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１５ 卷 第６期 河 北 联 合 大 学 学 报 （社会科学版） Ｖ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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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１５

文章编号：
２０９５－２７０８（
２０１５）
０６－００９４－０４

独体汉字理据性分析
高钰坤

（陕西师范大学 国际汉学院，陕西 西安 ７１００６２）

关键词：索绪尔；能指与所指；独体汉字；理据性；汉字的文化内涵
摘 要：针对语言学界独体汉字没有理据性的偏见，运用索绪尔的能指与所指理论分析了独体
汉字的理据性。独体字的形体构造表明：其部件能引起对远古社会生活的联想，它与意义之间
有理据性现象。独体字的结构解析有助于了解汉字的字形表意功能。
Ｈ１２２ 文献标识码：
中图分类号： Ａ

关于语言符号最基本的二元论是基于组成符号
的能指和所指之间 的 关 系，有 一 种 观 点 认 为 语 言 符
号的能指（音）和所 指 （义）之 间 没 有 必 然 的 联 系，不
可论证，是任意性关系，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音义之
间是存在关联的，具 有 理 据 性，所 以 任 意 性、理 据 性
这样的对 立 标 签 成 为 语 言 符 号 分 析 和 讨 论 的 关 键
词。本文将在古人社会生活的背景下探究独体汉字
构词的理据性，更好 地 了 解 汉 字 的 形 义 关 系 及 文 化
内涵。
一 、任意性
作为现代语言学 之 父 的 索 绪 尔 在 其 代 表 作 《普
通语言学教程》中 认 为 语 言 是 一 个 表 达 观 念 的 符 号
则。它有助于语言的多样性和灵活性。
二 、理据性
然而，任 意 性 理 论 自 提 出 以 来 也 遭 受 到 国 内 外
学 界 的 质 疑 甚 至 反 驳，在 十 九 世 纪 初，以 洪 堡 特
１９９７）为代表的理 据 派 认 为 “语 言 及 其 形 式 的 规 律
（
性，决定着语言对人 的 影 响，而 决 定 着 人 对 语 言 的
反作用的是一种自由 性 原 则。另 一 方 面，虽 然 自 由
性本身是无法 确 定、不 可 解 释 的，但 在 它 们 独 享 的
一定活动范围 内，我 们 也 许 有 可 能 发 见 它 的 界 限。
语言研究 者 必 须 承 认 和 尊 重 这 种 自 由 性 原 则 的 作
用，同时也要细致地探索其界限 ”。［２］
王艾录、司富珍（ １－２）３ 界定理据为“每 一
２００１：
［］

系统。而一切符号 都 是 由 能 指 和 所 指 两 部 分 构 成。 个促动或激发语言存在、变异和发展的动因”。国内
前者为符号的形 式，后 者 为 符 号 的 内 容。 二 者 共 同 语言学 家 许 国 璋 （
１９８８）４ 、王 寅 （
［］
２００１）５ 、沈 家 煊
［］

构成了整个符号 实 体。 具 体 到 语 言 中，就 是 音 响 形
象和概念。即现代语言学家一般认为的语义和语音
两个层面。他还指 出 二 者 之 间 的 联 系 是 任 意 的，能
指与所指之间 没 有 自 然 的 联 系。 当 然 我 们 不 能 理
［
１］
解为使用符号的人 可 以 随 心 所 欲 的、自 由 选 择 所 用
的符号。相反，一个符号一旦确立之后，个人是不能
随意改 变 它 的，例 如 红 灯 表 示 “停 ”，绿 灯 表 示 “通
行”。如果我们随 意 改 变 它，就 必 然 造 成 交 通 混 乱，
１９９３ ）６ 等 通 过 对 词 语 的 音、形、句 法 和 语 用 层 面
［］
（
的研究发现了语言符号与其表达的意义之间的理据
性。汉学家在汉语词汇理据研究方面也取得了一定
的成就。东汉许慎关于词汇理据的论述为后人的研
究提供了原理基础。他不仅分析了文字构形及语词
意义的联系等层面的理据性，还从文字构形角度、摹
声角度、谐声角度、功 用 角 度、工 具 使 用 角 度 等 进 行
了理据解 释。［７］徐 通 锵 （
１９９７）８ 从“字”本 位 性 质 以
［］

引起交通事故。［１］任 意 性 理 论 是 索 绪 尔 语 言 符 号 观 及编码机制人手，论 证 了 汉 语 任 意 性 和 理 据 性 的 关
的本质精华，他将这 一 原 则 视 为 语 言 符 号 的 最 高 原 系，认为印欧语是以 不 可 论 证 的 任 意 性 为 基 本 的 编

收稿日期：
２０１５－０６－１３
 第６期 高钰坤：独体汉字理据性分析 ９５

码机制，而汉语偏重理据性的编码机制。 说，玫瑰的形象是 能 指，爱 是 其 所 指，两 者 加 起 来 就

（一）独体汉字理据性的丧失 构成了表达爱 情 的 玫 瑰 符 号。 根 据 索 绪 尔 的 理 论，
东汉许慎是最早研究汉语能指（结构形式与读音）的
单纯 词 都 是 由 一 个 语 素 组 成 的，语 素 义 就 是 它
学者，他解释了所有汉字的结构，让读者了解了汉字
的词义。有关独体汉字理据性的研究还没有达成共
的系统。他的语言理论为研究语言能指与所指的微
识，以王艾录（
２００３）９ 为 代 表 的 少 数 派 坚 持 独 体 字
［］

观结构提供了基 础。 汉 字 是 象 形 文 字，从 图 画 演 变
的理据性，另外一些语言学家普遍认为，独体字中除
而来，它的部件 当 初 是 表 示 事 物 的 某 一 部 分 的。 部
了少数摹声词外，没有理据可言。如孙剑艺就认为：
件的名称和形式就 是 能 指，它 所 表 示 的 意 义 就 是 所
“要说早期的汉字 ‘有 字 理’是 可 以 的。 但 是 汉 字 发
指。能指与所指之 间 是 有 联 系 的，其 当 初 的 构 造 方
展到今天，它所记录的汉语发展到今天，社会发展到
法就是它的理据，而 且 理 据 性 就 表 现 在 字 形 直 接 与
今天，汉字的‘六书字理’早已消失殆尽了，或者说早
语言中的词义发 生 联 系。 从 能 指 的 角 度 来 说，部 件
已不 起 多 大 作 用 了。 …… 实 际 上，汉 字 本 身 的 发 展
是最简单的基础构件，它的名称与形式也比较单一。
史，就是一部逐渐淡化自己＇字理＇的历史。”［１０］索绪尔
但是从所指的角度来说，它是高度压缩的语句，就像
在《普通 语 言 学 教 程 》中 把 汉 语 描 述 为 词 汇 性 的 语
分子变为原子，原 子 变 为 中 子 一 样。 太 空 中 有 一 颗
言，理据性程度最低，独体字没有理据性。他阐述到
白矮星，就是一颗中子构成的恒星，它是恒星引力收
“汉字属于表意文 字，一 个 词 只 用 一 个 符 号 表 示，而
缩的产物。汉字单纯符号的理据分析如下。
这个符号却与词赖以构成的声音无关。这个符号和
１ 联想理据
整个词发生关系，因 此 也 就 间 接 地 和 它 所 表 达 的 观
古人在造字时不是信口而言、信手而指的，而是
念发生关 系。”［１：５０］独 体 字 由 音、形、义 三 个 要 素 构
运用了 许 慎 象 形、指 事、会 意、形 声、转 注、假 借 “六
成，符号内部存在着 由 音 义 关 系 构 成 的 语 音 理 据 和
书”理据中的“会意”造字法，即把几个独体字的意义
形义关系构成的文字理据。如果从汉字单纯语言符
组合起来，凭借 它 们 的 联 系 表 示 新 的 意 义。 并 根 据
号的音义关系分 析，索 绪 尔 的 观 点 是 正 确 的。 从 独
世间万物的声音、形 态，展 开 丰 富 的 联 想 与 想 象，用
体汉字的形义关系看，索绪尔的观点有待商榷。
两个或两个以上象形字拼合的方法创造新字。为清
汉字 产 生 至 今，形 体 和 结 构 都 发 生 了 很 大 的 变
晰了解汉字单纯符 号 造 字 理 据，将 按 照 从 形 切 分 的
化。很多现代汉字 演 变 成 为 与 整 字 读 音、意 义 都 没
原则把其从字 形 上 分 解 为 若 干 个 组 成 部 分。 例 如：
有关系的记号，这 使 得 汉 字 的 理 据 性 大 大 降 低。 许
“学”字结合古人的社会生活在我们面前展现了一幅
多形声字的意符只能表示宽泛、笼统的概念，甚至有
袖珍版的古代私塾 画。“学”字 字 形 中 间 的 “宀”（能
的意符失去了表意性，纯粹成为一个记号。如“笨”，
指）代表老师的讲台（所指），上面的三“丶”中间一个
本来是一个形声字，从“竹”“本”声，意 为 “竹 子 里 面
“丶”形 如 人 手 指 的 尖 端，相 当 于 一 个 指 示 代 词 （能
的白色薄膜”，后来 这 个 字 被 假 借 来 表 示 愚 笨、不 聪
指），似乎是表示私 塾 老 师 坐 在 讲 台 前，在 用 手 指 一
明的“笨”，当其本 义 已 经 消 失 的 时 候 看 不 出 跟 竹 子
点（作动词用）说：“这是……”或者“……在这”，两边
有什么关系了，形旁“⺮”失去了表意作用，在“笨”字
的两个“丶”（能指）表示两把戒尺分别放在老师的左
中实际上已经变成了 记 号，但 其 声 旁 “本”仍 有 表 音
右手边，随时准备惩罚注意力不集中的学子（所指），
作用。再如“笃”，从 马，竹 声，“⺮ ”的 “竹 ”是 声 旁，
下面的“子”（能指）代 表 认 真 听 老 师 训 诫 的 学 子 （所
本义为“马缓慢地 行 走”，随 着 语 言 的 发 展 这 个 字 被
指）。又如：“葬”字字形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古代的丧
用来表示 “忠 实”，形 旁 “⺮ ”也 失 去 了 表 意 作 用，在
葬风俗。“葬”字 字 形 中 间 的 “死 ”（能 指 ）义 为 尸 体
“笃”字中 已 经 变 成 了 记 号，与 竹 子 没 有 任 何 联 系。
（所指），上面的“艹”（能 指）表 示 人 死 后 用 柴 草 把 尸
这些字的理据性都是要打折扣的。
体包起来（所指），下 面 的 “一”（能 指）表 示 尸 体 被 抬
（二）独体汉字的理据性分析 送荒野时所用的木板 之 类 （所 指），两 “丨”（能 指）代
索绪 尔 把 符 号 看 作 是 能 指 和 所 指 的 结 合，能 指 表抬送尸体的人（所 指）。 还 有 “妻”字，形 象 生 动 地
就是用以表示者，所 指 就 是 被 表 示 者。 拿 玫 瑰 花 来 描绘了上古社会中抢夺别人的妇人作为自己配偶的
９６ 河北联合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一种风俗。“妻”字字形中上面的“十”（能指）表示女 １９９４）１１ 总结这一现象为“真正实用的 文 字 都 是 有

（ ［ ］

子向上梳起的长头发（所指）。中间的“手”（能指）表 理据的。拼 音 文 字 的 字 母 按 照 一 定 的 规 则 拼 合 起
示抢劫女子的人正 把 手 伸 向 其 头 部，将 她 的 头 发 抓 来，就能表示出词的读音，这就是它的理据。汉字不
住（所指）。下面 的 “女 ”（能 指 ）表 示 被 抓 住 的 妇 人 是拼音文字，是语素文字，它的理据性表现为部件和
（所指）。同样，可以 从 “帅”字 的 字 形 中 联 想 到 古 代 字音、字义间的联系。看到一个汉字，能够从它的部
最高军官一手挺举 利 剑、一 手 执 握 令 旗 指 挥 作 战 的 件联想到它的读音和意义。知道它代表的是什么语
场景。“帅”字字形中左边的“リ”（能指）象征军权的 素，这样的字叫有理据。反之，看到了部件不能引起
兵符，强调军队指挥 权 （所 指）。 右 边 “巾”（能 指）表 联想，这样的字就是没有理据。”
示令旗，传达指挥命令（所指）。
三 、结语
２ 特征理据
另外，汉 字 字 形 与 客 观 事 物 之 间 往 往 具 有 一 定 运用索绪尔的能指与所指理论分析了独体汉字
的联系，从汉字字形 能 够 直 接 获 得 其 所 表 达 的 意 义 的理据性。从数量繁多的汉字中选取典型例词来阐
的相关信息。古人 也 从 事 物 的 特 征 出 发，造 出 与 该 述观点工作量很大，但 作 为 对 外 汉 语 的 学 生 运 用 国
事物符合的字。例如：根据农耕文明以种植业为主， 外语言学理论解释汉语语言现象是不懈的尝试。在
家庭畜饲养业为辅的特点运用“会意”造字法造出了 今后的研究中力求从目前的理论层面向实践层面转
“家”字。上面的 “宀 ”（能 指 ）表 示 古 人 居 住 的 洞 穴 化以便更好地为对外汉语服务。
（所指），下面的“豕”（能指）表示驯化了的猪（所指），
参考文献：
因为古代生产力低下，人们多在屋子里养猪，所以屋
子里有猪就成了人 家 的 标 志。 同 样，从＂ 酒＂ 字 能 看 １］索绪尔 ．
［ 普通语言学教程［Ｍ］．
高名凯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 ．
１９８０．
２］洪堡特 ．
［ 论人类语言结构的差异及其对人类精神发展的影响
出我国 酒 文 化 的 特 点。“酒 ”字 字 形 中 左 边 的 “氵”
姚小平译 ．
［Ｍ］． 北京：商务印书馆，
１９９７．
（能指）代表酿酒的 液 体 （所 指），右 边 的 “酉”（能 指） ３］王艾录、司富珍 ．
［ 语言理据研究［Ｍ］．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是装酒的大酒缸 （所 指），酿 酒 的 过 程 清 晰 可 见。 再 ２００２．

４］许国璋 ．
［ 语言符号的 任 意 性 问 题－－语 言 哲 学 探 索 之 一 ［ 北 京：
Ｊ］．
如古人造“解”字时充分参考了剖牛过程中技术最复 外语教学与研究， ，（
１９８８ ３ ．）
杂、最具代表性的取牛角步骤，借取牛角代表用刀分 ５］王寅 ．
［ 语义 理 论 与 语 言 教 学 ［Ｍ］．
上 海：上 海 外 语 教 育 出 版 社，
２００１．
＂ 解＂ 字字形分解
解以牛为代表的动物，使骨肉分开。
６］沈家煊 ．句法的 象 似 性 问 题 ［
［ 北 京：外 语 教 学 与 研 究，
Ｊ］． １９９３，
为“角”、“刀”、和“牛”三个组成部分，左边的“角”（能 （１）．
指）就像屠夫双手从牛的头上剖取牛角（所指），右上 ７］许慎 ．
［ 说文解字［Ｍ］．北京：中华书局， ２０１３．
８］徐通锵 ．语言论［Ｍ］．
［ 吉林：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 １９９７．
边的“刀”（能指）代 表 屠 夫 分 解 牛 的 工 具 （所 指），右
９］王艾录 ．关于语言符号的 任 意 性 和 理 据 性 ［
［ 解放军外国语学
Ｊ］．
下边的 “牛 ”（能 指 ）指 被 剖 的 牛 （所 指 ）。 同 样，从 院学报，２００３，（
１１）．
“寒”字字形能看出古代住所的特点。“寒”字字形分 １０］孙剑艺 ．
［ 评＂ 识繁写简＂ ［ Ｊ］．语文建设， １９９２，（
２）．
１１］苏培成 ．
［ 现 代 汉 字 学 纲 要 ［Ｍ ］．
北 京：北 京 大 学 出 版 社，
１９９４，
解为“宀”、“”、和“冫”三 个 组 成 部 分，上 面 的 “宀” （
８１－８２）．
（能指）表示古人居住的洞穴（所指），中间的“”（能
指）指人睡在地上的 柴 草 上 （所 指），下 面 的 “冫”（能
指）表示因洞穴寒 冷 室 内 滴 水 所 结 的 冰 （所 指）。 寒
冷是一种感觉，人们虽能感觉到，但是却看不见。于
是古人就采用上述 三 个 形 体 来 创 造 这 个 字，人 踡 曲
在室 内，以 草 避 寒，表 示 天 气 很 冷。 由 此 看 出，独 体
汉字具有能指和所 指 关 系，字 形 与 其 所 记 录 的 词 义
之间具有密切的内在联系。它是古人社会活动的符
号记录，一个汉字就是一幅浓缩的古代社会风俗画，
汉 字 中 包 含 着 丰 富 的 古 代 文 化 信 息。 苏 培 成
 第６期 高钰坤：独体汉字理据性分析 ９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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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第 ９３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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