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第 期 湖 州 师 专 学报 总第 期

马 致 远 小 令 赏 析 三 题
顾 永 华

〔南 吕 〕四 块 玉 恬退
。 : 。

二 项 良田 一 区 宅 闲 身跳 出红 尘 外
, ,
绿水 边 青山侧 黄 菊开
, ,
紫 蟹肥 归去来
、 。 、

元人 散 曲多 叹 世 这 是 元 代 阶 级 压 迫的 曲 折 反映
,
退 隐之 作 也 是 当 时文 人不 满 现 实
。 , “ ,
消极反抗 的 表 现 马 致 远 只 任 过 短 期 的 江 浙 行省 务官 不 久 即 退 居林 下
,
过着 酒 中仙 尘
·
”
飘 逸 俊爽 ” 的
, “ “ 。
”
行 香 子 》 ) 的 隐居 生 活 之作
,
外客 林 间友 ( 《双调 因而 尤 多 恬退
“ ” 。
四 首 写 他 仿 效 陶 渊 明 甘 心 隐居 的 心 情 可 以 成 为 他 此 类作 品 的 代 表
,
活退 这 是 第二
。
首
。

《 四 块 玉 》 是 曲牌 名
,
七句 五 韵
。
: “ ” ·

开 头三 句 写 他 隐 居 的 环 境 绿水 边 青水 侧 二 顷 良田一 区 宅 作 者在 《 般 涉调
, ,

。
: “ ” “ , 。 ”
哨 遍 》 中说 白发 劝 东篱 西村 最到幽栖 成趣 南 园 对榻 青 山 绕 门绿水
, ,
可见
·
。
”
“
幽 栖 ” 的 地 点是 在 杭 州 郊外水 秀 山 奇 的 “ ” “
语 出 《 史记 苏 秦列 传 》
, :
其 西村 二顷
·
“ ” “ ”
使 吾有 洛 阳 负郭 田 二 顷 吾 岂能 佩 六 国 相 印 乎 ? 语出 《 汉 书
, ,
一区 扬 雄 传》
:

幽 栖” 之
。
“ , ” 、 “
有 田一 鸣 有 宅 一 区 世 世 以 农 桑 为业
, ,
作 者 自述家 中 有 良 田 茅斋 足 可为
、 、 。
”
“ ” “ “
翠 竹” “ ”
,
资 , 这里 更 有 青山 相伴 环 境清 幽 虽 是直 叙其
,
绿水 青松 为友
、 。
“
却 自然 流 露 出 一 种萧 散 自得 悠 闲 自如 的 情 趣 接着 便 写 他 退 隐 后 的 心 情
,
事 闲 身跳 出
:

。 。
“ ” “
红尘 ”
:
红 尘外 紫蟹肥 黄 菊开 归去来 闹市 的 飞 尘 指 繁 华热 闹 的地 方
, , , ,
徐陵
、
。
” ”
《 洛 阳道 》 诗
: “ “ ,
绿 柳 三 春暗 红 尘百 戏 多 字 写 出了 他 对名 利 场 是 非 窝的
,
着一 跳
、 。

厌 恶 之 情和 急于 离开 的 心 情 同时 也 写 出 了 他 始 离樊 笼 重 返 自然 的 喜 悦
, , ,
但是 他退 隐
。
“ ” “ ”
后 的生 活 和 心 情 主 要 是 通 过叙 写 深 秋 季 节 食蟹 和 这 两 件 典 型事 例 来表 达 的
,
赏菊
。 ·
“
据 《 世 说新语 任诞 》 篇
“ ” :
暗 用 了 晋 毕 卓 持 鳌对 酒 的 典 故 毕 卓 曾说
, ,
食蟹 一 手持
。 。 ·
, ”
蟹鳌 一 手持 酒 杯 拍 浮 酒 池中 便足 了 一 生 陶 渊 明 平生爱 菊
, ,
《 宋书 陶潜 传 》 载
:

“ , 。
”
尝九月 九 日无 酒 出 宅边 菊 丛 中坐 久 值 弘 ( 王 弘 ) 送酒至 即便 就 酌 醉 而后 归
, , ,
陶
“ , ”
集中咏菊 的诗句 极 多 最为 人熟悉 的莫 过 于 悠 然见 南 山 ( 《 饮酒 》 其 五 ) 二
,
采菊 东篱下
。

句 《 和 郭主 簿 》 其二 则 以 秋天 的 松 菊 兴 起 隐 者 并表 达 对 他 们 的企 慕 之
, ,
歌 咏 其 清 高 贞洁
。

从 此 以后 咏 隐士 者多 及 菊 咏 菊 者多 及 隐 士 在诗 人 们 的 笔 下 隐士 与 菊 确 实 有一
, , , , ,
情
。 。
“ ” “ ” “ ”
种 不 解之 缘 由 此 可见 和 有 着 深 刻 的 含意 这 两件 又都
, ,
食蟹 赏菊 而且 雅事
。 、 ,
离 不开 饮酒 因此 可 以 说 这 两 句 是抒 写 了 隐 居 田 园 以 诗 酒 自适 的 乐 趣 表达 了 蔑 视 权
,

、 , , 、 。 “ ,
贵 孤 芳 自赏 的 倩 怀 同时 也 流露 了 看 破红 尘 及 时 行乐 的 思 想 情 绪 归 去来 ” 即归
。 。
,
“ ” : “
去 之意 是 语 助词 陶渊 明 辞彭 泽 令 作 《 归 去 来 兮辞 》 以 见 志
,
来 其 开头 说 归去
 。
田 园将 芜 胡不 归 这 里借 用 成句 极 其 精 当地 表 现 了 他 辞官归 隐 的 毅 然决 然 的态 度
, , ,
来兮
、 。

表 达 了 他 闲 适 活静 超然物 外 的 心 情
马 致 远 的 散曲 大量 地 使 用 了 传 统的 文 学 语 言 ( 包 括 诗 词 和 典 故 ) 善 于 把文 言 与 当 时
,

, , “ ”
的 民 间语 言融 为一 炉 犹 如 撮 盐入 水 形成了 俗 而不 俗
, ,
不见 盐而有 盐 味 文 而不 文
、 、 、
” ” ” “ ” 、
( 《 中 原音 韵 》 ) 的语 言特 色 虽然 “ “ “ “
至味 ”
, ,
直 但 显 但有 实情
·
”
“
( 徐 大 椿 《 乐 府 传声 元 曲家 门 》 ) 从 而 收 到 了 雅俗 共 赏 的效 果
, ,
深义 充 分显 示 了 作
。

者加 工 锤 炼 民 间 语言 的 实 绩

〔南 吕 〕四 块 玉 恬退

。 。 。
酒旋 沽 满 眼 云 山 画 图开 清 风 明 月还 诗 债 本是 筒 懒 散 人 又 无 甚经 济 才
, , ,
鱼新 买
。
归去来
“ ” “ ” “ ”
而 吐 词 各别 ( 借 用 冯 浩 评 李商 隐 诗 语 )
, ,
与 恬退 第二 首 托 意无 殊 活退 第
。

四 首也 是 写 作 者 仿 效 陶 渊 明 甘 心 隐 居 的 心 情
: “
开篇 四 句 写 作者 在 良辰 美景 中 独 自饮 酒 赋诗 作乐 酒旋沽 鱼新 买 满 眼云 山 画 图
, , ,

。 。
” “ ” ,
“ ” 。
清风 明 月 还 诗 债 新 写 出 了 作 者 买 鱼 沽 酒 后 的欢快 心 情
,
开 一个 旋 字 一个 字
。
“
云 山” 王 维 《 桃源 行 》 “
: 。
”
指 云 雾 缭 绕 的高 山 峡里 谁 知 有 人 事 世 中 遥望 空 云 山
, ,

· 。
,
“
辛 弃 疾 《 沁 园 春 带湖 新 居 将成 》
: “ ” ”
甚云 山 自 许 平 生意 气 所 谓 云 山 自许
,
就是
。

以 退 隐 山 林 自期 许之 意 作 者选 用 此 词 是 为 了 说 明 自 己 早 有 隐 退 的 打 算 张 养 浩 描 述 “ 云
。 ,

。 。
”
山 ” 之佳 说 : “
云 来 山 更佳 云 去 山如 画 山 因 云晦 明 云 共山 高 下 ( 《雁儿落 》 ) 这几
, ,

。
“ ” “ ” ,
画图开 三 字最 好 的 注 脚 别人 索 诗 或要 求 和 作
, ,
句可 认 为是 诗债 未 及 酬答 如负
白居 易 《 晚 春 欲 携 酒寻 沈 四 著 作 先 以 六 韵寄 之 》 诗
。 : “
顾 我 酒狂久
, ,
债一 般 故谓 负君诗
。 。

债多
”
亦 可 谓 未 及 用 诗 的形 式 把 应 写 之 景或 应抒 之 情 表 现 出来 司 空 图 《 白 菊杂书 》 诗 其
。 、
“ ”
此 生 只 是 偿 诗债 白菊开 时最不 眠 在 一 个 月 白 风清 的 夜晚 面 对着 云 山 千叠 瞬 息
, ,
二
:

万变 的 图 画 作者 衔 筋 赋 诗 以乐 其 志 这 是 作 者 隐居生 活 的 写 照 也是 他豪 放 洒 脱 心 怀 的
, , ,

。 : “
那末 作 者为 什 么 要 隐居 呢 ? 紧 接 着 他解 释 道 本是 茵 懒 散 人 又 无 甚 经 济才
, , ,
表达 归
。 。
” : “ ” “ ” ,
作 者 自谓 其 甘 心 退 隐 的 原 因有 二
,
去来 一是 本 是 个懒 散 人 懒散 精 神 懈怠
。 。
“ ” “
行动 散 漫 苏 轼 《 徐大 正 闲轩 》 诗 君看 东 坡 翁 懒 散谁 比 数 也就 是 陶 渊明 所 谓
,
质
:

。 。
” ” ”
性 自然 非 矫 厉 所得 ( 《 归 去来 兮 辞 》 序 ) 之 意 “
无 甚经 济才
“
经 济才
, ,
二是 经世
。
”
杜甫 《 上 水遣 怀 》 诗
: “ ” “ ,
济 民 的才 华 何 事 独罕 有 ? 无 甚 经 济才
,
古 来 经 济才 所谓
。
“ , ”
也 就是 陶 渊 明 所谓 性 刚才 拙 ( 《 与子 俨 等 疏 》 ) 的 意 思 由于 时
,
与 物多 件 作者 认 为
。
“ ” “ ” : “ ”
其三 无 能 的 人 尽可 以 藏 拙
, ,
世 太平 ( 恬退 太 平 幸 得 闲 身在 ) 也就可 以 用
、 。
“ ” ’, ” “
獭散 之趣 寄 情 于 山水 之 间 过 一种 以 诗 酒 自适 的 出 世 生 活 无 甚经
, , ,
闲 其实
。
” “ ”
只 是 不愿 与 统 治 者合作 的 托 词 更 与 统 治 者所 倡 导 的 礼法 相 违 背
,
济才 ,
懒散 任性 所
“ “
以这 两点 原因 概 而言 之 羞 把 尘容 画麟 台 ” ”
即 认 为 这 王 朝是 值
, , ,
就是 ( 活退 其一 )
。 。

不得 替 它 效 忠 的 这 正 显示 了 他 的 铮铮 硬 骨和 高风 亮 节
、
“ ” “
明月 ” 和 “
,
在 这 首小 令 中 作 者 以 素 淡的 笔 墨 为我 们 描 绘 了 一 幅 由
,
清风 云
、 、 、 。
” 。
山 组成 的 图 画 在 这 帧开 阔 的 画 面 上 都显得 那 样 的 和 谐 而 统一 作品
, ,
人 物 情 景
 “ ”
风格 豪 迈 洒 脱 境 界放 逸 宏 丽 确实是 一 首 《 《 人 间 词 乙稿 序 》 见 《 人 间嘱
, , ,
意 与境 浑
. 。
话 附录 》 ) 的 上 乘之 作

〔 南 吕 〕金 字经 失题
。 。
买 臣安 在 哉 ? 空 岩 外 老 了栋 梁 材 l
, ,
担挑 山 头 月 斧磨 石 上 苔 且做 樵 夫隐 去 来
,
柴
“ ” “ ”
抒发 了 作 者不 能施 展 之 志 的 感慨 于 冲淡 萧 散 中 包 蕴 着 悲
, ,
失题 三首 九天 鹏 鸽
, 。 , “ ” 。
郁不 平 之 气 在其 同类散 曲中 殊 不 多见 这是 第二 首 《 乐 府 群珠 》 题 作 樵隐
、

《 金 字经 》 又 名 《 阅金 经 》
, , 。
《 西番 经 》 平 常只 用于 小令 七 句六 韵
,
曲牌 名
樵 隐 ” 的 身分 : ”
“ 。
“ 。
开 篇三 句 写 其 斧磨 石 上 苔
,
担挑 山 头月 且 做樵 夫 隐 去 来 首二句
, “ ” , ,
谓 黄 昏 时分 山头 似 的 薪柴 回 家 山上 皓月 初 升
,
担挑 所 以 觉 得 挑 的 不 是柴 而 是一
:

。
斧磨 石 上 石 上 长 满 了 苔鲜 所 以 觉得 斧 子 不是 在 石 上磨
, , ,
轮新月 ,
而是 在 苔 上 磨 这 两句
“ ” 。
曲词 凝 炼 不仅 诗 化了 樵隐 生涯 也 点 明 了樵 采 鲜为人 知 的 环 境 周 德清 在
, , ,
意 新语 工
。

《 作 曲十 法 》 中说 “ ” “ ,
逢双 必 对 自然 之 理 王 骥德 ( 曲律 》 说
,
凡 曲 有对 偶 处 得对
: :

。
”
任 访 在 《 散 曲 概论 》 中 也说
, : “ 。 ,
方见 整 齐 方见 富 丽 对 句 尤紧 要 盖 曲 之 装 点饱 满 排
。
” ,
架驰 骋 这 里 由于 用 了 合 璧 对 所 以 句 式整 齐 匀 称
, , ,
对 句 之 为助实 多也 气势 磅 礴 流 畅
。 。
“ ”
内容 富 丽 而饱 满 有 了这 两 句 的 铺 陈描 写 第三 句 便 自然 结 出 樵 隐 二 字 应 该 指 出
, ,

“
樵 隐 ” 不 过 是 作者隐 居 生 活 的点 缀 但 着一 “ 且 ” 字 便 见 出一 种 无 可奈何 的 情 状 显 露
, , ,

。
“ ” “ ” 。
了 不平 之 意 归 隐 去 的意 思 是 语助 词 以下 便
, , ,
从 而为 逗 起 下 文 蓄 势 隐去来 来
“ ” . : “
由 自己 联 想到西 汉 时 的朱 买 臣 买 臣 安在 哉 ? 据 《 汉书 朱 买臣 字
,
朱 买臣传 》
:
柴
。 ,
翁子 l1 ) 薪 樵 卖 以 给食
, , , , , ,
吴 人也 家贫 好读 书 不 治产 业 常艾 ( X 担束 薪 行 且诵
。
” , 。
早 年 靠 卖 柴 为生 的 朱 买 臣 如 今在 哪里 呢 ? 意 思 是 他 早 已 出仕 去 了
,
书 这 两句 说 两人
虽然 生 不 同 时 但 都是 樵 隐 的 寒儒 买 臣 始 穷 而终 达 可 是 自 己 却垂 老
, , ,
五十 而为会 稽 太守
:

。 : “ ” “ ”
沉沦 两相 比 照 终 于迸 发 出 末两 句 的不 平 之 鸣 空 岩外 老 了 栋梁 材! 山中
, , ,
岩
。 。
·
”
《 庄子 让王 》 篇 “
:
的 洞穴 万乘 之 公 子 也 其 隐 岩穴也 难 为于 布 衣 之 士
, , ,
魏牟 古
。 .
“
时 隐 士常 岩居 而穴 处 故 多用 以 指 隐居 之 处或隐者 司 马迁 传 》 身直 为闺 阁 之
,
《 汉书
:

” : “
深 藏 于 岩穴 邪 ? 韩 愈 《 为裴 相公 让官表 》 伏愿 博 选 周 行 旁 及 岩
,
臣
, ,
宁得 自引
。
” “ ” 。 “ ” “ ”
这 里是 指 自 己 的 空 岩外 显 示 了他 垂 老 犹 思 奋 飞
,
穴 茅斋 不 直说 茅斋 而言
。 · ·
”
“
《 三 国志 “
, 。 :
的 急 切 心情 高 柔传 》 今 公 辅之 臣
,
栋梁 材 喻 能 为 国任 重 的人 才 魏
。 。
” 。 “
皆国 之 栋 梁 民 所 瞻 具 此 用 以 自指 作 者 向有 报 国 壮 志 在 这 壁 拦 住 贤 路 那 壁 又 挡
, ,

。 。
” “ ”
( 《 荐福碑 》 ) 的 社 会现 实 中 不得 不 幽 栖 终 老 但 是 他是 不甘 寂 寞 的 因
, ,
住 仕途
、 、 、

怀 才 不 遇 的 感慨 年 已 老大 壮 志 难酬 的 悲 哀 对 统 治者 不辨 贤 愚
, , ,
此 青 云 路塞 不用贤
。
“ ” ,
才 的愤 淤 都 蕴 含 在 这二 句 八 字之 中 这 虽然是 弱者 的 不平 之 鸣 但 对 于我 们全 面 了 解
,

元 代社 会 和 作 者 退 隐后 的思 想 都 是 弥 足重视 的
,

王 骥德 《 曲律 论 小 令 》 说 : “ 作 小 令与 五 七 言 绝 句 同法 要 r昆藉
, , ,
要无 衬 字 要言 简
。
” , 。
这 首 小 令仅 三 十一 字 却蕴 意精深 确是 元 人小 令 中不 可多得 的 佳 什
,
而趣 味无 穷 就风
· 。 、 ,
《 曲律 杂论 》 谓 东篱似 老杜 从这 首小令 感慨 深沉 苍 劲 悲 凉来 看 王 骥德 的说
,
格而 言
。

法 也是 很 有道 理 的