈辭章意象論〉 ，頁
23。

52
的內在意義時，『意象』的存在就成了重要的一環」4。詩與歌曲的篇幅較為相
近，因此將意象的效果運用於此也是創作者最常使用的手法。

在黃偉文的歌詞作品中，「奇思妙想」是其表現的特點之一，而他本人在《詞
家有道》的訪談中說到「我覺得我比較容易令人記得的，是我說故事的方法和比
喻能力」5可見善用比喻可以讓歌詞的意象更豐富，產生記憶點。陸正蘭在《歌詞
藝術十二講》中說到：「尋找具有心理事件與感覺奇特結合的特徵的情象，呼喚
出歌眾的情感。」6同時她也認為歌曲的意象應「熟而不俗」7。黃偉文擅於將日
常所見之事物來呈現內心情感，以下引用幾首作品分析。

《垃圾四部曲》是黃偉文奠定其自虐情歌的招牌作品，其中〈垃圾〉（1998）
在這首歌裡他將主人公情感比喻作垃圾，顯示其卑微的姿態：

如果我是半張廢紙 讓我 化蝶
如果我是個空罐子 為你 鐵了心
被你浪費 被你活埋
讓你愉快 讓我瓦解
為你盛放 頹廢中 那媚態

留我做個垃圾 長留戀於你家
從沉溺中結疤 再發芽
情愛就似垃圾 殘骸雖會腐化
庭園中最後也 開滿花（〈垃圾〉節錄）

歌曲的開頭將主人公以廢紙和空罐子這些垃圾比喻為即將被拋棄的一方，此處使
用了廢紙和空罐子，然後再訴說主人公對另一方卑微卻堅定的情感，即使變作垃
圾也願意「為你／鐵了心」、「被你浪費」、「被你活埋」「讓你愉快」、「為
你盛放／頹廢中／那媚態」。在下一段中更進一步將情愛比喻為垃圾，利用垃圾
的意象表示情感雖然最後都會歸土，但那些殘留的將會在新的土壤中再開出花
來，將主人公難以自拔的情感具體化。陳佳君認為虛（情感）與實（物體）的結
合能構成「意在言外」的美感效果8，詞人將主人公卑微的情感化作垃圾，將垃圾
的各種姿態一一展示，形成一種頹廢美。另一首〈牆紙〉（2011）也是卑微姿態
的展現：

4
林碧霞：《陳映真小說中意象的研究》 （中國文化大學碩士論文，2004） ，頁 48。
5
黃志華、朱耀偉、梁偉詩：《詞家有道：香港 16 詞人訪談錄》 ，頁 201。
6
陸正蘭：《歌詞藝術十二講》（北京：北京大學，2015），頁 21。
7
陸正蘭：《歌詞藝術十二講》，頁 22。
8
陳佳君：〈意象形成美感論的原理與實際〉 ，《國文天地》第 32 卷第 1 期（2016 年 6 月）
，頁
120。

53
 牆紙一般貼在門牆是我
填充畫面那內容 無權伴你躺臥
想知這角碎花
只裝飾你的 堂皇神殿麼
可曾被你欣賞過（〈牆紙〉節錄）

在這首作品中，詞人以「牆紙一般貼在門牆是我」點題，將自身比喻作牆紙抒發
內心情感。牆紙也稱作壁紙，是用於裝飾牆面的裝修材料，而主人公為何認為自
己是如「牆紙」般存在呢？他發現自己的作用是「陪著」、「凝視」、「填充畫
面」、「裝飾」，從來沒有成為對方的主畫面，於對方而言，自己的存在只是個
陪襯品。被當作牆紙的控訴在這兩處得以展現：「想知這角碎花／只裝飾你的／
堂皇神殿麼／可曾被你欣賞過」、「想知一旦有天／壁花都已枯／情人懷念麼／
可曾為我傷心過」，詞人更將原本完整的牆紙描寫到最後變為碎花與壁花，牆紙
破損與耗盡的心情藉由這兩者得以抒發。

黃偉文在〈（你沒有）好結果〉中出現以「刀」來作為失戀者報復的象徵，
而在其他作品中黃偉文也有以「刀」的意象呈現：

遇過無數個某君 段段緣份擦身
段段尤似利刃
刀鋒過 至發覺我身
又或是我心 十萬道血痕（〈破相〉節錄）

情人如若很好奇 要有被我嚇怕的準備
試問誰可 潔白無比

如何承受這好奇 答案大概似剃刀鋒利
願赤裸相對時 能夠不傷你（〈大開眼戒〉節錄）

〈破相〉（2010）描寫失戀者氛圍，整首延續著〈垃圾〉的頹廢美表達被狠狠傷
過的狀態。歌詞裡面講述失戀者將受過的情傷化成「歷史遺下的賬」，將每次的
戀愛比喻作「利刃」，再以「擦身」、「刀鋒過」來形容主人公被傷害的過程，如
此的運用將失戀的心情具體化，讓聽眾能感同身受，藉歌抒發心情。另一首〈大
開眼戒〉（2011）則是自卑者的情感表白，害怕自身奇怪的點會嚇走情人，而此
人在副歌處「答案大概似剃刀锋利」將自身奇怪的點比喻作「剃刀」，先表明真
實內在的自己或許會傷害前來探究的人，這種先發製人的聲明其實是自卑的表
現。兩首歌曲雖然同樣使用「刀」的意象，同樣想藉著刀的特性來表達事情帶來
的傷害性，而在兩首歌曲中呈現了不同的效果。

黃偉文於〈那誰〉（2011）中描述失戀者沉溺在自我感傷的情緒：

54
 你和那誰那天分手
你淚痕像條綠色的銹
頑固地種在眼睛一角 直到永久 抹不走

有時你還覺得溫馨
這淚流像存在的表證
沒有恨過便更加彷似 白過半生 冷清清（〈那誰〉節錄）

黃偉文在詞中描寫「失戀者所迷戀的，只是沉溺與自憐自艾的脆弱狀態」9眼淚在
這裡呈現了兩種狀態，一為綠色的銹，另一為存在的表證。前者以綠色的銹來呈
現主人公失戀的時間很長，卻仍日日淚洗臉；後者則諷刺主人公以眼淚來證明自
己用力愛過的情感，兩者均在呈現主人公固執沉溺的狀態。主人公複雜的內心情
感應用眼淚的意象表露，具象化的書寫讓聽眾在短時間內都能捕捉到詞人所要表
達的情境。

第三節 融情入境

融情入景是文學作品中常見的表現手法之一，創作者透過描寫景物，將個人
的情思與之融合，產生出「景中有情，情中有景」的審美經驗。鍾嶸在《詩品序》
中說到：「夫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10，王國維在《人
間詞話》也提出：
「昔人論詩詞，有景語、情語之別。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也。」
11
，景是表象，情是內蘊，創作者精心捕捉有感的景物來烘托情感、思想，景物
與情思的集合，增強了作品的美學效果，當中營造的氛圍，透過創作者的想像抒
發，展現給讀者自行領會。

〈到處留情〉
（1998）是黃偉文的經典作品，
「以異地作為情詞場景早在八十
年代已屢見不鮮」12而落在黃偉文手中卻衍生出新意：

十二號 漫步加州的果園 遺失一臉幽怨 沒對你 再有留戀

十六號 沐浴九州的溫泉 遺失癡心一片 大概我 情緒快要復元

手裏 行李 送檢 再不過重 沒有懷念
自嘲 自傷 自憐 已成過期舊證件 逐點漏低掛念 直到沒法心軟

二十號 大笨鐘的陰影前 還清所有虧欠 贖過了 我那晴天

9
梁偉詩：《詞場：後九七香港流行歌詞論述》 ，頁 316。
10
鍾嶸著，徐達譯著：《詩品》（台北：地球，1994），頁 1。
11
王國維著，思雅主編：《人間詞話》（北京：北京聯合，2015） ，頁 264。
12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八十談》，頁 299。

55
 廿六號 復活島的古蹟前 留低貪嗔癡怨 或藉故 忘記帶往樂園（〈到
處留情〉節錄）

黃偉文將世界景色寫入歌詞中，明確的時間、地點，從「十二號」到「十六號」
到「二十號」到「廿六號」，差不多半個月在遊歷不同地點「加州的果園」、「九
州的溫泉」、「大笨鐘」、「復活島」，將失戀者在不同地點將舊情一點一點地留在
這些地方，寓意著放下這段感情的舉動藉由這樣的過程呈現，達到景中有情的效
果。以旅行為主軸的這首作品，黃偉文除了藉由場景與時間的變換來描寫失戀者
逐漸放下感情的過程，也運用了旅行常見的詞「遺失」
、「行李」
、「送檢」
、「過期
舊證件」來表現主人公「失戀的情緒」
。「一臉幽怨／癡心一片」透過遊歷不同地
點丟掉這些負面情緒，「遺失」二字在這裡呈現了「那種想忘記而又不能忘記，
不用想起已記起的複雜心情」13接著「沒有懷念的行李」在「送檢」時已不再過
重，失戀者的「自嘲、自傷、自憐」的表現也慢慢變成「過期舊證件」，過期即
表示不需要再使用，詞人給予的期限就是「直到沒法心軟」。

另一首〈落花流水〉
（2006）
，詞人將「落花流水」這原是成語的詞彙拆解成
「落花」與「流水」，描寫了兩者相遇、相識的情景，卻因兩者的本質不同而最
終無法在一起：

流水很清楚 惜花這個責任
真的身份不過送運
這趟旅行若算開心
亦是無負這一生
水點 蒸發變做白雲
花瓣 飄落下游生根
淡淡交會過 各不留下印

流水 在山谷下再次分岔
情感 漸化做淡然優雅
自覺心境已有如明鏡
為何為天降的稀客 泛過一點 浪花

天下 並非只是有這朵花
不用 為故事下文牽掛
要是 彼此都有些 既定路程
學會灑脫 好嗎（〈落花流水〉節錄）

歌詞開頭即描寫了「流水」與「落花」的意外相遇，兩者以為找到歸屬，但詞人

13
，頁 300。
黃志華、朱耀偉：《香港歌詞八十談》

56
卻給了暗示的結局：「生活／別過份地童話化／故事／假使短過這／五月落霞／
沒有需要／驚詫」
。接著，詞人再加以描述「水」與「花」兩者的特點，即「水」
猶如「運輸者」，載送「落花」到別處，更何況「水」到某個時間就會「蒸發變
做白雲」
；而「花」會順著「水」的流動，最後在某個定點「生根」
，展現了本質
不同的兩人最後因循自然歸於某處的情景。詞人更將「明鏡止水」的意境帶入「流
水」的角色中，提醒「流水」這段與「落花」的緣分本是生命的過客，即使「泛
過一點浪花」
，也不用「為故事下文牽掛」
。此處詞人以現實中水碰上硬物會泛起
浪花的情景，融入情思，可以聯想到兩人相愛的過程激起的水花，在明白彼此的
不合適後，學會放下這段緣分的心路歷程。

〈不知所謂〉（2001）則營造了一種氛圍，藉著這樣的情境呈現暗戀者與暗
戀對象相處的微妙氛圍：

在月兒面前 講跳水
在大床面前 講遊花園
談及荷李活 會說到字母湯
直到讓你沒趣 不作聲

講天氣講到 起重機
講衣著講到 天涯歌女
談及圖書館 會說到下意識
就似沒有話 對你不說

我抹角轉彎走到 這個路口
尚在計劃 如何講愛你（〈不知所謂〉節錄）

黃偉文在歌詞裡大量描寫對話不對頻的奇怪情況，如「在月兒面前／講跳水」、
「在大床面前／講遊花園」或「講天氣講到／起重機」
、「講衣著講到／天涯歌女」
，
黃偉文把這些場景一一列出，重點都埋藏在每段的最後一句，由「直到讓你沒趣
／不作聲」到「就似沒有話／對你不說」
，再到「笑我衝出口／多於足夠」
，才是
兩人感情漸濃的相處進程。「不知所謂」常是人們對一個人胡言亂語的評斷，如
同暗戀者在喜歡對象面前的表現多是不知所措且緊張，黃偉文將這些內心的緊張
融入這些話題中，這些看似奇怪的搭配「醫院裡突然／講刺身」
、「沙灘裡突然／
講汽水機」卻表現出暗戀者想表現自己，利用各種事物找到與喜歡對象的共同話
題。而暗戀者的心聲最精華的莫過於最後一句「尚在計劃／如何講愛你」，顯示
了前面那些奇怪的事物連結，都是為了與喜歡對象有更多相處時間的表現。

57
 小結

黃偉文在這些作品中展現了他在書寫中運用的一些表現手法。首先黃偉文會
以故事的方式呈現，透過描寫人物、動作、情境，傳達出那些無法在歌詞內直抒
胸臆的心聲，如同性戀議題。而在描寫小人物或社會境況時，也會以人物角色去
書寫經歷的情景，如此的表現手法可以引導聽眾代入角色，更易切身感受填詞人
所要呈現、表達的訊息。在意象呈現中，黃偉文善於捕捉物象與情象之間的聯繫，
像是以「垃圾」
、「牆紙」這些常使人忽視或嫌棄的特質，把兩者想像連結起來，
使情感更具體化；又如明確以刀來分別呈現受情傷的程度與自我保護意識下的形
容。再者，黃偉文也會在通篇作品中將情思融入景色中，包括世界各地的場景、
自然風景、實物來呈現戀愛的不同面貌。

58
 第五章 結論

香港粵語流行曲有其形成與發展過程，蛻變自粵曲的粵語流行曲，其形成受
到社會環境的變遷、消費習慣的改變，粵語流行曲由卑劣的地位逐漸受到本土市
民的認可。由七十年代中期的主要填詞人黃霑、盧國沾、鄭國江、許冠傑、黎彼
得，他們的文字傾向古雅，有情歌、人生哲理等，主要為電視劇寫歌，其中許冠
傑、黎彼得則以書寫庶民階層心聲而受歡迎。在八十年代開始，歌詞轉變為白話
化，歌詞內容亦更多呈現現代城市的風景與人際關係，此時期的填詞人有向雪懷、
林振強、林敏聰等。八十年代中期，潘源良、林夕、陳少琪等陸續加入填詞人行
列，此時更多關注的是描寫個人細膩的情感。而黃偉文在九十年代從電台 DJ 再
到成為專職填詞人，其作品在香港粵語流行樂壇中逐漸受到矚目，更成為與林夕
並論的對象，顯示出他在香港粵語流行樂壇的貢獻是不可忽視的。他的創作理念
從選擇歌詞作為他發聲的載體開始，秉持著為少數人發聲的信念，以及力求創新
的態度，他認為最為人熟知的是他在作品中常以說故事的方式及運用比喻。

在黃偉文上千首的作品中，可以分為三個主題來概括他的作品：愛情主題、
哲理主題、社會主題。愛情是流行曲中不可或缺的題材之一，黃偉文實踐他的信
念，在情歌上替女性扭轉其傳統地位，以直接的歌詞剖白心聲，顯示女性在愛情
中也有不軟弱的一面。另一引起風潮卻也遭到詬病的慘情歌，呈現在愛情中的卑
微、頹廢、沉淪姿態，在以自憐自艾的主流情歌中卻表現出另一種承認自己不堪
的勇敢。此外，他也大量於同性戀題材中著墨，他的作品由隱晦表達至明顯的心
聲剖白，或是以說故事的方式呈現，將作品給主流的男性歌手、女性歌手演唱，
亦是一種替少數人發聲的行動證明之一。

在哲理方面，他打造了成熟男人的玩具系列：紅酒、跑車、相機、名錶，更
以此道出當中的人生哲理，將一些俗套的道理以新潮的事物結合，予以聽眾不同
的審美經驗。在面對生死議題上卻呈現了他處之泰然的人生態度，面對生命盡頭，
他展示將自己梳妝打扮好，找到摯愛一起度過的場景，也在幾年後的〈末日〉作
品中將生命回歸到日常，傳達出「珍惜當下」的訊息。

在社會方面，黃偉文歷經香港政權轉移的年代，對當時的社會氛圍及一些心
聲，不得不在歌詞中展露，顯示了他對本土的關懷。對於香港本土的描寫，他有
感於城市的迅速變化，把關於城市的故事寫進歌裡，不同時空的人會更容易從中
捕捉當時的社會狀況。黃偉文也把觀察到的社會亂象，以「神奇女俠」作為救世
主來闡述女性在社會「過勞現象」，也展現了社會失序的可怕模樣；科技帶來的
便利卻讓現代人失去了細膩的感知力也是黃偉文注意到的社會現象，他感嘆人的
創意被扼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疏離，也藉此讓聽眾反省科技的運用。另一

59
方面也道出社會框架，以「跑步機」呈現城市的競爭、要求反應敏捷的境況，促
使人人要加速去爭取勝利，否則就只能被淘汰。而另一首〈一事無成〉在男女對
唱中呈現了男性無法達到世俗成功標準的定義而被指指點點的無奈，黃偉文於歌
中以「愛」化解這項難題，好好發揮「天生本領」也是一種成功。有趣的是，在
男女剖白的歌詞裡呈現，男性仍耿耿於懷事業上無法取得成功，而女性卻可以將
戀愛作為其成功的指標之一。

創作者在書寫任何作品時，必定會運用一些技巧幫助其表達，有些情感或事
物在文學技巧的包裝下，更添一些審美上的趣味。在黃偉文的作品中，他常以說
故事的方式去呈現一些不宜直說的議題，譬如在同性戀的作品中，他書寫兩人相
愛的過程以及加入一些心聲剖白的疑問，讓聽眾更易代入角色去感受同性戀者的
困境。再者，他會書寫一些角色的個人經歷去闡述他的觀念，在〈髒話阿七〉中
書寫阿七的不堪的命運卻保持著堅強的奮鬥意志，也以「罵髒話」這不優雅的反
擊方式面對爛透的命運，藉以質疑「罵髒話」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的行為來宣洩心情是否真的不妥。在〈神奇女俠的退休生活〉以一幕幕的社會現
象與女俠的正面形象做對比，顯示當權者的管制無效，當一個偉大的救援者隱身，
就是世界走向滅亡的開始。

在意象呈現中，黃偉文擅於將觀察日常所見之事物，與想要表達之情感結合，
如卑微的情感以垃圾、牆紙這類被嫌棄或是不被重視的物品呈現，或是以刀、眼
淚來呈現情感的傷害，讓抽象的情感得以具體化展現，給聽眾熟而不俗的聆聽體
驗。此外，黃偉文也運用融情入景的手法將情感融入景物中呈現，讓聽眾得以在
這些景物中抒發情感。〈到處留情〉中結合旅行所遇的景物，將失戀的情緒逐漸
放在不同的遊玩地點，放下舊情；〈落花流水〉藉著「落花」與「流水」這兩自
然景物的相識、相遇，將本質不同的兩人終究會分開的命運，以「流水」的形象
道出當中的心情變化；〈不知所謂〉則以大量的事物作為兩人相處的話題，展現
出暗戀者的焦慮心情。

本論文以黃偉文在「Concert YY 黄伟文作品展」的粵語作品為主要討論對
象，從主題的分析可見其在愛情、哲理、社會的見解與關懷、創作理念的展現，
而在表現手法的運用中展現其個人特質「想像力」的發揮，在文字使用上也符合
流行歌詞淺白、易懂的特質，這些因素都是其招牌作品的形成關鍵，由此可見，
在香港粵語流行樂壇上，黃偉文在這些範疇中書寫卻能以創新的姿態繼續為粵語
流行曲增添更多可能性，其獨特的風格與特色奠定他在粵語流行樂壇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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