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２０１０年第 ２４卷第 ６期

语言·文学 Ｊ
ｏｕｒ
ｎａｌｏ
ｆＣｈ
ｏｎｇ
ｑｉｎ
ｇＵｎ
ｉｖｅ
ｒｓｉ
ｔｙｏ
ｆＴｅ
ｃｈｎ
ｏｌｏ
ｇｙ（Ｓ
ｏｃｉ
ａｌＳ
ｃｉｅ
ｎｃｅ
）Ｖｏ
ｌ２
４Ｎｏ
．６２
０１０

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与象似性
符 存
（第三军医大学，重庆 ４
０００
３８）

摘要：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和象似性一直是备受争论的课题。以索绪尔为代表的语言学家认为语
言符号是任意性的，但是韩礼德等语言学家认为语言符号不具有任意性，相反具有象似性。语
言符号的任意性和象似性不是对立的关系，而是一个连续体上的两个点，中间还有一个“约定俗
成”的概念，用以完成两者之间的过渡。
关键词：任意性；象似性；语言符号；符号学；索绪尔
中图分类号：Ｈ０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
１６７
４－８４２５（２０１０）０６－００８９－０３

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指的是语言符号的能指和
所指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这一原则被索绪尔称
作语言学 第 一 原 则，是 “支 配 着 整 个 语 言 的 语 言
学”［１］。２０世纪以来，由于受索绪尔的影响，很多
语言学家接受了他所说的能指和所指之间关系是
任意的观点。在各类著作中“语言任意性”的字眼
比比皆是，以致被人们视作第一原则、一条公理，
甚至成了一种教条。２０世纪 ７０年代末兴起的认
知语言学 对 传 统 语 言 学 理 论 提 出 了 一 系 列 的 批
判，认为语言是对现实世界经过人类认知加工而
形成的，在现实和语言之间存在“认知”这一中介。
认知先于语言，决定语言，是语言的基础。认为人
类在对现实世界感知体验和认知加工的基础上形
成了概念结构，语言形式不仅与可体验的现实之
间，而且在很多方面还与人们的经验结构、概念框
架、认知方式存在映照性相似的现象，因此主张积
极寻找和着力解决语言形式与所指意义之间的对
应性象似关系。这样，象似性理论才开始逐步被
人们所认识、理解和接受。近年来，由于认知语言
学的迅猛发展，索绪尔的任意性学说在国内外饱
受质疑。王寅等学者更倾向于接受语言符号象似
性的观点。但是，笔者认为，语言的象似性和任意
性不应是对立的关系，这不仅不符合语言的实际，
而且也不符合辩证法思维。语言符号象似性和任
意性是一个连续体的上的两个点，中间还有一个
“约定俗成”的概念，用以完成两者之间的过渡。
一、语言符号的任意性
索绪尔在批判传统的“命名论”的基础上提出
了语言任意性学说 ［１］。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
索绪尔指出：“能指和所指的关系是任意的，或者，
因为符号是能指和所指的统一体，我们可以更简
单地说：语言符号是任意的。”［１］其中，能指是音响
形象，所指是意义。这就是说，索绪尔认为语言并
非直接指称现实，因此能指和所指之间不可能有
必然的联系。
对于拟声词和感叹词符不符合任意性原则的
问题，索绪尔也有过论述。他表示，虽然有很多拟
声词很接近自然声音，似乎它们之间具有理据性，
但是这些拟声词只是对某些声音的习惯性模拟，
况且这部 分 拟 声 词 在 整 个 拟 声 词 系 统 里 只 占 少
数。其次，各种语言拟声词的差异也证实了任意
性的存在。此外，这些拟声词进入语言系统后，就
会经历语音和形态的变化，很多甚至所有原来的
特征就会丢失，获得任意性特征。对于感叹词，索
绪尔认为，大多数感叹词可以证明其所指和能指
之间没有固定的联系，符合语言任意性原则。
语言的音义结合具有任意性是就语言的主要
方面而言的。现实中，语言中有少部分词语的音

收稿日期：２
００９－０
５－１ ４
作者简介：符存（１９８２—），男（黎族），海南昌江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
９０ 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ｈｔ
ｔｐ：／／
ｃｑｌ
ｇ．ｊ
ｏｕｒ
ｓｅｒ
ｖ．ｃ
ｏｍ

义联系是 可 以 解 释 的，不 具 有 任 意 性，比 如 布 谷 许国璋从语音系统、语法系统和语词系统三个方

鸟，汉语叫做“布谷”，英语是 ｃ
ｕｃｋｏ
ｏ，法语是 ｃ
ｏｕ 面来论证语言符号的象似性。他认为，语言的音
ｃ
ｏｕ，匈牙利语是 ｋａ
ｋｕｋ，古希腊语是 ｋ
ｏｋｋｕｋ，这里 位组合是有规律可循的；语言的句法结构是有内
关于布谷鸟的语音形式，五种语言都十分相似，是 在规律 的；语 言 的 语 词 是 可 以 客 观 地 加 以 分 类
根据自然界的布谷鸟鸣叫的声音仿拟的结果，这 的 ［８］。王寅对语言的象似性进行了系统的研究，
些词 的 音 义 结 合 就 具 有 一 种 可 以 解 释 的 逻 辑 他在国外学者总结的距离象似性、数量象似性和
联系。 顺序象似性的基础上又提出了标记象似性、话题
关于语言的任意性，国内学者索振羽等人也 象似性和句式象似性 ［４］。
有过论述。索振羽认为：（１）符号的能指和所指的
联系是任意的；（２）符号是不可论证的 ［２］。王德春 三、任意性和象似性的辩证关系
提出：语言符号与客体的联系是任意的。他进一
步指出，即使语言成分之间有理据性，这样的理据 朱永生指出：“任意性和象似性都是客观存在
［３］
性也是任意的 。 的，这是不争之事实，今后讨论的关键莫过于理清
任意性和象似性到底在哪些层面上相互排斥，在
二、语言符号的象似性 哪些层面上彼此共存。”［９］在索绪尔看来，约定俗
成和任意 性 是 相 等 的，因 为 他 在 《普 通 语 言 学 教
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没有专门论述 程》中论述语言的任意性时有多处将这两个术语
语言符号的象似性，只在关于任意性的本质论述 混同。许国璋先生指出“约定俗成”不等于“任意
中提到：“我指的是语言符号是无理据的，也就是 性”，其间有人和社会的因素在起作用 ［８］。王寅进
任意的：它 与 所 指 没 有 自 然 的 联 系”［１］。由 此 可 一步指出，“约定俗成是以人们的认知加工为基础
见，索绪尔认为，语言符号的象似性和任意性是对 的，有理据关系应首当其选，更容易被约定，更容
立的范畴。王寅在 《论语言符号的象似性———对 易俗成，也更容易被大众接受。”［４］
索绪尔任意说的挑战和补充》一书中给象似性下 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和象似性之争可追溯到哲
了定义：语言符号在语音、语形或结构上与其所指 学领域的唯名论和唯实论之争，该争论对应着今
［４］
之间存在映照性相似的现象 。 天的任意性和象似性之争。任意性是客观主义哲
学界对索绪尔语言符号任意性的质疑和挑战 学下的语言符号观，强调能指和所指的非自然联
从未停歇。Ｈａ
ｉｍａ
ｎ、Ｇｉ
ｖóｎ、Ｈａ
ｌｌ
ｉｄａ
ｙ等都认为象似 系。象似性是体验哲学下的语言符号观，强调能
性是语言的重要属性。其中 Ｈａ
ｉｍａ
ｎ对语言符号 指与所指，即 形 式 与 意 义 之 间 存 在 社 会 的、文 化
象似性有过深入的研究。他把语言结构的象似性 的、认知的联系。不仅在一种语言中存在象似性，
分成两大类：成分象似性和关系象似性 ［３］。成分 而且不同语言符号的象似性也不尽相同。赵宏宇
象似指句法成分与经验结构的成分相对应，也就 和胡全生举例证明了这种差异：汉语“红茶”的命
是一个形式对应一个意义。关系象似性指句法成 名是基于 沏 出 的 茶 水 颜 色，而 英 语 对 应 的 ｂｌ
ａｃｋ
分之间的 关 系 与 经 验 结 构 成 分 之 间 的 关 系 相 对 ｔ
ｅａ则表明茶末沏时的颜色 ［１０］。
应，即语符间距离关系对应于概念间的疏密关系， 现今，越来越多的学者倾向于语言符号象似
语符间的先后顺序对应于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 性的观点，否定语言符号的任意性。然而，语言符
语言成 分 的 多 少 对 应 于 意 义 表 达 的 丰 富 程 度。 号的任意性和象似性不是完全对立的。索绪尔也
Ｇｉ
ｖóｎ指出：比较重要的信息和不容易获得或不容 指出，能指是声音形象，不是名称；所指是概念，不
易预测的信息往往体现在线性顺序语义原则（ｓ
ｅ 是事物。因此，语言符号联结的是声音形象和概
ｍａ
ｎｔｉ
ｃｐｒ
ｉｎｃ
ｉｐｌ
ｅ）和线性语用原则（ｐｒ
ａｇｍａ
ｔｉ
ｃｐｒ
ｉｎ 念，而不是名称和事物。索绪尔对语言本质，尤其
［６］
ｃ
ｉｐｌ
ｅ）中 。Ｈａ
ｌｌ
ｉｄａ
ｙ一直主张语言系统由音 系、 是语言符号任意性的论述表明，语言并不直接反
词和语法、语义三个层次构成，其中音系与词和语 映现实，但却构建现实 ［１０］。构建现实的媒介就是
法的关系是任意的，语义与词和语法的关系是非 约定俗成。任意性和象似性是一个语言连续体上
［７］
任意的 。 的两个点，约 定 俗 成 则 “介 于 任 意 性 和 象 似 性 之
国内学者也对语言任意性提出了不少质疑。 间”［４］。如图 １所示：
 符 存：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与象似性 ９１

［２］ 索振羽．索绪尔的语言符 号 任 意 性 原 则 是 正 确 的
约定俗成 ［Ｊ
］．语言文字应用，１
９９５（２）：
７３－７
６．
……任意性←
→象似性……

［３］ 王德春．现代语言学概论［Ｍ］．上海：上海外语教育
图 １ 任意性、约定俗成、象似性三者的关系
出版社，
１９９
７．
由图 １可见，任意性和象似性都是符号的本 ［４］ 王寅．论语言符号的象似性———对索绪尔任意说的
质特征，只不过是语言符号系统在不同发展阶段 挑战和补充［Ｍ］．北京：新华出版社，
１９９
９．
呈现的不同方式而已，而连结这两种方式的媒介 ［５］ Ｈａ
ｉｍａ
ｎ，Ｊ
．Ｉｃ
ｏｎｉ
ｃｉ
ｔｙｉ
ｎＳｙ
ｎｔａ
ｘ［Ｍ］．Ｃａ
ｍｂｒ
ｉｄｇ
ｅ：Ｃａ
ｍ
是社会的约定俗成。孙炜在对汉语词汇发展的阶 ｂ
ｒｉｄ
ｇｅＵｎ
ｉｖｅ
ｒｓｉ
ｔｙＰｒ
ｅｓ，
ｓ１９
８５．
段的分析中，指出“原初阶段主要表现为绝对任意 ［６］ Ｇｉ
ｖóｎ＆ Ｔａ
ｙ．Ｉ
ｃｏｎ
ｉｃｉ
ｔｙ，ｉ
ｓｏｍｏ
ｒｐｈ
ｉｓｍ，ａ
ｎｄｎ
ｏｎ
ａｒｂ
ｉ
性，理据性程度最低；派生阶段，理据性有了很大 ｔ
ｒａｒ
ｙｃｏ
ｄｉｎ
ｇｉｎｓ
ｙｎｔ
ａｘ［Ｃ］／／
ＩｎＪ
ｏｈｎＨａ
ｉｍａ
ｎ（ｅ
ｄ．）Ｉ
ｃｏ
程度的提高；到合成阶段，那么任意性已经降至最 ｎ
ｉｃｉ
ｔｙｉ
ｎｓｙ
ｎｔａ
ｘ． Ａｍｓ
ｔｅｒ
ｄａｍ： Ｂｅ
ｎｊａ
ｍｉｎ
ｓ，１
９８５：１
８７
［１
１］
低，象似性占主导地位。” －２
１９．
［７］ Ｈａ
ｌｌ
ｉｄａ
ｙ，Ｍ．Ａ．Ｋ．＆Ｒｕ
ｑａｉ
ｙａＨａ
ｓａｎ．Ｌａ
ｎｇｕ
ａｇｅ
，Ｃｏ
ｎ
四、结语 ｔ
ｅｘｔ
，ａｎ
ｄＴｅ
ｘｔ：Ａｓ
ｐｅｃ
ｔｓｏ
ｆｌａ
ｎｇｕ
ａｇｅｉ
ｎａｓ
ｏｃｉ
ａｌｐ
ｅｒｓ
ｐｅｃ

ｔ
ｉｖ
ｅ［Ｍ］．Ｖｉ
ｃｔ
ｏｒｉ
ａ：Ｄｅ
ａｋｉ
ｎＵｎ
ｉｖｅ
ｒｓｉ
ｔｙＰｒ
ｅｓｓ
，１９
８５．
综上所述，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和象似性不是 ［８］ 许国璋．论语言［Ｍ］．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
完全对立的两个范畴，它们是一个语言连续体上 社，
１９９
１．
的两个点，起着不同的作用和功能，连接着两个点 ［９］ 朱永生．论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和象似性［Ｊ
］．外语教
是约定俗成。如衣服用其他名称（能指）来称呼也 学与研究，
２００
２（３）：
２－７．
会具有保暖的功能，但是该名称一经使用，就不可 ［１
０］ 赵宏宇，胡全生．语言符号的理据性不等于非任意性
改变，就具有了象似性。 ［Ｊ
］．外国语，２
００９（１）：
６３－６
７．
［１
１］ 孙炜，严学军．也谈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和理据性［Ｊ
］．
参考文献： 语文研究，２
００５（３）：
１７－２
１．

［１］ Ｓ
ａｕｓ
ｓｕｒ
ｅ，Ｆ．ｄ
ｅ．Ｃｏ
ｕｒｓ
ｅｉｎＧｅ
ｎｅｒ
ａｌＬｉ
ｎｇｕ
ｉｓｔ
ｉｃ
ｓ［Ｍ］． （责任编辑 王烈琦）
Ｅｄ
ｉｔｅ
ｄｂｙＣ．Ｂａ
ｌｌ
ｙａｎ
ｄＡ．Ｓ
ｅｃｈ
ｅｈａ
ｙｅ；ｔ
ｒａｎ
ｓｌａ
ｔｅｄｂ
ｙ
Ｗ．Ｂａ
ｓｋｉ
ｎ．Ｎｅ
ｗＹｏ
ｒｋ：Ｍｃ
ｃｒａ
ｗＨｉ
ｌｌ
，１９
９６．

ＯｎＡｒ
ｂｉｔ
ｒａｒ
ｉｎｅ
ｓｓａ
ｎｄＩ
ｃｏｎｉ
ｃｉｔ
ｙｏｆＬｉ
ｎｇｕｉ
ｓｔ
ｉｃＳｉ
ｇｎｓ
ＦＵＣｕｎ
（Ｔｈ
ｉｒｄＭｉ
ｌｉ
ｔａ
ｒｙＭｅ
ｄｉｃ
ａｌＵｎ
ｉｖｅ
ｒｓｉ
ｔｙ，Ｃｈ
ｏｎｇ
ｑｉｎ
ｇ４０
００３
８，Ｃｈ
ｉｎａ
）

Ａｂｓ
ｔｒａｃ
ｔ：Ｔｈｅａ
ｒｂｉ
ｔｒ
ａｒｉ
ｎｅｓ
ｓａｎ
ｄｉｃ
ｏｎｉ
ｃｉ
ｔｙｏ
ｆｌｉ
ｎｇｕｉ
ｓｔ
ｉｃｓ
ｉｇｎｓｈａ
ｓｂｅ
ｅｎａｃ
ｏｎｔ
ｒｏｖ
ｅｒｓ
ｉａｌｔ
ｏｐｉ
ｃ．Ｓｏ
ｍｅｌ
ｉｎ
ｇ
ｕｉｓ
ｔｓｒ
ｅｐｒ
ｅｓｅ
ｎｔｅ
ｄｂｙＳａ
ｕｓｓ
ｕｒｅｉ
ｎｓｉ
ｓｔｔ
ｈａｔｌ
ｉｎｇ
ｕｉｓ
ｔｉ
ｃｓｉ
ｇｎｓａ
ｒｅａ
ｒｂｉ
ｔｒ
ａｒ，ｗｈｉ
ｙ ｌｅｏ
ｔｈｅ
ｒｓｒ
ｅｐｒ
ｅｓｅ
ｎｔｅ
ｄｂｙ
Ｈｏ
ｌｌ
ｉｄａ
ｙｃｏ
ｎｓｉ
ｄｅｒｔ
ｈａｔｌ
ｉｎｇ
ｕｉｓ
ｔｉ
ｃｓｉ
ｇｎｓａ
ｒｅｎ
ｏｔａ
ｒｂｉ
ｔｒ
ａｒｙｂｕｔｉ
ｃｏｎｉ
ｃ．Ｂａ
ｓｅｄｏ
ｎｔｈｅａ
ｎａｌ
ｙｓｉ
ｓｏｆｔ
ｈｅｔ
ｗｏｏ

ｐｉ
ｎｉｏ
ｎｓ，ｔ
ｈｅａ
ｒｔｉ
ｃｌ
ｅｐｒ
ｏｐｏ
ｓｅｓｔ
ｈａｔｔ
ｈｅＡｒ
ｂｉｔ
ｒａｒ
ｉｎｅ
ｓｓａ
ｎｄＩ
ｃｏｎｉ
ｃｉ
ｔｙｏ
ｆＬｉ
ｎｇｕｉ
ｓｔ
ｉｃＳｉ
ｇｎｓａ
ｒｅｎｏ
ｔｃｏ
ｎｔｒ
ａｄｉ
ｃ
ｔ
ｏｒｙ
，ｂｕｔｔ
ｈｅｙａ
ｒｅｔ
ｗｏｐｏ
ｉｎｔ
ｓｏｎａｃ
ｏｎｔ
ｉｎｕｕｍｃ
ｏｍｂｉ
ｎｅｄｂｙｔ
ｈｅｃ
ｏｎｃ
ｅｐｔｏ
ｆｐｏ
ｐｕｌ
ａｒｕｓ
ａｇｅ
．
Ｋｅ
ｙＷｏ
ｒｄｓ
：ａｒ
ｂｉｔ
ｒａｒ
ｉｎｅ
ｓｓ；ｉ
ｃｏｎｉ
ｃｉ
ｔｙ；ｌ
ｉｎｇ
ｕｉｓ
ｔｉ
ｃｓｉ
ｇｎ；ｓ
ｅｍｅ
ｉｏｔ
ｉｃ
ｓ；Ｓａ
ｕｓｓ
ｕｒ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